有些农机补贴一看就有猫腻

王磊

一开始，福建省莆田市检察院党组成员、反渎局局长陈宁婉拒了记者采访的请求，在他看来，自己只是在做一份十分平凡的工作，莆田市检察院反渎局这些年来取得的成绩和荣誉都是来自集体的努力。但不可否认，他作为局长的榜样力量起到了关键作用。

陈宁是谦虚的，他是莆田市检察机关反渎系统资历最老的一个。陈宁1983年进入检察院，那时的反渎局还是叫法纪科，他是大家口中的内勤“小陈”，这内勤一当就是8年。在这8年里，他虚心向法纪科办案经验丰富的前辈请教，既当内勤，又参与办案，就像他现在常向局里年轻人说的“你们最好的资本就是年轻”。渐渐地，陈宁从“小陈”成长为扛起莆田市反渎大旗的“老陈”，因为办案能力出众，他被评为全国检察机关优秀侦查员。

后来，陈宁被选任城厢区检察院检察长，在他的带领下，城厢区检察院先后被评为全省优秀基层检察院、全国优秀基层检察院。在他的近5年任期内，城厢区检察院荣获各级集体荣誉表彰达40多个。

2013年8月，陈宁回到莆田市检察院，任党组成员、反渎局局长，他深知反渎工作的“三难”问题，和办案人员分析反渎工作面临的主要问题时，他提出“要转变办案思路，由以前的‘要我办案转变为‘我要办案，不能在家里等着案件上门，要结合莆田市实际情况，关注社会热点问题，积极主动出击摸排线索”。按照陈宁的思路，莆田市检察院反渎工作效果显著，已连续3年在福建省反渎工作考评中取得第一。

有些农机补贴一看就有猫腻

方圆：莆田市检察院反渎局近3年来成绩突出，也办理了不少渎职案件吧？

陈宁：是的。近年来，莆田市检察院反渎局将发生在群众身边的危害民生民利的渎职犯罪作为每年必抓的重点工作，实实在在查办了一批案件。比如农机具领域专项资金补贴背后的渎职犯罪、生猪标准化养殖专项资金补贴背后的渎职犯罪、残疾人就业安置国家补贴背后的渎职犯罪、瘦肉精案件等。这些案件除了损害国家利益，侵占专项补贴资金外，还严重损害了农民、残疾人等弱势群体的利益，我们通过立案查处，维护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取得良好的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

方圆：你能详细介绍其中一个比较典型的案子吗？

陈宁：那我就讲讲我们查办的农机具领域专项资金补贴的案件吧。先介绍一下，农机具购置补贴是一项国家为了鼓励农户和农业组织提高效率和降低成本惠民政策，但在实际操作中，存在机关工作人员和农机经销商相互勾结，共同骗取农机补贴资金，共同分赃的情况。

2014年，莆田市检察院查办了农机系统渎职犯罪的一个窝案，涉及案件7件13人，全市5个县区农机站站长中有4个被立案查处，同时涉贪渎罪名的有10人，占总立案人数的76.9%，受贿数额少则数千元，最多的达20余万元。

方圆：具体是怎么查办的？

陈宁：案件的线索来源比较简单，实话说，收到案件线索的时候，我们也没有料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一个窝案。当时是福建省检察院反渎局下发给我们的一张2010年到2012年莆田市农机购机的明细表，我们经过评估分析，觉得农机补贴领域极具可查性，于是开展初查：前往莆田市农机局调取了各县区2007年到2013年全部补贴明细，梳理了近年来涉及农机领域补贴的详细信息，取得了大量、翔实的第一手资料。为了保证案件质量，我们还组织办案人员学习了有关农机具补贴的法律法规。

后来，我们分析初查材料，根据本市的实际情况，找了3个方面作为切入点，以进一步缩小调查范围。一方面是购机数量多、享受补贴数额大的农机合作社。根据相关补贴规定，一户农民购机数量原则上不超过2套，合作社原则上不超过8套，如果某农户或是合作社购机数量超过限定的购机数量，很有可能就存在套取补贴的嫌疑;第二个方面是根据莆田当地实际情况，注意是不是存在不合理的购机对象。比如位于山区的合作社却购买了平原地区使用的大型插秧机，明显就有猫腻;最后一方面是看是否存在没有购买配套农具的购机对象。根据补贴方案的要求，申请购置插秧机应当出具县级农机管理部门或乡镇农机管理部门提供的育秧证明，如果农机经销商在销售插秧机的同时没有销售育秧盘，则这些插秧机很有可能并没有实际使用而是作为转卖牟利。经过这样初步的分析，我们确定了下一步如何侦查的思路。

方圆：有针对性地进行调查，从一开始就能省下很多不必要的工夫。

陈宁：是的。经过分析，我们有针对性地整理全市各县区农机补贴材料，按照年份、经销商、农机合作社进行分类统计，之后再召开专项工作部署会，向各县区院发放统计数据并交流侦查思路和方向，同时铺开、统一行动、快速突破，办案就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吧，全市5个县区院反渎局均查出辖区内类似问题并立案侦查，最后的办案效果也非常好。

突破案件关键人物后总会有意外收获

方圆：听你这么描述，我都能想像你坐镇指挥，全市反渎办案人员兵分五路突击，然后大胜归来的场面。在办理案件过程中，有没有特别精彩的片段可以分享？

陈宁：精彩谈不上，查办任何一起案件，本身就充满了办案人员的谋略和智慧。

办这个案子，过程十分辛苦。我还记得，我们当时查到福州诚祥贸易公司的王某通过行贿套取农机补贴，由于王某在莆田地区销售插秧机、收割机时间长，数量多，金额大，且根据前期调查取证，发现他的公司为了推销农机，多次向莆田市多个县区农机站有关工作人员行贿，是一名关键人物。在经过评估、判断后，我们果断决定对其采取指强制措施，同时调动全市反渎办案人员骨干，加大审讯力度，一举突破王某向莆田市荔城区、涵江区农机站相关人员行贿、套取补贴的犯罪事实。同时我们还有意外收获，王某还交代了他向福州、宁德等地区农机站有关人员行贿并套取补贴的事实，通过突破王某，我们还为其他地市相关专项工作的开展提供了线索。

方圆：意外的收获总是令人感到喜悦。但我们知道反渎工作的艰难，在办理这个案子过程中是否有遇到困难？

陈宁：任何渎职案件的查办都是艰难的，都有可能遇到阻力，这个案子也不例外。查办案件的时候，有的嫌疑人认为自己同经销商达成了攻守同盟，还用一些伎俩试探办案人员到底掌握多少信息，拒绝配合。当然，如果把证据做好做实，再狡猾的嫌疑人在铁的证据面前终究还是会低头的。

方圆：你认为反渎工作还有哪些地方可以提高？

陈宁：一般来说，我们说反渎工作的困难是我前面提到的传统意义上的“三难”，即线索发现难、调查取证难、立案查处难。但我觉得这只是观念误区，完全是可以突破的。

我常跟我的同事们说，不应该在家等着线索来，而是应该通过开展一些专项活动、走访社会热点问题等手段积极主动地出击，摸排线索、发现线索。近年来我们莆田反渎的大部分案件都是这么来的，且经过这几年渎职犯罪查处力度不断提升，我们现在出去调查取证，基本上相关部门都能积极配合。前期的工作做扎实了，立案查处自然也不会存在多大的问题。总之我们见招拆招，化被动为主动，给自己的办案积累丰富的经验。

当然，反渎工作现在也面临一些新的困难，主要是人和时间。人的问题算是老生常谈，莆田反渎除了市院人手还算多一点外，5个县区院反渎局均存在人员不齐整的情况。我们都知道，反渎工作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接触被调查对象前，必须要详细掌握他的职责、他的工作如何开展的情况，要清楚国家对于这项工作所有有关的法律法规、法律文件、部门规章等。说白了反渎工作就是“外行查内行”，要是不了解上述工作，即使被调查对象跟你胡扯你也不知道，这些工作都需要专人来做的，没有人，有再漂亮的线索也没用。

对于人的问题，我以前在城厢区检察院做检察长的时候，就首先提出来“大自侦”办案模式，反贪、反渎一起办案，这样不但力量得到了加强，而且反渎的能从反贪中发现线索，反贪也能从反渎中发现线索。现在我做反渎局局长，也一直坚持把“侦查一体化”机制作为推动反渎办案的重要手段，做到上下两级检察院反渎联动，整合办案资源、增强办案合力。

方圆：那么时间问题呢，指的是什么？

陈宁：时间问题也是比较老的问题了。这几年反渎办案力度的不断加大，起到了很好的社会宣传作用，民众都开始了解反渎局是做什么的。这是好事。但是同时也让渎职犯罪的嫌疑人提前布防，在案发前就把法律程序了解得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就要求办案人员在接触对象之前必须要将前期工作做好，在接触过程时要绷紧神经，观察他的每个动作、每句话，在扎实证据的前提下寻找他的每个破绽。

希望年轻人能多学习、多锻炼

方圆：从获得的众多荣誉看，莆田市检察院反渎局是一支作风硬朗、善于解决问的团队，你作为领队，你怎么评价这个团队？

陈宁：说心里话，我对我们这支队伍由衷感到自豪，并且这也得到福建省检察院反渎局和各兄弟地市检察院反渎局认可。莆田反渎工作从2012年至2014年连续3年获得全省检察机关反渎工作考评第一，2013年莆田市院反渎局被最高人民检察院评为“全国检察机关优秀反渎局”，2015年又被记集体三等功一次。办案人员长期工作在反腐第一线，我从来没有听过他们喊累叫苦，莆田反渎工作有今天的成绩，可以说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方圆：作为一名“老反渎”，你对于年轻的反渎办案人员有什么建议？

陈宁：对于年轻人，我的建议是学习、学习、再学习。一旦从事了反渎工作，就意味着不能停下学习的脚步。我说过了，反渎工作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外行查内行”，每个部门都有大量法律法规等规定，涉及罪名又多，这些东西在查办一个案子之前是必须要吃透的。还有对于渎职犯罪案件的定性、因果关系的准确把握，这些都是需要平时学习积累。我自己也带头学习，全国司法考试也是在检察院工作期间通过的。

此外，我建议年轻人一定要积极参加体育锻炼，查办案件加班熬夜是常有的，如果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很难成为一名优秀的自侦案件办案人员。

方圆：在新的一年里，你对莆田反渎工作有什么新的期望？

陈宁：在这里透露一下，2016年开年第一个月，莆田市5个县区检察院反渎局目前已立案7人。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