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故乡喊魂
2016-03-09穆志强
穆志强
喊 魂
我原本不知道自己是有魂的。
小时候,生活在乡下,泼皮匪玩,有事无事,呼朋引伴,在荒岗野地里乱钻,掏螃蟹,下黄鳝,逮青蛙,黏知了,摸鸟窝,扒红芋,泡凉水澡,偷生瓜梨枣,不管水深路野,不怕虫叮蛇咬,野小子无生无管,穷人孩子天养活。
有一年冬天,我和小伙伴们玩烧小锅,派我到塘边打水,不小心滑进塘里,脸朝上在水里漂了几丈远,幸亏冬天衣服厚,沉得慢,让人及时救起。后来,我成天发烧,蔫蔫巴巴的没有精神,睡觉时打惊,看人眼神直勾勾的不拐弯。给我接生的傅奶奶对母亲说“你家二小子受了惊吓,八成掉了魂了,赶紧给他唤回来。不然魂在野外长毛了,就唤不回来了!”老傅奶奶用银针在我的虎口扎了一下,神情庄重地嘱咐母亲给我叫七天魂,每次叫七七四十九遍。我断断续续听着傅奶奶话,只觉得心头发怵。
我不知道自己的魂放在哪?怎么不小心呢?魂搞丢了,让母亲到哪里去喊呢?我那时候似乎有点恨那丢掉的魂。
正午的阳光很强,照得房前屋后亮堂堂的。老年人讲,正晌午头是阳气最盛的时辰,阴气被逼进角落,生魂这时候会出来四处游荡。母亲选择正午为我喊魂,大概是因为我的魂在某个树荫下、墙缝里、池塘边,一旦他溜出来,听见母亲的呼喊声,会顺着声音跟回来。
乡里人都喜欢睡午觉,家家关门闭户,村子里一片寂静。母亲让父亲在门边、在灶台燃上香,然后抱着我坐在灶门口给我喊魂。母亲喊着我的乳名唤我:“来家!”父亲蹲在灶台后边拿着我的衣裳,应声说:“来家了!”母亲唤我说:“碰见孤魂野鬼来家!”“掉进沟塘池堰来家!”“飘到荒郊野外来家!”母亲的声音一声长一身短、一声高一声低,带着疑问,带着乞求,带着悲怆。我依偎在母亲散发着乳香的怀抱中,一动不动,侧耳聆听母亲深情地呼唤,不知不觉,我在呼喊声里迷迷糊糊睡着了。我梦见自己像一只小鸟在天上飞来飞去,飞过放羊的河滩,飞过洗澡的池塘,飞过割草的荒岗。后来,我听见母亲的呼喊,我飞进自家的院子里,看见自家的草房,看见房脊上那蓝紫的炊烟。
母亲连续七天为我喊魂,有时在晌午,有时在黄昏,有时在深夜。我听到母亲的喊魂声,不像开始时那么心惊,反倒觉得有一种别样的亲切与温暖。我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精神也越来越活跃,开始巴望着找伙伴们玩耍,饭量也比日前大增。看见这些,母亲笑吟吟地对父亲说:“二儿子的魂终于回来了!”可我纳闷,我不知道魂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到底在我身体哪个地方。我问母亲,母亲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我一脸迷茫,真想把魂找出来和我一起玩。
鲜活的故乡藏着鲜活的魂
我的魂被母亲喊回来之后,我才知道生命需要灵魂支撑的,没有灵魂的生命就是一个躯壳。
我带着种种疑惑询问母亲,母亲说:“人世间所有的东西都有灵性。东西用久了,有你身上的味道。家里的狗听得懂人话,看家护院,有时候比人还有人情味。大公鸡,天不亮就打鸣,不论寒冬酷暑。小花猫,你给它送到千里之外,它都能找到家门。院子里的花,你用心伺候它,开得就旺相。平时净水浇花,不能把脏东西放在花枝上,否则,花就蔫了谢了。家里的老宅子,有老辈人的影子,自家人在里面住,房子总是气昂昂的,活鲜鲜的,显得兴旺。”母亲的话意味深长,我听得很容易接受。人有灵魂,植物有灵魂,动物有灵魂,那么水、石头有没有灵魂呢?母亲说:“水也是有灵魂的。街后头的龙井,从来没有淹死过人。有一年,有个小孩掉进井里,硬是被井水托住没有淹死。因为井里有龙,我们都叫它龙井,龙造福乡里,保佑乡民,不会祸害人的。” 我说:“石头呢?”母亲说:“石头也有灵魂呀,东头二天门的石磙老爷不就是一块石头吗?”我恍然大悟,故乡的东岗上有一个地名叫“二天门”,这里有一座庙,供奉的神仙不在佛道之列,而是一方石磙,乡民称之为“石磙老爷”。每年的正月十五,这座小庙香火昌盛,人声鼎沸。通往小庙的乡路上,香客如织,络绎不绝。
故乡的一切物象,母亲说都是有灵性、有魂魄的,不论是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明白这些道理后,我无时无事不用母亲质朴的观念看待生活。我慢慢开始感知故乡的一切,感知这块鲜活的土地、鲜活的村庄和蕴藏在土地与村庄里的生命痕迹。
故乡的历史,是一条来自上游的河流而形成的。淮河支流——汲河,从大别山的怀抱里奔涌而出,一路欢歌来到这里。它也许喜欢这块百草丰茂、一望无际的土地,流经这里,缠缠绵绵,婉转低回,在东边绕了一个很大很圆的弯子。一湾清流绕平畴,形似蚕月,貌似娥眉,先人因势给它起了一个秀丽的名字——娥眉州。
娥眉州成为故乡最早最富有生命气息的名字,这里曾经修建城邦,统治着故乡以外的辽阔的土地。曾几何时,它风光地走进历史,又从历史中走出并消失。我一度无休止地寻访她的踪迹,可远古的风烟已将她吞噬,没有留下半片文字,只留下几句民谣:“倒了娥眉州,修好六安州,七十二里传砖头,人人都是手传手。”娥眉州因六安的兴起而消亡,给故乡留下不解之谜和永远的遗憾。然而,时至今日,我看见耸立在六安城的几座古塔,仿佛看见已经消逝了的娥眉州的影子。故乡,曾经把一座城市拱手送给他乡,注定无私奉献的精神将在这里深深扎根。
在这里,一把种子下地,不论多么贫瘠、多么偏僻,都能长出一片活生生的庄稼。这里没有空闲的土地。田里,春天有麦子、油菜,秋天有稻谷。岗上,有玉米、大豆、红芋、甘蔗。菜地里,四季果蔬竞相生长,一茬收下来,又一茬赶趟似的长出来,生怕误了季节,辜负了乡民。母亲说:“人勤地不懒。地是有灵魂的,你对它好,呵护它,滋润它,它会加倍报答。”土地的确有灵魂,地活着的时候,上面长满庄稼,鲜花盛开。地病了,上面虫蚁出没,杂草丛生,就成了“荒地”。地若死了,上面寸草不生,光秃秃的如渴死的沙漠。故乡的土地是活着的,活着的土地会记住在土地上辛勤耕耘的庄稼人。庄稼人死了,土地也会跟着伤心,飘下的树叶、落下的种子其实都是土地的眼泪。故乡人恋着土地,干一辈子庄稼活,死了,不会像城里人化作轻烟,而是要埋在自家地里陪伴土地,看着庄稼,或变成新的泥土培育新的生命。
有土地就有村庄,土地是村庄生命的源头。有人说,一个村庄有多少泥土,就有多少灵魂;一个村庄的泥土多古老,他的灵魂就多古老。故乡是村庄的世界,大大小小的庄子星罗棋布。一个村庄,一个小小的社会。一个村庄,一个灵动的音符。
故乡的村庄天然偶成,不择地势,可以在街后,可以在路边,可以在河畔,可以在田地间。村庄的身影总是伴着村人的生命气息。村庄是包罗万象的,五禽六畜,男女老幼都可以共同生活。村庄是自由的,村庄里的道路可以随便走,人走的路,鸡鸭鹅牛羊猪一样可以走。花草树木可以随便栽,门前,路头,墙边,菜地,随处即风景。萤火虫可以提着灯笼在村庄里到处游逛,蜘蛛可以在任何一个空间里吐丝结网,吟虫和树上的小鸟随便叫唤,小孩子可以不担心车来车往,肆意撒欢。清清的池塘是村庄明澈的眼睛,池塘记录着乡民劳作的声形,池塘的瞳孔里辉映着故乡日月星辰,云影天光。大树是村庄挡风避雨的伞,大树下,可以看见月亮斑驳的影子,可以丈量岁月匆匆走过的印痕。
我在故乡鲜活的土地上鲜活的日子里徜徉,像无拘无束的风从一个村庄刮向另一个村庄。我随意拾起一块砖或一块瓦,仔仔细细询问它的年龄;我轻狂地掬一捧溪水,用脸试试它的体温;我可以在林子里和鸟一起唱歌,可以对着一大片盛开的花朵敞开心扉。我惬意地坐在田间地头,看着时光从草尖悄悄滑过,看着四季风云在这块熟悉的土地上穿梭。
母亲的挽歌
我挚爱故乡这方热土,但最终我不是故乡坚定的守护者。二十年前,当我对着老屋的堂上三拜九叩之后,我深知,我将告别满院明媚的春光,告别屋顶上那皎洁的月亮,告别檐前呢喃的燕语,告别饰花的乡路和五谷的芬芳……我永远忘不了故乡的岁月,更忘不了我走出堂门看见母亲站在门口的老杏树下,那泪流满面的情景。
老杏树伫立我家堂前已许多年,每年春天,它在院中第一个开花,花团锦簇,引来蜂飞蝶舞,带着桃树、梨树、李树次第开放,打扮得满院春光荡漾。年年端午节前后,麦子黄了,我家的杏子也熟了,黄澄澄的,个头大如鸡蛋,累累硕果给全家带来喜悦,更给左右邻居的孩子们带来无尽的兴奋。
记得小时候,在杏树下玩耍,常常手上粘满一层黄黄的树胶,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就去找母亲,母亲对我说,孩子,不要讨厌它,这是树的眼泪。你想,每年杏树果实满枝,压弯了腰,多像母亲领着一大群孩子,可最后孩子们一个个被掠走,离她而去,母亲能不伤心吗?树哭了,树流下了浑黄的眼泪。等泪水流干了,树也就老了,它会在相思和孤独中死去。听了母亲的话,我的眼水也流了下来,我默默地拉着母亲的手走向杏树,伤感地抚摩它。没想到,十几年后,我也要离开故土,像老杏树的孩子一样离开了母亲。
那一年,我离家后,父母亲也无可奈何地从老屋搬走了。老屋没有了烟火,灶房倒了,后院的井水枯了,蜡梅花死了,石榴树死了,老杏树在流尽它最后的眼泪之后也死了。一切都应了母亲的话,有灵性的东西是绝不能舍弃的。母亲一直不愿接受这个现实,多次严厉指责哥哥和弟弟让她搬出了故园。她说,她搬走后,好像听见老屋在呻吟,满院花草在哭泣,墙根下的小鸡、蛐蛐在说着梦话。母亲说,别处的月亮永远没有老屋顶上的月亮圆,荒岗薄岭的土也没有自家菜园的土有活性。母亲日夜想念故园,如想念远方的亲人一样,受着折磨,受着煎熬,她的心灵在子女的不觉中受到创伤。
一个雨后初晴的夜晚,一个明月皎皎的夜晚,母亲因心脏病离开人世。母亲去世,全家悲痛欲绝,父老乡亲纷纷前来吊唁,几百人彻夜为她守灵。夜凉如水,明月在天,母亲的灵堂周围挤满了人群,我和姊妹们一次又一次跪拜感谢。母亲生命之火熄灭了,但人们可以感知她的贤惠、善良和淳朴,母亲充满朴素哲学的话语如冰清玉洁的月轮,照亮我的一生。
逢年过节,我都要来到母亲的坟头祭奠,为她烧一炷清香,化一份纸钱,和母亲叙几句话,报一声平安。母亲说:“我死了,你们不要过分悲伤。人终有一死,命中注定。你们要好好过日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安稳稳一生。”母亲还说:“我死了,你们来坟前看我,我会知道的,我远远地看着你们,看着你们来,看着你们回。”
坐在母亲的坟前,恍恍惚惚中,母亲往日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我看见自己穿着母亲亲手绣制的红布兜兜和虎头鞋,躺在暖融融的摇篮里,听着母亲一边吱吱地摇着纺车,一边轻声唱着眠歌。我看见自己背着书包飞也似的奔回家门,满头大汗的母亲手脚麻利地端着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任孩子们狼吞虎咽。我看见昏暗的油灯下,母亲一丝不苟地缝补着儿女的旧衣衫,补了这件,又拿起那件。我看见荆棘丛生的大河湾,母亲佝偻的腰肢背着一大捆柴火,一步一哼地朝家的方向挪动。我看见葱绿的菜地里,母亲系着蓝布围裙,飞扬起锄头在播种;清澈的池塘边,母亲右手拎着米筐菜篮,左手拎着沉甸甸的衣裳。我看见更深人静的夜晚,我和母亲围坐在火炉旁,亲亲热热地叙着家常,盘点着那些发了黄的往事。我看见母亲又在和我道别,那依依不舍的神情,那站在高坡上久久不愿离去的送别儿子的背影……
母亲的坟头长满嫩绿的小草,草丛间缀着红色、黄色、白色的小花,花草下有跳动的蚂蚱,有觅食的蚂蚁。母亲的坟边有几株蓬松的冬青,上空时有白云飘过,树上时有小鸟飞来。眼前有苍翠的竹林,清澈的池塘,有层层叠叠的梯田,有满岗的芝麻、黄豆和玉米。我知道母亲喜欢这块土地,这是她永久的家园。这方土地因裹着母亲的灵魂,沐浴着和风细雨,方才蕴育出一片生机。
年年有清明,清明时节泪纷纷。清明时节,天堂里的所有窗户都将全部打开,我祈求母亲,站在自己的窗前,聆听我发自心灵的呼喊。
渐行渐远的故乡魂
八月,我怀着拳拳之心对故乡一次探望。
故乡的天依旧那么宁静,那么高远,金色的稻田一片连着一片,成熟的气息把秋风的肃杀逼到角落不敢露面。大雁从头顶飞过,阵阵清唳不知把谁的名字呼唤,它们也许正酝酿着飞往南方的路,也许在惦记春天的缱绻和醉意的雨烟,也许和我一样在故乡寻找逝去的从前。
故乡的街头漫步,石板路已弹奏不出昨日的琴韵,陌生的新房让我指认不出它旧时的模样。街上很少看见年轻人,他们远走他乡,在城市的屋檐晾晒着渴望。三三两两的孩子在街上玩耍,手上拿着吃剩的方便面和没喝完的可乐,不是我童年时斑斓的石榴,血红血红的柿子。站在街心,我想起黄大个子那酥脆黄亮的油条和热腾腾的胡辣汤,想起姚大伯炸开的雪花般的爆米花,想起刻私章卖纸钱老郑满腹诡异的故事,想起徐胖子醉酒的姿态和高亢的花鼓声腔,想起补锅匠吴师傅一手苍劲厚重的毛笔字,想起清真寺马阿訇用抑扬顿挫的声调诵读古兰经……我想到的人一个个从远方走来,他们若即若离,有的向我招手,有的朝我微笑,抹不去的声影是故去乡民挥之不去的魂。
小街后面是一环宽宽的小河,河面已被填平,野柳黄蒿辣蓼在河道上疯长,坚实的青石小桥、鲜嫩的绿荷红菱、清风摇曳的芦苇连同我童年水中的嬉笑一起被泥土掩埋,我似乎听到游鱼和河水在地下哭泣,飞起的尘埃不时地撞击我的心田。我默默地走出小街尽头,外边是无边无垠的田野,湛蓝湛蓝的天空下,镶嵌在绿野上的村庄已全部消失。听不见此起彼伏的鸡鸣狗吠,听不见火辣辣的民歌俚语,听不见骚味十足的打情骂俏,听不见犁田耙地的吆喝和清脆的响鞭。
走在铺满石子的小路上,我的眼神在不同的方向凝结,我寻找河坡上吱吱呀呀的水车,寻找喧闹的羊群、鸭阵,寻找黄昏时明明灭灭的灯火,寻找悠悠炊烟在茅草屋顶上飘忽……朦胧中,我看见一间间土墙草顶的房屋在倒塌,一条条蜿蜒的小路在杂草中消失。我看见母亲和年老的村民走向东岗的坟墓,看见成群结队的青年人告别父母孩子,挥动着沉重的衣襟。
亲人们走了,村庄消失了,故乡也老了。老去的故乡,灵魂渐行渐远,诗人柳冬妩在《空心的村庄》中写道:“门前的路被杂草掩盖/我只能在记忆中分辨出来/一些亲切的门已不存在/剩下的门一直关着/锈迹斑斑的锁/等待偶尔的打开和最终的离去/钥匙锈在千里之外的背包里……/熟悉的人越来越少/陌生的狗越来越多/我望它们一眼/它们也望我一眼/我真想像狗一样对着村庄狂吠几声/让沉重的鸟儿一只只苏醒。”面对遗弃的乡村景色,我和冬妩及众多背井离乡的人,像旅游者回到故乡,又像旅游者行色匆匆地离去。回忆虽绵长,家园已荒芜,我们对着故乡高声呐喊,她却梦魇般地注视着每位呼喊者无所知觉,一如小时候母亲为我喊魂,我魂归何处,浑然不晓……
一个云淡风轻的早晨,我的发小、故乡坚定的守护者许继甫带我去参观美好乡村建设。再入秋野,心中一片秋意,秋的云朵,秋的黄叶,秋的阳光下,割过的稻田绽出一片新绿。我不知这是秋在恋青,还是提前传达春的消息?笔直的道路两旁,一排排崭新的楼房,红的瓦,白的墙,清澈的小溪在门前静静地流淌。溪畔,野菊花开得正旺,我的脑海里闪现出缕缕阳光。当我和继甫谈及故乡,回忆孩提时,他一脸平和地对我说,凝视故乡的过去,也要眺望故乡的未来。故乡的魂其实并没有走远,天空还在,河流还在,土地还在,清风明月还在,只要我们这些喝龙井水长大的孩子,不忘故土,不忘根本,真情回报故乡,倾心装扮故乡,一定会唤醒土地的酣梦,让一个鲜活的故乡鲜活的生命再度蓬勃于眼前。
“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春风唤不回。”许继甫淳朴而富有哲理的话,燃亮了我心中的希冀,我仿佛看见燕子在画堂前重新筑巢,青草在乡路上着意镶边,翠竹在屋后说着梦话,牛羊在河坡里尽情撒欢……诗意的月光,诗意的村庄,诗意的万家灯火,在失落的故乡重生,我诗意的精灵会在涅槃后袅袅升腾。
责任编辑 赵宏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