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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江防体系的构成及职能

2016-03-09黄纯艳

关键词:建康水军海防

黄纯艳

(云南大学 历史与档案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1)



南宋江防体系的构成及职能

黄纯艳

(云南大学 历史与档案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1)

南宋立国江南,江防成为事关国家存亡的要务。南宋构建了以江防为根本,川陕荆襄为屏障,淮防为藩篱,海防为辅助的对金防御体系,建立了专门的江防水军和多层次的江防要塞体系。在对金防御和弹压水贼中,南宋的江防体系发挥了有效的作用,但其轻上游,重下游的缺陷导致蒙古从鄂州突破江防,加速了南宋的灭亡。

南宋;江防体系;构成

南宋边防重心由北宋沿边三路转变为川陕和江淮。在宋金对峙中,南宋有效地在川陕边界遏制住了金军的进攻,双方形成了淮河—大散关一线的对峙局面。但宋金双方都未把淮河视为决胜的攻防线,长江防线才是事关胜负的根本。南宋依靠江防有效地阻滞了金朝的进攻,使南宋得以偏安江南,而最后蒙古军队在几十年对抗后最终正是从鄂州突破了南宋江防,几年内势如破竹地灭亡了南宋。南宋把江防体系的构建作为立国的保障,充分论证,精密部署,构建了严密的江防体系。学界对南宋川陕防御体系有比较充分的研究,对江淮抗金中的山水寨问题、南宋海防等作了深入讨论*粟品孝等《南宋军事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和何玉红《南宋川陕边防行政运行体制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讨论了南宋军事体制、防御策略、重要军事进程,对川陕防御体系作了较深入的论述。黄宽重:《南宋地方武力:地方军与民间自卫武力的探讨》(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09年)讨论了江淮山水寨的抗金作用。王青松《南宋海防初探》(《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04年第3期)探讨了南宋海防机构、水军、海防策略等问题。,尚未有南宋江防体系作为独立问题加以研究。本文拟对此作一系统的考察。

一、南宋江防形势

江淮防和海防对于北宋国防尚无实际意义,即“夫舟师,东南之长技也,国于西北者而用舟师,非其所长也,亦非其所恃也”[1]后集卷四五《总论舟师》。而对于南宋,江淮防和海防则成为事关国家安危的要务,如时人所说“车驾驻跸于此(指临安),边江接海,舟楫之利最为紧急”[2]卷一五《乞修战船札子》。如果以江防为中心来看南宋的边防体系,则西有川陕和荆襄防御,东有海防,北有淮防,共同构成了南宋的国防体系。魏了翁说南宋国防最重要的是荆蜀防御、江防和海防三个方面,江防而外,“西则蜀道,东则海道耳”“万一敌人先得蜀口,驱沿江战舰舳舻衔尾而下,虽有百万劲卒临江列戍,栉比持满,当其风利水急,拱手睨视,技无所施”“又或以偏师扰我江面,缀我舟师,而阴用出其山东所造之舟,自胶西入海道,一得顺风,直抵淮东、浙西,而畿甸震矣”[3]卷三○《缴奏奉使复命十事》。占领长江上游,顺江东下,图谋江南,晋灭吴、隋灭陈、宋灭南唐莫不如此。这是破解江防的最有效之术,蒙古灭宋也用此法。南宋以江防为正面,荆蜀和海防为两翼,特别是将荆蜀和江防作为国防的重中之重。

陈元晋所献国防二策中将防上流置于首要:“其一曰严上流之备,其二曰审防江之势”,称“荆蜀上流苟有阻绝,则江南不能以奠枕”[4]卷四《上曾知院书(丙申三月)》。李纲也指出“自昔侵犯东南,未有不由上流者。舳舻相接,顺流乘风,自川江而下,日数百里,不旬月间可至江浙”,故上流之地必屯重兵。他还特别强调了襄汉地区“襟带荆蜀,控引江淮,下瞰畿甸,真形胜必争之地,宜命大帅统重兵以镇襄阳”[5]卷一○三《与宰相论捍贼札子》。

宋朝能与金朝抗衡百年,一个关键的因素就是在川陕沿边有效阻挡了金朝的进攻,令其不能突破四川,占据荆襄。但南宋的上游防务也存在致命缺陷。张浚曾说“襄汉下彻武昌,粮运可出”[6]卷三三二“张浚论江淮形势奏”,为江防的重要保障,但蒙古正是在围攻襄阳时造万艘战船,练数万水兵,顺汉水而下,从鄂州突破了南宋江防。李椿又说“荆南屯军宜徙江之南,以备吕蒙取关羽之故智”[7]卷一一六《李侍郎(椿)传》,蒙古取鄂州后,循吕蒙故伎,逆江而上,轻取荆州,与四川连为一气[8]。

南宋在江淮及两浙布防强大水军和战船,也牵制了金人和伪齐,分减了上游的压力。胡松年条奏“战舰四利”:“一曰张朝廷深入之军势,二曰固山东欲归之民心,三曰震叠强敌,使不敢窥江、浙,四曰牵制刘豫不暇营襄、汉。”[9]卷三七九《胡松年传》,11698江防与川陕、荆襄防御是相互呼应的。宋朝凭借舟楫之利,在长江和海上多次打败金朝,得以立国江南。蒙古自四川南下时,孟珙“条上流备御宜为藩篱三层:乞创制副司及移关外都统一军于夔,任涪南以下江面之责,为第一层;备鼎、澧为第二层;备辰、沅、靖、桂为第三层”[9]卷四一二《孟珙传》,12377。这是抵御蒙古自川江东下和自大理斡腹之策。却为重视被蒙古突破的襄阳,并进而顺汉水攻破鄂州江防。正应了宋人所说“自吴以来立国江南者莫不恃江以为固。江又恃人以为固。人谋善而武事修,则江为我之江,否则与敌共尔”[10]卷三八《武卫志一》。由此可见,四川和荆襄都是江防的保障。

南宋以通江带海的临安为行在,因而十分重视海防。建炎三年(1129年)所作的江防和海防的分界划分是自池州至荆南府为江防,自太平州至杭州为海防[11]卷二○建炎三年二月庚申,464。但随后宋高宗朝江、海防分界已有新的划分。绍兴三十年(1160年)高宗令镇江抽调水军戍防昆山黄鱼垛,而镇江御前诸军都统制刘宝“不奉诏”,朝廷只能从明州调水军三百人到昆山[11]卷一八五绍兴三十年七月戊寅,3586。镇江属于江防范围,而昆山属于海防范围,可以不奉诏,朝廷只能从负责海防的明州调兵。宋孝宗朝以后基本稳定为浙西路常州及其以东划为海防,浙西路镇江府及其以西则划为江防*周应合:《景定建康志》卷二五《制置司》,《宋元方志丛刊》本,中华书局,1990年,第1734页。王应麟《玉海》卷一三二《绍兴制置使大使》载同事称“总建康至鄂渚舟师”(第2445页)。《宋史》卷三四《孝宗二》称,知建康府史正志兼沿江水军制置使“自盐官至鄂州沿江南北及沿海十五州水军悉隶之”,江苏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641页。今从《景定建康志》及《玉海》。。南宋在西起常州,沿浙西海岸南到明州,设置兵寨,布防水军,构建了严密的海防体系,且形成了福建和浙东民间船户分番征调,到浙西沿海和明州防海的稳定制度。

在江防、淮防和海防的格局中江防是根本,海防和淮防为辅助。南宋人认为,对国家安全而言江防重于海防,廖刚称与敌人“转战于鲸波之上”“自古未有此也”,“朝廷方经营于海上,为苟且之计。内失民望,外取轻于强敌”[12]卷一《乞罢造海船札子》。把朝廷经营海防视为苟且之计,意即只有用心于江淮防才是积极的边防政策。所以南宋江防军不用于海防,而海防军用于江防则有之。负责海防的许浦水军就“累蒙朝廷调遣本司兵船前去建康,直至江、池、鄂渚应援,防护江面”[13]卷五《御前许浦水军寨》。开禧二年(1206年)曾调许浦都统司、温州、福州海船四十五只及客船二十七只,梢碇水手八百余人连同水军共二千四百八十余人到镇江焦山、金山一带“防捍江面”[14]卷一○《防江军》。而且由于金人不擅驾船和水战,完全不具备与南宋海上争锋的实力,两国仅有的两次海战,即建炎四年(1130年)明州海战和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胶西海战都说明宋金海上力量有天壤之别,金朝更无力如魏了翁所言从海上长途奔袭南宋。所以南宋围绕拱卫临安建立的严密的海防体系主要的作用是打击海盗,对金仅起到了战略防御的作用。

淮防是南宋对金正面防御的最前线。李椿曾说“保淮之地有八:曰楚、曰盱眙、曰昭信、曰濠、曰渦口、曰花靥、曰正阳、曰光”[7]卷一一六《李侍郎(椿)传》,4456。而据于运河入口的楚州最为淮防关键,淮河支流主要自北而来,除淮南运河外无支流可通长江,即“河道通北方者五:清、汴、涡、颍、蔡是也;通南方以入江者,惟楚州运河耳。北人舟舰自五河而下,将谋渡江,非得楚州运河,无缘自达”。因而“楚州为南北襟喉”[9]卷四○二《陈敏传》,12183。金朝若突破楚州,即可沿运河南下,“舟楫随进,迫真阳之闸。与我争长江之利,无粮道之忧”[15]卷一《上皇帝书》。中部则庐州(合肥)战略地位最为重要,如张浚所论:楚州“北通清河,舟行甚便,其在形势最为要冲”,“合肥旁通大湖,自湖抵江,轻舟所行,则又次之”[6]卷三三二“张浚论江淮形势奏”。因为“淮西诸水不通淮河,由焦湖而北可至庐州之境。庐州不宜置船,恐万一资敌。若得舟楫于庐州,则可由焦湖而入于江”,“敌人每来,由巢县和州一带径至江上,最为要害。其次方到六合扬州”[16]卷七《乞招抚司与江东帅司措置建

康楼船奏议》、《论两淮镇戍要害奏议》,即淮西路无连接江淮的水路,若敌人突破淮河,占领庐州,则可由巢湖乘船入江。巢湖南端的巢县也是军防重地,“巢县正当要害之冲,北据焦湖,南扼濡坞,跨联合肥、和阳、无为三郡”[10]卷三八《武卫志一》。

南宋人也认识到“若保淮之计,今之事力或未能及,则保江之计在所必守”[7]卷一一六《李侍郎(椿)传》,4456。所以在讨论南宋定都或驻跸时,宋人指出“保淮甸,然后可以驻跸建康,经理中原”[11]卷八七绍兴五年三月

癸卯,1681。如果“力可以保淮南,则以淮南为屏蔽,权都建康,渐图恢复。力未可以保淮南,则因长江为险阻,权都吴会,以养国力”。南宋“于是移跸临安”[9]卷三八○《楼照传》,11715。南宋的基本认识是淮河难以必守,长江是必守的底线,即“戍淮不可必而守江”,“至于保江则尽矣。江若不必守,则后何以继乎”[6]卷三三四叶梦得“又论防江利害札子”。甚至有人提出“防淮难,防江易,是防淮不若防江也”[17]卷一《上边事备御十策》。“淮水殊不足恃”[16]卷七《论两淮镇戍要害奏议》。倪朴还向宋高宗建议“陛下当敛江淮之兵,列江而守,虚两淮之地以待之”[18]。主张放弃淮河,诱敌深入,坚守长江。南宋后期出现“轻淮而重江”的倾向,“楚州不复建阃”,“改楚州名淮安军”,“视之若羁縻州然”[9]卷四七七《李全传下》,13837。淮东本有“新旧战舰犹有千艘可用”,“敌人虽来未容遽渡”。端平元年(1234年)“淮东抽取战舰,久而不返。此又闻沿淮舟师已为沿江抽回”[3]卷一九《被召除授礼部尚书内引奏事》、卷二○《乙未秋七月特班奏事》。

但南宋也有人充分认识到淮防的重要性:“两淮不可保,则大江决不可守。大江不可守,则江、浙决不可安”[19]卷二《上孝宗封事》。他们将江防比喻为门户,淮防比喻为藩篱,“立国于东南,无百二山河,唯曰长江为户庭,两淮为藩篱尔”[20]卷五《江淮形势》。“淮东以楚、泗、广陵为表,则京口、秣陵得以蔽遮。淮西以卢、寿、历阳为表,则建康、姑熟得以襟带”[1]别集卷二三《边防门》。而且认为,淮河易于突破,淮防重点在于陆防,而长江防御重点在于水防,即“修战舰,阅水军,此防江上之秋也。敛淮东戍,厚淮屯,募土豪,训义甲,此防淮堧之秋也”[6]卷三三九“吴昌裔又论三边防秋状”。淮南路防卫的作用就是坚守据点,待敌深入,配合江防,夹击敌人,即“淮甸郡县不必尽守故城,各随所在择险据要,置寨栅,守以偏将。敌来仰攻,固非其利,若长驱深入,则我缀其后。二三大将浮江上下,为之声援。敌之进退落吾计中,万全之策也”[10]卷三八《武卫志一》,1961。他们批评轻淮重江者“徒知备江,不知保淮,置重兵于江南,委空城于淮上”[9]卷三八九《袁枢传》,11935。南宋正面边防以江防为根本。从江防的角度看,西以荆襄为屏障,北以淮河为藩篱,东以海防为辅助,构成一个防御体系。在对金的防御中,这个防御体系发挥了很好的作用。南宋有效地守住了川陕和荆襄,金人海陵王南下时虽轻易突破淮河,却殒命于江北。南宋依靠强大和严密的海上防卫使金朝不能有海上之谋。这一战略构想和防御体系在抵御金朝从淮南正面进攻时取得了成功。但蒙古元军沿长江东下,首先击溃南宋江防,这个战略构想就失败了。

二、南宋江防水军设置与要塞布局

(一)南宋江防水军设置

北宋初期曾在长江建立数量可观的水军。宋太祖朝在京城设立神卫水军,宋真宗又置虎翼水军[21]卷一○《神卫水军》、《虎翼水军》。宋太祖朝在平定江南过程中的长江水战战绩可知宋朝有可观的水军力量。曹彬在铜陵之战中俘获南唐战舰三百余艘、水军八百余人;后宋朝又收编泰宁节度使李从善麾下及江南水军一千三百余人;宋知汉阳军李恕败江南鄂州水军三千余人,获战舰四十余艘;曹彬在新林寨败江南兵数千人,获战舰三十艘;宋汉阳军兵马监押宁光祚败鄂州水军三千余人;曹彬等破江南兵于新林港口,斩首二千级,焚战舰六十余艘;曹彬等败江南兵万余众于白鹭洲,斩首五千余级,擒百余人,获战舰五十艘;王明言破江南万余众于武昌,夺战舰五百艘;曹彬言败江南兵二万余众于其城下,夺战舰数千艘;王明言败江南兵万余人于湖口,获战舰五百艘等[1]后集卷四五《兵门》。宋太宗在京城凿金明池,每年三月初命神卫水军和虎翼水军教舟楫,习水嬉,并多次到金明池观水战[22]卷一四七《太平兴国金明池习水战》,2707。但南方诸国平定后,长江成为内河,“戈棹之战南方所利,今万邦平定,无所施用,但习之不忘武功尔”[1]后集卷四五《总论舟师》,金明池习水战已成为纯粹的仪式。

南宋建炎初因李纲奏请,“于沿江、淮、河帅府置水兵二军,要郡别置水兵一军,次要郡别置中军,招善舟楫者充,立军号曰凌波、楼船军”[9]卷一八七《兵一》,4583。江防水军称“江上水军”,与许浦水军、沿海水军并称[9]卷一九五《兵九》,4870。最初数量不多。建炎初,诏“沧、滨及江、淮沿流州军,募善没水经时伏藏者,以五千为额”。建炎三年(1129年)负责沿江防托的郑资之招募水军五千四百人[23]兵二九。湖南初无水军,绍兴二年(1132年)李纲“乃拘集沿江鱼网户,得三千人,屯潭州”[11]卷六○绍兴二年十一月甲戌,1202。绍兴四年(1134年)再诏“沿江招置水军,备战舰,募东南谙水者充,每指挥以五百为额”[9]卷一九三《兵七》,4819,江东安抚司招水军千五百人,江、浙、荆湖十四郡各募水军五百人,名横江军[9]卷二七《高宗四》511、514。次年湖南现有水军及周伦等所部置十指挥五千人并于手背上刺“横江水军”四字[11]卷九二绍兴五年八月癸亥,1777。该年宋高宗诏令“江东大使司水军统制张崇、耿进所部兵七千人、舟千五百权隶韩世忠”[11]卷五五绍兴二年六月丙辰,1135。宋孝宗朝前期建康水军有大小船只千艘、车战船四百七十余只,规模“前所未有”[16]卷七《论和议奏议》。可见江上水军人数已不少。

宋理宗后期,蒙古压境,更加重视水军建设,江上水军又发展到一个高潮。淳祐年间,理宗“诏沿海、沿江州郡申严水军之制”,“沿江、湖南、江西、湖广、两浙制、帅、漕司及许浦水军司,共造轻捷战船千艘,置游击军壮士三万人,分备捍御”。游击军“水、步各半”,水军称游击水军,如“池州游击水军”。且下诏“申儆江防,每岁以葺战舰、练舟师勤惰为殿最赏罚”[9]卷四三《理宗三》833-846。淳祐末,沿江制置使王野巡江,大阅水军,“舳舻相衔几三十里”“创游击军万二千,蒙冲万艘”[9]卷四二○《王埜传》,12576。景定四年(1263年)创宁江新军,分宁江前、后军,以六千二百八十人为额,建康、太平一十五屯为宁江前军,池州一十四屯为宁江后军。每宁江军一千人以二百人为骑军。其中建康府八屯派拨九百二十人,太平州七屯派拨二千三百六十人,池州十四屯派拨三千人[10]卷三八《武卫志一》,1964-1966。此时水军规模较南宋前期更为壮大。

《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称“镇江、建康府、池州、鄂州御前诸帅亦各有水军,多者数千人,少者千余人”[24]甲集卷一八《平江许浦水军(江阴、左翼、摧锋、延祥、江上水军)》。史籍具体所见沿江各地水军人数中江州水军淳熙二年(1175年)为一千人;池州都统司水军淳熙元年(1174年)为一千人,嘉定中增至三千人;太平州采石水军嘉定十四年(1221年)为五千人;池州清溪雁汊控海水军建炎四年(1130年)为一百五十人;绍兴八年(1138年)镇江府有横江军一千人,淳熙五年(1178年)增招御前水军千五百人[9]卷一八八《兵志

二》、卷二九《高宗六》,4632-4634,开禧二年(1206年)镇江府招募防江水军一千六百人,梢、碇、水手八百余人,通计二千四百八十余人,次年五月诏以二千人为额[14]卷一○《兵防》,2390。鄂州、建康等地水军人数都应载一千至数千。就南宋长江沿线兵力部署而言,江防总体上是重下游,轻上游。乾道末各州有都统司领兵:建康五万,池州一万二千,镇江四万七千,鄂州四万九千,荆南二万[9]卷一八七《兵一》,4583。相应的水军配置也大致如此。

江上水军除各州管辖外,设有专门机构即沿江制置司。建炎元年(1127年)六月宋朝设置了沿江制置司,设沿江制置使、副使,职责是“专一措置水军海船”,“自建康至鄂渚舟师并令总之”[10]卷二五《制置司》,1734。沿江制置司治所在建康和鄂州两地变化。初置于建康,绍兴四年(1134年)迁于鄂州,乾道三年(1167年)再移建康,嘉定十四年(1221年)又移司鄂州[22]卷一三二《绍兴制置使大使》,2445。淳祐末,王野迁江东安抚使兼沿江制置使[9]卷四二○《王野传》,12576,则又移司建康。沿江各路安抚司同时兼沿江水军制置司职事,如江东安抚司又称“江东安抚司沿江水军制置司”[23]职官四○,3994。各州水军则由安抚司管辖。其下还在多个江防要地设置巡检。峡州设有蜀江、沿江巡检二员及归、峡州、荆门军都巡检使一员。乾道四年(1168年)移“蜀江巡检一员于荆南沙市置寨”“移江陵、公安两县巡检并土军于公安县置寨,与石首、监利、潜江三县巡检接连”。自监利县鲁家洑至汉阳军通济口一段七百余里为沌河,“正蜀中纲运及上下客旅经由之处”,本无巡检,该年于沌内新滩置巡检一所[23]方域一九,9665。

江防体系中除了军队防御体系外,还有沿江民众。南宋的沿江守臣“团结民兵,于无官兵处声势相望,各守江岸,以护乡井”[25]卷一○《十月末乞备御白札子》。宋高宗曾下令:“沿江州军,上自荆南府、岳州、鄂州、兴国军、临江军、江州、池州、南康军、太平州、江宁府、镇江府、常州、江阴军、平江府,委自通、知、令、佐,按户籍丁产簿逐一点集,选有物力众所推服之人充队长,各认地分。其防托处,务为便利”。并设官措置督促,“自池州以下,令陈彦文分认地分。其江州向上地方,可别差制置官一员”[23]兵二九,9254。唐璘任察访使,分巡建康、太平、池州、江西等地,“戒土豪团结渔业水手、茶盐舟夫、芦丁,悉备燎舟之具”“选将总二州兵舟以耀敌”[9]卷四○九《唐璘传》,12333。叶梦得任建康留守时也“团结沿江民兵数万”“分据江津”[9]卷四四五《叶梦得传》,13135。魏了翁还曾建议“沿江州郡聚集渔船,以助水军防扼”[3]卷二六《奏随宜区处十事》。由军民共同构筑成江防体系。

南宋长江长期无战事,江防水军管理松弛。有人说“防江之夫岂素练之兵,率游手乌合耳。无事冗食,有事散去为盗,与靖康防河无异也”[26]卷一一《与郑至刚枢密书》。蒙古自上游威胁江防,南宋想整顿江防时却临时只能强征百姓为水军。咸淳年间,“强刺平民”,甚至“执民为兵。或甘言诳诱,或诈名贾舟,候负贩者群至,辄载之去;或购航船人,全船疾趋所隶;或令军妇冶容诱于路,尽涅刺之”[9]卷一九三《兵七》,4822。这样当然不能扭转江防荒废的局面。南宋末水军战船人数虽多,但江防已是“上流舟师素来疏略,非藉许浦、澉浦及下流兵船三二千人由江泝汉,上下往来,张耀声势”[27]卷一八《回奏经理事宜》。只有抽调浙西海防水军来防江,但不过起到虚张声势的作用而已。

(二)南宋江防要塞布局

宋人曾说“长江之险,绵数千里,守备非一,苟制得其要,则用力少而见功多”[9]卷三七五《李邴传》,11608,需择紧要之处屯军把守。所谓紧要之处,即“江北之河口一当守也,江中诸洲二当守也,江之南诸岸口三当守也”。江北河口可阻敌船入江,江中诸洲可使敌船不得近岸,江南岸口可以屯驻军队,停泊舟楫[4]卷四《上曾知院书(丙申三月)》。南宋在沿江要地屯兵筑城,设置水寨,“隆兴以后至于宝祐、景定间,江、淮沿流堡隘相望,守御益繁”[9]卷一八七《兵一》,形成了江防要塞体系。

江防要塞第一层次是建康、镇江、太平州、池州、九江(江州)、武昌(鄂州)等重镇。张孝祥列举的江防重镇有建康、镇江、九江和武昌[28]卷一七《画一利害》。王质所列“沿江之屯有四:一军驻鄂州,一军驻池州,一军驻建康,一军驻镇江”[15]卷三《论固本疏》。缺江州而举池州,实则江州和池州都是江防重镇。此外,从上引宁江新军的布防来看,太平州也是与建康和池州同等重要的重镇。长江上游则荆州为一重镇。

建康也是江东路帅府治所,在南宋江防上被认为是首要之地,“内屏畿甸,外控淮堧,实长江之要会。中兴以来任重臣,建大阃,用名将,宿重兵于此。上接荆鄂,下联海道,守卫至重,安危所关”,号为“东南形势莫重于建康,实为中兴根本”[10]卷三八《武卫志一》,1955-1956。镇江是浙西帅府,位于长江与浙西运河的交汇处,对于拱卫浙西和临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九江(江州)是江西帅府,“豫章西江与鄱阳之浸浩瀚吞纳,而汇于湓口,则九江为一都会”。鄂州是沿江制置司及湖北帅府,“沅、湘众水合洞庭而输之江,则武昌为一都会”。荆州是长江出入三峡的交通枢纽港,“经夔峡而抵荆楚,则江陵为一都会”[1]别集卷二三《边防门》。池州和太平州则北对无为军及和州,合肥到巢湖入长江是北方之敌经淮西南侵最便捷的水路,池州和太平州有防御淮西方向的重要作用。南宋初四大将分别屯戍在沿江重镇:淮西宣抚刘光世屯太平州,江东宣抚张俊屯建康,湖北京西招讨岳飞在鄂州(另淮东宣抚韩世忠驻楚州)[1]别集卷二三《边防门》。可见太平州的重要性。

江防要塞体系中的第二层次是沿江重要城市和重要渡口。吴表臣列举了长江沿线最重要的七个渡口:“大江之南,上自荆、鄂,下至常、润,不过十郡,之间其要紧处,不过七渡。上流最急者三:荆南之公安、石首,岳之北津;中流最紧者二:鄂之武昌,太平之采石;下流最紧者二:建康之宣化,镇江之瓜洲是也”[11]卷五七绍兴二年八月辛丑,1155[22]卷二三《边防门》。魏了翁指出“江面之虚实者,以宜都、枝江、公安、汉阳及武昌、兴国诸处为忧”[3]卷三○《缴奏奉使复命十事》,补充了宜都、枝江、汉阳和兴国。还有人提出建康至太平州江防“一百八十里,其隘可守者有六:曰江宁镇、曰碙砂夹、曰采石、曰大信,其上则有芜湖、繁昌,皆与淮南对境。其余皆芦莜之场,或碕岸,水势湍悍,难施舟楫”[9]卷三六三《李光传》,11339-11340。第二层次的要塞中太平州之采石渡历来是重要江防要地。宋平南唐,就是在采石建浮桥渡江,南宋初金人也从采石渡江。有人甚至建议“淮西水军当尽在建康、采石一带以壮长江之势”[16]卷七《乞招抚司

与江东帅司措置建康楼船奏议》。宣化渡实际不在建康府境,而属滁州全椒县,与建康府靖安渡隔江相对,靖安渡也是有重要军事意义的渡口。瓜洲渡是著名古渡,但不在镇江境,而属扬州,与镇江之京口渡隔江相对,是连接扬楚运河、长江和浙西运河的重要渡口。建康境的马家渡也是江防要塞。南宋初这里也是金人突破江防的渡江地。叶梦得任建康留守时团结沿江民兵数千人守马家渡[1]别集卷二三《边防门》。

江防要塞体系第三层次是若干次要渡口和港口。太平州界内有荻港渡、三山、大信渡等,池州界内有丁家洲、杨山、清溪、李河、雁汊、赵屯港口等,“皆是自来置巡检紧切守把”,派驻土军把守。此外有“其余不置巡检犹有二三十所”。不可遍守,择要会处屯戍[6]卷三三四叶梦得“又奏措画防江八事状”。太平州除荻港、丁家洲巡检外,慈湖夹也有巡检司[29]卷七《郴行录》。池州境内赵屯也有戍兵[31]。镇江的圌山设巡检司,管土军一百八十人。常州小河寨,江阴军石牌寨、申港寨亦驻防江水军[14]卷一○《兵防》。建康、太平、池三郡一千七十一里江面还“建大小二十九屯。建康八屯,曰下蜀、曰马家步、曰沙河、曰韩桥、曰王沙、曰新开河、曰下三山、曰汪蔡港。太平七屯,曰濮家圩、曰褐山、曰采石矶、曰白泥浦、曰上三山、曰板子矶、曰周家庄。池州十四屯,曰菖蒲山、曰大通、曰梅根、曰宂港、曰戚家沟、曰李王河、曰宝赛矶、曰黄石矶、曰吉阳湖、曰祝家矶、曰乌石矶、曰香口、曰双河”[10]卷三八《武卫志一》。这些屯基本是与上述要地不同的军队驻扎地。

以上要塞皆位于江南,反映了南被动防御的基本策略,但是江北也有若干拱卫江防的要地。李椿说“保江之地有四:曰高邮、曰六合、曰巢湖口、曰北狭关”,都是江北要地。此外,和州车家渡与建康马家渡相对,连通巢湖和长江的和州裕溪口也是防御要地[7]卷一一六《李侍郎(椿)传》,4456。由巢湖而下,“自和州可以出舟于大江者,止有一杨林河与采石河相对而已”[6]卷二三三“虞允文又论江上事宜奏”,杨林河口也是江防要地。濡须江通长江的无为军濡须为兵家必争之地,“巢湖之水上通焦湖,濡须正当其冲”。濡须江边的“东、西两关又从而左右辅翼之”。江州、池州及太平州水军皆有声援无为军之责,采石水军也有责任“往来巢湖,为必保濡须之计”*周应合:《景定建康志》卷三八《武卫志一》,《宋元方志丛刊》,中华书局,1990年,第1961页;朱熹撰、刘永翔等点校:《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四《敷文阁直学士李公(椿)墓志铭》,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10年,第4329页。,可见此地之重要。中游“江西之镇浔阳(江州)为重,而舒、蕲实浔阳之表。湖北之镇武昌为紧,而齐、安实武昌之表”[1]别集卷二三《边防门》。江北要地有防卫江南要塞的作用。

三、南宋长江水贼与江防

北宋时在长江航道上常见遇盗的记载。宋太宗朝杨允恭任发运使时见“缘江多贼,命督江南水运,因捕寇党”,“自是江路无剽掠之患”[9]卷三○九《杨允恭传》。但此后长江主干道上自荆南,下至江宁,仍见盗贼活动。李若谷知荆南,洞庭水贼为害长江,“数邀商人船,杀人辄投尸水中”。贼患久而不平,“若谷擒致之,磔于市。自是寇稍息”[9]卷二九一《李若谷传》。朱寿昌权知岳州,“州滨重湖,多水盗。籍民船,刻著名氏,使相伺察,出入必以告。盗发,验船所向穷讨之,盗为少弭,旁郡取以为法”[9]卷四五六《朱寿昌传》,13404。黄庭坚航行于池州江段,在大雷口沙夹遇盗,同行有刘三班善射,手杀三人[31]外集卷五《乙未移舟出口》。杨告通判江宁州时遇“盗杀商人,凿舟沉尸江中”,抓获盗贼[9]卷三○四《杨告传》,10073。由于北宋平定江南后即没有系统的江防,水贼事件只能由各段地方官处理。

南宋建立海防体系,对待水贼问题有了不同的机制。南宋海防体系除了对金朝的战略防御外,实际发挥的作用就是打击海盗。江防在宋金对峙时期也仅有建炎三年至四年(1129-1130年)及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两次长江水战,在宋蒙直接争战于长江以前,南宋江防对外也是战略防御,实际上发挥着弹压“水贼”的作用。这一过程也推动了江防的建设。

建炎年间及绍兴初年,宋朝江防水军初建,规模尚小,是南宋水贼最猖獗的时期。绍兴元年(1131年)叛将邵青“自太平州乘船经由镇江府、江阴军,遂入平江之常熟县。所至劫掠。刘光世以枭将锐兵而不能应时擒制者,邵青所乘皆舟楫,而光世皆平陆之兵故也”。邵青盘踞在通州崇明沙,“拥舟数千艘,而朝廷未有舟师”,对之束手无策[11]卷四六绍兴元年七月丁未、卷四七绍兴元年八月甲辰,989。绍兴初钟相、杨么遍及洞庭湖流域,且波及枝江、公安、石首等长江中上游。平定杨么军的过程也暴露了南宋初期水军的弱小,同时又是南宋水军获得巨大发展的契机。宋朝先后派遣李纲(绍兴二年)、程昌禹、王燮(绍兴三年、四年)、岳飞(绍兴五年)前往征讨杨么。水战官军多败。最后岳飞用“以水寇讨水寇”之计取胜。最初宋朝水军在多个方面不如杨么军。首先,战船不如杨么。王燮与杨么军交战,“贼乘舟船高数丈……官军乘湖海船低小,用短兵接战不利”[11]卷六九绍兴三年冬十月甲辰,1356。“官舟浅小,而贼舟高大。贼矢石自上而下,而官军仰面攻之,见其舟而不见其人”[32]卷六《行实编年三》。崔增、吴全与杨么军遭遇,“令(官军)湖海船倚梯而上(贼船)”。杨么军所用为八车船,凭借高大体型,“将崔军人船大小数百只尽碾没入水”。崔增、吴全皆战死*《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七○绍兴三年十一月癸亥,中华书局,2013年,第1363页;岳珂编、王曾瑜校注:《鄂国金佗稡编续编校注·鄂国金佗稡续编》卷二六《鼎澧逸民叙述杨么事迹二》,中华书局,1989年,第1573页。;其次,造船技术不如杨么军。直到杨么被平定后,江西船场造船,“豫章之工已取法于杨么,诸郡之工复取式于豫章”[6]卷八七“虔州信丰县主簿吴伸

上书”》;再次,驾船技术不如杨么军。当时京师之耆老皆认为,此寇“驾舟如飞,运柂如神,而我之舟师不及焉”。宋朝虽凭借舟师之长胜金兀术,而与杨么军相比,水战能力则逊色得多;又次,水战经验不如杨么军。官“所部皆西北人,不习水战”,岳飞认识到“水战我短彼长”,乃“以水寇攻水寇”[9]卷三六五《岳飞传》11383-11384,最终反败为胜。岳飞军镇压杨么,不仅消灭了最大水上反抗势力,而且通过收编和新建(如李纲在湖南建水军),“获贼舟千余,鄂渚水军为沿江之冠”[9]卷三六五《岳飞传》11385,拥有了诸军中力量最强的一支水军。而且整个南宋水军力量都得到很大增强。最典型的就是车船被在长江中下游水军中推广运用。绍兴末,宋军抗击完颜亮的采石之战中车船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完全克服了黄天荡之战中韩世忠军用海船,遇无风不能动,不仅使金兀术军逃脱,而且反被其火攻的被动现象[34]。

绍兴初,不惟有杨么这样的大股水贼,而且长江之中“江贼出没作祸,为往来商贾士庶之患”,“贼伙多是江中杀人劫盗”。如绍兴元年(1131年)二月有“水贼张荣入通州”,绍兴二年(1132年)三月“水贼翟进袭汉阳军,杀守臣赵令戣”[9]卷二六《高宗三》、卷二

七《高宗四》。绍兴中后期,特别是宋孝宗朝江上水军不断加强,江防体系不断完善,已不可能出现杨么那样的水上势力,也不可能出现邵青那样凭借几千人即在长江上往来如无人之境的情况。大股水贼已消声匿迹。偶见淳熙七年建康府发生饥荒,江段有“水贼徐五窃发,号‘静江大将军’”,江东安抚使范成大出兵“捕而戮之”[9]卷三八六《范成大传》,11870。但这类记载并不多见了。与北宋相比,长江主干道上水贼之患有所改观。

但是长江上的一些地形复杂的江段和河湖地区仍有几个水贼盘踞之地。一是太平州繁昌县丁家洲,为江中之洲,出入便利,“为从来盗贼盘结之地。口岸被贼舟船多是昏夜见无伴独宿,乘不备以取之。如丁家洲往往白昼劫掠。每得一舟,必尽杀其人,取其财,沉舟水中。官司无从根究”。洲上本有巡检,“土兵全阙,亦无舟船”,“贼亦无所忌惮”。于是商人们结伴航行,“商贾行上水则自芜湖结甲而上,行下水则自江州湖口结甲而下,少者亦须十数舟而后敢行”。张守指出治理丁家洲水贼的办法就是整顿巡检司,“轮差将官统一二百人及船十余只于丁家洲驻札,一月一替。既夺其巢穴,则无从盘结,又知大军屯戍,则不逞之辈自然销弭”[34]卷七《乞措置丁家洲札子》。在江防体系强大时,这样主航道上的水贼很难壮大。

二是监利县鲁家洑至汉阳军通济口的沌河也是一个盗区,初因“无巡检弹压,盗贼无以畏惮”。乾道四年(1168年)于沌内新滩设置了巡检。陆游入蜀时也经过沌河,他看到“两岸皆葭苇弥望”,“平时行舟多于此遇盗。通济巡检持兵来警逻。不寐达旦”[30]卷三,184。虽有士兵巡逻,也通宵警戒,仍不敢睡觉。范成大从四川东下,也经过沌河,见“两岸皆芦荻,时时有人家,但支港通诸小湖,故为盗区,客舟非结伴作气不可行”。特别是百里荒一段,“皆湖泺菱芦,不复人迹。巨盗之所出没”。范成大船过此,如临大敌,“月色如昼,将士甚武,彻夜鸣橹,弓弩上弦,击鼓钲以行,至晓不止”[35]。但在长江主干道上并未见有沌河这样的“盗区”。

三是鄱阳湖南端,是武阳和余干两江入湖处,河汊众多,是水贼藏身之处。其中处于鄱阳湖尾的邬子口直到乾道年间仍“名为盗区,非便风张帆及有船伴不可过”[36]。鄱阳湖水贼北宋就存在。北宋饶怀英“尝泛鄱江,夜泊荒浦,旁有游舟,若行贾者,君潜察之意其贼也”。饶怀英用计杀五六人,生擒二人[37]。

水贼问题不仅长江存在,其他河湖地区也不同程度地存在。如,太湖和钱塘江下游,这些地区水情复杂,水贼较为严重。“浙西亦多盗,群穴太湖中”[9]卷四五○《李芾传》,13245。嘉定年间,吴县“有杀人于货挟其舟亡者”,后“得贼太湖,与舟俱至”[9]卷四○九《唐璘传》。太湖还有长年盘踞的水盗团伙,如长兴县荻浦之盗势力甚大,甚至“南荡塞卒与之交通,为之耳目,其商旅之实舟江浒,某舟某物此曹一一密探,及至波涛之冲,专以巡为名,如取诸怀。及有司捕之,则或纵或擒,皆在此曹之手”[38]。这些人“一出动是船数十只,众数百人,军器数百件,出没太湖,往来镇市,劫人财物”。宝祐二年(1254年)宋朝调集了许浦、顾径、澉浦等地兵三千五百余人,水陆并进,生擒贼首陈超、陈洧、沈文海、沈文焕四凶等三百八十余人,缴获船二百余只[39]卷一《奏平荻浦寇札子》。南宋初以后,其他内河地区不再见到如此规模的水贼。钱塘江下游也是一个盗区,“有白昼剽掠之风,客舟非数十为党不敢西上”。水贼多是当地的无赖子,“平时贩私违禁,其舟出没波涛白刃林立,卒然遇之,则姑以买物而争登客舟。若随其所索,委而与之,则幸而免。不然则掠而去之”。“严、婺之舟遭其劫者数十矣”[38]卷二《与包宏斋》。但是绍兴中期以后在江防体系严密的长江上不见如此猖獗的水贼。

四、结 论

南宋国防形势与北宋一大区别就是江防成为国防要务。南宋将江防作为事关存亡的对金正面防御的最后和最重要防线,构建了以江防为根本,以扼守长江上游的川陕荆襄为屏障,淮防为藩篱,以海防为辅助的对金防御体系。逐步建立了数量庞大的江防水军及其管理体系,形成了多层次的江防要塞体系。南宋江防体系及其策略,在对金防御中发挥了有效的作用,确保了南宋立国于江南。

南宋江防根本目的是防金,但南宋建立江防体系后,与金仅有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采石水战和镇江江面的不战而胜,总体上是处于战略防御状态。对内则发挥了弹压水贼的作用。而且南宋水军的壮大与南宋初弹压水贼密切相关。绍兴中期以后长江主航道上水贼基本平息,但几个水情复杂的江段仍是水贼盘局的“盗区”。但是抑制和消弭水贼并非长江防御的主要目的,而只是伴生的结果。

南宋以江防为根本的边防总体上是以防御而非进攻为导向的国防方针,是“以大兵及舟师固守江淮,控制要害,为不可动之计”[40]卷七《论未可用兵山东札子》。南宋虽认识到上游的重要屏障作用,但江防总体上重下游,轻上游。这一缺失导致蒙古在襄阳造船练兵,从鄂州轻易突破了南宋江防,使长江之险、舟楫之利与南宋共有之。双方在上游对抗几十年,而江防一破,数年间南宋便告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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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卢春艳】

The Structure and Functions of the Defense System on the Yangtze River in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HUNG Chun-yan

(College of History and Archives,Yunnan University,Kunming,Yunnan 650091,China)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was based in Jiangnan,and the defense on the Yangtze River became a critical matter of national safety.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established a defense system against the Jin Dynasty incorporating the defense on the Yangtze River as the last and most crucial defense,the war zones of Chuan-Shan, Jing-Xiang, and the defense on the Huai River as the outer defense.An army specialized in the defense of the Yangtze River and a multi-tiered system of fortification on the Yangtze River were also established. Southern Song Dynasty’s defense system on the Yangtze River was proven effective in the defense of the Jin Dynasty and the crackdown on the rebel forces pillaging on the river, but it was defective that the lower reaches were well-guarded while the upper reaches were not, and it resulted in the breach of defense by the Mongolian forces at E’zhou,and consequently accelerated the demise of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defense system on the Yangtze River;structure

2016-02-10

黄纯艳(1967—),男,湖南永顺人,云南大学历史与档案学院教授、博士生研究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宋史及中国经济史。

k244

A

1005-6378(2016)05-0010-08

10.3969/j.issn.1005-6378.2016.05.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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