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的父亲

李玉

大一的时候，大将迷上了网络游戏，经常整晚耗在网吧里。他虽然感觉有些虚度光阴，但身边的同学都差不多，不是打球，就是看电影，或者上网打游戏，大将也就释然了。

暑假回家，大将感觉特别无聊，就忐忑地对父亲提出，想去父亲工作的城里玩几天，因为那里有网吧。父亲答应了。

远远地，大将就看到父亲站在火车站的出口。经过一年大学生活的洗礼，大将第一次感到父亲在人群中那么扎眼——衣服破旧，宽大得有些不合身。

父親把大将带回住处，就说：“你坐着，我要去忙活了。”说着，就“咚咚咚”下楼走了。大将坐不住，就悄悄地关上门，跟在父亲身后，他想知道父亲在城里是干什么的。

七弯八拐，大将跟随父亲来到了冷库。那儿聚集着十几个年纪跟父亲差不多的人，他们有的推着推车，有的拿着扁担，大将看到父亲从门卫那里推着手推车走了出来。原来父亲赚的是血汗钱！大将惆怅不已。他向门卫打听，搬一次货能挣多少钱。门卫告诉他，五毛钱一箱。大将悄悄在心里算了一下，父亲一次运了七箱，赚了三块五毛钱。

大将当天下午就回了家。他不再想着上网了，他的眼前总是晃动着父亲暴着青筋的腿。他还算了算，自己在网吧浪费了多少父亲的汗水钱。

大将返校的时候，父亲又从银行里取出厚厚的一沓钱交给他。大将数了一下，说，“这学期时间短，两千就够了。”说着，分出一半，留给父亲。这一天，大将下决心做个好儿子，做个好学生。

但他的这种想法，很快就成为过眼云烟。当那些旧日的玩伴又吆喝着他去网吧，当他有意无意地看到魔兽游戏图案时，内心里总是忍不住躁动。终于，他又一次走进了网吧。

国庆节的时候，室友们又组织去KTV唱歌。大将从家里带来的两千块钱，到十月底就用完了。

于是大将给妈妈打电话，说前段时间生了一场病，带来的钱花完了。

第三天下午，西安突然降温，正在宿舍里和同学打牌的大将接到电话，说校门口有人找他。大将跑到门口，看到了父亲。五十多岁的父亲，像个七十岁的老人，老态龙钟，一脸疲惫，身上背着一床棉胎。大将把父亲带入校园里，小声问他：“你怎么来了，我给妈留了账号，你把钱打入那个卡上就行了。你跑这么远，还背着这个东西，又辛苦，又浪费钱。”大将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实在没有底气这样责怪父亲。

父亲讨好地对他笑着，说：“听你妈说，你前段时间病了，现在怎么样了，好了没？要吃好点，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担心生活费，你爸掏得起。天冷了，这是你妈用家里的棉花给你做的棉胎。”大将嗫嚅着说：“已经……好了……”

干瘪的钱包终于鼓了起来，一周不见的魔兽又在呼唤大将。晚饭过后，大将又去了网吧。五个小时的凶猛厮杀之后，大将要回宿舍了。和往常一样，他又来到了校外的一棵大榕树下，从那儿翻墙进去。

就在他翻上墙头的那一刻，他的心一下子疼了起来！昏黄的路灯，照着父亲，他偎在墙角，身下垫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纸箱。此刻，他正把身上的棉衣裹了又裹，而自己高中时用过的围巾，紧紧地缠在父亲头上。

看到这一幕，大将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原来父亲为了省下住宿的钱，在学校的墙角下蹲了一夜……

从那以后，大将再也没有进过网吧，再也不浪费一分钱。也就是从那一天起，他准备了笔记本，把以前落下的学业一点点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