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话西游》中的台词解读唐僧形象
2016-03-07陈山青肖洁芳
陈山青,肖洁芳
(湖南工业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湖南 株洲 412007)
从《大话西游》中的台词解读唐僧形象
陈山青,肖洁芳
(湖南工业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湖南 株洲 412007)
《大话西游》是一部后现代经典喜剧电影,艺术成就卓越,其突出之处在于运用台词艺术实现了对唐僧原有经典形象的解构与颠覆。文章通过对《大话西游》台词的研讨,挖掘出大话语境下唐僧 “人性”“佛性”“现代性”三重合一的新形象,并在此基础上探讨了上世纪90年代香港人的情感世界与身份认同感。
《大话西游》;唐僧;台词;人物形象
剧本是电影的灵魂,好电影依靠优秀剧本来支撑。台词是剧本的基石,没有台词,就不能生成剧本。作为帮助观众快速了解并融入影片的工具,台词有着推动故事情节发展、塑造鲜明人物形象等功能。
影片《大话西游》是1995年由刘镇伟编剧、导演,周星驰主演的一部后现代主义电影。影片以经典神话小说《西游记》为蓝本,讲述孙悟空为赎前世罪孽转世成为至尊宝,历经爱恨情仇后放下尘世一切,义无反顾地走上取经之路的故事。刘镇伟凭借该片获得第2届香港电影评论学会最佳编剧奖和第15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编剧奖提名。影片的成功,除一众主演的精彩演绎外,主要是编剧巧妙运用台词对《西游记》文本进行了无厘头解读。《大话西游》摒弃了传统的线性叙事模式,采用回环式套层结构,以“月光宝盒”这一时空穿梭道具为媒介,构建出一个影像时空被模糊化、无序化的超现实空间。在此空间内,编剧通过夸张的人物语言与无厘头的台词对剧中人物性格进行塑造与再塑造,以“陌生化”的美学处理方式实现对《西游记》文本的彻底解构与颠覆。“陌生化”是俄国形式主义文论的核心范畴和理论,由俄国形式主义主要代表什克洛夫斯基在《作为手法的艺术》中提出:“艺术的目的是为了把事物转换为一种可观可见之物,而不是可认可知之物。艺术的手法是将事物‘奇异化’,把形式艰深化,从而增加感受的难度和时间。因为在艺术中感受过程本身就是目的,应该使之延长。艺术是对事物的制作进行体验的一种方式,而已制成之物在艺术之中并不重要。”[1]《大话西游》就是利用“陌生化”的处理方式,通过台词将剧中人物形象进行异化处理,使电影呈现出无厘头的喜剧效果。下面以剧中经典人物形象唐僧为例,来探寻台词对其形象进行成功塑造的过程。
一 唐僧的人性
什么是俗人?其定义主要有三:《荀子·儒效》说“不学问,无正义,以富利为隆,是俗人者也”,这里俗人是指不学无术、没有道义、唯利是图的人;《老子》中“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认为俗人只是普通的凡人;从佛法上论断,俗世与空门相背离,故俗人应当同出家人相对,为入世之人。我们采用后面的说法,即俗人是生活在尘世中的人。
《大话西游》中的唐僧是一位典型的俗人。影片颠覆了唐僧在《西游记》文本中被程式化的圣人形象,通过台词对唐僧形象进行“陌生化”处理,将他改造为一个婆妈啰嗦的小人物。当观众无法在影像中寻找到以往熟知的唐僧影像时,他们对于新的唐僧形象就会产生陌生感,这样一个“陌生化”的过程将遏止观众的思维惯性,引起观众的注意,恢复他们的感官能动性,使故事变形,从而产生无厘头的效果。[2]这种“陌生化”美学的处理方式增强了电影的趣味性,为解构、颠覆原有文本奠定了基础。在《大话西游》中唐僧俗人形象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世俗称谓。《大话西游》中,唐僧的第一句台词是“悟空,你怎么能这么跟观音姐姐说话呢。”在《西游记》中,唐僧面对观音一直尊称为观音菩萨或者观音大士,强调观音崇高的地位和自己对观音的敬意。《大话西游》中唐僧却反其道而行之,称观音为“姐姐”。“姐姐”通常是对大于自己年龄的家庭、亲戚中的女性成员以及关系亲密的女性成员的称呼。唐僧将“姐姐”这样平易、亲切且极具人情味的俗称来称呼观音菩萨,目的是要颠覆传统神话中神仙法师庄严神秘高高在上的形象,同时也带给观众这样的形象定位:观世音俨然是世俗之人,唐僧则完全是血肉凡胎。
再如,唐僧问看管自己的小妖:“你妈贵姓啊?”在传统礼教中,人际交往一般使用敬称,故称呼对方父母多为“令尊”“令堂”。在对《西游记》原文本的查检中也可以发现,唐僧对女性长辈的称呼多为“女菩萨”“老婆婆”等。《大话西游》中唐僧称呼小妖母亲为“你妈”,更像是寻常百姓间的随意攀谈,这让观众在感受到电影诙谐幽默的同时,还巧妙地塑造出唐僧的俗人气质。
2.世俗平民。影片中,唐僧用了不少生活化台词来展现他的俗人气质。例如他在孙悟空将月光宝盒失手掉落在地的时候所说的一段话:“悟空你也太调皮了,我跟你说过,叫你不要乱扔东西,乱扔东西这么多......你看我还没说完呢,你把棍子又给扔掉了!月光宝盒是宝物,你把它扔掉会污染环境。唉,要是砸到小朋友呢,怎么办?就算没有砸到小朋友,砸到那些花花草草也是不对的呀!”这段台词的主要意思是唐僧劝诫孙悟空不要乱扔东西。“乱扔东西”是生活中常见的不道德行为,却从未有人将此行为套用在神仙身上。在传统的观念中,神仙是超凡脱俗、无所不能的存在,在对于与神仙相关事物的诠释中均充满了圣洁与赞美的意味。唐僧的这句台词,打破“神是美好的”这种被固化的观念,将神拉下神坛,使神平民化。类似台词还有“小心啊!打雷咯!下雨收衣服啊”等。“收衣服”也是老百姓生活中的惯常行为,将这种行为与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联系在一起时,会让观众对角色产生“陌生感”,使观众抛弃对角色原有形象的感知,重新构建新的形象——俗世中的小人物。这无疑打破了传统唐僧温和儒雅的圣僧形象,赋予其新的灵魂。
3.世俗缺陷。《大话西游》中的唐僧形象有着许多俗人共有的缺陷,例如婆妈啰嗦、胆小懦弱等。其中,他最众所周知的缺陷就是啰嗦,也正是这个缺陷导致孙悟空生出弑师的想法,从而引发后面的故事情节。影片运用反复、比喻、夸张的修辞手法对唐僧“啰嗦”的缺陷进行了诠释。反复修辞是指同一语言单位反复出现,作用是表现强烈的思想情感,强调主题思想。[3]《大话西游》中的唐僧台词经常用到反复,不过其目的只是编剧为契合一种现代化的口语节奏而刻意为之,并不具备表达情感、强调主题思想的功能。例如:“你想要啊?悟空,你想要的话你就说话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虽然你很有诚意地看着我,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想要的。你真的想要吗?那你就拿去吧!你不是真的想要吧?难道你真的想要吗?”这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你想要吗”,编剧却煞费苦心地将这句话不断反复以达到对唐僧俗人形象的夸张演绎,让观众在不断“磨耳根子”的过程中直观感受到唐僧婆妈啰嗦的性格。除了反复修辞手法外,影片还运用比喻和夸张来强化唐僧“啰嗦”的弱点。例如孙悟空在描述唐僧如何“啰嗦”时的台词:“哈哈哈哈哈!大家看到啦?这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就好象整天有一只苍蝇,嗡……对不起,不是一只,是一堆苍蝇围着你,嗡…嗡…嗡…嗡…飞到你的耳朵里面,救命啊!所以呢我就抓住苍蝇挤破它的肚皮把它的肠子扯出来再用它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我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现在大家明白,为什么我要杀他!”《修辞学发凡》将夸张定义为“说话上张皇夸大过于客观的事实,名为夸张辞格”,其作用是通过对某一事物做出超常规的描述以收到突出形象、渲染感情等效果。[4]在这里,至尊宝将唐僧比喻成苍蝇,并试图将“苍蝇”肚皮挤破扯出肠子,然后用肠子勒住脖子。显然,这种行为带有明显的夸张色彩,因为“苍蝇”本身极其微小,拿苍蝇的肠子勒住其脖子,甚至割掉苍蝇的舌头,在正常情况下是无法完成的行为。孙悟空的这句台词,旨在通过夸张的修辞手法,将他对唐僧啰嗦的厌恶具象化,以达到强调唐僧“啰嗦”缺陷的目的。除此缺点外,唐僧还懦弱胆小。如影片中唐僧看到黑山老妖时惊慌逃窜、对孙悟空唱起“背黑锅我来,送死你去”的歌来,等等。这些台词通过运用得当的修辞手法,将唐僧塑造成为一个有缺陷、有弱点的俗人。
二 唐僧的佛性
《六祖坛经》有云:“劝善知识,归依自性三宝。佛者,觉也。法者,正也。僧者,净也。”佛者,就是拥有崇高觉悟的学者,在对探索宇宙与自然的过程中不断得到精神的升华,领悟人生的真谛。[5]《大话西游》虽费尽笔墨将唐僧人性塑造得丰满生动,但作为以《西游记》为文化载体改编的影视作品,其主旨核心依然是责任与救赎。对于唐僧形象的塑造,无论编剧如何夸张描述其俗态以达到无厘头的喜剧效果,也只能停留在对唐僧肉体躯壳与性格气质的调侃上,佛性才是唐僧形象的主导。影片中唐僧佛性形象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高深佛理。在孙悟空欲从监牢中救出唐僧时,唐僧毅然拒绝道:“悟空,你尽管捅死我吧,生又何哀,死又何苦,等你明白了舍生取义,你自然会回来跟我唱这首歌的!南无阿弥陀佛……”“生又何哀,死又何苦”的字面意思是活着没有什么好伤心,死了也没有什么好痛苦。但从佛理的角度却是阐述了人间生与死、苦与乐之间的轮回关系。《虎禅师论佛杂文二续》中指出“学佛之旨,在使无生无死之心,不随有生有死之身轮回转世。”[6]佛教根本宗旨是引导人摆脱生死的羁绊,从世间重重幻想中把握生死的本质。世间万物均有终点——即肉体的死亡,但不能因为对死亡产生畏惧而意志消沉,放弃对美好生活的追求。相反,自然界生与死的存在,旨在透过死亡这把“尖刀”提醒世人生命的可贵,使人们在死亡中领悟到生的真谛,探索出生命的意义,从而勘破生死观,放下内心的执念。
另外,这句佛偈还包含着对“苦与乐”的禅理,佛陀四圣谛中的第一圣谛即为苦谛。可见苦是人类必须经历的过程。佛教《阿含经》列举了八苦,对人生之苦的展现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但在苦的基础上,它又指导人们去寻找解脱苦的方法,在苦中找寻乐趣。因此佛教认为在人类“二十二根”中,既有“苦根”,也有“乐根”,[7]没有绝对的苦,也没有绝对的乐,苦与乐能够随时互相转化,为人生增添滋味。因此,“生又何哀,死又何苦”的佛偈实际是唐僧告诫至尊宝(孙悟空的前世)世间万物皆为空相,应当放下对世俗的执念。这说明唐僧已经具备佛性,能够超脱时空的束缚,悟到生命的本质意义。
2.慈悲佛心。《大话西游》中,唐僧的台词虽然无厘头,但我们依然能从中感受到他慈悲为怀的精神世界。例如在影片开头,五百年前的孙悟空顽劣凶残,在护送唐僧西天取经时与牛魔王勾结意图杀害唐僧。面对想取自己性命的劣徒,唐僧在观音欲除孙悟空时不惜以自身性命作为交换,向观音请求饶恕孙悟空:“请姐姐跟玉皇大帝说一声,贫僧愿意一命赔一命!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求姐姐你体谅我这样做,无非是想感化劣徒,以配合我佛慈悲的大无畏精神啊!”尽管孙悟空欺师灭祖,妄图以唐僧肉来换取荣华富贵,但唐僧以德报怨,通过牺牲自我来拯救劣徒,这种舍己救人的行为传达了唐僧善良慈悲的内心世界,体现出唐僧心中的佛性。再看唐僧在劝诫孙悟空不要乱扔东西时的话语:“……要是砸到小朋友呢,怎么办?就算没有砸到小朋友,砸到那些花花草草也是不对的呀。”其中,“小朋友”为动物,“花草”为植物,二者均是所在生态系统中的较为弱势的群体,唐僧对孙悟空的劝诫体现了他对包含“小朋友”“花花草草”在内的世间万物生命的尊重,与佛教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思想相契合。这些都表明唐僧拥有慈悲为怀的佛心,是唐僧佛性的体现。
3.度世佛行。《佛说无量寿经》有云:“普欲度脱一切众生。”“普度众生”一直是佛教的核心思想,所谓“普度众生”,是佛家认为大众营营扰扰,如溺海中,佛以慈悲为怀,施宏大法力,尽力救济他们以便登上彼岸。[8]佛家认为自身得道只是小道,若要成大道必须帮助众生得道,在佛教中也称为“度”,度至彼岸,彼岸与此岸相对,是佛教认为脱离尘世烦恼、取得正果之处。佛家的任务就是帮助众生“度”到彼岸。在《大话西游》中,唐僧作为佛的化身,在台词中也处处显现着“普度众生”的佛性行为。如唐僧被牛魔王绑在绞刑架上时与看管小妖的一段对话:“你有多少兄弟姐妹?你说话呀,我只是想在临死前多交一个好朋友而已。”在常人一贯认知中,妖物是邪恶化身,对于魑魅魍魉之辈应当畏而远之,影片中二当家、瞎子等人在得知春十三娘与白晶晶是妖怪后吓得魂不附体四处逃散的情形,就是凡人面对妖魔鬼怪时的正常反应。虽然手无缚鸡之力的唐僧曾经在面对黑山老妖时也有着懦弱胆小的俗人姿态,但在绞刑架上命在旦夕之际,他还是抑制住内心的恐惧,以朋友的方式与小妖沟通意图“度化”小妖:“做妖就像做人一样,要有仁慈的心。”《大般涅槃经》中认为“一切众生(包括一阐提)皆可成佛”,在唐僧眼中,妖与人一样,均是众生中的一份子。佛家认为一切众生皆具佛性皆可成佛,唐僧向小妖宣扬佛家“慈悲”思想,就是想通过言语感化小妖,激发其内心的佛性意识,以达到“度”妖成佛的目的。另外,影片中唐僧通过舍身救徒,使孙悟空重返正途的行为,也正是他将孙悟空“度”至彼岸的善果。无论孽徒孙悟空还是无名小妖,唐僧始终坚持以“仁慈”感化众生,以实际行动普度众生,这种度世佛行也是唐僧佛性的体现。
三 唐僧的现代性
上世纪90年代中期,香港电影以“大话”形式颠覆、解构经典与历史的模式逐渐兴起,[9]《大话西游》(1995)、《东邪西毒》(1994)等电影均是其中的佼佼者。这个时期内,经典与历史任人戏谑,故事与情节夸张荒诞,刘镇伟通过对生活化台词的得当运用,以“大话”手法将现代人的思维语言戏仿性地拼贴在古代经典人物形象身上,[10]这种“无厘头”式表述下的唐僧,被烙印上新时代的印记。
1.思想现代化。细究《大话西游》中唐僧的台词,可以发现他具备一定的现代意识。在观音欲收服孙悟空时,唐僧说:“姐姐,这是你的不对了,悟空要吃我只不过是个构思,还没成为事实。你又没有证据,他又何罪之有呢?不如等他吃了我,你有凭有据,再定他的罪也不迟啊。”在这里,讲事实、摆证据是现代人典型的法治思维,所谓法治思维,是将法治的诸种要求运用于认识、分析、处理问题的思维方式,是一种以法律规范为基准的逻辑化的理性思考方式。在观世音欲对孙悟空进行处罚时,唐僧对观音的行为提出质疑,并强调未构成事实、无证据的行为不能构成犯罪的言语,体现了唐僧现代化的法治意识。除法治思维外,唐僧还具备平等思想。譬如影片中观世音责备唐僧没有用金刚圈制服孙悟空时,唐僧说:“哎,那个金刚圈尺寸太差,前重后轻,左宽右窄,他戴上去很不舒服,整晚失眠会连累我嘛。他虽然是只猴子,但你也不能这样对他啊,官府知道会说我虐待动物的。去年我在陈家村认识了一位铁匠,他手工精美、价钱又公道、童叟无欺,干脆我介绍你再定做一个吧!”在原著《西游记》中,金刚圈的存在是观世音赋予唐僧束缚与管教孙悟空的权力,以往观众在阅读原著时,虽知晓孙悟空因金刚圈吃尽苦头,却鲜少质疑这一行为是否合理,因为潜意识中,孙悟空原型为猴子,野性难驯,此圈就是驯服这头野兽的利器,是引导他接受文明教化的工具。但《大话西游》中,唐僧无视了金刚圈象征权力的意义,以平等的眼光看待孙悟空,并以孙悟空的真实感受为基准。在意识到金刚圈会对孙悟空造成不适后,他立即停止使用,还意图重新定做一个更舒适的金刚圈。这些行为,虽不利于唐僧对孙悟空的引导与管教,但他从精神上理解孙悟空,尊重孙悟空的主观意愿,以现代化的平等意识重新定义了他与孙悟空之间的关系。就这些新意识而言,唐僧已经彻底脱离原有形象的束缚,再结合90年代的香港深受西方文化影响、“法治”“平等”意识尤为强烈的大背景看,唐僧在一定程度上成为现代香港人书写自身的符号和缩影。
2.语言现代化。唐僧在《大话西游》里戏份不多,但语言较于其他角色具有鲜明的特点。首先,唐僧的台词夹杂着中、英等多国语言,例如那首脍炙人口的流行歌曲:“Only you——!能伴我去西经;Only you——!能杀妖和除魔;Only you能保护我,叫螃蟹和蚌精无法吃我;你本领最大,就是Only you——!Only you——!别怪师傅嘀咕;戴上金箍儿,别怕死别颤抖;背黑锅我来,送死你去,拼全力为众生!牺牲也值得,南无阿弥陀佛!”这首歌脱胎于50年代著名黑人乐队Platters演唱的英文流行歌曲《Only you》。僧佛本该唱梵音,唐僧却唱流行歌曲,本身就是对其形象的颠覆。再加上典型的西方语言“Only you”,使唐僧的语言极具现代感。其次,他的台词摒弃了语言的逻辑性与内涵,旨在制造一种婆妈啰嗦的现代化口语节奏。如“你想要啊?你想要说清楚不就行了吗?你想要的话我会给你的,你想要我当然不会不给你啦!不可能你说要我不给你,你说不要我却偏要给你,大家讲道理嘛!”和“我叫你不要乱扔东西,乱扔东西是不对的。哎呀我话没说完你怎么把棍子扔掉了?月光宝盒是宝物,乱扔它会污染环境,砸到小朋友怎么办?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嘛”等,此类言论中使用了反复修辞,但并不具备传统反复修辞的作用,在这里反复的运用只是为了契合这种现代化口语节奏,以达到颠覆唐僧传统形象的目的。再如“人和妖都是妈生的,不同的是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等,这些台词在电影中没有过多实际内涵,对故事情节的推动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当唐僧用这种独特的颇具现代感的口语节奏与人进行交谈时,其现代化的形象就深深根植于观影者的脑海之中了。
《大话西游》中的唐僧形象之所以经典,是因为唐僧摆脱了原著中干瘪苍白且模式化的圣僧形象,成为了有个性,有缺陷的人。[11]电影通过对台词的分解与重组,将人、佛、现代这些多元化的元素糅合在唐僧身上,使观众在强烈的反差感官刺激中能够更好地把握住唐僧的人物形象。在对唐僧人与佛形象的诠释中,编剧并非将两种极端的个性刻意区分描述,相反,唐僧的每一句台词都是人性、佛性的杂糅,在人性中蕴含着佛理,在佛性中显露着人本。同样,唐僧的现代性也并未脱离其人性与佛性而独立存在,它们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贯穿于整部电影之中,譬如唐僧所唱的现代歌曲中蕴含着佛性和人性,而佛理和人本又通过具有现代风格的世俗语言来呈现等等。
由于政治原因,90年代的香港社会经济呈现低迷状态,移民潮、金融风暴等因素强烈触动着香港的神经,香港市民自我身份得不到认同,对香港前途及自身未来的发展也焦虑不安。这种迷茫、焦虑的情绪被当时的香港导演带进电影当中。《大话西游》中的人物形象带有明显的“反英雄主义”倾向,通过台词,唐僧、孙悟空、观世音等神话人物被戏谑嘲弄,身份地位无法在言语中得到确认,这说明香港民众在90年代末期对自身身份定位呈现出茫然状态。同时,唐僧虽在剧中舍身救悟空,却又在后续故事中以贪生怕死的俗人形象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颠覆了中国传统 “仁义孝礼”的价值观念。这种相互矛盾又肆意而为的台词,是港人对传统价值观念与伦理道德的反抗与颠覆,也是他们在前途未卜的香港局势面前彻底的情感宣泄。影片最后,编剧对唐僧形象进行了“再解构与再颠覆”,别出心裁地塑造出言语简洁、行动迅速的“严肃版”唐僧形象,使故事与情感得到乌托邦式的回归,传达了香港人在复杂社会局势中对未来寄予的美好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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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 珂
The Analysis of Tang Priest's Image from "A Chinese Odyssey" Dialogues
CHEN Shanqing, XIAO Jiefang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Hun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Zhuzhou, Hunan 412007, China)
The "A Chinese odyssey" is a modern classic comedy film for its outstanding artistic achievement, which realized deconstruction and subversion of the original image by using the classic Tang’s art lines. Through the research on the "A Chinese odyssey" lines, it mined the multicultural context Tang "humanity" and "Buddha" and "modern" these three coincidence of a new image and discussed the new image of the emotional world and a sense of identity in 90s for Hongkong people as well.
A Chinese Odyssey; Tangseng; lines; figure image
10.3969/j.issn.1674-117X.2016.05.019
2016-09-13
陈山青(1968-),女,湖南汨罗人,湖南工业大学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汉语方言及影视语言文化; 肖洁芳(1992-),女,湖南衡阳人,湖南工业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影视语言文化。
J905
A
1674-117X(2016)05-010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