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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延安时期秧歌剧对陕北方言资源的运用

2016-03-03白振有

咸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陕北延安方言

白振有

(延安大学 文学院,陕西 延安 716000)

论延安时期秧歌剧对陕北方言资源的运用

白振有

(延安大学 文学院,陕西 延安 716000)

延安时期文学创作取得了多方面的成就,秧歌剧就是汲取民族民间文学形式而生成的一朵奇葩,是延安文学重要的体裁样式。秧歌剧受到群众喜爱的原因当然与抗战救亡翻身解放的题材内容和民族民间文艺形式的采用相关,但对陕北方言资源的汲取运用不能不说是重要因素。陕北方言的使用满足了受众的期待视野,有利于观众对秧歌剧的接受,促进了秧歌剧及延安文学语言的通俗化与大众化;陕北方言在塑造人物形象、增强作品地域风貌等方面也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秧歌剧;陕北方言;文学语言

作为对共和国文学内容与形式方面都产生了重要而巨大影响的一种文学形态,延安时期文学取得了多方面的成就;仅从文学样式与体裁来说,延安文学就有多维度多侧面的开拓;秧歌剧就是汲取民族民间文学形式而生成的一朵奇葩,是延安文学一种重要的体裁样式。面对这种群众喜爱且影响深远的文学样式,学术界的重视程度与研究深度远远不够,仅有的一些研究成果也主要是关注秧歌剧的题材内容与音乐特征的。就笔者视野所见,很少有学者对秧歌剧的语言形式进行讨论。有鉴于此,本文将回到延安文学的历史语境,通过对相关资料的沉潜扒梳和细致的文本分析,探究延安时期秧歌剧对方言资源的汲取与运用。

1秧歌剧对陕北方言资源的运用

秧歌是流行于我国众多地方的民间艺术形式,载歌载舞,轻松活泼,寓教于乐,深受民众喜爱。延安文艺座谈会之前,少数文艺工作者已注意到秧歌这种艺术形式,并利用它来为抗战服务。“1937年8月,西北战地服务团把民间流传的秧歌改作《打倒日本升平舞》,在广场和舞台演出,演员们分别化装成工、农、兵、学、商和日本侵略者、汉奸,宣传全国人民总动员,打倒日本侵略者和汉奸,唱的是新编抗战小调,舞蹈比较奔放、粗犷。这是利用民间喜闻乐见的旧形式而赋予革命内容改革尝试的第一步。1942年延安文艺座谈会之后,以鲁艺创作演出的《兄妹开荒》《刘二起家》为先声,掀起了热火朝天的秧歌运动。据不完全统计,从1943年农历春节至1944年上半年,一年多的时间就创作并演出了三百多个秧歌剧,观众达八百万人次。”[1]2可以看出,秧歌剧的创作与演出盛况空前,颇受欢迎。秧歌剧深受群众喜爱的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诸如对边区生活方方面面的广泛表现,抗战救亡翻身解放的主题演绎,工农兵形象的生动塑造,民族民间文艺形式的继承……但是,毋庸讳言,在当时的延安或其他解放区,秧歌剧的接受对象主要是文化水平不高甚至目不识丁的工农兵,欧化的抑或是文人化的语言会成为接受的障碍,所以通俗化、大众化的语言几乎成为秧歌剧创作主体的不二选择。那么,如何才能使语言通俗化、大众化呢?方法与途径当然是多种多样的,而方言资源的汲取与运用应该是其中最有效的途径。就延安及其周边来说,当然是陕北方言的吸收和使用。因而,我们会看到好些秧歌剧中都运用了陕北方言。

戏剧是以语言、动作、舞蹈、音乐、木偶等形式达到叙事目的的舞台表演艺术的总称。依据表现形式,戏剧可以分为话剧、歌剧、舞剧、音乐剧以及戏曲等样式。据此,秧歌剧可以归入歌剧一类;就我国现代歌剧产生的历史而言,秧歌剧可以视为歌剧的滥觞。文学上的戏剧概念是指为戏剧表演所创作的脚本,即剧本,也称为戏剧文学。本文所言秧歌剧,就是指戏剧文学意义上的秧歌剧剧本。

一般而言,戏剧语言包括人物语言和舞台说明。人物语言也叫台词。剧本主要是通过台词推动情节发展,表现人物性格。因此,台词语言要求能充分地表现人物的性格、身份和思想感情,要通俗自然、简练明确,要适合舞台表演。舞台说明,又叫舞台提示,包括剧中人物表,剧情发生的时间、地点、服装、道具、布景以及人物的表情、动作、上下场等,这些说明对刻画人物性格和推动戏剧情节发展有一定的作用。秧歌剧剧本中的语言由三部分构成。一为舞台说明语言,二为台词,三为唱词。舞台说明语言多用共同语,不用方言,故不纳入本文讨论视野;本文主要讨论秧歌剧台词与唱词中吸收与运用的陕北方言资源。

1.1台词中方言资源的运用

台词,就是剧中人物所说的话,包括对白、独白、旁白。这里不再仔细区分,放在一起进行讨论。下文是秧歌剧台词中的方言用例:

(1)我把地掏的深深价,我把树儿栽的稳稳价,这搭栽一缽桃树。……端许它一缽一缽都活下!啊!这搭山坡光溜价,我把它务的绿油油价。……迩刻咱政府号召老百姓每人种一百缽树,我老汉要宣传众人栽树。……啊!夜天我栽下的几缽桃树是谁给日塌咧!(贺敬之《栽树》)

这搭,相当于普通话的这里。秧歌剧好多地方都用到了这个词。这搭“亦作‘这答儿'‘这荅儿'‘这土塔儿'‘这塔儿'‘这达儿'‘这垯儿'‘这哒儿'‘这嗒儿'。即这里;此处。马致远《汉宫秋》第四折:‘恰才这搭儿单于王使命,呼唤俺那昭君名姓。'李好古《张生煮海》第二折:‘道姑,敢问这搭儿是何处也?'史铁生《插队的故事》八:‘他近几年身上总是难活,不是这搭儿就是那搭儿,常出些毛病。'……柳青《铜墙铁壁》第十九章:‘我们这一帮儿到河岔区,离这塔有百几路,再见吧。'……延泽民《无定河》第二九章:‘[兵团]好像朝咱们这达来了。'”[2]896可见,这搭,渊源深远,且在陕北题材作品中多有使用。

一缽,一棵。一缽桃树,就是一棵桃树。

端许,保证的意思。“端许它一缽一缽都活下”,保证它一棵一棵都能成活。

务,经营。“我把它务的绿油油价”,是指把它经营得绿油油的。

迩刻,也作“尔格”“而格”“而个”“尔个”“儿格”等,指现在。

日塌,也作“日踏”,糟蹋,破坏。

不长的一段话,就用了许多方言词,可以看出作者贺敬之对陕北方言的熟悉与喜爱。

(2)这几天就靠熬夜赶呢,今儿黑地已经上好一对,剩下一对,天明准能上起啦。明儿一大早,我就把鞋送给妇女组长李三嫂去。我知道,这几天他二妈也在叼空做鞋,想跟我比赛,争第一呢。嘿,年时我就是第一啦,今年还能叫你把这个第一抢走呀!

(王琳《模范妯娌》)

今儿黑地,又作“今黑地”“今黑里”,今晚。刘成章《我们像珠珠蛋蛋的时候》:“看今黑地脱了衣裳,我把他捶粘捶不粘?!”马可《夫妻识字》:“今黑里村里选举识字模范,回家叫我婆姨开会。”

叼空,也写作“叼空儿”“刁空儿”,抽空。陕北著名说书艺人韩起祥《刘巧团圆》:“又会纺来又会织,刁空还当车医生。”李季《爱情·土地·人生》:“大红糜子洒洒穗,叼空看我一半回。”其中都用了这一词语。

年时,去年。

(3)到如今,粮食堆满囤,干草铺满地,我吃的是,捞饭、饸粩、面条子,白菜、猪肉、粉条子。(丁毅《刘二起家》)

捞饭,陕北做法特别的一种米饭。“小米(或大米、黄米)煮得将熟未熟即很快捞出焖一阵儿做成的饭:头一回看你你不在,你妈妈给我吃了些~猪肉粉条菜。”[3]100这是陕北民歌《看妹妹》中的一段歌词,其中就用了“捞饭”这一方言词。

(4)年时个也同我那烟杆子汉种了两垧谷子,临后叫乱草欺了苗,谷穗子长得像指头大,打下一滴滴粮食,又叫我那浪荡子男人偷偷摸摸去换了洋烟吃了。(章炳南等《钟万财起家》)

临后,意思为临了、到最后。例如:“老大那些先知道我大(父亲)老瞌(去世)的消息的,我是临后才知道的。”作家孔厥创作于1943年的小说《一个女人翻身的故事》就用了这一陕北方言词语:“临后,那儿还结结实实跌了一回年景,他们就连糠窝窝也吃不上了。”

(5)想往年咱们勤吃又懒做,抽洋烟,把地典,“得溜大挂”不做活,一天吃的没着落,上顿下顿都烧空锅。东家借不下,西家讨不着,人人都笑话我二流子,饿着肚子我“咕咕咚咚”过日月。(陆石《动员起来》)

得溜大挂,陕北方言成语,也作“得零打挂”,意即不拘小节、不注外表,形容衣着不整、举止松垮。例句:“圪晃、圪晃和寻吃的也似,长一片短一扇,得零打挂满不起薹。”[4]165得溜大挂,概括得更准确些,就是普通话“吊儿郎当”的意思。

咕咕咚咚,陕北方言成语,相当于普通话的“凑凑合合”。“咕咕咚咚”过日月,意为“凑凑合合”过日子。

(6)谁知道她那搭串门子去了。她再出门,我可不让!(周戈《一朵红花》)

串门子,这个词语在陕北方言中含义较多。有嫖女人的意思,有酒席上的游戏的意思。《一朵红花》是“闲逛”之义。

台词较为口语化,所以有更多机会运用方言资源。因此,秧歌剧的台词当中,方言词语比较常见。

1.2唱词中方言资源的运用

与台词相比较,秧歌剧的唱词书面色彩更为浓厚,能够嵌入方言词语的机会不是很多,所以唱词中方言词语用得较少。下面分析一些用例:

(1)今年的树儿本不赖,倒叫那什么人儿糟塌坏。边边呀畔畔上把格针栽,我看你砍树人儿哪呀哪搭来。从那边来了一个老婆子,手拿上斧子又把绳绳带。我老汉藏在那梢林里,我看你老婆子做些什么来!(贺敬之《栽树》)

格针,长刺的植物,如酸枣、马茹、沙棘等。

那搭,那里。例如:“你那搭去啦?我城里去啦。”

梢林,森林。“别作‘稍林'。……贺敬之《又回南泥湾》诗:‘梢林的火焰万丈高,世世代代呵都看到。'……李建彤《刘志丹》第一卷第二一章:‘西北边是渺无人烟的大森林,由石门关进去,穿石钻林走上几天,直通陕甘交界的南梁堡;东北也是梢林地带,莽莽苍苍,无边无际。'袁占钊《陕北文化概览·风俗习惯》:‘民国前陕北许多地方均为茂密的梢林。'”[2]651可见,好多作品中都用到“梢林”这个方言词。

(2)丈夫出外串,家事他不管,抽洋烟,不生产,越过越贫寒。吃的米汤饭,穿得烂布片;挨饥受冻,实在受熬煎。(章炳南等《钟万财起家》)

洋烟,陕北方言含义有二,一指罂粟,二指罂粟加工而成的鸦片。何其芳等《陕北名歌选》:“洋烟开花四片片,照见三妹子白脸脸。”句中的洋烟是罂粟义。柯仲平《边区自卫军》第二章:“王三这小子好吃偷懒,他是自卫军,他还常常躲着吃洋烟。”其中的洋烟是鸦片义。《钟万财起家》中也是鸦片义。

米汤,小米加豆类等熬的稀饭。

熬煎,陕北方言逆序词,相当于普通话的“煎熬”。

(3)手拿着鞋儿我撑不定啦,两只眼睛都发花。

(王琳《模范妯娌》)

撑不定,难以支持和承受。

(4)想从前,务庄稼人说受苦;到如今,不劳动才算丢人!(周戈《一朵红花》)

受苦,“劳动,种庄稼。你做什么着叻?家里~着叻。/不好好~你竟敢胡闹。”[3]162受苦,陕北方言特指从事农业劳动。

(5)谁家有地谁沾光,谁家没地谁遭殃。佃户的把柄在我手上掌,不给他种地看他怎向。(袁静《减租》)

怎向,怎么样,怎么办。

(6)杨木车子得格溜溜转,纺线线要细心日久就熟练。(苏一平《二媳妇纺线》)

得格溜溜,也可写作“得溜溜儿”“嘚溜溜儿”“嘚辘辘儿”“嘀溜溜儿”,形容转得飞快。

据笔者不完全统计,延安时期秧歌剧中还用到如下方言词语:

二流子(懒鬼)。大(父亲)。晌午头(中午)。灰样子(憨样子)。言传(说话)。猪娃(小猪)。熬煎(忧愁)。谁个(谁)。甚(什么)。甚个(什么)。怎个(怎么)。难活(身体不舒服)。前晌(上午)。伸伸(休息)。闹(做)。使气(生气)。今儿个(今天)。烟葫芦(烟枪)。翻旺(兴旺)。能成(能行)。不敢(不要)。黄朗朗的(黄而亮)。顶事(起作用)。细细发发(仔仔细细)。一圪塔儿(一把)。前儿个(前天)。野生人(欺生人)。红圪达达(很红)。胡胡麻麻(马马虎虎)。开展(开窍)。往几年(前些年)。颗子(粮食)。甚会(什么时间)。怎价(怎么)。尔后(以后)。一搭(一起)。克里马撒(赶快)。前日个(前天)。圪崂(角落)。豁(庄稼与草长在一起)。夜日个(昨天)。后晌(下午)。今日个(今天)。圪蹴(蹲)。扁食(饺子)。杂杂饭(各种粗粮混合起来做的饭)。坏孙(坏蛋)。这向(这样)。打平夥(AA制聚餐)。个各儿(自己)。人老八辈子(祖祖辈辈)。丢人现世(丢人现眼)。等等。

2延安时期秧歌剧运用陕北方言资源的功用

陕北方言在延安时期秧歌剧中具有多种功用,就主要方面而言,方言俗语的运用,促进了秧歌剧及延安文学语言的通俗化与大众化,使得秧歌剧更能被百姓理解和接受;同时,陕北方言有利于塑造鲜明生动的人物形象,对强化秧歌剧的地域文化色彩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2.1促进了秧歌剧及延安文学语言的通俗化与大众化

中国现代新文学产生于“五四”运动及文学革命。胡适《文学改良刍议》与陈独秀《文学革命论》以及李大钊、周作人等的著述为现代新文学的诞生奠定了理论基础,而《新青年》1917年至1918年发表的胡适、沈尹默、刘半农等的白话新诗、1918年5月发表鲁迅的《狂人日记》,则使新文学的想象成为活生生的现实存在。新文学否定文言,主张用白话写作,但由于全盘西化思潮的影响,欧化语言一时成为潮流,新文学与大众之间始终隔着一堵高墙,影响了大众对文学的理解与接受,故而文学大众化难以成为现实。“文艺大众化问题,是中国现代文学建设中的一个根本问题。为封建阶级服务还是为广大人民服务,这是旧文学与新文学的一个根本区别。”[5]287-28820世纪30年代,“左联”发起了三次关于文艺大众化的讨论。1937年抗战爆发,救亡图存的危急形势要求文艺担负起宣传抗日唤起民众的责任,而民众,尤其是占民众绝大多数的农民文化水平很低,甚至目不识丁。西式的欧化的文学语言民众理解起来困难重重,要让民众读懂文学作品,必须对文学进行彻底的变革。如此,文艺大众化的问题又一次提上了议事日程。经过多方讨论,认识有所深化,但文艺大众化的图景仍然模糊不清。历史呼唤毛泽东出山,指引文艺大众化的具体路线。“1919年7月毛泽东在《湘江评论·创刊宣言》中就提出了‘平民的文学'和‘现代的文学'口号”[6];1938年10月,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战争中的地位》中阐述了“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的思想;1940年1月,《新民主主义论》中又提出了“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的观点。1942年5月,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指出了文艺应该为“最广大人民群众服务”,而服务的道路就是“必须到群众中去,必须长期地无条件地全心全意地到工农兵群众中去,到火热的斗争中去……”[7]63-64鲁艺师生正是遵照毛泽东主席的教导,到群众中去,熟悉了陕北民众的生活,熟悉了秧歌这种流行于陕北的民间文艺形式,熟悉了他们鲜活的方言土语,并遵循文学语言接受规律,满足了延安时期文学接受主体(文化程度较低的工农兵)的期待视野,创造性地运用陕北方言土语,创作出了民众喜闻乐见的秧歌剧,实践了《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提出的文学语言通俗化与大众化的主张。可以说,大量运用了陕北方言的秧歌剧创作,是解决自新文学诞生以来一直没有解决好的文学语言大众化通俗化问题的一次有效的尝试,促进了秧歌剧以及延安文学语言的通俗化与大众化。

2.2助力于人物形象的塑造

延安时期的秧歌剧,塑造了众多鲜明生动的人物形象。《兄妹开荒》中的兄妹,《钟万财起家》中的钟万财,《栽树》中的李洪泰,《夫妻识字》中的刘二和刘妻等等,这些人物形象充实了新文学的人物画廊。而陕北方言的运用,就是作者塑造人物形象的一种重要方法。“以方言为文学语言形式……它全面渗透到人物的行为、生存方式和精神状态中,它召唤出形象、思想、氛围与色调,是使一切生长并丰富起来的催化剂。”[8]可以想见,如果在塑造人物中不使用陕北方言,秧歌剧中的人物肯定没有现在这样须眉毕现,神态逼真,栩栩如生。试看以下例子:

(1)看这婆姨,险伙叫她给我做过了,叫我也考问考问她。(马可《夫妻识字》)

婆姨,婆姨一词在陕北方言中含义丰富,可以称呼已婚妇女,也可泛指妇女,但最常用的是“妻子”义。马可《夫妻识字》中用的就是妻子义。

险伙,也作“险火儿”“险伙儿”“险乎儿”,几乎,差点儿。

做过了,也可作“做过■”“做过咧”“做过啦”,意思是弄糟了。

(2)又给他挑水啦,咱穷汉真是一个萝卜给几下里切。咱回头要提个议,啥给主家挑水呀,除草呀,一满要取消,咱管他个球。(袁静《减租》)

一个萝卜给几下里切,比喻被多方面盘剥。

(3)你舅舅死强活道拉住,怎么也不叫我回来。

(苏一平《二媳妇纺线》)

死强活道,陕北方言成语,相当于普通话的“固执”“执拗”。

(4)区长讲什么呀?问题太复杂。一点、两点、第三点,我一满解不下,我一满解不下。(王大化等《兄妹开荒》)

一满,是一个含义比较丰富的陕北方言词,有普通话的“全部、总共、一直、简直”等意义。《兄妹开荒》中用的是“全部”义。

解不下,不懂。“丁玲《一颗未出膛的枪弹》:‘你到底是那搭人,你说的话咱解不下嘛!'……史铁生《插队的故事》十三:‘球——谁解不下这事?不是不敢言传?众人心里明格楚楚儿介。'”[2]283也写作“嗐不下”。

(5)我妹子年纪小真是灵醒,纺线线手艺巧,惹人喜欢。(陆石《动员起来》)

灵醒,机灵,聪明。杨进《穷途·听书》:“这娃娃脑瓜子可灵醒得恶哩,学什么一教就会。”

秧歌剧中方言的运用,对凸现人物形神、塑造人物形象起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方言的文学所以可贵,正因为方言最能表现人的神理。通俗的白话固然远胜于古文,但终不如方言的能表现说话的人的神情口气。古文里的人物是死人,通俗官话里的人物是做作不自然的活人,方言土语里的人物是自然流露的人。”[9]263陕北方言的运用,增强了人物形象的生动性,人物的神情更为饱满,性格也更加突出,这就是方言在秧歌剧中塑造人物方面的张力与意义。

2.3强化了秧歌剧的地域文化色彩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所以方言是地域文化的载体。陕北方言就是陕北文化的活化石,蕴含丰富多彩的陕北地域文化。这样的方言运用到秧歌剧中,自然增强了作品的地域文化色彩。

前文论及,秧歌剧台词和唱词中大量使用了陕北方言。读者看了这些方言词语,就会觉得陕北文化气息扑面而来,仿佛亲临其境,感同身受。“方言作为此种规范之外的话语形式和文学语言资源,是对汉语写作特定性和普遍性的消解。它以语言的自由态势对逻辑语法权势及各种语言定规以冲击,为我们带来耳目一新的审美感觉;同时它作为人类最鲜活最本己的声音,是对遮蔽存在本真的所谓‘文明之音'的解蔽。以方言为语言形式,无疑是文学倾听大地、回到本原的一条便捷之径。”[8]陕北方言的运用,解蔽了非本真的存在,使得20世纪40年代陕北解放区的世界真切地显现出来,也使秧歌剧更接地气,更为通俗易懂,更受工农兵群众喜爱。

1942年,延安文艺座谈会的召开和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发表,总结了革命文艺的历史经验,为革命文艺的发展指明了前进的正确方向。作家们学习领会《讲话》精神,明白了文艺为什么人服务和如何服务等核心问题,得以迅速成长。赵树理、李季、贺敬之等新生代作家创作出了水平较高的作品,在文坛有一定影响的丁玲、周立波、欧阳山等作家也焕发出新的创作热情,推出了一批宏阔厚重而无愧于时代的新作。其中的许多作品都运用了方言资源,诸如李季的《王贵与李香香》、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李有才板话》《李家庄的变迁》、柳青的《种谷记》以及欧阳山的《高干大》等等,而秧歌剧在运用方言创作方面积累了丰富经验,值得进行全面深入的研究。

[1]苏一平.延安文艺丛书:秧歌剧卷[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7.

[2]杨明芳,杨进.陕北语大词典[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

[3]刘育林,安宇柱.陕北方言词典[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1.

[4]王六.把根留住:陕北方言成语3000条[M].北京:紫禁城出版社,2010.

[5]郭志刚,孙中田.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册[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

[6]张金梅.毛泽东大众文艺思想的演变及其现实意义[J].毛泽东思想研究,2006(2):83-87.

[7]毛泽东.毛泽东文艺论集[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

[8]何锡章,王中.方言与中国现代文学初论[J].文学评论,2006 (1):27-31.

[9]胡适.胡适文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

Application of Dialect Resources in Northern Shaanxi to the Northern Shaanxi Yanko Opera During the Period of Yan'an Period

BAI Zhenyou
(School of Language and Literature,Yan'an University,Yan'an 716000,Shaanxi,China)

Literature of Yan'an period has witnessed many achievements.Yangko opera is the folk literature forms and a gem drawn from the ethnic folk literature,and an important literature genre of Yan'an literature.The reasons for Yangko opera to attract the masses are of course due to the content of anti-Japanese national salvation and liberation themes as well as the adoption of the folk art and literature.However,the availability of the resources of northern Shaanxi dialect can be an important factor.The use of Northern Shaanxi dialect met the expectation vision of the audience which is favorable to the acceptance of the Yangko opera by the audience,promotes the popularization of the Yangko opera and Yan'an literary language.At the same time,northern Shaanxi dialect plays an irreplaceable role in shaping character images and enhancing geographical features of the literary works.

Yangko opera;northern Shaanxi dialect;literary language

K892.24

A

1672-2914(2016)01-0063-05

2015-10-27

延安市社会科学专项资金规划项目(15BWY21)。

白振有(1964—),男,陕西安塞县人,延安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语言与文化、文学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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