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粒稻谷相遇
2016-03-11翁秀美
翁秀美
做饭。边淘米边拣虫,这袋米出虫了,黑黑的小米虫,生命力极强,放了蒜瓣也无济于事。翻着拣着,忽然发现一点金黄,迅速逮住,原来是一粒稻谷,儿时唤作稻子。米里竟然有粒稻子!兴奋而郑重地将其供在桌上,细细端详,灿灿的黄,静美,眩目,问它来自哪一片稻田、哪一把稻穗。稻谷不答。
稻,春天为秧,秋天结实,是为稻谷,那时候的稻子尖尖的,抓着刺手,脱壳时,估计漏网的稻谷兄弟姐妹不少。池塘边淘米洗菜的姑娘媳妇们,小箩抖了又抖簸了又簸,淘米水又浓又密又厚实,像冬天散不开的雾,兼有小细石子、稻子,间或还有稗子,惹得抱怨四起:怎么这么多稻子?
总记得和母亲去粮站买米,工作人员一拉绳子,米从墙上“哗哗”落进方形漏斗,母亲撑着口袋在下面接,我也伸出手去,任米在手心流过,涂了一手的米粉粉。而今,那般“古老”的粮站早已不在,市场上各种包装精美的大米香米丝苗米,比比皆是。米质也更为精细,手抄下去,干干净净,一点米粉末也没有,更别想找到一粒稻谷之类的杂质。第一遍淘米水就清澈见人影,煮出的饭似也少了些儿时米饭的味道。
不知眼前这粒稻子打哪儿来。如果把它黄澄澄的外皮和壳碾碎,就成了糠,加上麸子(小麦的外皮)等极其粗劣的食物,再有酿酒剩下的酒渣子,便是糟糠。《韩非子·五蠹》中有两句话:糟糠不饱者不务粱肉,短褐不完者不待文绣。意思是,没有足够的糟糠用来充饥的人,不会想到吃细粮和肉;连粗布短衫都不完整的人,不会想到穿锦衣绣袍。人生奋斗,正是从贫寒清苦开始,吃糠咽菜,奋发图强,逐渐步上正轨,当走进城市的繁华,终于从一粒稻子脱胎换骨成为精致美白的大米,便开始安心享受人世荣华。但是,有什么悄悄在变化?
四季周而复始,而人只有一季,走过了稻子的季节,再难回去,在米的世界里偶遇稻谷,如见那一世的光影。稻谷仍是旧模样,只是少了些棱角,不如记忆中的稻谷是粗糙的有个性的掷地有声的,眼前的却是滴溜光圆身轻如燕的,电扇转过来,风一扫,转眼不知去向,连同刚刚堆到眼前的旧时光也一并消散。
继续拣米虫、做饭、过日子。
素材延伸与运用:
从一粒稻谷被加工成为精致美白的大米,不难;但从大米再返璞归真到稻谷,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回归土地,让生命重来一次。这如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保持本色才不会随波逐流,迷失自我。
话题拓展:
迷失、蜕变、生命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