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也要说两家话
2016-03-01今世未央
今世未央
好婚姻可以是“六人行”
我和余晖从一开始恋爱,两家的父母就一致赞同,无论我俩到哪家去,他们全都美滋滋的,恨不得让我俩马上结婚。
我跟余晖抱怨:“怎么结婚这么大个事到咱俩这儿就这么顺利啊,一点挑战性都没有?”他笑我没事找事:“那是因为咱俩完美得无可挑剔呗。”后来我才知道,双方父母对我俩的婚事如此意见一致,还真是有原因的。
我跟余晖是中学同学,家里的条件也大致相同,也算得上门当户对。然而,真正让两家老人都满意的原因,是我们两家住得近,只隔几条街。这样一来,作为独生子女夫妻,上谁家过年过节的问题就不存在了。这理由让我大跌眼镜,这真的很重要吗?我妈表情很笃定:“当然了,有很多小夫妻就是因为这个离婚的。”
从准备结婚的那一天起,我们两家就变成了令路人纷纷侧目的“六人行”。选酒店,订婚车,试婚纱,每次我们都是六个人同时出动,一路上浩浩荡荡,喜气洋洋。
结婚以后,我和余晖基本上没在家里做过饭,今天回他妈家里吃,明天回我妈家里吃。
每到周末或节假日,我们两家人就凑在一起,打打麻将,或出去郊游。除夕晚上,两个妈妈在厨房里忙活,两个爸爸在客厅看春晚,我和余晖就跑到楼下去放烟花。结婚真好,一大家人这么热热闹闹的,把我和余晖这些年来独生子女的孤单全部补偿了。
一切改变都发生在儿子豆宝出生以后。
爱也需要竞争上岗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人儿,可把我们给稀罕坏了。他皱皱眉,蹬蹬腿都能引起一片惊呼,他咳嗽一声,哭两嗓子,六个大人就紧张坏了,手忙脚乱地不知道做什么好。他好容易睡着了,大家才松了口气,怎么也看不够他熟睡的小模样。
“快看哪,我孙子多乖啊。”
“那是。我外孙这点特别像我。”
晚上,两个妈妈都说我和余晖不会带孩子,非要留下来帮忙不可。可是我们的小家不够大,不能让她们都留下。
“我留下,我带孩子有经验。”
“过去的经验可不管事,现在的孩子得科学喂养。”两个妈妈自然而然地就进入了竞岗状态。
余晖当机立断做了决定:“轮流吧,今天姥姥留下,明天换奶奶。”姥姥胜了一局,带着几分得意,手脚麻利地侍候豆宝就寝。奶奶走得并不甘心,用眼睛狠狠剜了儿子一眼。
白天,两边老人都抢着给孩子刷奶瓶,洗尿布,抱起孩子来就不想放下,哪怕有一方多抱了一分钟,另一方就像吃了多大的亏,眼神里几乎能喷出火来。
我除了给孩子喂奶,什么事也没得干,就在旁边看他们四个人明争暗斗,从眼神进化到语言,还好没有动手。四个老人,我劝谁也不听,这一天天的,我看得心里直哆嗦,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们六个人之间正起着变化。
余晖是在关键时刻出来主持大局:“孩子慢慢大了,你们的身体也不能太劳累,以后白天也别全过来了,还是老规矩,一家一天。”
这一日不见,当真是如隔三秋啊,“哎哟,我才一天没来,我大孙子怎么瘦了?”率直的姥姥自然听不得话里有话,“你什么意思,嫌我不会带孩子?你带一天他能长二斤?”我赶紧拉一拉她的袖子,让她少说两句。
奶奶说孩子不能吹空调,大夏天的,硬是把空调给关了,一觉睡起来,豆宝的脖子上长满了痱子。第二天姥姥一看就火了:“你要想报复,就冲我来,别在孩子身上使坏!”
奶奶本来心里就内疚,这下受不了了,委屈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赶紧训姥姥:“妈,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快跟奶奶道个歉。”妈并不在乎:“道啥歉啊,我这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晚上,余晖下班回来,我把白天的情形跟他一说,他也无奈地摇摇头。当初热热闹闹的六人行,彻底变了滋味。
相亲相爱也会水火不容
等豆宝一断奶,我也休完产假上了班。四个老人一合计,带孩子的事就归他们全权负责了。他们制定了严格的交接班制度,豆宝在每家各一天,每天晚上七点准时交接。我们这做父母的,只能每天晚上回家吃饭时,才能跟孩子玩一会。
周末那天,豆宝该在奶奶家,我和余晖好长时间没和豆宝单独呆在一起了,就偷偷带他出去疯玩了一天。回来后,奶奶老大的不高兴,做了一桌子菜,等着我们回来。豆宝玩得有点累,好像也有点着凉,他没吃几口就睡着了。
七点钟,姥姥和姥爷准时来接豆宝,被奶奶拦住了:“孩子睡着了,就别折腾他了。”
姥姥原则性很强:“那怎么行,今天要是破了例,明天我不让你们接他,你能愿意吗?”
我赶紧劝姥姥:“豆宝确实有点不舒服,就让他在这睡吧。”
姥姥瞪我们一眼:“你们又给带病了?那我更得带他回去,给他煮点白萝卜水,在这儿也让你们耽误了。”
奶奶一听就不愿意了,还没等她辩解,姥姥已经动手抱豆宝了。奶奶当即伸手拦着,大声斥责:“你们这是爱孩子吗?你们这是自私!你还整天说一家人,这是一家人干出来的事吗?”
在他们的吵闹声中,豆宝被吵醒了,他一看大人们这架势,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奶奶心疼地把豆宝抱在怀里,死活不再撒手。
姥姥带领姥爷怒气冲冲地空手而归了,我和余晖无奈,只能跟到那边去做工作。我偷偷地劝妈:“你们至于这样吗,少带会儿孩子不挺好吗,多轻松啊。”
妈有些恨恨地:“你懂什么,谁带孩子的时间多,孩子就会跟谁亲。”
天哪,我真是小看了她们的心思,她们争的是豆宝的情感归属权啊。
回到自己家时已经十点多了,我又累又烦,看看自己孤零零的小家,心里很不是滋味,不应该是我们小三口过着安静又温馨的日子吗?
我跟余晖发火:“我这当亲妈的都抢不着孩子,我还委屈呢,跟谁说理去?”
半夜里,余晖突然坐起来,对我说:“老婆,我们得一步步地夺权了。”
竞争对手也可以是合作伙伴
在我们的强硬态度下,经过多次努力,他们终于答应放权了。每天晚上,我和余晖下班以后,就把豆宝接回我们的小家。周末两天,我们三口单独呆一天,其余时间,两家轮流。
经过上次的大闹,两家人再也不能聚在一起了,有时,我还很伤感,曾经大家庭的热闹场面,再也见不到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一晃眼,豆宝都上幼儿园了,我和余晖也渐渐成了单位的骨干,工作日益繁重。那天我正在开会,突然接到余晖电话,说豆宝爷爷晕倒了,让我赶紧去医院。
我到医院的时候,爷爷已经进了手术室,是左额脑部出血,抢救手术还算及时。但他一直处在昏迷状态,有时他的手能轻微地动,眼睛能看得见我们,只清醒了一小会,就又睡着了。
奶奶一直六神无主,总趴在病床边哭:“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她一个人根本搞不定,我和余晖只好轮流请假,陪在医院里照料爷爷。
我把豆宝交给姥姥,让她负责接送豆宝,晚上带豆宝睡觉。妈妈满口答应:“你们放心去照顾爷爷吧。”后来,她自己偷偷笑了笑:“这下看她还有力气跟我争。”
我很不满:“妈,你说话厚道点。”
后来,奶奶终于承受不了压力,她的高血压犯了,也躺在了病床上。这下可好,我和余晖在这个病房盯一会,在那个病床边盯一会,两头跑,忙得不可开交。
中午,我正想着把奶奶托付给旁边病友,出去给她买饭吃,一抬头,姥姥提着保温盒给我们送饭来了,心里那个温暖啊。那些日子,姥姥和姥爷成了我们的后勤,他们除了带豆宝,还帮我们一天送三次饭,有时忙不过来,他们还会帮着照顾一下爷爷奶奶。
奶奶拉着姥姥的手,眼圈红了:“老姐姐,谢谢你们啊。”
“客气什么,咱不是一家人嘛。”
爷爷奶奶相继出了院,慢慢恢复了健康。我们找了一个周末,一家人又热热闹闹地聚在了一起。虽然有时他们还是会不自觉地竞争豆宝的爱,但她们会及时提醒自己:一家人也要学会说两家话,适当地保持距离。否则,一旦失去了分寸感,爱也会互相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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