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桥上（外二首）

李达飞

1

像风穿过体内，九曲回肠

在黄昏到来前，我们像轻薄的云

穿过空旷悠长的廊桥

消失在渐起的薄暮之中

众生往生，流水流去

名叫永和的廊桥，兀自巍然屹立

2

枯水季，不枯的是真情

穿越漫漶时空永不干涸的细流啊

召唤着我，让我义无反顾

自京城，一路向南

赶赴一场诗歌的约会

我透过舷窗的视野愈加蔚蓝无垠

加重的呼吸愈加通透澄明

是否只有这一脉江南山水

才能洗去我身上的尘霾和浮躁

让一颗上紧了发条的心，慢下来

3

宽阔蜿蜒的河床

像一匹洗旧的帆布，泛着白光

鹅卵石相互依偎，安然端坐

唯光阴自由穿梭，逗留

静好岁月——沉默，含蓄，温婉，内敛

散发出历久弥新的幽光和暗香

一如安仁镇上的人间烟火

安详，仁厚，柔缓，绵长

4

站在永和桥上的人是幸福的

哪怕片刻

譬如我，一个偶然到访的过客

此时，在历经沧桑的古廊桥上，极目骋怀

卑微的肉身被镂空的风吹拂

像一滴墨，在晚晴中洇开

且滤去杂质和污秽

只留下最后的气韵和风骨

融入黄昏，融入黑暗，融入

——永和

注：永和桥位于龙泉市安仁镇境内，是浙江省保存最好最长的廊桥。

多少事物悄无声息地消失

多少事物停不下来

比如生命

以无奈，以无谓，以惰性，以惯性

以从容，以沉默，以高蹈，以谦卑

以莫大的勇气，以不可抗拒的生长或衰老

以猝然

走向死亡

比如，此刻

在我笔下，在我体内

翻滚，涌动，奔流

逝去的一刻钟，幻化成这首诗

而多少事物

悄无声息地消失

出梅

我走的时候，她已然候着了

我来的时候，她依然候着

在长长的小巷，在江南的路口

青石板上，榆树荫下

她缄默着，蹙着眉头

忧郁的心事洒满了天空

多少年了，她就这么翘首期盼

一个迟归的游子

而我，这个漂泊异乡的故人

在雾霾笼罩的京城

在气候干燥的北方

一直走在还乡的路上

哪一日，不是出梅啊

我久旱的灵魂

渴望着被一场旷日持久的雨季

被那定格的湿漉漉的眼神

悄无声息地浸润，痛快淋漓地灌溉

浇息胸中块垒，洗却疲惫与尘埃

让青春年少的记忆复苏

让沉睡已久的乡音发芽

让生命里不为人知的暗疾与隐痛滋长

让无眠中的呓语

一不小心泄露了，与生俱来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