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住村落就是历史性贡献
2016-03-15李静
李静
近期的《中国乡村发现》杂志刊载了学者温铁军在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所做的学术报告。该报告强调保住村落在今天尤为紧迫和重要。
温铁军说,在激进的现代化大潮中,中国每天自然村落减少约八十个。所以,能多保住一个村落也是为历史做出了贡献。只有保住与自然物种多样性直接结合因而内生具有社会经济多样化的村庄,中国复兴生态文明才有希望。
能否保住村庄,最关键的是土地问题。当探讨土地问题时,不能简单地从经济视角仅仅考虑土地作为一个生产要素的收益最大化。
农村研究之外的理论界大都缺乏实地调查研究,往往关注的是土地的所谓公有制和私有制问题,目的是要证明西方舶来的主流意识形态给定的概念,但那是讲不清楚中国土地问题的。家庭承包制之后,村社所有制其实是村社范围内所有成员共有、对内共享的产权。历史上的成员权共有制就长期存在。中国几千年的农业社会基础上形成的国家政权历来强调对小农经济的保护,皇帝和朝廷最怕的就是豪强大户占田地导致小农破产,流民四起,随后天下大乱。
温铁军说,农村土地制度为国家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集体化时期农民穷,是农村向城市做了大量贡献派生的结果,是把国家工业化的代价转移给乡村承载。大约二十年完成了内向型的国家工业化资本原始积累。全国都在贫困条件下艰苦奋斗,没有像西方那样通过向外殖民扩张获取外部资源和奴隶劳动剩余来完成资本原始积累。
胡锦涛提出的新农村建设,就是试图拿工业收益反哺农业。2006年完成农业免税和2008年完成山林山地分到户之后,农村土地和山林等资源性资产的收益几乎全部由农民直接占有,使中国农村变成小有产者为主体的社会。
中国能够维持竞争力,中国的制造业之所以能够打败很多劳动力名义价格比我们低得多的国家,就是因为我们的民营公司不是真正西方意义的股份公司。农民能够忍受没有社保,工资拖欠,是因为他们本质上不是无产阶级。他们家里有地、有房,是小有产家庭派生的、追求短期现金收入以维持家庭简单再生产的劳动者,因此不能用十九世纪欧洲阶级政治中所描述的工人阶级概念来定义中国农民打工者。
稳定的农业社会和乡村治理扮演重要角色,是承载危机软着陆的基础。但随着中国城市化政策越来越激进,产业资本集团迫使打工的农民变成了真正的无产者,即马克思说的掘墓人,但又达不到高度的自觉性,是不利于中国危机的软着陆的。
由于必须应对西方所谓的量化宽松政策所制造的大量流动性,且随着新世纪西方对中国大规模投资,中国不得不对冲增发二十多万亿货币,造成了实际金融资本相对过剩。过剩的资本在不断下乡占地,推动着土地资源资本化。可见,这次强调土地私有化背后的最大推手正是资本利益集团。
温铁军说,城镇化要注意不能轻易消灭乡村。多保留乡村就多保留了经济危机得到软着陆的机会。真正的城乡一体化,关键是要让农村人口真正享受到公平的财政支付的公共开支,包括教育、文化、医疗和养老以及基础设施建设。农民哪怕待在山沟里,也是全世界少有的不纳税的自由民,还得到多种优惠。例如免费获得宅基地和其他资源性资产,不缴纳物业费、住房公积金、卫生费、路桥费,而且孩子读书也能免费。随着新农村建设的进一步展开,未来农民的综合福利水平未必比城市居民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