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结果导向的编校质量差错率计算方法——以医学图书为例

黄 健

(上海浦江教育出版社，上海201203)

质量是产品、乃至行业的生命，图书也不例外。为此，国家有关部门和专业学术团体陆续出台了一系列的规定、办法[1-3]，但这些规定和办法基本上偏重于文字、词语、语法等词语方面差错的检查与定量(以下简称“传统计错”)，而没有(或者基本没有)涉及这些差错可能导致的不良后果。本文以医学图书为例，探讨建立新的、结果导向计错(以下简称“结果计错”)的可能性。

1 问题的提出：这些差错如何计量

据中国香港《明报》2009年1月29日报道：国务院新闻办20日发表的《2008年中国的国防》白皮书在“十四、军控与裁军”中有关“核裁军”一段中有一句话：“中国主张所有核武器国家明确承诺全面、彻底销毁核武器，并承诺停止研发新型核武器，降低核武器在国家安全政策中的作用。”白皮书公布的翌日，海外各媒体都将“中国承诺停止研发新型核武”作为大新闻，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多日后，官方媒体引述内地“军事专家”的言论出来澄清，中国并未承诺停止研发新型核武，海外的报道是“断章取义的误读”[4]。但这句话(特别是中间的逗号)令人产生了歧义，似应改为：“中国主张：所有核武器国家明确承诺全面、彻底销毁核武器，并停止研发新型核武器，降低核武器在国家安全政策中的作用。”因此，“国防白皮书风波罪在句逗”[5]。这个例子虽是个案，不具有普遍性，却具有警示作用[4]，但以传统计错法评定，这个引起不小风波的逗号只能算 1个差错。显然，这样的计错没有能够反映这一差错的性质，“1个差错”惩处不足以说明差错的严重程度。其实，类似的“小”差错引起“大”风波的例子，在医学图书中一不小心也可发生。例如(括号中的是正确的，所有例句同)：

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阳(阴)阳。 1-1

只有皮试阳(阴)性者，才能使用青霉素。 1-2

结核菌素皮试时，用1毫升注射器抽取PPD 10(0.1)ml，于前臂曲面皮内注射。 2-1

将10%氯化钾注射液100(10)ml加入5%葡萄糖注射液500 ml中静脉滴注。 2-2

HBeAb(HBeAg)阳性是肝炎病毒仍在复制的主要标志。 3-1

血Mb(Hb)升高是真性红细胞增多症的主要实验室指标。 3-2

上述例句中的差错，大致可分为三大类——文字差错、数字差错、外文差错。“1-1” “1-2”是文字差错，两个例句都将“阴”误作“阳”，不同的是1-1不会引起不良后果，这句话是古代医家告诫从医者，诊治疾病时先要分清疾病的阴阳属性，相当于一般性的“提示”；1-2则可引起致命性的青霉素过敏反应，因为青霉素的主要不良反应是过敏反应，皮试的目的就是将过敏者排除在使用之列，故凡是皮试阳性者一律不得使用该药，阴阳两字写错的极端后果是导致患者死亡的一级医疗(责任)事故。“2-1” “2-2”都是数字差错，前者将0.1误作10，后者将10误作100，所不同的是，2-1无法实施(“1毫升注射器”无法“抽取”10 ml的液体)，且10毫升液体也无法“皮下注射”，因此不会发生不良后果；2-2会引起患者血钾升高，而高血钾可导致其心脏停搏，其后果也是导致患者死亡的一级医疗事故(且为责任事故)。“3-1”“3-2”都是外语缩略语的差错，不同是3-1将Ag(抗原)误作Ab(抗体)，会误导临床医师对治疗方案的选择和对患者预后的判断，一般来说短期内不会发生严重的不良后果，但会导致不良的远期后果；而3-2中 Mb(肌红蛋白)是诊断急性心肌梗死的敏感指标，与常见于真性红细胞增多症的 Hb(血红蛋白)增高的临床意义完全不同，如果将Mb升高误作Hb升高，极有可能漏诊急性心肌梗死。也就是说上面三个例句中的“1”一旦发生短期内不会引起严重后果，而三个“2”一旦发生，都将是致命性的。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各句的差错较为隐蔽，没有专业背景者很难发现；更应该注意的是，这些差错即使发现，按照现行的编校差错计算方法，其计错数相差无几，“从宽”的审读者可能会都按照一般性差错各计1个差错；即使“从严”者也不过是1个(1-1、2-1、3-1判为一般性差错)与 2个(1-2、2-2、3-2判为知识性差错)之别。如此，即使上述三个“致命性差错”同时出现在一本书且又正好全部在审读的10万字范围内，最高计6个差错，在其他差错小于4个的情况下，这本书的编校质量还是“合格”的；更何况在实际工作中三个“致命性差错”同时出现在连续10万字内的可能性不大，而出现在同一本书的不同处的可能性却不能完全排除。也许上述例句过于极端，但谁都不能保证它们绝对不会出现，而出现此类差错后用传统计错法衡量，显然“避重就轻”。由此，有必要探索建立新的、以结果为导向的图书编校质量计错法。

结果导向“强调的一个要素就是站在结果的角度考虑问题”[6]。将它引申到医学图书的编校质量差错率计算中，就是“站在结果的角度，以这个差错可能引发的不良后果的轻重，来权重差错分值的计算”，也即以可能导致的结果来权衡编校差错的分值——这就是笔者之所谓以结果为导向的图书编校质量差错率计算方法。

2 问题的展开：结果计错意义何在

2.1 有利于全面提高图书质量

《图书质量管理规定》定义的“图书质量包括内容、编校、设计、印制4项”，但从内容来看该《规定》侧重于编校质量，其附件《图书编校质量差错率计算方法》则完全是对编校质量的定量描述。就医学(含养生保健)图书而言，它无意之中已经将内容与编校两种质量分离，并已经出现了一些较为尴尬的现象。如被中医界“群批”[7]的《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以下简称《吃》)，被有关部门以万分之 2.07的差错率判为“不合格养生保健图书”[8]，由于该书没有超过万分之5的警戒线，按规定“改正重印后可以继续发行”。由于该书内容差错很多，要降低1.08并不困难(据笔者计算，仅封面就有8个差错，如：将“高血压等心血管疾病”，误作“高血压、心血管疾病”，将“食疗不愈”误作“食疗乃愈”，将“中医辨证”误作“中医辨症”)。如果原出版社将编校差错改正重印后继续发行的话完全合法，编校质量合格、内容荒诞的“养生”图书会被堂而皇之地摆上书架，继续误导读者。推而广之，编校“合格”的伪医学书的出现，或将成为可能。这一现象告诉我们，要全面提高图书质量，就必须解决质量检查与评价中实际存在的内容质量与编校质量分离的现状。结果计错法可以有效地将两种质量统一，将《吃》类内容有误的图书彻底否定。

2.2 有利于定量“适当多计差错”

《图书质量编校差错认定细则》第四条指出：“差错的计量单位为‘个’。即以一个错别字计1个差错；不规范用字、标点符号误用，每处计0.5个差错；版面格式差错视轻重程度每处计0.1～0.5个差错；语法、逻辑、知识性差错，每处计2个差错。由此造成科学性和思想政治性差错的，视严重程度适当多计差错。”但对怎样多计，《细则》没有给出具体数据。对于医学图书而言，发生科学性差错的可能性远大于其他类型的差错，上述三个假设例句均为严重程度不一的科学性差错，但在传统计错法面前，却往往成为“漏网之鱼”，故应该以新的规则，将其“绳之以法”。如果站在可能发生的结果的角度，对于不同的科学性差错依据其不同性质给以一定的权重，就有可能弥补这一遗憾。

2.3 有利于定位图书差错性质

重“量”轻“质”是传统计错法的一大缺陷，由于这一缺陷的存在，除了“零差错”外，其他医学图书从理论上来说，都有可能在内容质量方面存在问题、甚至是严重问题。仍以上述1.1和1.2为例，当这两个差错分别存在于两种不同书中时，编校质量计错相同(均被判为一般性差错，各计1个差错)或基本相同(判1.2为知识性差错计2个差错)，但差错的性质与后果截然相反，例句1.1对于疾病的诊断、治疗及预后的判断等医疗过程，不会产生影响；1.2则直接关系到治疗用药，患者的生命极有可能会结束于青霉素注射后的几分钟内。可见，看似相同的差错，究其性质相差极大，导致的可能结果也完全相反。对此，应该建立一个能够兼顾差错性质与数量的评判体系。中医界之所以对《吃》“口诛笔伐”，主要不在于这本书的文字差错，而在于它的“挂羊头卖狗肉”，即打着中医养生之名，大行误导百姓健康之实。

2.4 有利于强化校是非的作用

编校质量是由编辑与校对人员共同完成的，校是非是图书校对的主要功能，相当于古人的“理校”，即所谓“据理推断，以定其正误”。从出版实践来看，社科类图书的校是非明显强于自然科学类图书(包括医学图书)。近年来，在人力成本不断提高的情况下，不少出版社对校对的重视程度有所弱化了，纷纷将不少图书(其中包括医学图书)的校对外包。无意中弱化了校对、尤其是校是非的功能，为“致命性”差错的出现埋下了隐患。因此，结果计错的实施，对于强化出版社、校对公司对医学图书的校是非，无疑将起到有利的促进作用。

3 问题的解析：结果计错如何实施

3.1 结果计错的政策依据

现行的各种关于出版管理的规章制度与操作细则[1-3]，都是实施结果计错的基础和保障。《图书质量保障体系》第五条关于“坚持按专业分工出书制度”的规定，使医学图书编校人员的医学背景有了保证，为结果计错的实施提供了条件。第八条指出：“坚持稿件三审责任制度……在三审过程中，始终要注意政治性和政策性问题，同时切实检查稿件的科学性、艺术性和知识性。”这一“制度”无疑是结果计错的主要政策依据之一。其中的“科学性”在医学图书中应当包括医药科学的理论与方法，它和政治性、政策性一样，是贯穿于整个三审过程中的基本(也是根本)要求，是“始终要注意”的“问题”。但在传统计错中，往往只重视政治性、政策性问题，而忽视科学性、知识性问题。图书中一旦出现前一类差错，多会按照重大差错处理；而对于后一类差错，多不予足够的重视。

3.2 结果计错的医学参照

《大辞海》“医疗事故” “医疗差错”条对结果计错有一定的启示作用，该书定义的“医疗事故”是：“在诊疗护理工作中，因为医护人员诊疗护理过失，直接造成病员死亡、残废、组织器官损伤导致功能障碍的事故。”书中的“医疗差错”是指“医务人员在诊疗护理工作中因工作过失造成的差错。可分为：①一般医疗差错。尚未给病人身体健康造成伤害，无任何不良后果。②严重医疗差错。给病人的身体健康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延长了治疗时间，但尚未造成病人死亡、残废、组织器官损伤导致功能障碍”[9]。也就是说，它将临床常见的各种“过失”，主要依据其所导致的后果分为两大类，“致死性”的为“事故”，非致死性的为“差错”；再依据“差错”的不同，将其分为“一般”与“严重”。据此，可以将医学图书差错可能导致的不良结果分为三级：一级——可能导致医疗事故样不良结果；二级——可能导致严重医疗差错样不良结果；三级——可能导致一般医疗差错样不良结果。其中一级与二、三级之间有“质”的差异，二、三级之间为“量”的差异。

3.3 结果计错的实施标准

结果计错的提出不是要推翻传统计错，而是对它进行必要的补充。所以结果计错的定量标准是在传统计错基础上给予一个合理的权重系数即可，系数的制订本着有严有宽、宽严结合，致命(伤)性差错从严、其他差错从宽放入的原则，并仍以万分之一为合格线。具体建议如下：

(1) 一级差错：即重大差错，对应《大辞海》中的“医疗事故”，如本文 1-2、2-2、3-2例句样的差错。对于一级差错实行“一票否决”制，即只要出现一处，就应该将该书判为“不合格”，并处以最严厉的处罚：责令出版社收回已发书籍，改正并通过对全书的质检后方可重新发行，但不得申报任何级别的奖项。

(2) 二级差错：即严重差错，对应“严重医疗差错”，如本文3-1例句样的差错，权重系数3，即给予传统计错标准3倍的分值计错；并要求出版社以“产品质量问题”召回已发图书，修改后准予重新发售。上面提到的《吃》有多处此类差错，应该列入召回行列。

(3) 三级差错：即较重差错，对应“一般医疗差错”，如本文1-1例句样的差错，参照《图书编校质量差错率计算方法》中的知识性差错计算，即权衡系数为2。

(4) 其他差错：即一般差错，除了上述三类差错以外的所有差错，均予适当降低计错率，即在传统计错方法的基础上，给予0.8的系数。

3.4 结果计错的保障体系

结果计错的难点在于一、二级差错的认定，对此，有必要建立一套完整的保障体系。具体地说，就是以常规检查为基础，外加复查、仲裁的三级认定制。即对在各类例行检查中发现一、二类差错的医学图书，交由具有较深医学造诣的出版从业人员组成的编辑专家组复查，并充分听取原书出版单位的申辩，之后邀请医学专家组成的专家组仲裁。

4 结 束 语

医学图书的质量关系到人的健康乃至生命，作为编校人员，“不能满足于纠正文字及标点符号方面的差错，为了提高编校质量，首先应该在内容质量上下工夫”[10]。传统计错无法顾及编校质量与内容质量两个方面，有必要探索建立新的、以结果为导向的计错方法，这样可以将编校质量与内容质量融为一体，以便全面提高医学图书的质量。

[1]国务院.出版管理条例[S].北京:中国法制出版社,2016.

[2]新闻出版总署.图书质量管理规定[S].北京:新闻出版总署,2004.

[3]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校对研究委员会.图书编校质量差错认定细则[S].2005.

[4]米戎.一个图书质检者眼中的隐性差错[J].中国编辑,2009(6):43-45.

[5]孙嘉业.中国国防白皮书被误读风波罪在句逗[N].明报,2009-01-29.

[6]王杰.统筹方法在绩效管理中的应用[J].现代企业,2015(7):9-10.

[7]吃出来的病能吃回去吗?权威专家群批张悟本[N].中国中医药报,2010-05-17(4).

[8]新闻出版总署.24种编校质量不合格养生保健类图书名单[EB/OL].[2011-07-05].http://www.gov.cn/fwxx/wy/ 011-07/07/content_1901420.htm.

[9]夏征农.大辞海:医药科学卷[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10.

[10] 方集理.关于提高图书编校质量的若干思考[J].杭州大学学报,1997,27(4):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