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茫茫藻海》的女主人公-安托瓦内特的创伤解读
2016-03-09朱各各云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云南昆明655000
朱各各(云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云南 昆明 655000)
对《茫茫藻海》的女主人公-安托瓦内特的创伤解读
朱各各
(云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云南 昆明 655000)
摘要:作为一个克里奥尔人,安托瓦内特既非白人又非黑人,她在二者的夹缝中艰难生存着,自身建构的失败使其遭遇首次创伤;在她经历了人生的跌宕起伏之后,她寄希望于和白人的婚姻来拯救自己,结果不外乎是深化了其创伤;最终她的死亡意味着其创伤治愈的失败。
关键词:安托瓦内特;首次创伤;创伤深化;创伤治愈失败
作为《简爱》的前篇,自从问世,《茫茫藻海》就被给予了极大的关注。有些学者认为安托瓦内特(以下简称安)是父权社会的牺牲品,她在争取自身权利的过程中付出了沉重的代价(Sarvan, 1999)。有些批评家主要通过男主人公 来分析作品所呈现的女性主义主题(Nebeker, 1981)。在面对女性主义批评时,作者琼·里斯声明,她更加关注对女主人公悲惨命运的呈现(Nebeker, 1981)。综上所述,前人对《茫茫藻海》女主人公安的解读多从女性主义,悲剧,后殖民身份等角度进行,本文则试图从创伤的视角对安进行新的认识,文章包括三部分:首次创伤;创伤深化;创伤治愈失败。
一、首次创伤
创伤理论源于弗洛伊德,但对其进行系统的研究是在1980年美国心理学会把PTSD(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创伤后应激障碍)作为一项正式医学疾病列入学术研究领域。“创伤理论”在20世纪90年代被拉卡普拉(Dominick LaCapra),卡露丝(Cathy Caruth)等理论家进一步阐发,并应用到了文化理论与文学研究上。蒙受精神创伤准确地说就是被一种形象或事件控制(Caruth,1995:4-5)。”既非白人又非黑人的安迫切希望自己能被两个群体之中的一方所接受,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是安无法逾越的,所以安的记忆深深地打上了创伤的烙印。
安的童年是在有色人种群体中度过的,但她是克里奥尔人,并非黑人,所以她从根本上就不会被黑人所接纳,这是她创伤的成因之一。“我从来不看任何生黑人。他们恨我们,把我们叫做‘白蟑螂’(里斯,2011:9)”(以下译著引语皆出自本书,故不再一一标注,只保留页码)。在这里“我们”指克里奥尔人,她使用“恨”这个词来描述白人和克里奥尔人之间的紧张关系。《废奴法令》颁布以后,作为前奴隶主,安一家人生活艰辛,他们没有没有经济来源,没有仆人,没有朋友,并且还要遭受黑人的肆意侮辱。作为对过去生活的寄托,骑马是安母亲唯一的乐趣,虽然“她无视那些黑人成群地站在附近,嘲笑她(p.4)”,可是“然后某一日,大清早,我看到她的马躺倒在鸡蛋花树下(p.4)”。事实上,马是被毒死的。另外,提亚在安的童年生活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不仅在生活中,提亚是她的玩伴,而且在内心深处,她渴望被提亚所代表的黑人群体所接受。因为无论是在和提亚打赌时,提亚作弊使她输了,还是提亚把她的“早上才浆过,熨过,干干净净的裙子(p.12)”穿走时,其实安并没有太多的抱怨之词。事实上,安穿上黑人女孩提亚的衣服就象征着其在心理上想掩盖自己的非黑人的标志,迫切希望被黑人所接纳的愿望。但是当她把提亚的衣服穿回家后,她的母亲安妮特的反应却是“把这套衣服扔掉,烧了。(p.12)”。 她的愿望被母亲给毁了。
母亲安妮特与白人梅森先生的婚姻是安一家人向白人群体靠拢的标志,但是在此过程中他们却更加被黑人所憎恶。库利伯里庄园
的火灾以及提亚的见死不救深深地伤害了安。在穷困潦倒地生活了五年之后,梅森先生与安妮特的婚姻,把“我们从贫穷与痛苦中解救了(p.21)”。虽然安内心并不接受梅森先生,并且叫他“白爸爸(p.21)”,但是她很感激他为这个家庭所带来的庇佑,因为“如果不是碰上他,她也许早就死了”。由于安妮特与白人的结合,使黑人害怕克里奥尔人重新掌握支配权,他们的自由及地位会再次收到威胁,所以他们放火烧了库利伯里庄园。“我们穷的时候,黑人至少没有这么恨我们。现在憎恨又开始了,并且比过去更厉害(p.21)”。放火时,黑人叫他们“黑英国佬……白皮黑鬼(p.30)”。最使安受到伤害的是当她看到提亚想要寻求她们母女的保护时,她却扔了石头。“我看到提亚和她的母亲,站在并不太远的地方,我跑向她,因为她是我过去的生活所唯一留下的一部分……跑近一点后,我看到她手里抓着一块带尖棱的石头……我脸上是血,她脸上是泪(p.33)”。
二、创伤的深化
拉卡普拉认为:“创伤病症的重复再现以及压抑的强制回返,无非只是一个想象的,虚幻的愿望,希望身心获得统一,创伤得以结束,个人得到救赎(LaCapra,1994:193)。”王在其书中指出:“创伤经历的转移和听众倾听的责任可以建立被暴力和忘记所破坏的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王,2013:42)。”所以面对创伤时,遭受创伤者要找到正确的倾诉对象,使得由于过去扭曲的事实所造成的情感的压抑得到释放。但是安并没有合适的倾诉对象,她寄希望于与白人的婚姻,但事实证明安希望与他人重建情感联系的努力是徒劳无功的。
安由于库利伯里的大火失去了弟弟,而母亲也被当作“疯子”监禁,她失去了亲人与家庭,所以在情感上她无依无靠。对于她来说,稍能弥补心理创伤的就是重新与他人建立情感联系,毫无疑问,走入婚姻的殿堂以此建立新的家庭是她的最佳选择。婚姻对于安意义重大。童年时期,是安妮特和梅森先生的婚姻使得他们一家重获新生,而成年之后她同样把自己的情感寄予婚姻,在一定程度上,安妮特和安如影随形。她认为自己和英国白人的婚姻能拯救自己脱离创伤的苦海,一如安妮特与梅森先生的婚姻能使整个家庭免遭更多厄运。这样看来,当科拉姨妈阻止他们结婚时,她一番挣扎之后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与罗切斯特成婚便不足为奇了。事实上,婚后她对罗切斯特的依赖已经达到了不能自拔的程度,她按照他的喜好穿衣,按照他的准则行事,为了表达自己对他的忠诚,她甚至说:“认识你之前,我根本就不想活下去。我总是觉得自己死了更好(p.81)”,“只要说声去死吧,我就会去死(p.82)。”
残酷的事实却是罗切斯特并不爱安,他娶她纯粹是为了她的财产继承权。“亲爱的父亲,我拿到了三万英镑……我现在有了一笔还算过得去的财产。我再也不会给你和你最爱的儿子我亲爱的哥哥丢脸了……我已经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或者说是你卖了它,不过毕竟这买卖还不算坏吧?(p.58)”。在他眼里,他们的婚姻就如一笔“还不算坏”的买卖。在听信了安同父异母的哥哥丹尼尔的谗言之后,他相信自己被“梅森一家可耻地欺骗了(p.86)”。此外,作为一个英国人,他在本质上看不起自己的克里奥尔妻子。“她可能是纯粹英国血统的克里奥尔人,但那双眼睛却既不是英国式的,也不是欧洲式的(p.55)”。在罗切斯特的叙述中他是多么残忍地表达了自己对于安的感受:“她同我压根毫无关系。每一刻我都是在勉力敷衍(p.65)”,“我不爱她。我对她感到饥渴,但那不是爱。我对她几乎感觉不到温情,她是个陌生人(p.83)”。除了在情感上,罗切斯特并不爱安,他甚至要把她的克里奥尔式名字“安”改为英国式的“贝莎”,对其名字的否认事实是对其克里奥尔人身份的否认。当她试图对他解释关于安内特的事情时,他总说:“我们现在不谈这个了吧,今晚好好休息(p.123)。”显然,他并不在意安的解释,他只遵从自己的判断。事实证明婚姻并不是安疗伤的工具,相反,其深化了她的创伤,在婚姻中她遭遇的是二次伤害。
三、创伤治愈的失败
赫曼说:“关于‘过去的创伤’这一术语,幸存者面临的任务是创建未来,她为被创伤所损毁的旧时的自我而哀悼;现在,她必须发展新的自我(Herman, 1992:196)。”安的悲剧在于她未能成功地“发展新的自我”,所以她对自身创伤的治愈以失败而告终,她唯有在死亡中才能解脱。
“我想要在不太靠近城里的地方租一栋有家具的房子,要足够宽敞,能容下两个独立的套间。我还让他们帮我雇佣一批佣人,我打算给他们非常优厚的待遇-我想,只要他们闭嘴(p.160)”。这就是残忍的罗切斯特设想的囚禁安的地方,在英国的桑菲尔德庄园。在囚禁生活中,红裙子和火的意象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安的意识之中,毁灭之火显示了安的绝望之情,她希望寻求一种解脱,“我望着地板上那条裙子,像是房间里燃起了大火。它很漂亮,让我想起必须要干一件什么事儿(p.185)”。红裙子与火联结,而火又与安的创伤记忆相关联,火使她童年记忆中的创伤复现。虽然安在桑菲尔德庄园遇火的经历是幻觉,但它又是她真实的心理活动,反映了她真实的内心活动。只有在火中她才能看清自己的过去,只有在火中她才能沉思自己的一生,也只有在火中她才能认清自己的出路。
在大火的幻觉中,安遇到了两个人,一个是提亚一个是罗切斯特。是提亚激发了她被黑人群体接受的希望,也是提亚使她遭受最深的心灵创伤;罗切斯特是她治疗创伤的寄托,但也是罗切斯特使她再次遭遇创伤。但她处在被囚禁的困境,她没有任何倾诉和依赖的对象,幻觉中的人物意象是不真实的,她也不可能和“真实的”人物建立联系,所以创伤治愈的基础根本不存在,那么创伤治愈的愿望当然不会被满足。“然后我又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贝莎!贝莎!这一切我都是在一瞬间看到和听到的。天空火红火红。有人尖叫,我想,我为什么尖叫?我喊‘提亚’,然后就跳出去,马上就醒了(p.188)”。在安的意识里,她认识到自己无法应对创伤,她的结局唯有死亡。
四、结语
由于安的克里奥尔人血统,她既非白人又非黑人,所以她处于二者的夹缝中艰难而卑微地生存着,这是她首次创伤的成因。在痛苦的挣扎中她寻求婚姻的庇佑,结果适得其反,她不但失去了金钱,丈夫,婚姻,更失去了自由,如“疯女人”般被死死囚禁于阁楼。最终, 重建新的自我的努力也以失败而告终,她宁愿走向毁灭也不愿意在痛苦中徒劳挣扎,故事以她悲壮地在大火中纵身一跃而结束。其实安的创伤何尝不是整个被排斥,被边缘化的克里奥尔种族的创伤? 琼·里斯以安这个缩影传达了对克里奥尔种族的关注。
参考文献:
[1]王欣,《创伤,记忆和历史》[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13。
[2]张德明,《藻海无边》的身份意识与叙事策略[J]。外国文学研究,2006(3):77-83。
[3]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M],高觉敷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217。
[4]琼·里斯,《茫茫藻海》[M],方军,吕静莲译,上海文艺出版社,2011。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64X(2016)01-000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