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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说四篇

2016-03-16李更

文学自由谈 2016年1期
关键词:作家诗歌微信

李更



杂说四篇

李更

作协消息

这些天又有关于作协的消息。这些年只要关于作协的信息,难保都和正能量有关。

这不,关于作协的消息其实跟写作毫无关系:西南某市一个女作家要把自己的遗体冷冻起来,等待50年以后复活。

这个消息让我有好几种想法:50年,这个数字有什么说法吗?是不是根据领导要求的50年不变?还有一个,已经是遗体了,怎么个复活呢?应该是还保留着生命体征时去冷冻才有可能吧?

我长年研究中国当代文学,也许是我孤陋寡闻,这个作家的名字确实没有听说过。如此说来,她这样做是为什么呢?

据记者调查,连这个市的作协主席都不清楚这个事情,只是简单回答:大概有这么个会员。

然后,我才知道,连这位作协主席对我来说都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查网络,几乎没有什么文学作品,原来是个政府官员。可能就是传说中某些为了解决级别才去作协走一下的人物之一。因为我知道,即使这个城市目前没有全国著名的作家,却也不至于让一个基本上属于玩票性质的官员去占作协主席的位置。

也是巧,我有一个十几年前的保号手机号码,今天早上忽然响起来,居然是十几年没有任何联系的南方某省作协来电。原来是搞调查,告诉我,你是10年以前评的二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最近要求各地作协了解一下一级二级作家的情况,我问,做什么用呢?对方只是问,多大年纪?在哪里工作?我好像忽然开窍——关键是,你是什么级别?是否党员?

当听说我什么也不是时,对方马上客气地说再见,感觉就是那些保险公司拉你买人寿保险,听说你已经60多岁了,马上和你拜拜,因为对他们来说,你已经没有承保的价值了。

作协了解会员的情况,不是问写作情况,不是问发表、出版情况,不是问你的作品有没有影响、有没有市场,而是问你当官没有。这真是奇葩。是不是全国所有地方作协都有这样的问询,还是某省作协独有?确实是中国作协需要了解,还是某省作协某些领导需要了解?掌握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不得而知。

序平沙文集

上世纪80年代我到珠海以前曾经游历过大半个中国,现在回想,才发现我的沧桑感来得太早,因为太疲惫,居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很老了,老得需要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呆着,这样我走到了珠海。

在珠海的头几年,我只是个临时工,每个月拿着单位最低的收入,竟然还想着如何行孝的问题,为了解决父母看彩色电视的愿望,只能在吃饭方面动脑筋——我们山西人有个理论,嘴里省的,就是你赚的。1987年前后,在珠海一元钱可以吃饱。以一元钱计价的多得是,一盆炒田螺,一盘干炒牛河,一扎冰镇啤酒。我一个月的收入居然就是250元,我想我那时就值这个价。当时一台18吋进口彩电3200元,我在考虑怎么用最短的时间把缤纷的世界送回家。

当时的记者是没有红包的,想买彩电只有华山一条路,就是死攒工资。

我算了一下,如果一个月不吃饭,我可以结结实实攒下90元,这对我来说太过梦想。怎么实现这个梦想呢?

机会就这样来了,单位派我到县村驻点,斗门、平沙,在当时的地图上看,很简单,就是几条线,分别标明公路、河流,真正走起来才发现,简直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大清早出发,晚上才到,披星戴月,因为中间隔了好几条河流,需要一次次摆渡;而摆渡船不是去了就有的,需要长时间等待,一等就是一小时甚至更长时间。

今天还能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惊喜。上世纪80年代的中国,到处是衰败的房屋。平沙山庄坐落在绿水绿树环抱的小山包里,就是一幢独栋别墅嘛;按照今天的说法,就是高大上。最近我去看了一下,过去了快30年,那种设计应该还没有过时。当时,我一个人住一个标间,一住几个月,除了偶尔有一些领导、兄弟单位的走访人员,经常几乎就是我一个人在里面散步。单位里面没有人替换我,因为同事都结婚了,或者有对象了,不愿意长时间下乡。而我,按照现在说法,标准的“单身狗”,正好在此修身养性,除了发一些稿件回去,就是一个人在那里写小说,相当于专业作家,相当于参加笔会。而且,在平沙,不仅能够吃饱,还能吃好,生猛海鲜管够。更重要的是,我省下的饭钱,贴补了给父母买电视机的费用。

闻名全国的平沙华侨农场,是中国农垦系统的明星。每天,走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到处是甘蔗的青纱帐,海风吹来,似乎能嗅到甘蔗的丝丝清甜,特别是糖厂开榨季节,这里完全成为甜蜜的国度。我在这里完成了几次大的调查:围海造田,广州知青,越南难民,华丰伊面,海上温泉,生猛海鲜。

接待我的老何是个广州知青,告诉我当年的平沙并不是这样一马平川的,是真正的沧海桑田,用了无数个工,向大海要地,可以说平沙是围出来的地。而围海造田是不能不提到以广州知青为主的知识青年的贡献的,他们在这里贡献了他们的青春,甚至许多人就留下来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成为当地的土著。正是这些知识青年,为平沙带来文化的气息,许多人养成了长期阅读的习惯,甚至出现了不少写文章的高手。幸亏有很多知青,平沙人从白话方言的包围圈里面跳了出来。那个时期,我几乎听不懂广东方言,而斗门、平沙方言更加难懂于广东方言,是方言中的方言。除了那些方言,还有的人干脆讲的就是越南话。采访时的困难是可想而知的,我常常站在那里听人们滔滔不绝,然后像个外国人一样陪个笑脸就走了。后来还是知青来帮我翻译,我才明白这里的人们在想什么。

我当时对难民问题很感兴趣。越南排华,导致成千上万的中国后裔流离失所,广东因为地利之便,成为理所当然的收容所在,平沙更加责无旁贷。当年平沙有专门的越南归侨安置部门,今天还有不少当年的难民留在平沙,过着比较幸福的生活。

20多年前,全国销售量最大的方便面并不是统一、康师傅,而是华丰伊面,不仅是珠海数一数二的品牌,也是全国响当当的品牌。华丰方便面几乎就是我的主食,可以说我的青春记忆有相当部分是华丰方便面充填的。

我对温泉的印象,也来自于平沙温泉,真正从海水里面冒出来的温泉。当年,我们一帮小青年,在这里用滚烫的海水煮鸡蛋,至今令人称奇。

还有,我对海鲜的记忆也是平沙留下来的,我后来成为吃虾达人就是在平沙起步,我的剥虾速度快过别人吃虾的速度。

一个人的痕迹留在哪里,哪里就留下这个人的记忆。

除了物质的痕迹,更重要的是文化的痕迹。文化的痕迹,是靠文字留下去的。

现在,以李享贤、梁显亮、吴立平、刘韶辉为代表的平沙作家们推出了他们的集体记忆。他们的生花妙笔,让我再次回忆起二三十年前刚到珠海、刚到平沙的事情。我相信,再过若干年,他们的这本书,将成为这个历史时期平沙社会风貌的考证依据。多少年以后,多少人会通过这本书,回忆今天的平沙以及平沙的一帮文人们。

微信

忽然感觉微信就像个杂货铺子,卖什么的都有,而且多半是条块分割,泾渭分明,专业化程度很高。

比如卖诗歌的就不会卖小说,甚至散文随笔也不卖。卖隐私的基本是娱乐界的东西,一般不会政治化。卖书法的绝对不让绘画进入其地盘,因为怕画家抢了生意。

本来我是为了通信才玩微信的,首先是微信如果不用自己的流量,可以零消费。并且,微信比短信容量要大得多,可以发很大的图片,还可以发视频,发声音,连整本书都可以一次性发出去。

后来发现微信还是个非常好的自媒体平台,可以充分展示自我。

我是因为一帮诗人才知道微信的好处的。纸媒的诗歌阵地很少,诗人常有,而发表机会不常有。李某人30年以前就说过,诗歌是青春期的排泄物,几乎人人有之,没有个合适的去处是不行的。当年那些刊物有专门的诗歌版面,大部分也被写诗的人把持,即使不会写诗的,如果当了诗歌编辑,也一定要写的。

这个论断今天仍然有效,你看现在的诗人还少吗?

因为市场经济影响,如果地方政府不能拨专款办个文学刊物,想要人民看见自己的大作就只能靠博客;现在博客不吃香了,就纷纷涌入微信。

我的微信圈有一半是诗人,女同志居多,或者类女人的男人居多,或者性别中性的同志居多。他们或者她们或者它们,每天一大早就开始挂出自己或者朋友的诗歌,知道也是卖不出去的,只是为了博取别人的点赞。有一次我问其中一位忙于挨个给诗歌点赞的兄弟,你到底看不看这些诗歌?对方笑得尴尬,说,有时候也感觉,这就像兽医站的检验员,出去给每头出栏的猪盖章,至于这猪有没有毛病,则是看都不想看的。

敢情是过家家的,要不,就是强迫症,不去点赞或者不被人点赞就慌得紧?

就我这个不大的微信朋友圈,每天的诗歌产量就有250条之多。这还是我不断把一些人给删掉的结果。

其实我喜欢微信还是因为圈子里面有许多“秀逗”之人。他们习惯表现自己,知道坦白从宽的道理,把自拍全部“招拍挂”,我也能跟着他们去祖国各地甚至世界各地看看。当然他们也会招人烦,就是过于露——这大半是女人了,露自己身体某个部位,露自己的饭局,露和自己暧昧的人。其实我认为人家就是秀幸福,但是对于那些不幸福的人,这就是违章建筑,看着让人讨厌了。

最怕的,那些开微店的,多半也是女人,拼命刷屏,一天不刷个几十次就活不下去的感觉,把山寨版的东西挂了一大堆。你还不能批评她们,否则跟你急,好像都是脾气不好的女人才经营微店,动则开骂。好在不是卖西瓜卖肉的,否则极有可能拿着刀冲过来。我仅仅是和她们中的某一位开个玩笑,就被“拉黑”了。这倒挽救了我,要不我真的可能因为面子去买她们东西的。

真正让我离不开微信的,还是因为它的信息量太大了,以前我只是在报纸上接收社会信息,现在有微信了,远比报纸信息量大,丰富,全面,快捷,离真相近,既有唯物,也有唯心。

而且,自从我的眼睛老花,对纸媒的阅读便大不如前。要知道阅读是我一辈子的爱好,关键是,阅读还是我等“苦逼”一族最好打发时间而消费最低的娱乐项目。有了微信,我又得了阅读强迫症,阅读量甚至超过以前的纸媒。

特别是,通过微信,我拉近了和亲朋好友的关系,甚至他们的工作、学习、健康,都在我的掌握中。

微信,甚至让我感到年轻。

神来之笔

写了几十年文章,忽然发现,写作的确是需要天才的。

我的朋友里面,有非常勤奋的作家,几乎天天都在写,著作都“等”了好几个“身”了,上千万字的写家也十几个了,但是,除了我在不断等待他们的新作品,好像从来没有洛阳纸贵的时刻。

勤奋出不了作家,尤其出不来大作家。

而有的写手,一开始就显示出其特别之处,就是语言功夫。好的语言具有强大的诱读力量,如果你能在随意翻看其作品时就被吸引,这就是作家的语言魅力了。

网络上有不少这样的天才,印象深刻的,是王枪枪、慕容雪村、李承鹏三个代表。看了他们的东西,我就得承认,我没有这个水平,尽管他们的作品也不一定都是我喜欢的,比如李承鹏,很多文字就是我不能接受的。

好的作品甚至也不是费劲写出来的,恰好相反,好的文章是忽然之间,仿佛天灵开窍,就那么随意开头,自然结尾。

这么多年,我觉得是这样作品的,有北岛的《波动》、余华的《活着》、苏童的《妻妾成群》等。这些作品不是我想去读,而是它们吸引我去读。

北岛是诗人,人们似乎只知道他的诗歌。就是那么偶然,他写了小说,一写就是个长中篇小说,“文革”的地下写作,没有哪篇小说能超过北岛的这篇。

余华在《活着》之前,一直跟着别人屁股后面搞什么先锋小说,几乎一无所获。但是,就是那么一天,他就随意地开头了,像自来水一样,流出来就是这种给“文革”打标签的文字。

苏童的《妻妾成群》,更是天才了。那个年纪,他可能还没有接触过什么女人呢,而且,写的还是以前时代的人,他不是天才是什么?

之后,他们不要写了,否则就是坏自己的名声。张爱玲就知道,青年之后不要写了,再写就是狗尾续貂。就如中国人的一个养生之道,过午不食。

至于莫言,也是天才。要知道,他是个不怎么看书的人,一部《百年孤独》,他看了十几年才真正看完。但是,他好像与马尔克斯通天灵的,只看了第一页,就找到《红高粱》的发端,之后就是不断地复制《百年孤独》。

所以,当听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我开始以为是愚人节玩笑,因为莫言没有自己的语言,他非常需要拿别人的瓶子装自己的酒。

也可见,诺贝尔文学奖不在乎模仿,只要是“高仿”,也是可以的。

同样的还有一个高行健,我认为也是一个愚人节玩笑,谁都知道高行健是模仿《等待戈多》的。

可能是瑞典的文学高人实在找不到中国作家中还有谁是不模仿的,而又急需为中国人开一次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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