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遗保护迎来新元年
2016-03-16刘稚亚
刘稚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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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岁的田青是一位中国佛教音乐与古琴方面的专家,现任中国佛教协会名誉理事,曾任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保护中心副主任。该机构由政府设立,负责保护中国传统的表演艺术、美食、仪式、节日和其他形式的文化。如田青所说,在中国,这类传统文化正逐渐深入人心,但其复兴的性质却是不明确的——他们是对活态传统的恢复,还是为城市化的中国人提供旅游观光的景点?在一间飘散着墨香味的书房里,《经济》记者带着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现状与未来的思考采访了田青。
“非遗”现状:理解是关键
《经济》:作为著名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家,您能先给我们介绍一下什么是非遗吗?
田青:要弄清楚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什么,就要先了解对应的物质文化遗产。物质文化遗产是指具有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的文物,包括壁画、代表性建筑和艺术品、手稿等。那么非物质文化遗产就是指人们世代相承的、与生活密切相关的各种传统文化表现形式,比如民俗活动、表演艺术、传统知识和技能等。
《经济》: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在2006年成立,这个机构主要承担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哪些工作?
田青: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原是中国艺术研究院下属的“民族民间文化保护国家中心”,2006年成为中编办批准成立的正式建制的国家事业机构,这充分表明国家对加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重视。目前“中心”主要的工作是承担好文化部交办的一系列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具体工作。
《经济》:目前的保护工作中存在一些什么问题?
田青:应该说最大的问题还是意识观念的问题,就是很多地方官员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重视程度不够。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相当丰富,但是保护意识薄弱。尤其是20世纪以来对传统文化的全面而彻底的否定,使得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遭受了灭顶之灾。经过100年持续不断的摧残,非物质文化遗产赖以生存的基础已经瓦解。虽然政府和专家也做了大量的工作,但是与整体的破坏趋势相比,保护的难度是相当大的。2006年,“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浮出水面,但是整体思路的扭转是困难的。
《经济》:具体有哪些不正确的观念?
田青:有一个叫“发展”的观念误导了很多人。许多中国人、地方官员甚至文化工作者自己都认为一切东西都需要发展。比如,现在所有的地方戏都认为要排演新剧目,要在乐队中加入大提琴,要有低音才丰富。好像这个就是代表发展了,不然就土了。这个观点是非常错误的。发展和保护完全是两回事。不是发展了就是保护了。虽然说从《诗经》到唐诗,再到宋词,都是有所发展的,但是我们要看到这些都是在自己文化的根基上的发展,虽然形式变化了,但是民族审美标准、民族情趣没有变,“DNA”没有变。提倡发展的这些人内心都有一种深深的、挥之不去的自卑感。认为所有民族的东西都是落后的,只有异文化的东西才是好的。他们的“发展”更多的是“嫁接”,是把外国的东西硬加在民族文化之上,审美观念变了,传承的载体也变了。“破旧立新”、“不破不立”曾经像今天的“和谐社会”一样被全体国民推崇,一切旧有的而非西方引进的,都被视为落后的东西,一直到今天我们还可以在网上看到对中医的鄙薄,对英语的迷信,甚至春节晚会对待原生态民歌、对待戏曲艺术的态度,都向我们昭示,热闹的表象背后是对遗产的漠视。
表面上看,我们宣传“非物质文化遗产”已经很多了,事实上还远远不够。让全社会真正认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要性,起码还要用3年的时间。过去是没有这个概念,而现在是有了概念了却不理解这个概念。
“非遗”未来:抢救放第一
《经济》:近年来一直听到学术界大力宣传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个说法现在已经越来越深入人心,也得到了国际社会的认可和大力支持。您如何看待当前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现状?
田青:全国各地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状况都不一样,有的地方做得好,有的地方做得不那么好,有的地方甚至做得比较差,也没有能力去做,各地经济发展水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开展。我们可以看到,现在有些省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方面做出了很明显的成绩,比如云南、浙江,都是做得比较好的,现在有十几个省都公布了自己省级的名录,其他的省也在陆续公布。还有一些地方,比如甘肃的环县,虽然是个贫困县,但对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做了大量的工作。例如:把当地的皮影收集、整理后用来演出,他们还在财力有限的情况下,尽自己所能建立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皮影博物馆。浙江省政府每年都要投巨资支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
《经济》: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今后工作的重点是什么?
田青:今后工作的重点是传承人的认定。非物质文化遗产和物质文化遗产最大的区别就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活态的,而且靠传承人来传承,比如传承人的认定,国家对保护单位的经济上的资助等……这里面有许许多多的实际的问题,都需要通过调研,通过讨论来逐步地解决。所以这方面的工作将越来越重要。
《经济》:您对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前景怎么看,期望有哪些?
田青:这部分工作不好做,展览、演出只是宣传,实际的工作更加难做,但实际的工作不通过宣传又不行,比如我今天讲的最大的问题还是要解决人们的思想认识的问题,要靠宣传,同时一步步把保护工作做得完善,包括传承人的认定、非物质文化遗产生态保护区的建立等都是一种尝试性的工作。
我相信当经济发展到一定规模的时候,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回眸眺望自己的来处,到了那个时候,我想随着一个民族文化的自觉,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应该有一个好的前景,但我不知道我是否能看得到,我只能“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当前飞速前进的社会就像一匹飞驰的骏马,我们从事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人必须骑在马背上,拾起掉落在马下的文化遗产珍宝,同时自己还不能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应该把这些东西拾起来,把它传承下来,这些文化遗产传到我们这一代,它不仅属于我们这一代人,也属于我们的子孙,所以我们这一代人要做好抢救、传承的工作,我们应该“保护为主,抢救第一”,让祖先的文化遗产不在我们这一代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