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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现代语境下民族典籍翻译的通俗化改写
——评首个国内《玛纳斯》英译本

2016-03-16张敬源邱靖娜

外国语文 2016年6期
关键词:玛纳斯典籍史诗

张敬源 邱靖娜

(北京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北京 100083)



后现代语境下民族典籍翻译的通俗化改写
——评首个国内《玛纳斯》英译本

张敬源 邱靖娜

(北京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北京 100083)

史诗《玛纳斯》是柯尔克孜族的文学经典,其英译受到广泛关注,但是针对国内英译本的研究较少。以张天心《玛纳斯故事》英译本为研究对象,从译本的文体特点、文化意象的处理、语言特点及视觉模态的应用等角度对译文特点进行探讨。研究发现,该译本与后现代语境下出现的通俗化翻译倾向、碎片化阅读倾向和翻译的视觉转向相匹配,能够较好地实现普及柯尔克孜文化,推动《玛纳斯》英译发展的目的,对其他民族典籍的通俗化翻译有借鉴意义。

《玛纳斯》;英译;后现代语境;通俗化

0 引言

民族典籍承载着深厚的民族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玛纳斯》是柯尔克孜族( Kirghiz/Kyrgyz)的文学经典和精神象征,堪称柯尔克孜精神文化的巅峰。与藏族的《格萨尔》和蒙古族的《江格尔》并称中国少数民族的三大英雄史诗。于2009年被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成为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而要做好中华文化的对外传播,使世界人民共享这份精神财富,就要重视典籍翻译。史诗《玛纳斯》的英译历史由来已久,但国内的相关研究及英译起步较晚。2011年张天心英译本以贺继宏、纯懿汉文版《玛纳斯故事》为底本出版。该译本与先前的很多译本不同,是较为朴实的故事性译本,同时也是著名史诗歌手居素普·玛玛依唱本的首个英译本(梁真惠,2015:71)。因此,对该译本进行研究,考查译本在体裁、副文本、文本内语言层面等特点,并就译本优劣进行探讨,有利于寻求更为有利的典籍翻译方法,推动《玛纳斯》为代表的民族典籍英译进程;同时对传播中华文化有重要的启示作用。鉴于此,本文对张天心译本进行分析,并对翻译效果进行探讨,以期推动《玛纳斯》英译进程。

1 底本和译本介绍

作为一部“活态”史诗,《玛纳斯》最初主要通过玛纳斯奇*玛纳斯奇在柯尔克孜族语中指的是“专门演唱《玛纳斯》史诗的人”。口头传唱传播。由于不同的玛纳斯奇关注的重点不同,加之歌手的个人发挥和雕琢,使得各个唱本不尽相同。在现有《玛纳斯》唱本中,史诗歌手居素甫·玛玛依演唱的史诗最为全面,他也因此获得了“当代荷马”的美誉。他的唱本分为八部,各部史诗都以玛纳斯家族英雄的名字为题,篇名依次是:《玛纳斯》《赛麦台依》《赛依铁克》《凯耐尼木》《赛依特》《阿斯勒巴恰与别克巴恰》《索木碧莱克》和《奇格泰》(贺继宏、纯懿,2011)。是目前为止搜集到的内容最丰富、艺术性亦较成熟的《玛纳斯》史诗变体。

《玛纳斯》各个部分有机联系、成为一体;同时又相互独立,可各自成章(阿地里·居玛吐尔地,2006)。这为《玛纳斯》故事读本的出现提供了现实条件。2011年,“柯尔克孜族文化大使”贺继宏和新疆青年作家纯懿在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国家出版基金的支持下合著了《玛纳斯故事》。

同年,五洲传播出版社推出了《玛纳斯故事》英文版,由张天心翻译而成,是居素普·玛玛依唱本的首个英译本。与多数典籍译本不同,该译本没有拘泥于史诗的创作形式,走史注型典籍翻译路径(朱非,1997),而是剑走偏锋,将史诗改写为通俗性故事读本。该译本以贺继宏、纯懿版本为蓝本,将整部《玛纳斯》史诗改编为14回小故事。在充分尊重原著主要思想和内容的基础上,通过改编、拓展等手段对人物塑造﹑故事情节等进行创造性翻译。在语言方面,该译本用通俗易懂的语言生动地描述了玛纳斯家族八代人捍卫民族、追求和平的英雄传奇;同时对史诗的修辞等语言特色进行了最大限度的保留与还原。该书的出版有利于推动柯尔克孜文化的对外传播,更为人类共享史诗财富提供了新的窗口。在体例方面,该书图文并茂:封面、扉页和封底都印有极具柯尔克孜文化色彩的图画,包含了大量的文化元素,给读者带来名副其实的视觉盛宴。译者对史诗《玛纳斯》进行现代重构,以提高译文的可读性,更好地普及《玛纳斯》文化,推动《玛纳斯》的对外传播。

2 后现代语境下的通俗化翻译转向

后现代主义产生于20世纪后半期,是一种汇集了多种文化、哲学、艺术流派的庞杂思潮。基本特征是强调否定性、非中心性、破碎性、反正统性、非连续性和多元性,体现反中心性、反体系性的思维向度;后现代主义对社会、文化等各个方面都具有重要影响(许雷,屠国元,曹剑,2010)。在文艺认知方面主要体现在后现代文学作品的通俗化、商品化、平民化、生活化、反经典化等特征。

具体到典籍翻译,通俗化转向主要体现在解读“去神圣化”、读者大众化、阅读碎片化以及译本的视觉转向。典籍是人类智慧和文明的凝聚,在不同领域有不同的典籍作品。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多借助注释等手段进行深度翻译,以求忠实地传译典籍内涵。这种厚重翻译阅读难度较大,对读者的学术背景要求较高,因此读者群多局限于学术圈,客观上不利于典籍文化的普及。随着时代语境的变化,出现了对文学经典的通俗化解读,即“去神圣化”现象。译者从内容和形式上对文学经典进行通俗化翻译改写,将其改造为普通群众易读易懂的大众文化(孙宝瑞,2004);同时多种通俗文艺形式不断介入,使得典籍阅读读者不再局限于受教育程度较高的读者,而是以大众读者和中小学读者为目标受众。客观而言,通俗化典籍翻译有助于推广、普及和传播经典文化。

另外,现代阅读语境出现了阅读碎片化倾向,主要体现在阅读时间和阅读内容的碎片化。随着生活节奏的加速,人们用来阅读的整段时间减少,传统的“厚重典籍”翻译读本已无法满足新的需求;人们的阅读目的性增强,对于典籍内容的“片段化”选择加大,因此在这样的背景下要满足读者需求就要在翻译体例等众多方面进行调整,使读者在有限的时间内通过所选的典籍“片段”透视中国文化。

后现代语境重塑了大众的审美趣味和文化品位:现代人更热衷于通俗易懂,削平深度的平面文化(杨慧娟,2010);图像文化的崛起颠覆了人们传统的认知方式,使得现代人更愿意通过图像媒介全面接受信息(胡红辉,2015)。为了迎合翻译中出现的视觉转向,很多译著采用了图画等视觉模态。另一方面,随着国际交流的深入和中国文化软实力的不断提高,国内外读者对中华传统经典普及读物的内在需求不断增强。因此在后现代语境下要以市场为导向,提高读者意识;同时要采用现代科技手段,更新典籍载体,以更好地满足读者需求并推动典籍翻译的发展。

那么《玛纳斯》译者采用了哪些具体方法来满足变化中的读者需求呢?本文结合文本内和文本外因素对张天心译本进行分析,探讨译本的独到之处并对译本存在的问题和不足进行探究,以期推动《玛纳斯》翻译进程和柯尔克孜文化的传播。

3 张天心译本通俗化翻译研究

3.1文体特点——以读者为指归的故事化改写

《玛纳斯》不仅承载着丰厚的柯尔克孜族历史文化传统,而且是一部极具韵律感(梁真惠、杨玲,2015)的长篇叙事诗,具有高度的文学价值。有鉴于此,先前的两位译者梅依和阔曲姆库勒克孜分别采用了韵体诗歌和自由体诗歌的形式,力求再现《玛纳斯》的史诗语言特点。

而张天心在《玛纳斯故事》的基础上以记叙文的形式进行史诗翻译。故事是记叙文的一种形式,和诗歌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裁。以故事来译诗歌,必然会造成韵律、审美的损失,但是在典籍翻译通俗化的形势下又能发挥故事的独特优势,从而更好地满足大众化读者的需求。故事体裁一般包括开始、发展、高潮和结局四个部分。其叙事语篇图式(Labov,1972)一般包括点题、指向、进展、评议、结局和回应六个环节,分别指的是叙事者对故事内容的简要概括;对故事时间、地点、人物和背景的交代;故事的发展;叙事者对故事相关要件的评论、立场等;故事结果、人物下场等;叙事者在故事结尾处对故事寓意的简短总结(吴显友,刘士川,2009)。其中指向、进展和结局是必备要件,而另外三个环节是可选项。

《玛纳斯故事》对史诗进行故事改编,在体裁要素和叙事图示方面与故事体裁模式完全匹配。按照史诗对八代英雄事迹的谱系式叙事模式,故事读本分别用四回对前两代英雄玛纳斯和赛麦台依进行叙事,尔后各用一回对后边六代英雄事迹进行叙事。在叙事模式上都是以英雄为中心,在标题中点明各回主要内容,按照英雄的“身世——在磨难中成长——建功立业——娶妻生子——牺牲”模式进行叙事。张天心译本以《玛纳斯故事》为底本,但不拘泥于底本。译者有较强的读者意识,考虑到译入语和源语文化的不同,注意到了中英文语言和文化对故事体裁的影响,在不破坏体裁基本结构的原则下进行创造性翻译。主要体现在对情节的改编、扩充和对故事的评议方面。

《玛纳斯》史诗充满了宗教和神话色彩,其中不乏夸张的描写,比如在玛纳斯驱逐外敌一回《玛纳斯故事》原文有一处描写“蟒蛇缠绕在玛纳斯腰间”。由于蟒蛇在不同文化中象征意义不同,这一场景显然超出部分大众读者心理接受能力。张天心将其翻译成a huge serpent thrust its way through the crowd (Zhang,2011:41),即“巨蟒在人群中穿行”。就这样一个小小的改编,充分照顾到了潜在读者的认知和心理因素,同时做到了与译本插图的完全匹配。

另外,考虑到译入语和源语分属形合和意合的语言,译者在底本的基础上进行了情节扩充。比如第二回卡勒马克人战败后,译者围绕各方对战败方的态度进行了情景扩充。译文对玛纳斯的宽容、巴卡依的欣慰、加克普的抱怨、民众的欢呼进行夹叙夹议的叙述,通过不同的视角烘托玛纳斯的宽容、大度和仁爱。既照顾到故事情节的发展,又有适时的译者评议和对不同人物的心理描写。译文以自由诗的形式添加了玛纳斯对其父亲的谴责这一情节,叙述极为出彩。

My respected father, my respected king,

You are a rich man in our ethnic group.

You paid tribute to Qalmaq noblemen,

But you bring disgrace on yourself by doing this.

Qalmaq rulers have you over a barrel,

And you are a genuine sycophant I pity.

We have captured a vast grassland,

But we should not drop or guard…

通过respected一词的重复使用,描述玛纳斯对父亲的尊重,符合史诗中“为子则孝”的人伦关系描写;通过动词pity,名词短语genuine sycophant等描述玛纳斯对父亲的失望,是对“为父不慈”的谴责。短短几十词将玛纳斯对父亲又敬又“恨”的心理状态描写得精辟到位。

为了增强故事的生动性,译者多处采用“增译”方法,使故事情节跌宕起伏、衔接连贯。例如文中多次提到众人高呼“玛纳斯”,译者没有单纯进行音译,而是进行了灵活翻译。如在战场上众人观战时,翻译为“Come on, Manas! Hang on, Manas!” (Zhang,2011:41),而在众人拥立玛纳斯为大汗时,翻译为 ”Manas! Manas! Our paramount leader!”等。使情节描写更加生动,更加符合故事情景和人物关系。

另外,在人物塑造方面,史诗以玛纳斯、阿勒曼别特等英雄人物为叙事结构中心,塑造的众多英雄形象深入人心。其中对玛纳斯的形象塑造最为成功,史诗中玛纳斯是一位勇猛剽悍、能征善战、性格放荡不羁的勇士(郎樱,1994);同时塑造了包括14位汗王、40位勇士在内的英雄群体;另外,史诗生动地塑造了卡妮凯、曲莱克、克勒吉凯、阿茹凯、萨依卡丽、库娅勒等一大批集美貌与勇敢等品质于一身的女性形象——她们在战场上和生活中都展现了超凡的人格魅力,增添了史诗的美学鉴赏价值。

译者对原文的叙事模式进行创造性调整,通过叙述、独白、对话等形式使故事人物有血有肉、生动鲜活,具有高度的文学欣赏价值。在叙事视角方面,除了直接描写外译者还在故事中多处转换叙事视角,对玛纳斯等英雄人物进行侧面烘托,使人物塑造更加鲜活。以玛纳斯出征这一主题为例,译者增加了出征前玛纳斯妻子卡妮凯前来送别的具体情节。其中有一大段卡妮凯说给丈夫的话,表达了对丈夫的不舍之情、对丈夫不要移情别恋的叮嘱、对丈夫出征的担忧以及让其放弃在本命年出征的请求等。总共19个句子,除了开头一句和中间三个祈使句外,其他的句子都是以第二人称,对玛纳斯直抒胸臆。期间更是用直白的语言 “Oh, my dear khan I am so in love with!”表达对玛纳斯的爱。把一位妻子极度矛盾的心情刻画得活灵活现,更从侧面烘托了玛纳斯为了人民牺牲小我的英雄气概。同时,卡妮凯的担忧也是对后边剧情的发展进行预示。第四回玛纳斯出征期间卡妮凯给玛纳斯捎去书信,但内容在原文中没有提及,译文对信的内容进行了展示*句首的数字是笔者基于分析需要而添加。:

(1) “Manas Khan, just listen to me please.

(2)Can Beijing be on a par with Talas?

(3)I advise you not to be intoxicated with the landscape of other places.

(4)You will be in your element if only you live together with Kyrgyz people.

(5)Oh, my great lion, please be on the alert against various traps set by Konurbai.

(6)If you are reckless in handling the military operations,

(7)You might, I am afraid, burn your own fingers in launching the attack this time.

(8)I suggest that you come back as soon as possible.

(9)You’d better return home in six months.

(10)Almambert and Chubak,

(11)Two other fierce lions!

(12)I hope that you would give Hsuehtoo a munificent reward.”

书信包含了4个方面的内容:问候玛纳斯,劝其不要乐不思蜀;表达对出征结果的担忧;劝其六个月内返回;对其他勇士的问候。这一部分即是对出征前送别情节的呼应,更是对后边故事发展的预示。人物语言既符合卡妮凯的妻子身份,也体现了对大汗的敬仰和尊重。尤其是第二句将Beijing和Talas并置,以反问的语气提醒玛纳斯时刻记住自己对柯尔克孜人民的责任,也可理解为对出征前劝诫玛纳斯不要移情别恋的照应。人物心理描写极为细致微妙。第(6)(7)两行连用情态词might和人际隐喻I am afraid,对事态的严重性进行描述;接下来的两句连用suggest和you’d better表达强烈的建议,且在用了as soon as possible之后紧接着限定了时间in six months,表达了事情的紧迫性。接下来用呼语和一个名词短语“勇猛的狮子”将对另外两位英雄的思念和担忧表达得淋漓尽致。在信件末尾还不忘为信使Hsuehtoo“邀功”,侧面体现了卡妮凯的善良和细心。

3.2文化意象处理——民族文化特色的保留

《玛纳斯》不仅是一部文学经典,歌颂了古代柯尔克孜族人民顽强的反抗精神和斗争意志,而且包含了丰富的宗教文化内容,为读者了解柯尔克孜族的文化提供了窗口。为了让读者体味原汁原味的柯尔克孜文化,译者在文化意象的保留和叙事主题调整方面做出了尝试。

尽管柯尔克孜族已改信伊斯兰教,但曾信仰萨满教长达两千多年,因此萨满文化对柯尔克孜人的文化生活和意识形态有深刻的影响。柯尔克孜人的自然崇拜就是基于“万物有灵”的萨满教教义。他们崇拜的对象十分广阔,上至苍天和日月,下至溪水和树木都在人们的崇拜之列。在《玛纳斯》中,常以太阳、月亮等来形容英雄人物。如史诗多次提到“英雄阿依库勒玛纳斯” (像明月和湖水一样的玛纳斯),用明月和湖水来形容英雄人物是自然崇拜的一个表现。《玛纳斯》体现了柯尔克孜族人的祖先崇拜,同时由于人们崇拜的多是本民族的英雄,因此祖先崇拜往往与英雄崇拜一致。最典型的表现是相信祖先“灵魂不灭”,在特定条件下可以显灵,帮助子孙渡过难关。以中心人物玛纳斯为例,他是柯尔克孜人心目中的大英雄,是他们的精神庇护和守护神。玛纳斯牺牲后,史诗中玛纳斯的子孙后代在生活中、战争中陷入困境时(郎樱,1991)都会呼喊他的名字,以寻求继续生活和战斗的力量。另外《玛纳斯》还体现了柯尔克孜人的动物崇拜。史诗中包含了白驼、羚羊、白须老人、鹰、老虎、兔子、天鹅、狮子、龙等具有神性的动物与鸟类,已成为草原民族独有的文化意象。

译者深知这些文化意象在柯尔克孜文化中的重要地位,因此在翻译时对他们进行了保留和传译。原文多处以雄狮等动物象征玛纳斯的勇敢,译者不仅重现了这些比喻修辞,而且进行了情节扩充,以加大渲染力度,达到塑造玛纳斯英雄形象的目的。比如第5回卡妮凯抱着玛纳斯遗孀的独白,分别以小马(little colt)、骆驼(little camel)、雏鹰(little eagle)、羊羔(ewe lamb)和幼狮( lion cub)来比喻赛麦台依,暗示玛纳斯之子有柯尔克孜人崇拜的动物神特质,必将是大器之才。另外在文化负载词的翻译中充分体现柯尔克孜文化。例如,史诗多次出现“安拉”等文化负载词,译者没有用基督教的“上帝”God来替代,而是译为Allah,做到了对伊斯兰教文化的尊重。

在叙事主题方面,译者抓住柯尔克孜人民反抗外族侵略的斗争、争取自由和幸福生活的主题,歌颂爱国主义、英雄主义精神外,同时加大了对爱情、对兄弟情义的描写。通读译文发现译者不仅再现史诗的英雄事迹,而且用近乎白描的手法展示了丰富的草原文化和习俗。例如史诗中有对羊群等的大量描写,充分体现了柯尔克孜人民对牲畜的重视。译者通过保留这些意象让读者领略这个游牧民族的生活。

3.3文本语言特色——对语言流畅度的追求

在语言方面,《玛纳斯》史诗采用大量的比喻、拟人、排比和夸张等修辞手法进行叙事以增强语言的形象性和表现力。译者最大限度地保留了这些修辞特色,以再现原文的修辞价值。同时为了适应大众读者的需求,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对文本语言进行调试,主要体现在语言难度的调试、叙事视角的转换、衔接手段的应用及专称的泛化处理四个方面。

语言难度的调试主要通过句式处理和词汇选择来实现。鉴于故事体裁及中英文表达的不同,译文字数较多,语义密度降低,阅读难度下降。在句式处理上,译者避免使用过长的复杂句;在选词方面,避免使用晦涩难懂的词汇。并且为了实现情节的生动化,译者增加了大量的口语化词汇。如在玛纳斯远征一回,在阿勒曼别特和楚瓦克的对话中,将他们的关系翻译为teammate,并采用大量口语化表达,如 “My dear pal, you’d better go with me …” “Oh, man.”“Come on.”“I wanna know”等,使故事语言极为简练 、通俗易懂。

在叙事视角方面,以第三人称视角进行点题和评议。既是对故事的有感而发,又可以引导读者的阅读视角。如在玛纳斯荣登汗位时,译者进行了评议:

It was a sensible decision to support Manas in assuming leadership. And Manas also won the unanimous approval from all the people.

译者将原文的很多客观叙事改编为人物对话,让他们以第一人称的视角观察事物,增强史诗的故事性和生动性。另外,译者调用了大量的情态资源进行人物塑造。对英雄人物使用paramount,incredible等积极评价词汇;而对于反面人物采用bloody slaughter,merciless, fierce等高值情态词进行评价。在语气类型方面,采用了大量的反问句和感叹句,使得人物描写栩栩如生。另外,为了方便读者阅读,译者大量采用衔接词,使译文衔接显化,逻辑关系更加明确,客观降低了阅读难度。

另外作为一部民族典籍,《玛纳斯》包含大量的柯尔克孜族特有的专有名称。这些专称和柯尔克孜文化紧密关联,对译入语读者来说较为陌生。译者对这些专名进行了淡化处理,将其译为普通名词,以减小文化因素造成的阅读障碍。如第六回,女神阿依曲莱克幻化为白天鹅进行歌唱,原文用“像库木孜琴般优美”对其歌声进行了描述。“库木孜琴”是柯尔克孜族的常见乐器,韵律极其优美动听,但是乐器本身并不是理解原文的关键所在,甚至换成其他的民族乐器也不会对原文理解造成影响。有鉴于此,译者对“库木孜琴”进行泛化处理,意译为melodious song by the swan。在同一回,阿依曲莱克等众人准备了“巴尔早克等油炸食品” 迎接玛纳斯的到来,“巴尔早克”是柯尔克孜一种常见的油炸食品,也不是理解原文的关键所在,于是译者将其省译为fried foods。再如原文多次出现“巧绕”一词,在柯尔克孜语中,“巧绕”指的是“亲人、同伴”,译者用friends等普通词汇进行对应,尽量减小非关键文化因素对阅读的干扰。对专名的淡化处理是译者追求语言流畅度的重要体现。

3.4布局与模态选择——“视觉转向”的模态适应

时代的变迁、科技的进步等因素使得现代阅读环境、技术以及读者的阅读习惯都发生了巨大变化。现代阅读环境出现“碎片化”、模态多样化等趋势。为了适应这些变化,译者在体例安排和模态布局等方面进行了调试,采用了序言、注释等副文本形式辅助译文实现自己的翻译目的。在长达29页的序言中,译者对柯尔克孜族的历史、《玛纳斯》史诗的主要内容、流传、玛纳斯的主要特点、玛纳斯奇的身份和特点等进行介绍。使读者对全书有个宏观的把握,起到文化索引、引导阅读视角等作用。在注释方面,坚持少而精的原则。只对具有丰富文化内涵的文化负载词、地名、部落名等进行注释,减小关键文化因素造成的阅读障碍,同时不过度解释,以免加重读者的阅读负担。

另外,为了适应图画转向趋势,译者采用图画模态对史诗中重要的文化意象和场景进行展示。既直观、生动,有利于加深读者对故事的理解,又极具民族特色。译本前后封面包括4幅图,分别对柯尔克孜骑士、赛马叼羊、摔跤及女神阿依曲莱克进行了展示。单是封面就极具文化色彩,引人入胜。正文更是用到了23幅图,对重要事件、人物进行展现,既能帮助读者理解原文情景,又是对柯尔克孜文化的鲜活呈现。图画中人物的服饰、表情、动作细致到位,从白毡帽、战袍、武器、格斗到赛马等等无不透露着柯尔克孜风情。另外战争场景的几幅图中,骆驼、神骏、蛇神、白羊等也是栩栩如生,充满了宗教色彩。以玛纳斯驱逐外敌一回为例,插图(Zhang,2011:40)中玛纳斯骑着阿克库拉神骏,由额头带有红痣的神童牵马,两只灰色的神兔伴随玛纳斯向前奔腾,猛虎伴着骏马一路狂奔,巨蟒与玛纳斯一起奔跑。这一幅图不仅将奋勇向前的冲锋场面描绘地栩栩如生,而且充分尊重了柯尔克孜族宗教信仰:神童在柯尔克孜信仰中称为“克孜尔”,是行人旅行及幸福的保护神,由神童牵马意味着玛纳斯能够度过千难万险;神兔在原始信仰观念中指代善神的襄助精灵,意味着不会让玛纳斯落马受伤;猛虎是力量神,襄助英雄玛纳斯的事业;而蛟龙在原始信仰中的形象是爬行动物之王,集众多动物之力量来襄助玛纳斯。这些插图辅助译文对故事情节进行阐释,同时将史诗的宗教色彩、神话色彩、文化特色以生动、直观的形式体现出来,为读者展示了一场气势恢宏的“视觉盛宴”。

3.5 尺瑜寸瑕,商榷之处

翻译不仅是不同语言之间的语码转换,更涉及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与碰撞。同时,译者既是原文的读者,又是译文的创作者,由于原文底本、译者认知特点等诸多因素使得任何译文都不可能做到完美无缺。本文探讨的译文也存在有待商榷之处。比如根据史诗,玛纳斯率众经过撒玛尔罕,翻过天山、阿勒泰山、杭爱山,越过奥尔洪河,整整走了7个月才走到“别依京”;史诗中的“别依京”可能指的并不是现在的“北京”。并且中央民族大学胡振华(1982)教授认为“别依京”并非指北京而是契丹人某一京城,“远征克塔依人的北京”可以理解为“远征契丹人的京城”。张永海(2006:92)也指出《玛纳斯》中的“北京”即契丹首都上京——临潢。而译者直接把“别依京”译为Beijing,未加注释,不利于读者准确把握史诗内容,似有不妥。

另外对于有些故事情节铺垫不够,容易给不太了解柯尔克孜文化的读者造成困扰。比如玛纳斯去世前想与妻儿相见。但是为了确保赛麦台依的安全,卡妮凯带了另外一个孩子前去相见,文中描写道:“In her opinion, Semetei would be hurt by the penetrating eyes of his father.”至于担心敌人伤害英雄后代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玛纳斯的眼神如何会伤害到赛麦台依?这给不了解文化背景的读者造成困扰。事实上从史诗中对玛纳斯的描述可以找到解释:眼睛如深邃的湖泊,鼻梁如高耸的大山,胡须如苇丛,喷出的气如一股旋风,眼中射出的光如风箱般旺的火团(郎樱,1994)。倘若译者添加几句相关注释,读者的疑惑便迎刃而解了。

4 结语

作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玛纳斯》是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而要想让人类共享这份宝贵的精神财富、推动《玛纳斯》文化的传播,就要打破语言壁垒,重视《玛纳斯》翻译活动。在典籍翻译中出现通俗化转向和视觉转向的背景下,《玛纳斯故事》将史诗改编为14回故事;张天心在故事读本的基础上进行了英译。译者在故事情节、人物塑造、叙事视角、文本处理、文化意象保留等方面做了创造性调整,以更好地满足大众化读者的阅读需求。尽管在注释方面略有瑕疵,但仍瑕不掩瑜,较好地实现了普及柯尔克孜文化、推动《玛纳斯》翻译发展的目的。尤其是故事读本的体裁是民族典籍通俗化翻译的一次有益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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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靖娜,女,北京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博士生,主要从事功能语言学与典籍翻译研究。

责任编校:陈 宁

Popularization Rewriting in Translation of Chinese Classics in Post-modern Context:Comment on Zhang Tianxin’s English Translation ofManas

ZHANGJingyuanQIUJingna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ofManas, which is the literary Classics of Kyrgyz people, has been widely studied in the academic circle. However, no studies on the evaluation of English translation by Chinese scholars have been found. Hence, the present paper takesLegendofManasby Zhang Tianxin as the research object, and investigate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transl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genre adjustment, portrayal of characters, lexico-grammatical traits and methods of dealing with culture-loaded terms. It is found that the translator caters to the needs of readers with diversified literary backgrounds by adapting the source text into fourteen stories and paying special attention to the expansion and adjustment of plot details; integrates direct description with side contrast to portray the characters vividly and accurately; switches narrative perspectives to enhance the participation of the readers; makes adjustment at the lexico-grammatical level and tries to preserve the rhetoric resources of the source text to restore the literature value ofManas; and for the culture-loaded terms with religious connotation, the translator attempts to keep the distinctive flavor ofManas. Besides, the translator adopts rich para-texts and multimodal resources like pictures to aid the expression of the translated text. There exists the inadequacy of notes added to certain Proper Nouns with cultural connotation. Overall, the translator fulfils the purpose of popularizing Kyrgyz culture and propelling the translation of Manas by catering to the trend of popularization rewriting, fragmented reading and visual turning in translation studies.

Manas; English translation; post-modern context; popularization

H315.9

A

1674-6414(2016)06-0136-07

2016-06-20

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计划支持项目“功能语言学视野下的自然语言处理研究”(NCET-10-0228)

张敬源,男,北京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功能语言学、典籍翻译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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