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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流动中的“结构性”阶层固化:政治学的解释与应对

2016-02-28宋林霖天津师范大学a政治文化与政治文明建设研究院政治与行政学院天津300387

行政论坛 2016年4期
关键词:阶层结构性流动

◎宋林霖(天津师范大学a.政治文化与政治文明建设研究院 b.政治与行政学院,天津300387)

社会流动中的“结构性”阶层固化:政治学的解释与应对

◎宋林霖a,b(天津师范大学a.政治文化与政治文明建设研究院 b.政治与行政学院,天津300387)

在社会流动的光谱上,最左侧是流动通道完全开放,偏右侧是阶层固化,最右侧是流动停滞。阶层固化按其生成原因可分为“身份型”与“资源型”。中国的社会流动变迁表明,“身份型”阶层固化是社会流动整体性固化,需要通过制度变革的方式改变,而“资源型”固化是社会流动结构性固化,可通过体制内的政策弥合与机制创新逐步消解。“结构性”阶层固化表现为“两通畅两封闭”,即中层向上与向下流动的相对通畅,下层向中上层,上层向中下层流动的相对封闭。其内在属性决定利益受损群体向上流动的困境,与利益被保护群体维持优越现状向下流动的阻滞。中国社会流动的基本面是良性的,而阶层固化是局部的,从属于良性社会流动状态之中。形成“结构性”阶层固化的原因是复杂的,以政治学的维度分析,主要原因是倾斜于城市、沿海区域与垄断行业的集中式发展战略,因此,构建有效的社会保障机制、公共服务均等化机制与公共权力规范化机制是解决此问题的关键路径。

社会流动;阶层固化;“结构性”阶层固化;社会保障机制;公共服务均等化;公共权力规范化

从理论上来讲,阶层分析可从静态与动态两个维度进行,阶层结构主要是从静态的角度研究社会分化的结果,也即社会成员的构成。而社会流动则主要是从动态角度来研究社会阶层的分化与组合过程;社会流动是促进社会分层变化与组合的重要动因,社会分层是社会流动的必然结果。从实践看,改革开放以来,经济体制改革与政治体制改革直接决定社会阶层的新变化,市场机制逐渐成为影响社会资源与社会地位分配的重要方式,阶层类型多元化趋势明显,并且社会流动加剧[1]。但是,受转型期经济、政治与社会政策不健全、法制不完善等因素的影响,诸如“官二代”“富二代”“农二代”等阶层固化现象的集中出现,引起媒体与公众的高度关注,理论界多以“阶层固化成为社会流动主要趋势”为前提,展开解释和分析。本文认为现阶段中国的社会流动整体上是开放的,阶层固化只是在局部存在,以政治学的分析框架对“阶层固化”问题进行探讨,对于预防阶层之间可能出现的冲突,在体制内寻求解决方案有着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政府主导型改革背景下社会流动变迁的主要阶段

本文中的社会流动是个狭义的概念,不包括人们在地理空间中的位置变化的含义,而仅指社会结构中位置的改变,即社会成员从某一种社会地位或某一阶层转移到另一种社会地位或另一阶层的现象。如果转移流动的方向是从较低的社会地位流动到较高的社会地位称为上升流动;反之,则称为下降流动。有些社会成员从一种职业转移到另一种职业,但其收入、声望、社会地位却基本相同,是在同一水平线上流动,称之为水平流动[2]。社会流动的机制越健全,流动的渠道越通畅,越容易调动各阶层尤其是中低阶层的积极性,促进经济社会的全面健康发展。社会流动的影响因素主要有两类:一是先赋性因素,即家庭背景;二是后致性因素,即靠个人的努力。先赋性因素作用过大,社会流动性就会变小,代际传递性强,社会就趋于固化,比较开放的社会就是后致性因素占主导地位。当然,固化和流动一直处在博弈的状态中,相应的政治制度与经济制度的调整都会使社会流动的趋势发生变化。由于当代中国政治体制的特点,每一次大规模社会流动都根源于政府“自上而下”的改革。

(一)社会阶层结构简单化与社会流动封闭化时期(1949—1977年)

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借鉴苏联模式,通过土地改革,结束封建地主阶级存在的历史时期;通过公私合营,用赎买的方式消灭民族资产阶级;通过个体手工业和私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整合小手工业者。至1956年年底,确立公有制的计划经济体制。整个社会阶级阶层结构演变为由工人、农民、知识分子构成的两个阶级一个阶层的简单社会分层,显然,这种简单的结构更易于政府对于个人社会位置的分配。

“文化大革命”开始之后,社会精英的遴选机制被家庭的阶级身份所替代,对于个人的就业、婚配、招生、招工、提干、入党、晋升等都有直接影响,社会流动的主要依据是先赋性因素,即“身份”因素,社会流动陷入封闭状态。在此期间,知识青年下乡被作为一个重要的社会流动现象研究,从20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中国知识青年下乡共经历27年,有1776.43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3]。事实上,知识青年下乡虽然对于各阶层的融合起到积极的作用,但是对于社会流动的影响十分有限,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下乡知青基本都回到原城市生活并工作,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向下流动;二是即使在此过程中,城市文化对农民阶层有渗透和素质提升的作用,但是农民并没有机会离开乡村,也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向上流动。直至1978年改革开放之后,中国社会才逐渐走入开放,社会流动才活跃起来。

(二)社会向上流动大开放时期(1978—1991年)

1978年改革开放系列政策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主要包括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施、高考制度的恢复、鼓励发展多种经济形式、设立经济特区等,这些改革都在某种程度上推动阶层向上的流动,特别是前两个政策产生的影响最为显著。

农村承包制打破“大锅饭”的劳动方式和绝对平均的分配方式。青壮年男人干重活,其他的轻体力劳动由家里的妇女和老人就可以完成,所以,农村出现劳动力富余,大批农民开始从事非农产业,实现从传统农民到蓝领工人、个体工商户或私营企业主的阶层转变。相关数据显示,从1979年至1987年,从事非农产业的乡村劳动力,数量年均从3 150万人增加到8 131万人,增幅达158.1%,年均增长率达到11.5%[4]。1978年,全国城乡共有个体工商户14万户(主要在农村),到1991年,户数增长为1 417万户,从业人员增长为2 258万人[5]。

1977年10月12日,国务院批准《关于1977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颁布高等学校新的招生政策,即恢复文化考试,废除推荐制度,完全根据成绩择优录取。工人、农民、知识青年、复原军人、干部和应届毕业生,只要符合报考条件,无论家庭背景和政治身份,均可参加考试[6]。重新恢复到以考试方式招录人才,确定文化课成绩为选才的唯一标准,开辟一个公平竞争、唯才是举的人才选拔机制,彻底打破以家庭出身、政治热情、阶级背景等方式选拔人才的陋习,为社会各阶层向上流动建立最为公正的秩序。据估算,中国的大学毕业生从1949年的2.1万,升至1978年到1991年间近520余万人①根据历年《中国统计年鉴数据》整理。。而这些精英基本都分配至管理岗位和科研岗位,成为现代化建设的中坚力量。

(三)国企改革与社会向下流动时期(1992—2004年)

1992年邓小平“南方谈话”,厘清人们对于市场经济不是社会主义的误解,结束“姓社姓资”的争论。1993年11月,党的十四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指明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发展方向,设立以按劳分配为主体,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收入分配原则。此后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产权制度开始改革,从1996年到2004年,在转型中,相当一批中小国有企业和多数集体企业转制。据统计,国有工业企业单位的数量从1996年的11.38万个下降至2004年的2.53万个,8年间减少78%。集体工业企业单位数量,1996年为159.18万个,2004年下降至14.17万个,骤减了91%[7-8]。

在国企改制的同时,整个社会掀起“下海经商热”,人们渴望模仿先脱离单位体制束缚的创业者,部分暴富群体的殷实生活令人羡慕,甚至带有某种英雄主义色彩,许多名人都率先垂范。可能是基于对经济促进作用和解决就业问题的考量,各种制度都异常宽松与配合,政府热衷于招商引资,学校将操场改成公司,教师兼职做企业,官员利用手中的权力可以合法地从中谋利。某省的检察机关公开声明:对回扣、提成和兼职收入,将不追究法律责任。公务员和电影明星等社会优势阶层,尝试经商,在这一过程中,个体经济与民营经济领域的社会阶层认同感也在提升。

(四)阶层结构基本稳定与向上流动局部封闭时期(2005年迄今)

在经历剧烈的经济体制转型之后,各种新阶层蓬勃发展:农民工、白领员工、个体劳动者、私营企业主、企业经营者、自由职业者、大学生阶层的数量逐年递增。这一阶段社会流动有两个比较突出且富有争议的特点:阶层的两极化流动愈加明显。一方面,借由贪腐、房地产泡沫、金融市场的泡沫而暴富,出现“土豪”“大款”的富人阶层;另一方面,由于政府的再分配功能较弱,社会保障政策不完善,弱势群体话语权缺失,基本权益无法得到保障,生存艰难。从局部的角度来观察,的确存在某些弱势阶层向上流动的阻力变大,例如,人数众多的农民工阶层。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14年全国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2014年全国农民工总量为27 395万人,比上年增加501万人,增长1.9%。虽然,农民进入城市打工,实现从农民到工人的阶层向上流动,但是农民工的向上流动由于受户籍、社会资本等因素影响,获得优质教育资源的可能性偏弱,因此,向上流动的通道相对狭窄。

从总体上观察,现阶段中国的社会流动是开放的,阶层固化只是在社会局部存在,主要原因在于:

1.目前的阶层固化不是制度认可下的“身份”固化,而是政策缝隙产生的“资源”固化。阶层流动的依据从“身份”到“契约”,是人类文明最重要的进步之一,但是,在“契约”标准形成的过程中,由于转型期的矛盾叠加效应,政策与政策之间存在明显的裂痕,原有政策对各种新问题不能及时回应,出现“资源传递”的问题,例如,税收政策对高收入阶层的调控不力导致的巨额财富传递。资源传递与身份传递是存在本质区别的,后者是将上辈的阶层位置直接继承下来,而前者子女只能继承其中的一部分,因为资源分为经济资源、文化技术资源、组织资源,显然除了经济资源,例如房产、私家车、存款等,其他资源的获得都需要子女自身的努力争取。数据表明,办实业仍然是富人财富来源的主要方式为47%,依靠继承父辈财产变成富人的比例只有7%。①参见:兴业银行私人银行与波士顿咨询公司:《中国私人银行2015:千帆竞渡御风而行》,2015年版,该报告的调研范围为全国具有代表性的18个省份中,随机抽取的金融资产达到600万元人民币以上的1 200多名中国高净值客户。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如果父代是技术精英或是较高层级的公务员,可以利用社会资本即人脉关系来为子女提供一定的支持,但是政治精英和技术精英的家庭背景对青年成为精英的作用是基础性的,而不能无限制扩大。高学历、高级职称与较高级别等身份特征在很大程度上都不具有代际再生产的特性[9]。

2.阶层固化只是在特定的弱势群体中部分存在,而且也只能说是相较于中国经济发展的速度,从其他阶层的流动活跃度来看,存在相对固化的趋势,但并没有停滞。其一,从整体的角度衡量,教育的获得权力对于处在城市的中产阶级,与优势阶层的子女基本上是平等的,所以,高等教育作为阶层跃迁的关键因素,对中产阶级来说,只要子女自身条件充分和足够努力,能够考取大学,保持原阶层位置,或是成为优势阶层的通道是畅通的。其二,贫困人口的不断减少为底层阶层整体向上流动提供条件和可能,根据《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我国社会保障建设取得新进展。按照年人均收入2 300元的农村扶贫标准计算,2014年农村贫困人口为7 017万人,比上年减少1 232万人[10]。其三,网络技术的广泛运用和手机的普及,使底层民众拓宽获取信息的渠道,提高学习新知的效率,降低创业的门槛,催生多种新行业的产生,例如,网店老板、网红等,增加社会阶层向上流动的可能性。

二、“结构性”阶层固化的形成因素剖析

社会的良性流动就是通过公正的程序使高素质者进入到上层而低素质者被淘汰出精英集团,这是一个国家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正常运行与有序发展的关键性前提。只有社会阶层流动机制的建立和完善,才能保证高水平的社会流动率,社会各阶层尤其是低层社会成员奋斗的积极性越高;相反,如果社会流动不足,出现代际的资源传递,精英群体不是循环而是复制,以家庭背景等先赋性因素来确定阶层位置,在这种情形下,弱势社会群体就会失去奋斗的动力。以政治学的维度分析,“结构性”阶层固化的形成因素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方面:

(一)倾斜于城市发展战略所产生的城乡二元差异

据国家统计局的统计数字显示,2014年,中国城镇化率达到54.77%。但是在城镇化的进程中,城市和农村的经济水平、福利待遇、基础设施建设、公共服务体系等多种方面的差距不仅没有缩小,反而越来越大。我国的城乡差距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1.城乡居民的收入差距。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经历一个先缩小后扩大、再缩小再扩大的过程。我国城乡居民收入随着经济的高速增长,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全国城镇居民人均年可支配收入从1978年的343元提高到2013年的26 955元,提高77.6倍;同期农村居民人均年纯收入由134元增加到8 896元,增加66.4倍[11]。虽然城乡收入比在缩小,但收入差距的绝对额仍在扩大,自2008年突破1万元后,到2013年这一差距扩大到1.8万元。如果把城市居民收入中一些非货币因素,如住房、教育、医疗、社会保障等各种社会福利考虑在内,城乡居民的收入差距可能更高。

2.城乡公共服务的差距。第一,教育差距过大。从全国范围来看,大学生来源地的城乡比例分别是82.3%和17.7%。而在20世纪80年代,高校中农村生源还占30%以上。2006年《我国高等教育公平问题的研究》课题组发布一项调查研究结果,研究表明,随着学历水平的提高,城乡之间的差距逐渐拉大——在城市,高中、中专、大专、本科、研究生学历人口的比例分别是农村的3.5倍、16.5倍、55.5倍、281.55倍、323倍[12]。第二,城乡医疗差距过大。在医疗卫生方面,农村与城市之间新生婴儿死亡率的比率、农村与城市婴儿死亡率的比率、5岁以下儿童的死亡率的比率和孕产妇的死亡率的比率,在1991—2012年期间,其均值都在两倍以上,最高值都在三倍以上。

(二)倾斜于沿海地区发展战略所产生的区域差异

“先富带动后富,最后达到共富”“东部先发展,然后再帮助西部共同发展”是两个重要的战略思想,的确促进经济的快速增长,但由此也形成比较明显的区域差距。20世纪90年代中期,针对地区差距带来的突出矛盾,在1999年、2003年,中央分别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和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的战略。尽管近年来落后区域的基础设施建设、人均收入、社会保障等有较大幅度的提升,但是与发达地区的差距仍然有拉大的趋势。

从国内生产总值看,东部地区GDP规模占了全国的51.2%,东北地区仅占8.4%。地区生产总值第一的广东省2013年达6.21万亿元人民币,而西藏仅为808亿元人民币,前者是后者的76.8倍。从人均来看,2013年天津、北京、上海、江苏、内蒙古自治区人均GDP已超过世界平均水平(人均1.06万美元左右),而贵州仅为22 922元人民币(3 724美元)[13],基于区域间经济发展、公共服务、文化影响等因素的不同,发达地区能够提供给个人更为广阔的发展平台,更为尊重知识、自由和尊严,公平的制度与开放宽容的城市文化形成人才发展与吸引更多精英的良性循环,产生人才的聚集效应,并进一步推动经济的快速发展,一些发达区域的县镇、乡村都要比落后区域的大城市的收入水平还要高。但同时,高昂的房价及其他的生活开支,会成为从不发达地区来发达地区谋求发展的阶层障碍,区域间的隐性收入差距就成为横亘在外来人员向上流动的沉重负担,而发达地区的所谓“本地人”则因为父辈的房产或城乡结合部的土地,就可以比较轻松地获得中上阶层的地位和生活水平。

(三)权力干预下垄断行业的排他式发展

垄断行业对阶层的流动产生比较严重的负面影响,具体在于:

1.行政部门将垄断行业的准入设置为禁止型,只有通过行政部门的审批才能实现特许经营,实质上就是人为对垄断企业设置保护,从而确保企业能维持其垄断经营权,获得巨额利润,这样就形成比较严重的行业内与行业外的收入差距,使其他阶层不能正常地向上流动。国家发改委的《中国居民收入分配年度报告(2008)》分析认为,行政性垄断行业的收入有三分之一是靠各类特许经营权获得的,包括行政许可权、行业准入权、资源占有权、价格制定权、行政执法权等,据有关资料显示,全国40家国有垄断企业的盈利水平,相当于169家央企6 000多亿元利润中的95%,其中有12家垄断企业就囊括央企总利润的78.8%。这12家垄断企业主要来自石油、石化、冶金、通信、煤炭、交通运输和电力系统等行业[14]。不但效益好的垄断行业工资偏高,就是整体亏损的行业工资水平也较高,如邮政、电信行业。我国电信行业三巨头同样存在行政垄断行为,这种垄断优势使得电信行业长期存在通信缴费较高,服务水平低下,行业整体实力较弱,而其行业内部的收入水平却较高。

2.垄断行业在人员的招聘方面存在明显的近亲繁殖、内部优惠甚至职业世袭化的问题,造成垄断高收入阶层向下流动的阻滞。在石油、烟草、电信、高速公路、铁路运输等行业,一个家族几代人都在相关的部门工作,虽然1986年,国务院发布国营企业劳动用工制度改革的四项规定,必须实行劳动合同制,要求“面向社会,公开招收,全面考核,择优录用”,父职子替的政策已经终结,但是因为人事资源竞争不公开、不透明,垄断行业内部人员对于其他领域的人员进入表现出强烈的“集体性排斥”。另外,社会资源的特性又要求使用者获得进行交换的资格的前提是已经拥有一些资本或资源,所以,其他阶层的子女想要进入垄断行业困难重重。

三、消解“结构性”阶层固化的体制内创新路径

(一)构建有效的社会保障机制

社会保障的本质是社会财富的再分配,维护社会公平,但并不是将城市和农村群体按照户籍分成两个界限分明的群体,按照身份的不同,在身份群体内部的福利重新分配。《社会保障“十二五”规划纲要》开篇就指出,社会保障体系不完善的突出表现就在于,城乡社会保障发展不平衡,广大农村地区社会保障发展严重滞后,一些基本保障制度覆盖面比较窄。尤其是城镇化过程中,农村流动人口的主动参保意识不强,原有的制度之间衔接的难度不断提高,所以,政府需要下大力气整合与创新制度机制,打破城乡二元结构,实现公民基本生存权、健康权保障的平等,使城乡居民都能够“老有所养、病有所医、困有所扶、失有所助”,为弱势群体的向上流动减少负担,营造与优势阶层相近的良好奋斗环境。

1.建立农村社会保障待遇动态调节机制。尊重农村经济发展的现实情况,农村社会保障制度内部的不同项目、群体之间,福利标准要尽量衔接。关注城镇化进程中出现的新问题,充分考虑经济发展水平、CPI水平和收入水平等指标,及时公布相关的调整幅度与调整目标,最大限度地减少人为因素的干扰。

2.明确各级政府责任,建立政府主导,政府、企业与个人多元化成本分担机制,充分发挥市场的调解作用,将刚性的原则目标与弹性的制度机制相结合。尤其是广大农民工的社会保障问题,要考虑异地参保的困难,根据政府财力状况,适当采取直接补贴的方式。探索建立针对农民工流入地、流出地不同的财政扶持政策。

3.创新农村社会保障资金管理机制。农村社保资金管理涉及民政、劳动、财政、教育、计生、卫生、残联等多个政府部门,各部门之间的管理机构需要统一的协调机制,各项资金的使用办法需要有效整合,这样才能避免在执行政策的过程中,不会出现人力、物力、财力的浪费,保证有限的农村社会保障资金发挥最大的效能。

(二)构建公共服务均等化机制

在完善东北老工业基地与西部大开发两大战略布局之外,建立更为丰富的跨区域、次区域发展战略,将地理位置上较接近的多个经济发达地区的城市与不发达的城市相结合,以达到富裕地区带动贫困地区发展,贫困地区能够向相对富裕地区学习的目的,并且在互相促进的发展格局中,也可以加速区域内的居民因共同的项目流动。跨区域主要是指区域合作战略空间跨越行政区域。次区域规划是指在某个总的区域战略下设立的细分规划,目的是更好地深化、落实总体规划。例如,2015年以来中央力推的“一带一路”、京津冀协同发展、晋陕豫黄河金三角、环渤海经济区、长江经济带等新的战略部署,不但有利于破除行政壁垒造成的政策落实困难,而且切实带动落后地区共享改革发展的红利与成果。

1.加大落后地区基础教育环节的扶植力度。基础教育作为形塑个体的价值观、世界观,培养良好的学习习惯与学习兴趣的重要环节,将直接影响着每个人是否有想法与能力继续追求更高层级的教育,而高等教育的获得将直接决定阶层位置的走向,所以,基础教育的师资力量、硬件环境、课程质量、管理水平都会对当地少年儿童的成长产生重大而深远的影响。而在西部民族地区的基础教育服务环节中,因待遇差导致教学热情不高、优秀教师人才外流现象严重,使学生学习不能形成一贯性,一些学校没有操场、电脑、乐器和运动器械甚至没有书桌和椅子;在课程设置上,没有外语、美术和音乐,而发达地区的小学开设的书法课、天文课、围棋课等拓展兴趣与增长见识的课程,落后地区的儿童就更难接触到。在这个问题的解决上,不仅要依靠政府的财政支持,还需要社会各界人士和社会组织的共同参与。

2.加大落后地区的卫生服务体系的建设力度。一是加强人才引进力度。设立优厚的待遇引进成熟医疗人才,与医科大学签订长期的用人合同,给予医学毕业生安家费用、科研启动经费与足够的发展空间,在本土化培养更多的优秀医疗人才。二是强化基础设施。除了设立综合性医院之外,注重建立精神疾病医院、传染病院、眼科医院、儿童医院等专业医院,满足人民群众各方面的需求。三是引入社会力量办医。社会资本与医疗卫生结合,可以弥补公立医院医疗资源有限的问题,满足高端客户需求,提供高端服务,还可以与公立医院形成有序竞争,解决其医疗服务态度不好、医生寻租、看病流程冗长等顽疾,促进公立医院更好地发展。

(三)构建公共权力规范化机制

政府职能转变应持续推进,为权力设置界限,“只有权力各归其位、互相制衡,才能防止少数人专擅滥用”[15]。逐渐在垄断行业引入自由市场竞争,放松准入管制,简化审批程序,降低审批难度,甚至可以取消相关人为设置的审批程序。只有推进产权多样化改革,实现行业投资主体多元化,降低其溢价程度,才能提高行业的服务与生产水平,同时抑制垄断利润的产生,将行业利润率控制在合理范围,这样相关行业的人员工资与待遇也会回归正常水平。阶层向上流动的垄断藩篱随着竞争的引入而自然消失。打破行政垄断,就必须限定权力的边界,制约官员的寻租行为,重塑新型行政文化,规范公务人员行使自由裁量权,使公权力不能随意干预市场交易,让权力不再任性。政府以简政放权为抓手,持续加大推进审批制度改革、放管结合力度,推行权力清单、责任清单和负面清单制度,使“法无授权不可为、法定职责必须为”成为政府行使权力的准则,因此,需建立规范公共权力的长效机制。

1.建立健全行政权力透明运行机制。清单公布机制是权力透明机制的核心。清单制度将权力分解成单个的小项,通过流程的优化,让行政权力有章可循,有法可依,而责任和界限也通过责任清单与负面清单的规定,变得不再模糊,使追责与问责可操作、可衡量。当然制定清单只是基础,在运行中根据实际的变化做出调整,并且实时公布,才是清单制度能够去形式化、在实际工作中顺利运用的关键。政府在阳光下运行,不仅有利于权力的监督,还可以通过倒逼的方式,控制权力的规范行使。电子政务系统的建设与推进是权力透明机制的技术保障。

2.建立健全权力评价惩戒机制。由评价机制和惩戒机制共同组成,二者相互关联,前者是后者的前提,后者是前者的保障。评价机制是指通过动态的综合评价指标体系,鼓励和保护实名举报,健全便捷高效、反馈及时的信访举报平台,加快分类处置管理水平,定期进行反馈并向社会公布。惩戒机制是指通过腐败案件有效查办机制,加强党风廉政建设基础信息的收集,整合信息汇集和管理平台,促进公安、房产、税收、银行等部门的信息共享,建立涉案信息查询平台。

四、结语

2010年,当中国经济超越日本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之后,中国经济增速开始下滑。中国的经济发展进入增长速度换挡期、结构调整阵痛期、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三重叠加阶段。同时相对滞后的政治体制改革与社会体制改革也将进入快速推进阶段,市场经济的完善、政府职能的转变、社会组织的发展、法治的全面建设,保障制度的健全都将会影响到各个阶层社会流动的状态,社会结构没有定型,社会流动的可塑性和可变性还比较明显。所以我们断然为社会流动贴上已经固化的标签显然是不合适的。但是,如果综合改革不能向纵深推进,无力持续解决“权力行使无边界”与“权利保障无底线”的两个最核心的问题,强势阶层“赢者通吃”,弱势阶层“一无所有”,“结构性”阶层固化的态势会愈加严重,即便是现在的情势,政府和社会各界仍需要对阶层固化的高风险持有必要的警惕。事实上,中央近年来已在为之前的急速转轨补课,相继提出一系列务实的政策,改革的合法性仍在,改革的动力仍在。政府的顶层制度设计为减少阶层流动的障碍,建立公正、合理、开放的现代社会流动模式,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为保障中间阶层、弱势阶层与优势阶层能够享有平等的政治、经济、文化权利,使其有更为公平的向上流动机会,奠定坚实的社会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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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温美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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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005-460X(2016)04-0007-06

2016-01-2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行政审批事项转移与行业协会承接的衔接机制研究”(15BZ2076);黑龙江大学博士启动基金项目“公共政策制定中的公众参与研究”;黑龙江大学青年基金项目“政策议程设立的可行性分析”(QW201006)

宋林霖(1979—),女,山东济宁人,副教授,南开大学周恩来中国政府与政策联合研究中心研究员,从事中国政府与政治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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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大学招生行贿丑闻凸显其阶层割裂
基于应力结构性参数的典型黄土结构性试验研究
大众富裕阶层如何理财
切实抓好去产能促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为什么海水会流动
对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思考
关于结构性改革一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