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宫一个舞蹈艺术家的自然殿堂

2016-03-15南野

中国周刊 2016年3期

南野

大理洱海玉矶岛最好的位置有一座宫殿，从那里凝神而望可以将洱海尽收眼底。这座宫殿被称为太阳宫，它是舞蹈大师杨丽萍的私宅，既有背山面海的豪迈粗狂，又有山石嶙峋的高低错落，也有用尽赤橙黄绿各色装点的婉约风情。

著名舞蹈艺术家杨丽萍女士的私宅——太阳宫，地处大理市双廊镇玉矶岛最临海的一端。白天温暖的散漫阳光，黄昏日落苍山的乱云飞渡，夜晚触手可及的星斗银河，还有庭院微风中绽放的山茶，壁炉里噼啪燃烧的木柴，火边围坐觥筹交错的挚友，仿佛一座迷幻之城。太阳宫面环洱海，洱海西面有苍山横列如屏，东面有玉案山环绕衬托，空间环境极为优美。而岛上的古渔村已有千年历史，民风淳朴，鱼虾水产种类丰富。

太阳宫依地势而建，登高远眺，总觉得它是从小岛的山石里长出来的。小岛最前端是一道巨大的弧形门，落在小岛边缘，看起来像太阳宫的正门，事实上也是一个露天阳台，大青树下，聆海听风，美不胜收。四周绿树舒展，婀娜的身形正好与整个建筑外方内圆的几何线条相映成趣，绿色枝叶的柔软纤巧和灰色钢筋水泥的坚硬形成强烈对比。一个生动细腻，一个平板简约，至柔至刚，互相牵制，互相映衬，相生相济之间，给人无限哲思和美的享受。有时候会没来由地觉得，居所是一个人内心世界的外在体现，居住在心爱的屋子里，其实是居住在自己心里。所以无妨说太阳宫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通往杨丽萍——那个舞蹈精灵内心和艺术世界的门，在里面时时处处可以感受到空灵的艺术境界，铅华洗净，返璞归真。

太阳宫完全采用大理石为材料，灰墙青瓦，与湖光山色融为一体，成为玉矶岛上一道亮丽的风景。但是它的大门只是两扇很窄的玻璃门，并没有经过很独特的设计。进门之后，顺着天梯才可以下至一、二楼的房间。进门后的第一件事是换鞋。虽然还并没有进入室内，但院子长期风吹日晒，雨水冲刷，房屋的管理人员也会频繁地打扫，所以火山石铺就的地面就像是被抛光一样，一尘不染，鞋底带着从外界各处沾黏来的秽物因此便理应禁止入内。这也便是需要换鞋的原因。

走进太阳宫，给你的震撼绝对是难以想象的，四扇巨大的拱形墙像一把折扇，构成整座别墅的基本框架，青石上刻着不同图样的浮雕。中庭一棵参天大树遮阴蔽日，树下是梨木制、花布铺陈的躺椅和长桌，周围供着鲜花与水果，像这样可以品茗闲聊晒太阳的根雕桌椅，整个院子共有五处，无论是立、坐、卧、躺，身处其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

太阳宫的套房都是复式结构，其中临水景观最好的套房有三个，二、三楼是大套房，一楼是小套房。据说三楼原来是杨丽萍的“寝宫”。三楼和二楼结构相同，楼下都是开放式浴缸、客厅与主卧相连。这里面的吊灯是明月珰，窗帘是麻花辫。一张古朴宽大的木板床置于窗边，采用经数百年剥蚀的老船木制成之床架，仿佛与岁月同呼同吸;床的两面环海，无论是平躺或是侧卧，都能把整个洱海一览无遗，清晨透过纱幕与玻璃墙，可以看洱海万顷水波，傍晚可观夕阳西下。这里古典欧式狮脚贵妃浴缸与中式铜锁实木衣柜相撞，丝毫没有格格不入的感觉，反而流畅地将中西艺术融为一体。厅里有舒服的罗汉床，角落摆一张古木沙发，枕着橙色靠垫。还有看似随意摆放的青绿茂盛的蔓绿绒，矮案上放着石镂的盆，盛放着清水与新摘的花朵。这里每个房间的陈设都朴拙而雅致。房间里四处都有佛经、香烛和菩萨的画像，供奉着我们所不识的各种佛。氤氲的香气从香炉中袅袅升起，浮躁的心暂时得以归于平静。这些与佛有关的摆设，想必应该是与一位一生信佛的修行者有关。上楼的步梯有两处，一边上楼是次卧，有一张榻榻米式的床垫，也可睡下两三人。另一边上楼是一间禅室，装潢和摆设都简单到极致，一张床、一本书、一盏油灯、一张唱盘，面朝大海，你可以冥想、沉思，亦可诵经、念佛。二楼的床置于房间的中间位置，同样是两面环海，而右侧靠窗的是一个可以平卧的小空间，一伸手便可够到旁边果盆中的各种水果。这样的果盆在许多房间角落和院子里都有，随意地将其摆放在各色手工染布上，果子恣意地散落在巨大的木盆中，像一幅油画。

太阳宫客厅里的阳光很好，透过高大的窗户，经过粉紫、橙黄、翠绿、深赭色的布帘，落在花朵、佛像、花瓶上，阳光于是就高雅起来，有了被欣赏的意境。这里世俗的细节存在得并不多，这里禁止烟酒、没有喧闹、摒弃狂欢，甚至连最具现代化标志的手机都可以不是必需品，取而代之是很多年前的油灯、木纹清晰的圆盆、古香古色的烛台、堆叠着时光的盆景、包裹着漂亮扎染的纸盒、落满岁月尘埃的字画。茶几、座椅、桌子的材料都来自古老渔船的旧木头，深深浅浅的沟壑，使人瞬间慢了下来，而慢下来仅仅是这里生活的开始。这里注定是一个住下就不舍得离开的地方，虽然这座宫殿从外表看棱角分明，但杨丽萍用最绚烂的颜色把自己的家打扮得绚丽多姿，与自然完美结合。在这里，橙——是盖在身上的锦被;黄——是卷起的一截桌布;绿——是浴缸边的一席轻纱;青——是夜色下的一缕幽光;紫——是桌子上的端庄;在太阳宫里唯独看不见蓝色，那是因为洱海就是无边的蓝。居住其中，注定与尘世保持距离，注定静如止水，注定成全着身体与心灵的完全沉淀，这是主人杨丽萍的梦想，她在用一幢房子建造自己的归隐之地，更在用一幢房子传递着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走出太阳宫的内屋，顺楼而下，就会看到那株百年大青树，人下一级它就长高一级，走到底，抬头，只见一眼望不到树梢。树下，长约一丈的方形石板上，陈铺着灰暗的毯子，正好坐练瑜伽，让人不由想到当年在菩提树下悟道的如来佛祖。一株树，一个蒲团，同行早早地脱鞋打坐，微闭双眼，貌似业已入定……再往外走，就是月亮门下的露天阳台了。眼前是空阔的洱海，南诏风情岛像一艘翠绿的大船，静静泊在海面，一两艘小船仿佛怕视线过于寂静特意前来点缀，来了又去。铅灰色的陈旧木头打制的躺椅，猜不出是原来就那么旧，还是在阳台上饱醮阳光雨露而特有的色泽，加上橘红色的垫子，怀旧而又温暖。躺椅前是宽大的玻璃茶几，茶几上除了小土罐外别无它物，像是装饰，又像是别致的烟灰缸。在太阳宫，就连一盆普通水果，也富于美感：陈旧的木盘里，菠萝顶着绿叶排在最前面，左边是红苹果，右边是绿苹果，最后是黄色的梨，鲜活的色彩在木盘的陈旧里真是好看极了。一长根木头，中间的榫口积满水，亮汪汪的，里面飘着玫瑰花，看过才知道，原来一个破败的榫口，也可以如此风华绝代！还有一排排攀岩而上的仙人掌，一朵朵从石头表面长出来的小小石花，无不昭示着顽强的生命力和深深的禅意。从阳台进来再看那株大青树，越来越觉得它就是整个建筑的心脏，此刻正以我们看不见的方式吞吐呼吸，闭上眼睛，仿佛就能听到它的心跳。太阳宫也是有生命的，随着大青树的生长，一年年变幻着容颜。太阳宫的主人杨丽萍曾说：“有些人的生命是为了传宗接代，有些是享受，有些是体验，有些是旁观。我是生命的旁观者，我来世上，就是看一棵树怎么生长，河水怎么流，白云怎么飘，甘露怎么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