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绰号，一声亲昵

韩星鹭

绰号是个很矛盾的名词啊，我认为。有人暗自享受，有人深受其扰，有人立绰号为独立人格的招牌，有人被绰号囚禁在笼子里。

我有点讨厌被人直呼全名，末尾再添个“同学”，摆明了的礼节性和距离感。而绰号是热乎的，虽不代表我们是多么亲近的好友，但至少不是冷冰冰的：都是老相识嘛，我晓得你的，跟你开个玩笑你不会生气。

我就羡慕佳羽笔下的这般热络，绰号是个好题材，她又能把它拿捏得精准不俗。记得这本书刚到家时，我扫了一眼目录便怔住了。

干脆利落的五个字，拆成三字的绰号和两字的情节概述，溜冰似的滑成一列。有叫“伍次友”的，有叫“长阪坡”的，还有听来霸气的“私密使”和“美无赦”。我平日里取绰号都是从真名中任取一单字，前面加个“肥”便能呼来唤去，哪像佳羽取的，宛如《水浒传》一百单八将般的鲜活。

作为标准的北方姑娘，佳羽的行文有着强烈的节奏感，以及一种让人欢喜的灵巧劲儿，好比“她是铁轨上跑的火车，不越轨”；“她说这话时，一点也不难过，也不动情，就像一杯水放在她面前，放凉了，她顺手倒了，仅此而已”。押韵的俏皮诗随口一段，机敏的歇后语信手拈来，如同就着微烫的茶饮下，腿一翘，打着快板说话，跟谁都熟得像是认识了半辈子。

她的措辞朴实，话也说得耿直，一边把人物的命运用转折的大手笔摆布得跌宕，一边又绝不让你怀疑她率真的善良。她设定的人物从来没有叠面的，简单几笔便勾出鲜明张扬的个性。正如“‘不等式跌跤”一章中，对那个无时无刻不在呵护着自己新发型的角色描述，“走在上学放学路上，王秋香总是把头有意识压低一点，让风从头顶滑过去。迎风时，她会用一只手上去护着头发，怕被吹乱了。”一个“滑”字，既是对虚荣心理谨慎的展现，又带点少女特有的轻捷。

佳羽就是这样，直白大方地把角色缺点都抖落给你看，全部的真实，全部的不完美，叫人想拍着大腿对他们说：“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儿呢，笨呐。下次遇到这种人，你要这样这样……”你看，不自觉地就使用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正是这般不加修饰的坦诚拉近了读者与人物的距离，即使只看书中人物捅出的娄子，也能发觉他们的可爱之处，反倒让人讨厌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