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中的“观看”逻辑——当下娱乐平台的网络直播现象分析
2016-02-28米甜甜
米甜甜
(作者单位:天津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
直播中的“观看”逻辑——当下娱乐平台的网络直播现象分析
米甜甜
(作者单位:天津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
从近年来层出不穷的电视节目“真人秀”,再到日益火爆的网络直播,媒介技术的革新正在以其花哨的时尚外表不断地吸引着大众的注意力。追本溯源,直播背后的美学原因值得一提,而后现代社会中消费文化的力量更是不可小觑。
“观看”欲望;狂欢;大众需求;消费社会
“直播”一词最早是在电视中出现的,用于一些大型新闻事件的直播。在互联网时代到来之前,直播通过视觉和听觉给观众带来的现场感和刺激感曾经一度成为电视节目的独门秘籍,这是当时其他传播媒介(如报纸、广播)所不具备的。例如,1997年被称为中国电视史上的“直播元年”,中央电视台直播了香港回归、小浪底截流等重大新闻。又如2008年也是直播历史上重要一年,汶川地震、北京奥运会等大型新闻的直播也引起了极大反响。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直播不仅仅局限于电视媒介中,通过网络媒介进行的直播逐渐引起人们关注。而直播的内容也慢慢开始从严肃的新闻事件转向娱乐化的话题。
目前,网络直播形式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基于电视信号传输所提供的直播,如一些重大的新闻事件和大型综艺节目,会采用媒介融合的方式进行直播;另一类则是基于客户端以及部分直播网页进行的直播,此类直播全民皆可参与。这种全民皆可参与的直播平台大致可分为三类:一是游戏类平台,如斗鱼、战旗和YY直播等;二是校园类,如猫萌、蓝鲸等;三是娱乐类平台,如映客、花椒等[1]。本文分析的重点在于娱乐类平台的直播,此种直播形式目前较为火爆,而观众为何喜爱这种“观看”方式值得深究。
1 满足“观看”的欲望
“直播”之所以能引发大众的关注,实则是来源于人的“窥视欲”(也就是笔者所提出的“观看”欲望)。希区柯克曾经拍摄的电影《后窗》可阐释人的窥视欲望,而电影《楚门的世界》则干脆通过展示真人秀的弊端将潜藏在人心中的窥视欲放置在银幕上。在弗洛伊德看来,好奇心和窥视欲实则是源于对性的窥视冲动,是“本我”的。但显然仅用弗洛伊德理论解释窥视欲过于偏颇,除了心理本源,当然还要有媒介支持。在这里,我们引用苏珊海沃德对“窥视癖”的定义,窥视癖是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观看他们的生活行为,这种观看行为通常是不正当的或者有不正当意味的。但我们花钱买票进电影院,坐在银幕前我们就被设定为窥视者了。从这一设定的位置上我们获得快感[2]。窥视原本是有悖于道德的,但是大众传播媒介的出现为这种窥视提供了合理性的存在,它以堂而皇之的集体观看消解了这种观看他人隐私行为的矛盾性,并且将大众心理底层的窥视欲望挖掘出来,在银幕上得到满足从而激发了观众快感的产生。笔者认为,娱乐平台的直播通过以下方式满足了这种“窥视欲”。
1.1直播内的私密空间
家庭场景,在影视美学中代表着私密空间,电视连续剧总是拍摄这些场景旨在获取收视率。例如,家中的卧室、厨房、卫生间等在日常生活都属于私人区域的地方,在直播中被大量使用,旨在激起观众的“观看”欲望。2016年5月26日,宋丹丹携儿子巴图在其家中通过全民TV的直播,引来256万粉丝的在线观看。直播过程中,摄影机采用跟拍的方式,随着宋丹丹在房间里不停走动,包括儿子家里的壁画、雕塑,连同厨房都进行了展示。这种跟拍方式带来的现场感加上家庭的私密区域,无疑激起观众的“观看”欲望,比起明星的光环,明星的私人生活更具刺激性。
1.2直播内容的选择
主播为了获得更多的关注量,总是会挖空心思去寻找观众感兴趣的话题。例如,日本著名主播“大胃王”木下佑哔通过直播自己的吃饭全过程来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基于人生来在“本我”中存在的食欲,美食自然具有诱惑力,而直播的噱头——如“直播视频中曾一次吃下6.7千克的炒饭”——也在挑动着观众的神经,加之美女主播的外表诱惑,当观众想一探究竟时,关注量自然攀升。
又如papi酱在毕业季时将直播话题定为“毕业”,直播过程中除了回忆自己的毕业情景,还不忘回答粉丝们关于考研的问题。更有甚者,像TFBOYS组合在开始直播前通过微博进行留言来征询粉丝意见,以此作为直播内容。
1.3直播中的“主播”
一些主播通常会选取一些幽默的段子,风趣的语言来吸引观众,如papi酱等人的直播,或是像一些游戏主播依靠美艳的外表来吸引观众,当然这其中更少不了明星直播,如刘涛、范冰冰、包贝尔等人也纷纷玩起了直播。不同于电影银幕中那样满足观众的窥视欲,没有了剧本为蓝本,缺少以表演为基础的日常生活展现,娱乐平台直播更具真实性。这种直播通常是拿明星身份做噱头吸引观众注意力,因为对于观众来说,如果仅仅是想看明星大可不必观看直播,直接搜寻其影视作品或个人访谈录即可,而观众最想看的是基于明星光环下他们的日常生活,所以明星做主播更是引人注目。如演员刘涛仅仅上线5分钟,就造成网络瘫痪,观看人数则高达71万。因此,“主播”对于直播的力量非同凡响。
1.4直播媒介的“私密性”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传播媒介的多样性,观众的观看行为可在大至十几寸的电脑小至几寸的手机屏幕上完成,这可看作是直播的外在私密空间的延伸。相比较埃林斯所提出的电视观看环境的私密性,手机、电脑等新的传播媒介显然更具有私密性,人对于手机的独自占有性使得其可在任何私密环境中“观看”,故而媒介的革新力量也不容小觑。
2 媒介制造的狂欢快感
2.1“弹幕式”的参与狂欢
直播中的互动也是吸引观众观看的一个重要原因。以往在电视直播中很少收到观众信息的反馈,即便有,也是通过短信形式或微信形式进行。例如,山东电视台齐鲁频道的《每日新闻》节目就是采用短信和微信的互动形式来增加观众的参与感,制造话题让观众参与讨论。但由于电视新闻的严肃性,这种信息的反馈通常是在后台人员删减之后播出的,一些涉及敏感话题及污言秽语的信息会被禁止播出。这样,反馈就有了限制。与此不同的是,当下网络直播中的互动,观众成为“主宰者”。人人都可随时发表自己的观点且不会被删除,发出的信息会在直播屏幕上立即看到(即弹幕)。观众针对正在直播的话题进行讨论,而主播也会随着粉丝们发出的弹幕进行回应。由此,观众不再是被动的接受者,参与感的增强使观众正在变成“主宰者”。
2.2消费地位的彰显
如果观众喜欢主播,可通过人民币购买虚拟物品的方式送给主播礼物或者给其点赞,这种依靠消费所获得的参与感除了能够让直播平台和主播获得利益外,还彰显了一种平等(即人人都可参与,人人皆有话语权),进而引发了一种集体狂欢。例如,在里约奥运会期间,奥运冠军傅园慧在直播的时候就被粉丝狂送礼物,导致她在直播过程中一直强调不要再送了。而另一位奥运冠军张继科则在直播过程中一直向自己的粉丝索要礼物,从跑车到飞机,应有尽有,两人的直播视频还被录播后混剪放在微博,也成为热搜话题。“在晚期现代性的背景下,个人的无意义感,即那种觉得生活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的感受,成为根本性的心理问题。”[3]观众心理的这种存在感和参与感的缺失实则根源于后现代的背景下,因为后现代社会的特征之一便是消解意义。美国经济学家化勃伦认为:“炫耀消费即通过消费让他人明了消费者的金钱力量、权力和地位,从而为消费者博得荣誉,获取自我满足的消费行动。”[4]这种基于消费社会带来快感令大众进入宣泄的狂欢。
巴赫金提出,“在狂欢节上,人们不是袖手旁观,而是生活在其中,因为从其观念上说,它是全民的。”[5]在直播过程中人人参与,在群体里,主播与粉丝讨论感兴趣的话题,大家有相似的价值观,“标签化”群体令观众找到了归属感,他们摆脱了现实中的等级权利关系,每个人都有话语权,因而这种狂欢是平等的。有时狂欢还带有一定的戏谑性,调侃、讽刺、嘲笑统统得到释放。在papi酱关于“毕业季”主题的直播中,为了吸引更多粉丝的注意,papi酱讲起毕业时忘记校歌怎么唱的尴尬,还时不时地看着屏幕上的弹幕,用英语与粉丝发出的“666”网络用语呼应,这些互动交织在一起令大众获得了一种集体无意识的欢愉。
3 消费社会中的大众需求
媒介总是以其不断革新的时尚外表满足大众的文化需求,看似迎合大众的行为,实则是对大众思想的禁锢,创造能力的扼杀。基于后现代社会中的消费文化总是创造“虚假的需求”,商品总是为其最有利可图的地方所生产。在这里,我们引用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中对这一现象的批判,“最流行的需求包括,按照广告来放松,娱乐,行动和消费,爱或恨别人所爱或恨的东西,这些都是虚假的需求。对个人开放的选择范围,不是决定人类自由的程度,而是决定个人能选择什么和实际上选择什么的根本因素。”[6]直播引发的狂欢让观众来找寻存在感,而所谓的“共同话题”则是引导观众接受异己的观点,看似的互动参与实则是遵循商品逻辑而被计划好的,观众更多地是一个单面的接收器。这并不是真正的大众需求,大众观看直播与否,对其生活并没有决定性的影响,所谓的“狂欢”只是发生在“观看”中,回归生活,一切照旧,直播未曾改变现实。戴维·哈维指出,在这方面实际上很危险的是,通过一种有组织的,以复杂的劳动分工,推销活动和营销安排为中介的生产与消费系统,来对文化生产与审美判断的形成进行分析[7]。直播平台遵循着文化产业的规律,经过精准的分析,利用“窥视欲”这一心理根源,通过媒介满足观众的观看欲望,找寻其最想“观看”的内容,实质在于赚取利益。霍克海默尔和阿多诺在《启蒙的辩证法》中提出,在文化产业范围内,文化产业商品的不断循环要求有一个前提,即商品必须迎合消费者的接受习惯,只有遵循其中所周至的消费模式,才有机会销路广[8]。直播是消费社会的产物,遵循这种商业逻辑,主播就会拿到观众的“打赏”“点赞”“礼物”,直播平台也可牟利,因为这些虚拟的物品是真实货币购买而来。韩国电影《食物链》中有这样的一幕,女主播哭诉悲惨的遭遇最终换来了男粉丝巨额礼物。因而,不论从电视时代所追求的“收视率”还是到现如今互联网时代所追寻的点击量,处处都渗透着资本的力量。
4 结语
媒介总是在革新中不断适应大众的需要,不过基于后现代背景下产生的直播,也正在显示出其同质化的危机,直播越来越单一化。后现代社会中的“流行”与“落伍”总是显得难以区分,但外表的时尚却总是留存。
[1]尚帅.视频化社会——从直播新闻到直播生活[J].新闻知识,2016(7).
[2][英]苏珊·海沃德.电影研究[M].邹赞,孙柏,李玥阳.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
[3][英]安东尼·吉登斯:《现代性与自我认同——现代晚期的自我与社会[M].赵旭东,方文,译.北京:三联书店,1998.
[4]罗明星.经济的德性分析[J].湖北社会科学,2005(8).
[5][俄]巴赫金.巴赫金全集[M].李兆林,等,译.第6卷.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6][美]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M].张峰,吕世平,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
[7][美]戴维·哈维.后现代的状况——对文化变迁之缘起的探究[M].阎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
[8][德]格尔哈特·施威蓬豪依塞尔.阿多诺[M].鲁路,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
米甜甜(1995-),女,回族,山东泰安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传媒艺术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