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歧义的语用内涵及其对言语交际的启示
2016-03-16陈抒婷
陈抒婷
(福建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外语系,福建福州350007)
蓄意歧义的语用内涵及其对言语交际的启示
陈抒婷
(福建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外语系,福建福州350007)
蓄意歧义在言语交际中占有重要地位,它巧妙地对所传达的信息进行刻意曲解,以达到特定的交际意图。从顺应理论、合作原则、礼貌原则和面子策略四个角度分析蓄意歧义的语用内涵,阐明了蓄意歧义是一种动机性很强的语言的处理运用,是有效的言语交际策略,它揭示了语言使用的动态过程,并在不同层面对语言作出选择,旨在引导语言使用者树立全面、辩证的语言观;通过有策略地运用蓄意歧义,提高言语交际能力。
蓄意歧义;言语交际;交际目的
作为语言的普遍现象,歧义无处不在。传统的歧义研究从多角度分析其产生的原因和负面影响,旨在通过消除歧义,减少语言的误用,以保持语言的正确性和清晰度。随着语用学的发展,对歧义的研究已经形成一个新的视角,吸引了语言学研究者的极大关注。许多学者在语用层面研究歧义。俞东明把语用歧义定义为“在特定环境中,说话者使用不确定的、含糊的或间接的话语,向听者同时表达几种言外行为或言外之力的现象”[1]。项城东指出,从语用视角研究歧义会发现歧义有时并不是一种阻碍交流的语言错误。人们利用蓄意歧义达到修辞功能、语用功能、话语功能。有目的地使用语言能满足某种语用需求,不会影响交际。他还认为语境是歧义的基础,它包含联系和激活。只有通过关联机制和调节机制,才能更有效地解释和理解歧义的工作机制[2]。事实上,看似意义模糊的结构,在特定语境中出现时,反而变得清晰;而看似明确的结构,在特定语境中,却表达不确定的言外行为。
一、蓄意歧义的语用内涵
按照交际效应和语言交际观,歧义可以分为无意歧义和蓄意歧义。无意歧义是交际双方在交际过程中,由于语言结构自身的矛盾性有意或无意出现的语病或误解。蓄意歧义则指说话人在特定语境中,交际者为了实现某种交际意图,有意识地、有策略地使用一些模糊的、间接的或者不明确的话语向受话人表达多种言外行为或者言外之力的语言现象。在产生歧义的过程中,也达到意想不到的、幽默的语用效果。以下从顺应理论、合作原则、礼貌原则和面子理论四个角度来诠释蓄意歧义的语用内涵。
(一)蓄意歧义在顺应理论中的体现
1999年,著名语言学家,国际语用学协会秘书长Jef Versehueren在他的著作Understanding Pramatics中提出语言顺应理论,简称顺应论。顺应论认为语言具有三个属性:变异性、商讨性和顺应性。变异性是语言的属性,明确了选择的可能性范围;商讨性指出语言的选择不是机械性地作出,而是基于高度灵活的原则和策略;顺应性使得人们从可能性的变量范围中作出商讨性的选择,以达到交际需要的满意度。这三个概念是掌握复杂的语用现象的概念性工具,本质上是分不开的。其中,顺应性是语言顺应论的研究基点,其研究的四个角度是:语境关系顺应、顺应性结构对象、顺应性动态过程以及顺应过程的意识突显性。
语境关系顺应指在语言使用中,语言选择必须与语境中所有的要素互相顺应,从物理环境到谈话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以及心理世界。语境关系顺应不是静态的,语言使用者从广泛的可获得的“现实”中作出选择,把它们变成相关的关联成分。一旦选定,这些关联成分就产生变异性和协商性,与正在开展的语言活动的方方面面产生互动。因此,语言的使用被定义为“连续作出的选择”[3]。随着时间的推移,顺应的发展过程被称为“顺应性动态过程”。本质上,它反映了在协商过程中交际原则和策略,以及语言选择过程的实际运作方式。然而,不是所有的选择都是有意识或有目的性的,也就是说,顺应过程的意识突显是不同的。在处理语境——结构关系的动态过程中,不同程度的突显有助于理解语言的意义功能。说话者的思想和意识的中介作用表明了语言使用者或多或少地明确他们使用语言来做什么,即使和其它动机性可能很强的选择相比,某些选择几乎是自动的。
在蓄意歧义中,说话者从社会环境、个人关系、说话人的心理世界中有策略地作出选择,以顺应语境关联成分。它是说话者在可选择的语言形式和策略中动态协商的结果。从顺应论角度分析蓄意歧义的语用内涵能帮助语言使用者理解语言选择背后的动机和机制,以捕捉它们可能在语境使用中产生的影响。
(二)蓄意歧义在合作原则中的体现
上世纪60年代,美国哲学家格莱斯(Grice)提出了合作原则,即在参与交谈时,所说的话要符合交谈目的或方向。进行言语交际时,交际双方通常希望说出和听到的话语是真实的,相关联的,有恰当的信息量,能用可理解的词语表达。同时,为了达到交际目的,完成交际任务,双方会形成一种默契,并共同遵守一定的原则。在交际中遵守的合作原则包含:话语应满足并符合交际所需的信息量;话语要真实,有关联,清楚明了,避免歧义[4]。
然而,这仅仅是人类交流的一种理想化的状态。事实上,许多情况下,在日常交流中,人们经常会创造性地、灵活地使用语言,并非一味地遵守合作原则。出于需要,交际双方甚至会故意违背合作原则,蓄意歧义正是来源于此。尽管蓄意歧义在文字表面上违反了方式准则中“避免歧义”的规则,但在深层含意上它依然符合会话“合作原则”,违反这些规则可以看作是遵守合作原则的更高级的表现。当说话者使用蓄意歧义时,他们的词汇在文字意义和深层意义这两个层次上都可以被理解。因为他们提供了准确的会话语言,以及受话者所能理解的重要的内容,即“会话含义”。只有假定说话者是遵守准则的,至少是遵守合作原则的,才会有推断会话含义的基础,这也是“会话含义”的依据所在。因此,在蓄意歧义这一语言现象的研究中,格莱斯的合作原则能解释语言的巧妙使用。
如:当朋友问一对多年未生育孩子的夫妻为什么没有孩子时,丈夫很巧妙地运用了蓄意歧义来回答:“She cannot bear children.” 英语里,动词“bear”有两种完全不同的释义:“生育”和“忍受”。在这一语境中,可以理解为:她不能忍受孩子们(嫌太吵闹);或她不能生育孩子(因有不育症)。前者是语言文字的表层含义;后者是真实情况的深层含义。这个答复既遵循合作原则又保护了自己的隐私,避免了尴尬。合作原则可以对交际语言的表层含义和深层含义的关系,以及对会话含义产生的原因作出解释。
(三)蓄意歧义在礼貌原则中的体现
“礼貌”指的是交际过程中,交际一方对于另一方的态度。根据语言学家里奇(Leech)的观点,礼貌原则希望交际双方能够礼貌地、有策略地运用语言,尽可能地降低双方的分歧,尽可能地不要让双方吃亏,不要用话语贬低对方。概括地说就是“尽量缩小不礼貌的表达,尽量扩大礼貌的表达”[5]。里奇认为,礼貌原则能够有效地保护交际双方的良好关系,对交际有着积极的调节作用。通过礼貌原则,具有凝聚力的社会关系才能得到维护和加强。
如:当被问到Jack的能力如何时,一位教授给出这样的回复:“I have never found Jack to be incompetent.”其字面意思是:我从来没有发现杰克能力不行。(可以理解为:他很能干。)实际上,“没有发现”并不说明他能干,教授对于他的能力是持怀疑态度的。出于礼貌原则的考虑,不方便直接说他很差;从合作原则的角度出发,也不能用假话来欺骗别人。左右为难之际,说话人利用蓄意歧义,委婉地作出评价。
(四)蓄意歧义在面子理论中的体现
作为一个专业术语,“面子”已被许多学者广泛讨论,高夫曼(Goffman)将其定义为“社会交往中人们有效地为自己赢得的积极正面的社会价值[6]”。人们对自身面子的关注主要出于“自尊”,而关注别人的面子则是出于“体谅”。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交际双方选择的交际策略通常被称为“脸面工作”,即人们“采取与脸面相一致的行动”。布朗和莱文森在高夫曼的研究基础上将“面子”分为两类:消极面子,即希望有自主的自由,不因为迁就别人使自己受到妨碍;积极的面子,即希望得到他人的肯定和赞许[7]。
言语交际中,人们期望他们的公众形象或面子得到尊重。但由于面子的脆弱性,双方都会“警惕”可能会冒犯他们面子的任何行为,而尝试保护相互的面子,实现成功的交流。如果一方说的话威胁到另一方形象、自尊或行动自由就被定义为“面子威胁行为”。另外,一些行为可能会威胁到另一方的面子,那么说话者可以减少潜在的威胁。这就是所谓的“面子保全行为”。交际活动中充斥着“面子威胁行为”,因此,一旦个体参与言语交际,“面子”就会面临威胁。布朗和莱文森根据“面子”可能受到的威胁提出两种策略。一种是消极礼貌策略,也就是表达“我的请求不会妨碍你的行动自由”;另一种是积极礼貌策略,即“我的请求能让你的行为受到肯定或赞同”。积极礼貌策略强调说者和听者之间通过建立共识形成亲密关系;消极礼貌策略承认并尊重对方的负面子需求,不干预听者的行动自由。上述行为基于人类所赋予的理性。否则,一切都是空谈。“理性”一词在面子理论中被定义为为实现交际目的运用特定的推理模式,权衡并选择适合的交际策略的能力。
因此,蓄意歧义的选择解决的是交际者所面临的面子问题。在许多情况下,“面子论”为选择性地使用蓄意歧义提供一个有说服力的解释。
如:在拥挤的客运火车里,一位非常高傲、衣着入时的女士对坐在她旁边擤鼻涕的衣着朴素的孩子非常反感,她转身对男孩说:“Have you got a handkerchief?”男孩回答:“Yes,but I don't lend it tostrangers[8].”
事实上,“Have you got a handkerchief?”的弦外之音是“你应该把鼻涕擦掉”。女士的话语有悖于礼貌原则和面子理论,伤害了孩子的面子和自尊。于是,这个孩子故意忽视了她的言外之意,就字面意思给予回应:“是的,但我不借给陌生人。”强烈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综上所述,顺应理论在宏观层面上为从语用学视角研究蓄意歧义提供了一个有力的理论框架;而合作原则、礼貌原则和面子理论则从微观层面上给予理论支持,使得该研究具有动态性和系统性。
二、蓄意歧义对言语交际的启示
(一)蓄意歧义:动机性强的语言操作
语言的选择基于不同程度的意识突显。换言之,语言行为中发生的一切在意识中并不总是占据相同的地位。意识是很重要的,如果语言结构的选择是无意识或意识程度较低,就无法体现语言使用者的目的性。反之,如果语言行为是有意识的,语言使用者就会操纵语言,使语言的选择具备高度的意识性。由于蓄意歧义选择的目的性,使得这种语言行为具有很强的意识性。说话者试图操纵语言,以满足交际需求。蓄意歧义的语言操纵有多种方法,并涵盖不同的语言层面,如语音、词汇、句法和语用水平。
(二)蓄意歧义:语言顺应的结果
语言的使用是语言结构、语境和说话者意图三者之间动态顺应的过程。语境可能会影响语言结构的选择,而不同语言结构的选择也可能会导致语境的改变。在诸多交际策略中,蓄意歧义通常在特定的语境中出现。正是语境因素,使得说话者选择蓄意歧义作为交际策略;也就是说,蓄意歧义是为了迎合不同的语境变化而作出的选择,以实现说话者的交际意图。按照语境因素相关的“人”,顺应分为顺应“自我”和顺应“他人”。前者指顺应与说话者相关联的语境因素,就是运用蓄意歧义来顺应社会习俗和心理动机;后者指顺应与听者相关联的语境因素,即运用蓄意歧义来顺应语言情景中出现的语境变化和听者的期望。语境关联是蓄意歧义语言选择的决定性因素。因此,蓄意歧义是语言顺应的结果。
(三)蓄意歧义:有效的言语交际策略
语言主要用于传递信息,但这并不足以保证交际的成功。语言使用者也应考虑语言的其他交际功能,即除了传达信息的功能外,其他语言结构的影响。语言结构的选择取决于该结构能否在特定情况下满足语言使用者的交际需要。同样的想法通常可以用不同的语言结构来表达,这就要求语言结构有一些特定的功能。在这方面蓄意歧义显示其特殊性,在许多情况下有策略地使用委婉、模糊的语言,并不会妨碍沟通,反而增强话语的合适性,创造特殊的交际效果,扭转说话者的不利局面,如减轻面子威胁,缓解尴尬,含蓄地表达不满,还可以创造幽默或讽刺的效果。基于以上功能,蓄意歧义无疑可以算作一种行之有效的交际策略。
(四)蓄意歧义:揭示语言使用的动态过程
由于社会和文化的限制,语言需要不断地顺应不同的目的和使用环境。作出顺应是人类的生存过程中解决并获得环境和自身动态平衡的关键。在Versehueren看来,使用语言的过程出于语言内部或外部的原因,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作出语言选择。作出选择和顺应周围环境的动态过程中,语言不断地进行选择和筛选。说话者从一系列可能的表达中作出选择。因此,语言互动可以被看作是一个作出决策的过程,普遍认为,同样的意思可以用多样化的语言形式表达;另一方面,相同的语言形式也可能由于语境因素的变化,而用不同的方式来诠释。作出选择后,需要用特定的语言结构把策略转化为行动。当说话者决定选择蓄意歧义来达成交际意图时,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选择具体的方法来执行,包括语言形式和语言策略上的选择。交际策略的选择通常先于语言形式,同时,策略的实现又取决于适当的语言形式的使用。因此,语言结构和语境因素相适应的同时也执行这一策略的功能,人们实际上是持续选择合适的语言形式来不断实现自己的交际需求。如果语言使用者能认识和理解上述过程,那么,交际目的就会得到满足,以此取得交际成功。
三、结语
显然,蓄意歧义是一种动机性很强的语言的处理运用,是高度意识的、有目的性的行为,它揭示了语言使用的动态过程,并在不同层面对语言作出选择。对蓄意歧义语用内涵的分析能帮助语言使用者有技巧地运用蓄意歧义进行交际,创造幽默风趣的交谈氛围,避免冲突和尴尬。其次,作为一个典型、有趣的语言现象,蓄意歧义体现了语音、词汇、语法、语用等规则。它不仅是一种独特的语言艺术,也为语言学习提供了新的语料,促进语言学研究者更好地了解整个语言体系,以及包含语用学、词汇学、语音学和语法学在内的各个语言体系分支之间的关系。
[1]俞东明.语法歧义与语用模糊对比研究[J].外国语,1997(6):29-35.
[2]项城东.歧义的语用研究[J].外语教学,2002(4):35-40.
[3]Verschueren,J.(1999).Understanding Pragmatics.London:Edward Arnold.
[4]Grice,H.P.Logic and conversation[J].Syntax and Semantics,1975(3):41-58.
[5]Leech,G.N.Principles ofPragmatics[M].London:Longman,1983.
[6]Goffman,E.Interaction Ritual:Essays on Face to Face Behavior[M]. Garden City,NewYork:Anchor,1967.
[7]Brown,P.&Levinson.Politeness:Some Universals in Language Usage [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Press,1987:69.
[8]杨敏.从语用学角度谈蓄意歧义的语用价值[J].西南农业大学学报,2011(4):125—127.
On the Pragmatic Connotation of Intentional Ambiguity and Its Enlightenments to Verbal Communication
CHEN Shu-ting
(Foreign Languages Department of Fujian Preschool Education College,Fuzhou,Fujian 350007)
Intentional ambiguity occupies an important position in verbal communication.It cleverly and deliberately misinterprets the message in order to achieve specific communicative intention.Through the analysis of pragmatic connotation of intentional ambiguity from four angles of Adaptation Theory,Cooperative Principle,Politeness Principle and Face Theory,the author of this article clarifies that intentional ambiguity is not only a highly motivated linguistic manipulation,but also an effective communicative strategy in verbal communication,which reveals the dynamic process of language use,and makes choice of language at different levels.In this way,language users are guided to set up a comprehensive and dialectical view of language so as to improve their verbal communication ability through the strategic application of intentional ambiguity.
intentional ambiguity;verbal communication;communicative purpose
H030
A
1671-9743(2016)07-0103-03
2016-06-20
2015年度福建省教育科学“十二五”规划课题项目“顺应论视角下大学英语交际教学的蓄意歧义研究”(FJJKCG15-160)。
陈抒婷,1982年生,女,福建省福州人,讲师,研究方向:跨文化交际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