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对商业社会中产品质量问题的批判
2016-03-07李鸿凯王涛
李鸿凯,王涛
(吕梁学院 思政系,山西 吕梁 033000)
马克思对商业社会中产品质量问题的批判
李鸿凯,王涛
(吕梁学院 思政系,山西 吕梁 033000)
近年来,现代商业社会中层出不穷的产品质量问题,刺激着每一位消费者的神经。通过对马克思关于商品与货币以及现代技术对商品生产问题的认识,可以更加深入了解商业社会中商品质量问题的根源。生产商品的使用价值(即质量)并不是商人的最终目的,它只是商人获取货币的手段。同样,现代技术运用于商品生产时一味追求产量上的增加,一定程度上忽视了产品的质量。现代技术和商业生产本质上都是一种计算性行为。因此,商人追逐利益的本性和现代技术在提高商品质量方面的捉襟见肘,都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商品质量的下降。商品质量问题产生的根源恐怕使得在现代商业社会的内部即使构建再好的监督惩罚机制也不能完全根除这一顽疾。
商品质量;货币;现代技术;产量;计算
商品经济的快速发展极大地满足了普通消费者的日常物质需求,与此同时,商品的质量问题也层出不穷,不仅干扰了正常的市场秩序,也损害了消费者的合法权益。如今,商品的质量问题已经渗透到了商业社会的各个行业,如医药卫生、食品工业、建筑行业等。对于该问题的研究,大多学者从提出解决的方法,如构建良好的经济体制包括严厉的监督惩罚机制来讨论,有着深刻的理论意义和现实价值。但通过对马克思关于商品与货币以及现代技术对商品生产问题的研究,我们不难发现,即使在商业社会内部构建再好的监督惩罚机制,也并不能完全根除这一顽疾。
一、一切都在金钱的震动之中
(一)“货币是商人的最终目的”
生产商品的使用价值并不是商人的直接目的和最终目的,它只是商人获取货币的手段而已。正如马克思所说:“决不能把使用价值看做资本家的直接目的”[1](P178-179)。即使商人注重产品的使用价值(即质量),那也只是把质量看作是获取货币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在商品生产中,使用价值决不是本身受人喜爱的东西。在这里,所以要生产使用价值,是因为而且只是因为使用价值是交换价值的物质基质,是交换价值的物质承担者”[1](P217)。一旦可以向消费者隐瞒商品质量上的缺陷而不妨碍交换成功,商人一定会这样做。尽管商品的质量存在问题,甚至是严重危害消费者身心健康的缺陷,但那是消费者自己的事情,与商人无关。商人赚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提到“货币是他的最终目的”[1](P179)。所谓“顾客是上帝”,这个上帝只有在消费时才是上帝。在消费的时候,商人极力夸耀其产品的质量。随着消费的结束,商人获得了货币,上帝便消失了。许多商家的售后服务质量很差,原因即在于此。对于商人而言,售后服务是多余的累赘,是迫不得已采用的营销手段。
(二)“商业是合法的欺诈”
现代商业社会里,许多行业都存在着公开的内部秘密,普通消费者却难以知晓。近些年来,每当社会上揭露出一种商品的质量问题时,我们总能在新闻媒体上看到“行业秘密”这个词语。我们国家如此,外国也不例外。2014年8月3日的《法制晚报》报道了英国记者卧底某快餐店原料厂爆料鸡肉遭粪便污染的新闻,报道指出,“弯曲菌属污染食品并不为大众察觉,但对于行业老板、零售高管和政府官员而言,其污染规模和致病人数在过去10多年间一直是公开的秘密”[2]。其所谓的“行业秘密”,就是利用消费者的不知情来获取货币,把货币从消费者的口袋里吸引出来。恩格斯在百余年前就说:“商业的第一条原则就是对一切可能降低有关商品的价格的事情都避而不谈,秘而不宣。由此可以得出结论:在商业中允许利用对方的无知和轻信来取得最大利益,并且也同样允许夸大自己的商品本来没有的品质。总而言之,商业是合法的欺诈”[3](P447)。当然,并不是每次对消费者的欺诈都能成功,能否不被消费者或者媒体揭穿而获得更多的货币,是经商的一种奇特的冒险。虽然存在风险,但这些顾虑都不会打消商人的欺诈行为,他的双眼已经被金钱完全蒙蔽掉了,即使存在被揭发或巨额罚款的风险,商人依然会冒险造假。究其根源,商人存在一种赌徒心理。如英国某快餐店原料工厂的行业内部“公开的秘密”竟然能存在10多年而不被揭穿,这足以吸引商人。布阿吉尔贝尔说:“货币向全人类宣战”[1](P165)。
(三)“商业行为是一种精明的计算”
在商业社会里,商品的质量始终存在着隐患,仅仅依靠商人的自律是无法解决问题的,因为商人并不会把商品质量问题放在第一位,商人的自律抵挡不过货币的诱惑。在传统社会里,之所以没有出现严重的产品质量问题,是因为在自然经济条件下,人们生产产品不是为了交换获取金钱,生产的目的只是产品的使用价值(即质量),而非交换价值,马克思说“谁用自己的产品来满足自己的需要,他生产的是使用价值,但不是商品”[1](P54)。自然经济和商品经济的差别即在于此:一个生产使用价值,满足自己的需要;一个是生产交换价值,满足别人的需要。商业社会中产品的交换价值取代了使用价值的位置。当然,并不是说生产产品为了让别人使用就一定会导致产品质量的下降,在公众、媒体、政府相关部门等严格透明的外部强制监督下,商人会被迫注重产品的质量,这里说的是“被迫”,而不是“自愿”。商人被迫严格生产的程度有多大,取决于商人和监督者力量的对抗程度。这种对抗“带有势不两立的性质,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另一个人的意图,知道另一个人的意图是和自己的意图相反的”[5](P447)。商业社会中,商业行为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它殚精竭虑地度量着投入与产出,以最小的投入获取最大的收益,是一种精明的计算,本质上是一种计算性思维。康德在其著作《道德形而上学原理》中很恰当的区分开这两种行为:出于责任和合乎责任。“买卖确乎是诚实的,这却远远不能使人相信,商人之所以这样做是出于责任和诚实原则。他之所以这样做,因为这有利于他”[4](P10)。商人最多能够做到的就是合乎责任,合乎责任并非出于本心的纯粹行为。不可否认,商人有时很注重产品的质量(像康德所说的“确乎是诚实的”),想通过质量上的优势击败竞争对手,但商人是否这样做要取决于他通过提高产品质量比他搀假所能获取的金钱数目要大还是小,守法成本是否小于违法成本。商人如果发现搀假能获取更大的利润,他就会选择搀假,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就出现了,这时候只有依靠外在强有力的监督来规范之。
(四)严格的监督机制和严厉的惩罚措施无法改变商人追逐利益的本性
现代商业生产一般都是封闭式的生产,闲人免进,对于普通民众而言,要想对商业生产进行有效的监督并非易事。即使消费者去参观,也很难洞察其不法手段。商品社会跟传统社会还有一个很大的不同,传统社会的产物是在消费者的身边完成的,产品生产的全过程在消费者的监督之下。商业社会则不同,商品生产的原料通常来自较远的地方,消费者无法知晓原料的具体生产过程,商人可以通过严格的检测测量出原料的质量,可是他们常常不关心,通常只是对外宣称已经严格把关。商业生产的封闭性,使得监督无从谈起。一旦外部强有力的监督缺失,商人逐利的本性就会完全暴露,商品质量就会出现问题。商人可以让行业秘密维持数十年甚至更久,从而获取大量金钱。公众的监督即使能够运行良好,但若没有严厉的法制上的惩罚措施,势必功亏一篑,因此,惩罚措施必须严厉,让商人畏惧才能奏效。“若违法成本小于守法成本,那么法律就会失效”[5]。公众严格透明的强制监督和严厉的惩罚措施能够规范商人的行为,但无法改变他追逐利益的本性,这种解决方法不是釜底抽薪式的,它反而能助长商人的投机钻营心理,商人会采用更加隐蔽高明的技术手段来搀假。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二、现代技术对商品质量的影响
与传统的自然经济相比,现代商品生产使用了大量的技术手段。无论是农业生产还是工业生产中,皆是如此。按照海德格尔的说法,现代农业已经工业化了,“耕作农业成了机械化的食品工业”[6](P13)。在现代商品生产中,技术手段极大地提高了产量,是传统自然经济根本无法比拟的。但是现代技术在商品生产中的使用绝对不是为了提高产品的质量,而是为了提高产量,获取更多的货币。正像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说的那样,“机器是生产剩余价值的手段”[1](P274)。这就为商品的生产留下质量上的隐患。
(一)现代技术条件下,相对于商品的质量,商人更关心产量
现代技术条件下,产量的增加极大地满足了普通消费者的物质需要,但现代技术能够解决的只是商品生产的产量问题,在质量方面却表现得捉襟见肘,有时可能导致商品质量的下降。商人关心的是产量,而消费者关心的是质量。买卖双方在这里表现出一种利益上的对峙和冲突。产量的增加并不能打消消费者在购买商品时的疑虑和担心。现代技术有讨巧和投机的特质,当商品搀假事件被曝光时,我们总是能够突然发现技术的身影。商品质量上令人担忧的事实使得产量上的增长变成虚假的繁荣。要想再次保证产品的质量,就不得不放弃一部分讨巧的技术手段,使用绿色的环保的方式进行生产,自己生产自己使用,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传统的自然经济。质量得到保证,产量却又下降了。产量和质量成了鱼和熊掌的关系,两者不可兼得。商人在权衡产量和质量的取舍时,注定会选择产量,因为产量就是金钱,更多的产量意味着更多的金钱。无休止的追求产量上的增加是商业社会内在的要求,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说,商业生产“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1](P47)。
(二)现代技术只不过是商人获取金钱的手段
商品生产是人与自然之间的一场物质交换,经济学家威廉·配第说,“劳动是财富之父,土地是财富之母”[1](P56-57)。但自然资源是有限的,可再生资源的生长有固定的自然节奏,因此也决定了产出也是固定的,不可再生资源的产出有枯竭的一天,这些都是现代技术特别憎恨的,它要缩短物质生长转化的周期,寻求量的突破,把有限性改造成无限性。也就是说,现代技术在促进生产时只关心的是量上的增长,而非质上的优化。生产出来的商品只有量的规定性,而无质的规定性。因此,劳动产品便被抽象化了,抽象成一种只可以用数字来计算的量的规定性。海德格尔指出,现代技术表现出一种“促逼”[6](P12)的暴力本性,“技术强迫大地超出其已经增加了的可能性领域,而进入那个不再是可能之物、因而不可能之物的东西中去”[6](P101)。现代技术有一种“使不可能之物变成可能的”[6](P101)咄咄逼人的暴力本性。也就是说,现代技术在本性上是逆反自然节奏的,这种反自然性丝毫不顾及事物的天然物性如反季节蔬菜、美国的食品工业等,它们的发展不惜耗尽地力,却能够极大地满足商人追求产量的欢心。现代技术无所不能的神奇魔力使得商业生产可以任意发展自己追求产量增长这种一贯的倾向。马克思说“货币天然是金银”[1](P108),其实在商人的眼里,现代技术就是货币,是能够带来个人财富短时间之内迅速增长的东西。技术的发展速度代表着财富的增长速度,财富增长后会进一步促进技术的革新。现代技术和货币犹如金币的两面,是两面一体的,又像是古希腊晦涩诗人赫拉克利特所说的那样“火变成万物,万物变成火”[1](P126),只不过技术是手段,金钱才是目的。
(三)现代技术和商业生产都是一种计算性行为
和马克思一样,海德格尔也洞察到现代技术和
商业生产之间的密切关系,“技术的统治不仅把一切存在者设立为生产过程中可制造的东西,而且通过市场把生产的产品提供出来。人之人性和物之物性,都在自身贯彻的制造范围内分化成为一个在市场上可计算出来的市场价值。这个市场不仅作为世界市场遍布全球,而且作为求意志的意志在存在的本质中进行买卖,并因此把一切存在者带入一种计算行为之中,这种计算行为在并不需要数字的地方,统治的最为顽强”[7](P306-307)。“作为这种持久的交易者和中介者,人就是‘商人’。他不断地衡量和度量,却不知道物的真正重量”[7](P329)。现代技术和商业生产两者之所以存在着紧密的联系,原因就在于两者都是一种计算性行为,都是对物的一种抽象,把物抽象成用数字来计算的量的规定性。这种计算性行为是无度和没有节制的,它是急躁的,迫不及待的,丝毫没有安静等待的耐心。它不停地从自身离开,远离自身,走上一条黑格尔所说的“坏的无限”[8](P229)的道路。它要求更多地产出,更多地收益。但是真正的无限,是容纳有限于自身的,是对度的敬畏。奥林匹克“更快、更高、更强”的竞技精神在现代技术和商业生产中体现的淋漓尽致,对度(即有限性)却缺乏足够的敬畏。商人不知道也无需知道物的真正重量,那不是他的第一目的和最终目的。商人在不停地度量,但他关心的只是产量的增长和货币的增长,他把商业生产等同为数目字层面上的不停堆积。对于商人而言,真实的有重量的物是不存在的,存在的是一堆数字意义上的抽象物。因此,现代技术便成为协助商业生产实现产量增长的手段,产品的质量就存在被忽视的危险。要想使商品获得质量上的保证,最彻底的解决方法就是对计算性思维的扬弃。但是一旦扬弃掉计算性思维,劳动产品就不再是商品了,它不再作为一种单纯数量上的抽象物而存在,而是有“真实的重量”,是现实的存在物。这只有在商业社会被彻底扬弃的时候才能实现。
三、产品质量问题是商品经济发展过程中难以祛除的魔咒
商品质量问题不是我们国家才存在的特殊现象,欧美国家也一样,甚至一些国际知名商家同样在做见不得光的事情。商品质量问题也不是今天才出现的,在马克思生活的年代就已经存在。在19世纪中叶的英国,当时的世界工厂已经能够看到商品的质量问题,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中记载着英国的面包搀假:“面包的情况,令人难以置信,在伦敦尤为厉害,这种现象是由下院‘食品搀假’调查委员会(1855—1856年)和哈索尔医生《揭穿了的搀假行为》一书揭发出来的。揭发的结果是1860 年8月6日颁布了‘防止饮食品搀假’法,这是一项无效的法律,因为它对每个靠买卖假货‘赚钱正当’的自由贸易论者当然是极端宽容的。委员会本身也相当坦率地承认,自由贸易实质上是假货贸易,或者用英国人的俏皮说法,是‘诡辩品’贸易。事实上,这种‘诡辩’比普罗塔哥拉更会颠倒黑白,比埃利亚派更能当面证明一切真实都只不过是假象”[1](P288)。商品经济从19世纪中叶发展到一个半世纪之后的今天,我们仍然能看到如出一辙的商品质量问题。原因在于商品经济没有改变它的本质即追求货币的最终目的。随着商品经济在全世界的扩张,商品质量问题不仅没有任何的改观,反而成为全世界采用商品经济模式的国家都存在的顽疾,如影随形般的存在着。现代技术最终也表现为一种计算性行为,相对于质量,产量是商人更为关心的问题。因此,在商业社会里,可以缓解产品的质量问题,但难以将其彻底根除。产品质量问题是商品经济本身固有的顽疾,它会扩散到一切采取商业生产的民族中去,并将一直伴随商品经济发展的全过程,成为难以祛除的魔咒。
[1]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2]《英记者述卧底5个月揭黑始末》,《法制晚报》2014-08-03 (A17).
[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4]康德.道德形而上学原理[M].苗力田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
[5]何中华.董仲舒德治思想的社会和学理基础[J].山东社会科学,2013(1):17-19
[6]海德格尔.演讲与论文集[M].孙周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
[7]海德格尔.林中路[M].孙周兴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
[8]黑格尔.小逻辑[M].贺麟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责任编辑 陶爱新]
Marx’s criticism on the quality of the product in business society
LI Hong-kai, WANG Tao
(Department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s, Lüliang University, Lüliang 033000, China)
In recent years, the constant issues of product quality stimulate every consumer’s nerves in modern commercial society. The awareness of Marx’s theory on commodity and currency as well as modern technology on commodity production can make in-depth understanding of the causes of the commodity quality problems in business community. The use value of Commodity-producing (quality) is not the ultimate goal of businessmen; it is just the means for merchants to get money. Similarly, the blind pursuit of modern technology to increase production on commodity production, to a certain extent, will ignore the product quality. Modern technology and commercial production is essentially a computational behavior. Therefore, businessmen pursuing the nature of interests and modern technology to improve product quality stretched have certainly led to a decline in the product quality. Because of this internal conflict, no supervison and punishment mechanism in the modern business society can completely eradicate this problem.
product quality; currency; modern technologies; output; calculate
10.3969/j.issn.1673-9477.2016.04.003
A81
A
1673-9477(2016)04-013-04
[投稿日期]2016-10-17
2014年度山西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二五规划”课题:应用技术型人才核心价值观塑造研究
李鸿凯(1987-),男,山西平遥人,吕梁学院助教,辽宁大学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