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生育：减寿还是增寿？

李芸芸

人类的生育如同其他动物的生育一样，一个基本的目的是保持种群的繁衍，因此，是生命的一种必然和本质现象。今天，随着研究的深入，一些观点也影响到人们对女性生育的评价，并且让女性对生育有了畏难。例如，一些观点认为，生育可能让女性减寿，而且，每一次生育都可能让女性变傻。这些说法有科学根据吗？

女性生儿子减寿，证据不足

尽管在不同的国家和社会有不同的风俗和文化，但在生育文化上，女性婚后能生育男孩是很大的功劳，因为在男性主宰的社会，需要由儿子来传宗接代，并且男性才能支撑一个家庭和社会。所以，相当多的女性希望生育儿子。

不过，一项研究表明，女性如果生育儿子，要比生养女儿更短寿。这种说法为中国人的“女儿是妈妈的贴身小棉袄”提供了相似的另一种解读。

芬兰图尔库大学的萨姆利·海勒等人在2013年2月的英国皇家学会的《生物学通讯》杂志发表的一项研究结果称，生育儿子的女性会比生育女儿的女性寿命稍微短一点。在工业化前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芬兰女性每生育一个男孩，其面临的死亡风险每年要增加7%。尽管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小的数据，但可能对女性影响很大。

海勒等人对生活在17世纪至20纪中叶的8个教区的个人记录进行调查，发现如果这些社区中一名女性在她37岁的时候生育最后一个孩子，其寿命长短将取决于孩子的性别，生男孩者寿命短一些，生女孩者寿命长一些。一名女性如果从没生过男孩，她还能活33.1年;如果她已经生了3个男孩，她还能活32.7年;如果她已经生了6个男孩，她还能活32.4年。也就是说，在37岁以前，芬兰女性生的男孩越多，其寿命越短。

那么，该如何解释这种现象呢？研究人员列举了生物和社会方面的一些理由来解释。

从社会因素来看，也许女孩会帮母亲干家务，从而减轻了母亲的辛苦程度，也会在总体上延长母亲的寿命。而在生物因素上，体现在母亲的生产和哺乳。男孩在出生时会比女孩稍微重一些，对母亲的体能造成的消耗就更多一些，而且母亲在为男孩制造母乳的时候也会消耗更多的能量，因此可能造成母亲的寿命会短一些。

当然，这些解释都是假说，需要研究来证实。不过，海勒等人已经在10多年前的《科学》杂志上发表相似的研究。之前他们的研究表明，女性每生一个儿子，其寿命平均会减少34周。相比之下，生女儿实际上在很小程度上延长了母亲的寿命，但是这个研究被视为没有统计学意义。

因此，无论是海勒等人过去还是现在的研究结果都受到质疑。因为许多因素都可以影响一名女性的寿命，比如其生活是否富裕，营养状况如何和她生了几个孩子，而不是简单地因为生了男孩或女孩。所以，要证实生男孩让女性短寿，还需要更深入和更多的研究。

生育会变傻吗？

最近有一个说法在女性中很流行，叫作“一孕傻三年”，说的是生育一个孩子后会变得傻乎乎的，而且持续的时间约有3年。

这一说法在公众人物，如影视演员的有意无意的“加持”下得以更为广泛流传。在某综艺节目中，邓超称其生了两个孩子的妻子孙俪产后记性变差，“一孕傻三年，生了俩娃傻六年”。而且，邓超还调侃称，“虽然孙俪怀孕后经常短路，但我挺享受她傻乎乎的状态，很可爱。看，我就是这么宽容孙俪，爱她，没办法”。

“一孕傻三年”说说可以，但要当真就需要科学研究的证据。证据当然是有的，这就是一些生完孩子的女性的自我感觉，她们称自己在怀孕期间和生完孩子后记忆力和认知能力衰退，比如健忘、反应慢。

有人对此进行了科学解释，认为女性在怀孕和生完孩子后的健康与怀孕前后女性体内激素变化、睡眠质量下降及注意力分散等诸多因素有关，并不能简单地归责于脑力、智力下降，当激素水平趋向正常时，健忘、反应慢等现象也会逐渐消失。

不过，现在有一些研究证明，所谓的一孕傻三年不过是一些女性在生育过程中的一种自我感觉，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美国杨百翰大学的迈克尔·拉森等人对21名女性进行研究，分别在她们孕期3个月时和产后6个月时做认知和神经心理测试，同时也选取条件相似的但从未怀孕的21名女性志愿者进行同样的认知和心理测试，而且测试的时间间隔也一样。结果表明，两组女性的认知和心理状况没有区别。研究人员也发现，他们的研究结果与2003年的另一项相似的研究结果一致。2003年的那项研究表明，孕妇和非孕妇在文字记忆、分散注意和集中注意方面的测试结果并无差异。

拉森认为，之所以有女性认为怀孕和生育会导致自己变傻，是因为一些女性在选择性地寻找支持预期的证据。例如，孕妇丢了车钥匙也许会抱怨是因为怀孕导致的——而不会回想自己在怀孕前就丢过车钥匙。

不过，另外一些研究也表明，女性在怀孕时也真的与不怀孕时有区别。2011年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的研究团队发现，尽管孕妇在实验室里做的认知测试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但她们与非孕妇相比，更容易忘记给实验室回电话以及准时交还问卷。对此，美国纽约州立大学奥尔巴尼分校的心理学家安娜·沃克曼提出的解释是，在实验室测试孕妇和非孕妇的认知也许没有问题，因为实验室是非常安静的地方，和日常生活相比干扰少很多。但真正在现实生活中，由于怀孕生活的种种变化，也有可能造成孕妇的确容易忘事。

另外，研究人员提出了三个方面的原因解释女性怀孕时的认知变化。其一，生育时女性体内的雌激素、孕激素和催产素在急剧升高，然后又骤降，激素在短期内的急剧变化可能会导致人的情绪低落，因此对周围的事物反应变慢，但是等孩子出生后，随着体内激素水平慢慢恢复正常，这种“变傻”的现象也会慢慢消失。

其二，长期疲劳、大脑长时间处于紧张状态也与“变傻”有关。怀孕时，有些女性特别担心和紧张，害怕流产、早产;而且孩子出生后也完全扰乱了女性以前的生活和作息习惯，新妈妈的生活变得没有规律，三更半夜熟睡后被折腾起来给孩子喂奶、换尿布等也是常事，因此可能长期处于睡眠不足的状态。这就容易导致做了母亲的女性长期疲劳、紧张，处于一种应急状态，人的反应也可能变慢。

其三，也有一种病态的“变傻”，即孕期血压高导致的变傻。一些女性在怀孕期间发生妊娠高血压，的确会导致孕期“变傻”，甚至生完孩子还是有些“傻”，这种因为疾病引起的“傻”需要治疗。

因此，就一般意义来看，“孕傻”只是怀孕期间的一些生理和心理机能的改变，实质上怀孕和生孩子并不能让女性变傻。

生孩子让女人长寿

无论在世界的哪个国家和地区，两性的寿命都体现一种差异，女性的平均寿命要长于男性3～7岁。过去的研究对此的归因是，男性因为好斗和逞能，更容易因意外事故和战争而早死，其他的原因则包括男性背负的压力大、要养家糊口、抽烟喝酒、不锻炼、不讲卫生、不愿求医、过于压抑自己的感情，等等。

在这些男性比女性短寿的因素中，唯一没有的就是女性的生育。现在，终于有研究证明，女性的生育不仅不会减少女性的寿命，反而是促成女性长寿的原因之一。

加拿大西蒙弗雷泽大学健康科学教授纳帕姆那斯琪研究团队进行的一项研究发现，一个女性生育孩子的数量影响着她身体衰老的速度，生育孩子越多的女性，其寿命反而更长。这一研究结果发表在2016年1月5日的《公共科学图书馆·综合》（PLOS ONE）上。

研究人员对相邻的两个土著危地马拉人社区的75名女性生育孩子的数量，以及她们的端粒长度进行了评估。在相隔13年的两个时间点上，研究人员通过这些女性的唾液和口腔拭子标本提取她们的细胞，并测量她们细胞的端粒长度。

结果发现，生育更多孩子的女性的细胞表现出更长的端粒。换句话说，生育更多孩子的受试者，其端粒缩短的速度更慢。端粒是存在于细胞DNA链末端的保护性端点，是细胞衰老的象征。端粒越长，人的寿命也越长，因为较长的端粒对于细胞复制是不可或缺的。

这是研究人员第一次研究人类生育孩子的数量和端粒缩短之间的关系。当然，现在研究人员还无法解释为何生孩子越多，端粒越长，并因此而延长了女性的寿命，但是他们提出了一些符合逻辑的推论。

其一，孕育孩子的过程会让女性的雌激素（在怀孕期间产生的一种激素）急剧增加。雌激素的功能之一是作为一种有效的抗氧化剂发挥作用，可以保护细胞，避免端粒缩短。

其二，不止是端粒较长提高了生育女性的寿命，而且在生育过程中女性获得了更多的社会支持，这也导致女性的寿命延长。研究过程中被随访的女性都来自于自然生育的人群，在这些人群当中，生育众多孩子的母亲从亲戚和朋友那里获得了更多的社会支持。更大的支持可带来代谢能量的增加，以支持和维护组织器官，从而减缓了衰老的过程。

当然，这些解释也需要获得更多研究的证明。显然，纳帕姆那斯琪等人的研究结果与传统的理论相悖，因为人们都相信，生育孩子较多，可能会加快生物老化的步伐，对于人来说也是如此。所以，才有女性生育可能导致减寿的说法。

纳帕姆那斯琪等人的研究结果也并非不好理解，因为，还有其他一些研究结果在旁证和支持这一研究结论。女性的生育过程是一个让各种生理功能自然释放并让身体获得休养生息的机会，因为，每生育一次，就有可能让女性的内分泌有所改变，从而减少一些激素对身体的刺激，能减少多种癌症的产生，从而直接或间接延长女性的寿命。

女性如果不生育，最容易患的是生殖系统的癌症，如卵巢癌。原因在于，如果生育，可以让女性卵巢得到保护和生养休息。妊娠期间，女性卵巢会停止排卵，产后哺乳期卵巢也不排卵，因此一次生育可让卵巢休养保护一年多。但是，如果女性不生育，则每个月都会排卵。排卵会对卵巢造成一定的损伤，身体会产生新的细胞来修复受损部位，而新细胞在产生过程中很可能发生变异，诱发癌变。

同样，女性不生育也容易患乳腺癌。因为，女性在怀孕和生育过程中，体内会产生大量黄体酮（孕激素），可以很好地保护女性健康。女性如果不生育，甚至是很晚（35岁以后）才生育，会使体内雌激素增高，增加对乳腺的刺激，患乳腺癌的风险也就增高。国内和国外的研究已经证明，未生育或者晚生育的女性患乳腺癌的风险较大。其中，35岁以上生育者患乳腺癌的概率比35岁以下者高3倍。

从女性的生育过程也是一种让女性休养的机会来看，生育的确促进了女性健康，让其少患卵巢癌和乳腺癌之类的疾病，从而也延长了女性的寿命。所以，女性生育不仅不会让其减寿，反而会让其增寿。

由此也可以理解为，生育是一种生物的自然机制和规律，违背自然规律的做法，如不生育，也就是在危害健康和缩短寿命。

【责任编辑】张田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