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褪去克里斯塔普斯·波尔津吉斯

郭忻杪

时至今日，波尔津吉斯一定仍忘不了，选秀夜，响彻整个布鲁克林街区的巨大嘘声——当尼克斯在首轮第四顺位摘下他这个当时略显神秘的愣头小子时，这座焦躁的城市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宣泄点。

在曼哈顿打球需要有极其强大的心理素质，接下来，尽管不利信息不断接踵而至，操着一口流利外语的小波却依旧沉着冷静。

只用不到半年时间，他便靠自己的表现彻底征服了世界之都，成为2015届最受瞩目的新秀之一。年度最佳新秀？下一站纽约之王？抑或是第二个德克·诺维茨基？请尽情地大胆想像吧，因为拉脱维亚小伙说了：只有天空才是他的极限。

波神驾到

11月的一天，波尔津吉斯和队友凯尔·奥奎因一起去新泽西鲁迪的一家男孩女孩俱乐部，专程探望那里的孩子们，身高2.21米，鹤立鸡群的他很快就成为了孩子们围观的对象。

其中有个胖小子傻乎乎地问波尔津吉斯是不是地球上最高的人，纽约四号秀一脸坏笑地看着他：“哎呀，我也不知道啊！”

波尔津吉斯的父母都很高，一个1.93米、一个1.85米，父亲塔利斯如今是大巴司机，但也曾是一名半职业篮球运动员，母亲英格丽达早年入选过拉脱维亚国家青年队。老两口此前在纽约已经呆了两个月，因为签证问题，他们12月初暂时先回国了。可因为又舍不得儿子一个人在大洋彼岸生活，准备回去一段时间再回来。受限于外交政策，老波尔津吉斯夫妇一年中只能在美国停留6个月。“他们对我再重要不过了，妈妈负责照料生活，爸爸会去看我的全部比赛，并尽可能多的给我指导。他们也喜欢纽约，不过只有爸爸会说一点英语，所以交流有时候也挺辛苦的。”波尔津吉斯说。

当然，这份辛苦纽约球迷眼下可不会太在乎，不是说他们无法理解这其中的真正难处，而是由于波尔津吉斯优异表现的缘故，正沉浸在甜蜜梦境当中，还顾不上去关注太多其他事情。

上赛季，“大苹果军团”只赢了可怜的17场，整座城市陷入巨大悲伤当中，这让他们在全明星周末期间都高兴不起来。麦迪逊广场花园门口那些兜售门票的黑人，恨不得用买一送一的方式处理积压在手中大把的门票。可这个赛季开始后，他们再没有了这样的困扰。

因为波尔津吉斯的出现，尼克斯胜率始终能维持在50%左右，更重要的是，他让城市里每个人都看到了希望。是的，当地很多习俗小波还并不了解，他甚至在感恩节前都不知道火鸡究竟长什么样。不过，他正在努力融入，希望能通过更多途径了解这座城市，了解这里的球迷。

在尼克斯队更衣室里，波尔津吉斯是最喜欢笑的一个，都说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差，他就是这样的例子。再早些，还在西班牙联赛打球的时候，他也一样爱笑。小伙子的笑容，让他在处理自己与俱乐部合同时，省去了不少麻烦。比如塞维利亚队总经理何塞·路易斯·加雷拉就说：“克里斯塔普斯这孩子的未来注定会光明，我们没必要阻止他，甚至设置障碍。”

11月17日，尼克斯主场102比94击败黄蜂，波尔津吉斯登场31分钟，17投10中（其中三分球2中2），砍下29分、11个篮板。赛后，黄蜂助教、同时也是尼克斯名宿帕特里克·尤因在接受采访说：“看看，这个来自异国他乡的年轻人，我想他们（纽约球迷）再也不会想我了。2.21米，打法却像小前锋一样，不可思议。”

是的，波尔津吉斯的技术特点，十分符合现代篮球理念——大个子，能扣能跑能控球，三分线外还能投篮。这种表现让经常来MSG观战的威利斯·里德都激动得直扮鬼脸：“我真的不敢想像，他要是出现在我那个时代会怎样。这对尼克斯的未来，再好不过。”

波尔津吉斯的未来，就是尼克斯的未来。就像加雷拉所说，其实多年前，你就能预见到这个孩子将来能走多远，而两件小事更是坚定了这种判断。

第一件，是波尔津吉斯当年经常在训练结束后，还继续硬拉着队友尼科拉·拉德切维奇一起练球。有时，后者累得都不想动了，他却依然兴致勃勃。有天赋，再加上无限热爱，试问，这样的人怎会不成功？

“这还不算完。”拉德切维奇说，“克里斯塔普斯还很谦虚，愿意聆听教练的教诲，指出不足后，他会练得更加卖力。”

第二件，是效力塞维利亚期间，球队曾请过一位老妇人做临时工，有时打扫地板，有时替球员们洗衣服。按理说，这样一个角色，很难引起他人注意，至少波尔津吉斯的队友几乎没人在意。可他不一样，每到一个客场回来后，都会给老妇人带礼物，比如说去比利时打冠军联赛，回来时就一定带巧克力。

“一个不到19岁的孩子，发自内心愿意去做这件事，善良的人，运气也一定不会差。”加雷拉说。

如今来到NBA，这种好人缘小波自然也带到了纽约。像阿隆·阿弗拉罗就说：“克里斯塔普斯的天赋是我见过最好的。他从不会辜负任何一名队友的希望，你在比赛中听到他的名字被反复呼唤就是证明。从赛季第一天开始，他就很努力，这让人不由得不喜欢他。”

主教练德里克·费舍尔认为，波尔津吉斯现在正逐渐适应NBA的比赛节奏。“我很清楚他身材瘦弱，但这并不妨碍打好比赛。”除此之外，“老鱼”还透露：接受菲尔·杰克逊建议，闲暇时小波正努力增重练力量，像现在他就比选秀时身上多出了足足10磅肌肉。

波澜壮阔

对波尔津吉斯来说，他之所以能如此快地融入到NBA当中，在世界之都纽约城如鱼得水，这还要感谢小时候的一段经历。

在他只有7岁的时候，便可以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并一直受美国文化浸染。别看现在小波是剃了一个平头，但过去他可是有一头长发的。10岁那年，受艾弗森启发，波尔津吉斯决定也要把自己的发型变成“垄沟辫”。他的两个哥哥不仅没有阻止弟弟，反而还鼓励他，大哥马丁斯更是还找来一条蓝色头带，配上垄沟辫发型，把其打造成了卡梅隆·安东尼在掘金时的模样。

“我那时把头发留得很长，有一天，就是要这么干，哥哥们也鼓励我，说那样的发型很酷。”波尔津吉斯笑着回忆道。

时光荏苒，当小波长到15岁的时候，身材已经非常高大了。那一年，为了提升自己的技术，他决定飞赴西班牙，不会说当地语言，不了解当地文化，就这样懵懵懂懂开始了在伊比利亚闯荡的日子。所以如今来到美国，对于如何融入异乡生活早就驾轻就熟。

“他的生活全部就是篮球。”半年多前曾指导波尔津吉斯准备选秀的训练师乔·阿布纳塞尔如是说道，“白天进行各种常规训练，晚上又加练投篮。不管是在拉脱维亚、西班牙还是纽约，每次聊到文化差异这个话题的时候，他总会说：很好啊，体验一下又有何妨？可实际上，他所说体验文化的方式就是去体育馆练球。”

波尔津吉斯这样的习惯是从小养成的，他的父母和两个哥哥都是篮球运动员，所以他小时候并没有太多选择。直到今天，小波还记得6岁那年，母亲第一次把他带去利耶帕亚体育馆，那也是他人生第一堂正式训练课。当他的启蒙教练埃德文斯·斯皮路德因为动作不到位大吼大叫时，波尔津吉斯哇哇大哭，这便是篮球留给他的第一印象。

可说来也怪，这样的第一印象后，小波居然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逐渐燃起了对这项运动的爱。直到今天，这份热爱之火依旧没有丝毫减退，反而越烧越旺。“我觉得世间万物多数如此，你的天赋每提升一个档次，懒散程度也会随之提升一个档次，但克里斯塔普斯不是这样。他真的很爱篮球，从不会回家后跟我们说‘天啊，太难了这样的话，他一直都享受其中。”二哥扬尼斯说。

就这样，小波一路进步，直到被尼克斯选中。选秀夜，当亚当·席尔瓦念出他名字时，现场爆发出了刺耳的嘘声，纽约球迷方寸大乱，一个个脑子里闪现的都是安德烈·巴格纳尼的影子（更有甚者，还想到了弗雷德里克·维斯）。后来，虽然他笑着上台，跟萧华亲切握手，可那些穿着印有“NewYork”字样T恤的球迷却一个个双手抱头，脸上写满了惊恐，一个孩子更是还做出了拇指朝下的不屑手势。这一切，波尔津吉斯都暗暗记在了心里。

赛季开始后，除却对黄蜂一战拿到赛季最高分外，11月21日打火箭小波还砍下过24分、14个篮板外加7次盖帽。这也是尼克斯自尤因后，第一次有球员打出这样豪华的数据；联盟里自“大鲨鱼”奥尼尔后，第一次有新秀能单场砍下如此数据。他在这场比赛中三分球又是3投2中，7个盖帽也创下了2015届新秀单场盖帽纪录。整场比赛，这个19岁的东欧小子让哈登、霍华德这些全明星们颜面尽失。进攻端，火箭内线对于他超远的射程无能为力，似乎又再次遇上了恐怖的巅峰德克和阿尔德里奇；防守端，靠着身高臂长和出色弹速，他四处张网捕鱼，威力覆盖整个半场，仿佛又让人嗅到了当年基里连科和加内特带来的窒息感。众所周知，哈登的欧洲步造犯规乃是联盟一绝，不知多少人在这招面前都吃过大苦头，然而小波这场却三次巨掌封杀大胡子的突破上篮，其中又尤以第三球最为残暴——当时是皮球被其用双手硬生生按下，直接扼杀了火箭的进攻。

11月最佳新秀？毫无悬念，西部是唐斯，东部就是波尔津吉斯，官方新秀榜上他多数时间也是力压选秀时排在自己前面一位76人队的探花郎贾利尔·奥卡福。

“这就是我自选秀日后一直想要做的事情，把嘘声变成掌声。”小波说，“这里是美利坚，这里是NBA，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想要得到爱，就得用实力去换。”

尼克斯队到底对波尔津吉斯有多重视？他们专程为其在曼哈顿配备了公寓，只不过父母在时他还是选择跟他们一起住在怀特普莱恩斯。这里是郊区，距离球队训练馆非常远，但常年在外打拼的孤独经历，让小波更看重有家人陪伴的日子。

“每当我有点洋洋得意时，他们会给我降温；而当我萎靡不振时，他们又会给我信心。我的家人们知道如何让我保持精力集中，去好好思考应该在球场上做些什么。现在，我也学会了这种方法，帮助自己通过每场比赛都从精神层面变得更好。”

感受得到，虽然已剪掉长发，也不再梳垄沟辫，但这个年轻人身上的很多东西，直到今天也没有改变过。

心似狂潮

上一个尼克斯自己培养出来的高顺位新秀？恐怕还要追溯到1985年，当时他们摘下状元秀尤因。所以波尔津吉斯现在正经历的一切，“大猩猩”可谓是深有感触，对于这位潜力新星，他也有很多话想说，特别是一些在纽约的生存法则，特别想传授给这位晚自己30年的后辈。

“处在纽约城中，你所做的一切都被暴露在显微镜下。”尤因说，“这里的球迷，他们自以为很了解这项运动，总想指导你该如何打球。有时，需要满足他们这个愿望，再用一些高光表现让他们为你欢呼。”

波尔津吉斯做到了，新赛季第一周他就进了十佳球。当时是对阵老鹰，他在后场断了埃尔·霍福德的球，一条龙推进，一个背转身运球过掉防守者后，凌空劈扣。接下来，这孩子隔扣似乎是上了瘾，打马刺，他飞腾而起，在阿尔德里奇头上完成单手暴扣。再然后，门罗、波什、乐福、瓦兰修纳斯……一个都跑不掉。

大苹果城沸腾了，还没出11月，波尔津吉斯的6号球衣便已经售罄，个人社交网站也多了15000名关注者。纽约球迷一向刻薄无情，他们从未善待过自己的英雄和巨星，即便是孤独勇猛的尤因，在那些失败的岁月里，也曾被嘲讽谩骂。而每况愈下的安东尼，更是正渐渐陷入到这轮回的悲剧之中，幸亏波尔津吉斯出现，才又重新点燃了“甜瓜”的征途。

“这个赛季打球明显感觉有劲头多了，事情有时就是这样，情况好的时候就什么都好，不好的时候就什么都不顺。今年我们能赢下更多场比赛，这要感谢大KP的到来，他的活力、他的扣篮，给整支球队都注入了精气神。”安东尼说。

而随着表现越来越好，人们也开始真正拿波尔津吉斯同他的模板诺维茨基进行比较了。12月7日，尼克斯主场97比104不敌小牛，这场比赛小波18投13中得到职业生涯第二高的28分，诺维茨基那边则是25分。赛后，有记者问费舍尔是否可以将二人进行下比较，他则只是耸了耸肩，淡淡说道；

“我认为现在还不能比，KP或许未来能达到德克的高度，但眼下他得先在这个联盟站稳脚跟。”

难道，对于自己这位新弟子的表现，“老鱼”看在眼里不觉得欣喜么？显然不会。但他又为什么要这样说？恐怕更多还是不想让其背负太多压力。因为这种比较就好像当年科比之于乔丹、诺维茨基之于伯德、奥尼尔之于张伯伦一样，设想一个年轻人未知的潜力总是令人兴奋，他和恩师菲尔·杰克逊也一定都深知联盟里现在恐怕再没有谁能像波尔津吉斯一样拥有最大片尚待发掘的领域。正因为太在乎，才更要谨慎、低调。

还记得德克之前大前锋是什么样的么？想想麦克海尔、巴克利、奥克利。“PG在攻击篮筐前必须得有自主运球五到六次的能力！”德克此语既出，从那之后这个一头卷发的德国人便挂着一身威慑性极强的三分炸弹彻底改变了比赛，并让空间型四号位大行其道，成为年轻大个子们争相效仿的模版，波尔津吉斯也是其中一员。小波从小看着德克的投篮表演长大，即使长成身高超过2.20米的巨人依然坚持不懈练习远投。现在他是罗宾·洛佩兹的内线搭档，不久后没准还会进化成一名中锋，给更多对手制造更多麻烦。

还是同小牛这场比赛，除了以72.2%的超高命中率砍下28分外，小波还连续命中了最后时刻的两记三分，一度为尝试拼命挽回比赛的尼克斯成功续命。这种类似于老将无所畏惧的罕见气魄，让37岁的诺维茨基都赞不绝口：

“KP真是名特别的球员，比我当年出色多了。”

的确，回想新秀赛季，德克出战47场，场均只有8.2分。现在波尔津吉斯每场能得到13分，同时还有8.1个篮板和2.1次封盖进账，并显露出菜鸟通常欠缺的自信。比赛结束，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朝对方走去，NBA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欧洲球员就这样站在麦迪逊广场花园中央，向他预想之中未来的接班人送去了祝福：

“加油，祝你好运，打出令人铭记的职业生涯！”

然后，小波信心满满地走向球员通道，迎接他的，是阵阵掌声和一双双伸出的手掌。其实，不光是诺维茨基，在他身上还刻满了很多其他巨星年轻时的烙印，我们看他，就会回忆起许多美好的青春时光。未来，这掌声必定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响彻，因为他注定不是纽约的过客，而是这座城市的拯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