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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生态/环境“局部改善,总体恶化”困境的症结和走出

2016-02-27原华荣常跟应徐晓秋

西北人口 2016年1期
关键词:总体规模人口

原华荣,常跟应,徐晓秋

(1.浙江大学中国西部发展研究院,杭州 310058;2.兰州大学资源环境学院,兰州 730000;3.浙江科技学院经管学院,杭州 310023)

中国生态/环境“局部改善,总体恶化”困境的症结和走出

原华荣1,常跟应2,徐晓秋3

(1.浙江大学中国西部发展研究院,杭州 310058;2.兰州大学资源环境学院,兰州 730000;3.浙江科技学院经管学院,杭州 310023)

中国生态/环境陷于“局部改善,总体恶化”的困境。人口—经济规模与环境冲击量和环境退化的时—空关联表明,规模扩张是“总体恶化”的症结,“总体恶化”是规模“强制”下从理论到实证的必然,和无技术解的规模问题。“局部改善,总体恶化”困境的走出,控制人口—经济规模,降低增长速度,消除过剩产能是必由之路和首要对策;坚持“保护第一”、“宜荒则荒”,让土地“休养生息”,强化“荒野保护”,组建“流域共同体”等,则是“增加投入,强化管理,创新体制”不可或缺的重要举措。

中国生态/环境;“局部改善,总体恶化”困境;规模问题;技术的“软肋”;人口—经济规模控制

本文拟对中国生态/环境“局部改善,总体恶化”的困境、规模症结和走出进行初步分析,祈读者指正。

一、困境、困惑和认知转换

1.中国生态/环境的困境和困惑

——“局部改善,总体恶化”:中国生态/环境的现状和困境。

“局部改善,总体恶化”既是中国生态/环境近30年来的现状,也是治理面临的困境——在“局部改善”的同时,“总体恶化”蔓延到了从土壤、森林、草原到大气、河流、海洋(近岸海域),从地表水(沼泽、江河、湖泊、水库)到地下水的所有生态系统,和从全国到地方,从省、区、市到地、县的各个层级和尺度,成了中国具全域性的根本问题。

——“增加投入,强化管理,创新体制”:由“局部改善”而来的“团团转”。

面对“局部改善,总体恶化”的困境,倾向性的认知是:既然能通过投入、管理、改善体制做到“局部改善”(事实)→那么,就能通过一个个“局部改善”的累积达成“总体改善”(推理)→未达成“总体改善”的主要原因或陷于困境的症结是,也只能是总体上的“投入不足、管理不善和体制障碍”(分析)→由是,进一步“增加投入,强化管理,创新体制”,便“顺理成章”地成了环境走出“局部改善,总体恶化”困境的首要对策(结论)。

——“总体恶化”与“增加投入,强化管理,创新体制”的同步:“路在何方”?

在20世纪50—70年代,山是绿的、天是蓝的、水是清的、空气是鲜的;如今是环境的“总体恶化”。在前30年“环境无为时代”①“环境无为时代”指人们(除少数先行者外)无明确环境意识,社会无自觉环保行动的一种情景。在20世纪60年代全球环境保护运动之前,世界即处于这样一种状况。是与当下“环境有为时代”——民众环境觉悟不断提高、政府环保工作力度不断强化——相比较的一个概念。,是几无环境意识的芸芸众生,技术落后、管理水平低、体制缺陷显著和超标排放;在后30年“环境有为时代”,是环境意识不断增强的公民,技术进步、管理水平提高、体制不断完善,治理力度不断提高和(大部分)达标排放。

一个个“局部改善”的事实表明,人们对原因的判断是正确的,采取的对策是有效的;而“总体恶化”与“增加投入,强化管理,创新体制”数十年的同步和加剧,则使我们陷入了“路在何方”的困惑:“局部改善,总体恶化”困境的“症结”到底在哪里?

2.“不对称相干”与认知转换

“层级—尺度原理”(景观生态学)的“不对称相干”表明,小时空尺度上的主要过程、影响因子和规律,在大时空尺度上不一定是主要的,也许就没有发生;大时空尺度上的次要过程、影响因子和规律,在小时空尺度上则可能是主要或决定性的[1]11-16,21-24。如帝王将相的文治武功在一定时期、地域(小尺度)对社会发展的影响会是重要的,但在王朝兴衰更替的历史长河(大尺度)中,杰出人物的作用则是微不足道的;在小范围、具体历史事件中影响微不足道的人口数量,却是文明演替的根本因素[2]155-156、161。

可见,由“局部改善”(小尺度)导出的“投入不足、管理不善、体制障碍”并非中国生态/环境“总体恶化”(大尺度)的“症结”;在“局部改善”中“屡试不爽”的“增加投入,强化管理,创新体制”,在治理“总体恶化”上并不同样重要和行之有效①总体而言,(环境)“一边治理,一边污染”,(生态)“一边重建,一边退化”,“此地改善,彼地退化”——“按下葫芦浮起瓢”的尴尬也表明,“增加投入,强化管理,创新体制”并非遏止生态/环境“总体恶化”的根本应对之策;“污染转移”的存在,也是对其在“局部改善”中有效性的削弱。。

由是,应转换认知/提升视野,在“投入不足、管理不善、体制障碍”之外,探求緪峘在环境治理道路上根本的障碍并依之调整我们总体上的应对之策。

二、“总体恶化”:规模“强制”下的必然

1.规模扩张:“局部改善,总体恶化”困境的症结

人口—经济规模与生态/环境退化的历时关联和与环境冲击量的空间遍历表明,规模扩张是中国生态/环境陷入“局部改善,总体恶化”困境的症结。

——规模扩张与生态/环境退化的历时关联。

与前30年生态/环境相对良好对应的,是相对较小规模的人口、经济,进而较低的环境压力;在后30年,与生态/环境“总体恶化”伴随的是人口的显著增加,经济规模、居民总消费的急剧扩张:1978—2010年,人口增0.39倍、37 832×104人;同期,经济总量(GDP,不变价)增19.59倍,居民水平消费(人均,不变价)增9.63倍,为此必须的能源总投入(按标准煤计)增4.69倍、267 792×104t,农业机械总动力增6.90倍、81 031.05×104hw,化肥施用量增5.29倍、4677.7×104t[3]48,67,93,259,465-466,2010年农药投入170× 104t,比1990年增1.43倍、100×104t②www.chinanews.com/...2011-05-27。。

——规模扩张与环境冲击量的空间遍历

从空间遍历看,环境冲击量与人口、经济规模和总消费的关联同样是极为紧密的——对(大陆)31个省、区、市数据[3]44,57,63,66,95,259,269,407-408,413,419的分析表明:在0.001置信度(α)下,各因子间皆呈极显著正相关,相关系数R,人口规模与国内生产总值、居民总消费为0.8332和0.8415;国内生产总值与能源总消费为0.8415;能源总消费与工业废水和生活污水、化学需氧量、氨氮、工业废气、二氧化硫(含生活)排放和固体废物产生量依次为0.7514、0.6830、0.8141、0.8818、0.8386和0.7066;居民消费总量与生活废水、化学需氧、氨氮排放分别为0.9589、0.7314和0.8336。

2.正相关和反相关:“局部改善,总体恶化”困境的理论阐释

——正相关:人口—经济规模与环境冲击量。

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人类的生产、消费皆是一个将自然物、自由能转化为废物、废热,扰动环境的不可逆过程;根据物质不灭和能量守恒定律,人类活动对生态/环境的扰动力与人口—经济规模正相关。由保罗·艾里奇、约翰·P·霍尔德伦(1974)提出的“环境冲击量”概念和公式(I=P·A·T,式中I为环境冲击量,P代表人口,A代表消费,T为技术对环境扰动程度指数),即是对这种正相关关系的说明[4]47-49,272-273。

——反相关:人口—经济规模/环境冲击量与生态/环境稳定性。

在承载力的概念中,自然系统的产出指净生产量,与人类承载力相对应;生物量则是形成系统抵抗力/稳定性的物质基础。对任何一个总生物量给定的自然系统来说,产出(人类取出)越多,形成稳定性的物质基础便相应愈少。是故,土地承载力,也即人口—经济规模与生态/环境稳定性反相关——栽培果树(产出多)和以产崽为己任母猪的抗逆性(抵抗力/稳定性)远低于其野生品种的原因,即在于此。系统发育表明的也是这种反相关关系:幼年期生态系统的特征是产出高、生物量少而稳定性低(如农田);随着向成熟期的过渡,系统的产出下降、生物量增加而稳定性提高(如森林)。因对系统特征“幼态维持”的不可或缺,人类对产出的追求进一步强化了人口—经济规模与生态/环境稳定性的反相关[5]。

3.“总体恶化”:规模“强制”下的必然

不少人认为,过量使用化肥、农药造成了严重的环境污染:耕地不到世界的1/10,化肥施用量占到1/4,超过世界强度的3倍;农药施用强度是世界平均的2.5倍-3倍。但人们却似乎忘记了也许更为根本的事实:化肥、农药使用量与粮食产量和人口规模的正相关——用9%的耕地生产了22%的粮食,养活着世界近1/5、密度为全球平均2.7倍的人口。

显然,对化肥、农药大量且极大超出世界平均强度的使用和对环境支持力的极大透支,正是中国庞大人口—经济规模的一种必须:如果显著减少化肥、农药的施用量(如20世纪50—70年代那样),我们还能生产出那么多粮食、养活那么多人口吗?

极低的人口—资源比(约占世界9%的耕地和20%的人口)在迫使人们过量使用化肥、农药的同时,还使中国的环境承受着4倍于全球平均水平的强干扰——每年因农业、采矿等活动搬动和迁移的岩石、土壤达391.7亿吨,占世界1 360亿吨的28.8%;人均31.8吨,为世界平均22.7吨的1.4倍;每平方公里移动量4 200吨,为世界平均的4.03倍[6]14。

中国生态/环境的“总体恶化”,是庞大人口—经济规模“强制”下的一种必然①人们一方面抨击大量使用化肥、农药的现行农业生产方式和“白色污染”(农用薄膜),同时又“不遗余力”地抨击现行人口政策,鼓吹全面放开二胎生育。过度发展的社会分工和由之导致的知识“碎片化”,使人们看不见节制生育与环境保护的内在关联,意识不到自身认知的内在分裂和对矛盾目标的同时追求——在人口规模庞大的当代中国,“全面放开二胎生育”与“环境良好”是两个势若水火的目标。。

当中国生态/环境“局部改善,总体恶化”的症结被归于人口—经济规模扩张时,对规模问题和技术能否消除规模障碍的讨论,便摆在了我们的面前。

三、“总体恶化”:无技术解的规模问题

1.有限性、规模问题和规模障碍

——根源于有限性的规模问题。

根源于有限性的规模问题——由规模引致的,除改变自身规模外无解或无根本解的问题②一只蚂蚱可是小孩的“宠物”或画家灵感的“源泉”,而有限地域中数十亿只蝗虫必定是一场灾难。——广泛地存在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月亮、地球绕着地球、太阳转是太阳、地球质量(规模)大于地球、月亮的使然;原子弹超过临界质量就会自行爆炸(两个半球必须分开保存);珠穆朗玛峰再长高就会被它的重量所压垮(山的临界高度是11千米时,岩石的重力=应力);生物种群在超过“最大种群数量”时会崩溃、衰退;王朝、帝国在人口—经济规模超越历史极限时同样会崩溃、衰退——文明即是被她自身的规模(繁荣)压垮的[2]99-100。

——难以逾越的规模障碍。

有限性在生成规模问题的同时,也规定了主体支配能力的有限性,进而规模障碍的难以逾越(阿基米德即因找不到“足够长的杠杆”③这将是一根7.02×1028千米,为宇宙直径47 560倍长的(假定无质量)杠杆(阿基米德按60千克计)。而无法“撬动地球”)。月亮不能改变她作为地球卫星的事实,地球也不能使太阳绕着自己转;生物无法抗拒规模过大、过小时种群的衰退,仁人志士也从未能在王朝末年“扶大厦之将倾”。

水的短缺使绿洲只是作为荒漠上的点缀而不能取而代之——即使她“星罗棋布”;辛勤、智慧的劳动者可以在茫茫戈壁上建成不胜数的“塞上江南”,但举倾国之力也不能将“塞外”(长城以北)变成“江南”。人们可以改变“小环境”——生火使屋内“春意盎然”,架大棚从事“反季节”的生产活动,但却无力改变“大环境”——室外、棚外依旧是“冰天雪地”:有限性使我们不可能生起难以胜数的火炉,或把广阔无垠的北极冰原罩起来。

2.“总体恶化”:无技术解的规模问题

技术④为叙述方便,本文将投入、管理、创新制度和治理环境的各种努力,统归于广义的技术投入——从提高效率看,这种统归也是合理的。对规模问题的“失灵”,是自然“自洽”——规模问题因有限性而“无解”,规模障碍因有限性而难以逾越——的展现,和热力学第二定律的规定——否则,人们便可以制造“永动机”,或在经济活动中不产生废物和废热。

——技术的本质:“时间节约”/物质、能量耗散指向和废物、废热的生产。

作为把自然物变成人工物“转换器”的技术,在本质上是指向物质、能量耗散而节约时间的,或把一定自然物转化为人工物所费时间的减少,或在一定时间里把更多的自然物转化为人工物;同时,(根据物质不灭和能量守恒定律)也是不可抗拒地指向废物、废热生产,即环境破坏和污染的。是故,技术在本质上的“时间节约”,使人们有可能在更短的时间里,在一定地域耗散更多的资源、能源,形成更高的经济密度而创造辉煌的文明[7]32-33⑤“物质不含糊”,形容社会发展迅猛的“一天等于二十年”的实质是,过去能使用20年的自然物和能量,在技术进步的情景下,1天时间里即可用光。;而为创造辉煌文明所必须的更多资源、能源耗散,进而废物、废热生产/环境破坏则规定了,或预示着文明辉煌期的短暂和辉煌期过后的必然衰退——“经过如此巧夺天工建立起来的大厦一旦全部完成,它就开始倒塌”[8]33(Т·Н·赫胥黎)。

——技术的“软肋”和“失灵”:“天花板效应”,物质、能量耗散与节约的极大失衡。

利用效率小于100%是由热力学第二定律规定的,技术对物质、能量节约的“天花板效应”(“熵垒”)。

技术的“软肋”在于对物质、能量耗散与节约的极大失衡:耗散是个“大数”,节约因“天花板”的存在是个“小数”,技术可以减弱,但不能改变人口—经济规模与环境冲击量的正相关;技术能支持“没有限制的增长”,但却不能相应地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7]33——由是,“技术失灵”,对发展的“环境约束”、“资源瓶颈”规定了“增长的极限”。

——中国生态/环境的“总体恶化”:无技术解的规模问题。

对物质、能量,当耗散作为技术的本质而节约成为技术的“软肋”时,当主体(人)由于支配能力有限而无法逾越规模障碍时,当人口—经济规模与环境冲击量正相关,与生态/环境稳定性反相关时,以人口—经济规模显著扩张为背景的中国生态/环境的“总体恶化”,便成了一个无技术解的规模问题①指出规模问题不存在技术解的是哈丁(1968)[9]147和梅多斯(1972)[10]112-113。,由“局部改善”无法达成“总体改善”也有了答案。

——城市环境空气质量恶化中的规模和技术。

2000年以来东部,特别是京津冀、长三角、广三角(人口、经济、能源、交通密度,进而环境冲击量数倍于中部,数十倍于西部)地区城市环境空气质量的下降,(雾)霾的蔓延、频发和愈演愈烈②2014年,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等重点区域和直辖市、省会城市及计划单列市共74个城市中,66个(89.2%)PM2.5、PM10、NO2、CO和O3等6项污染物年均浓度均不同程度超标。在京津冀,PM2.5超标在1.6倍以上;城市环境空气污染居全国之首——13个地级以上城市中,11个进入污染最严重的前20个城市之列,8个进入污染最严重的前10个城市之列(中央政府门户网站,www.gov.cn,2015-02-02)。表明,人口—经济规模扩张是城市环境空气质量恶化的根本原因。

技术在减少污染排放的同时,也会带来环境问题,且高技术环境问题往往危害更大和难于治理,如通过增加污染物——PM10、PM2.5微粒与(雾)霾发展的关联:(实验)燃料(煤粉)颗粒越细,燃烧愈充分,产生的PM10、PM2.5和PM1.0便越多[11];(逻辑推理)燃料“微粒化”是提高效率的规定——增加燃料与O2的接触面积以充分燃烧;(事实)城市环境空气质量恶化与技术达标机动车,特别是小轿车井喷式增加的同步(也是个规模问题)。

3.“幽灵土地”:对规模问题挑战的回应

日本的成功——在空间狭小、人口稠密、资源贫乏的土地上建起了经济发达的社会并保持着环境的良好——似乎构成了对规模问题的挑战和对承载力与环境稳定性反相关的质疑。

从资源对经济的第一性看,日本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是(大量)进口粮食(自给率不到4成)保护自己的耕地,砍别人的树(长期以来大量进口木材)护自己的林(覆盖率约2/3),和大量进口资源(能源、资源的对外依赖度大都在95%左右)的结果。由之带来的问题既是伦理的——让别人养活自己,破坏出口国生态/环境,减少其他民族发展机会的“道德自私”或“不道德的发展”[12]178-180,也是土地承载力研究中的“幽灵土地”问题。

正式提出“幽灵土地”概念的,是美国农业地理学家乔治·博格斯特伦(1961)。在他看来,人们“占据”的土地大部分是看不见的,各种需求使一个普通美国人所需要的“幽灵土地面积”(农田、牧场、林地、其他用地)达到了9.1英亩[13]190-193。

需特别强调的是,“幽灵土地”在冲击“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传统的同时,会形成“自己养活自己”的错觉,进而导致对全球承载力的超越[14]210(戴利)。由于有限性,日本的成功是,也只是凭借“幽灵土地”,绝大多数国家特别是中、印等大国无法仿效的特例[12]180-181。

四、控制人口—经济规模,消除过剩产能,坚持“保护第一”

1.缩减人口规模,遏止生态/环境的“总体恶化”

——粮食生产:与人口规模正相关的资源有限性和巨大外部性。

以庞大人口规模为背景,粮食生产被赋予了两大特征,一是作为生产资料的土地和条件的水、热量及其“时空配置”的有限性——易耗损、低更新和稀缺;一是生产过程的巨大外部性——水土流失、森林砍伐、草场退化、荒漠化发展等全球覆被变化,无不与大规模农耕(大量人口)高度关联——和长期性④更新周期,沼泽、湖泊是5年和17年,地下水要100-1000年,土壤流失在很大程度是“泥牛入海”,荒漠化的改变则需借助地质(构造运动)力量。。在巨大外部性和庞大人口规模的双重压力下,生态/环境因粮食生产的退化便成了不可避免的必然⑤对此,北宋的苏轼早在11世纪末便已有细致的观察和精到的见解:(“富人之稼”)“其田美而多,其食足而有余。其田美而多,则可以更休,而地力得完”;(“穷人之稼”)“今吾十口之家,而共百亩之田,寸寸而取之,日夜以望之,锄耰铚艾,相寻于其上者如鱼鳞,而地力竭矣。”(《稼说》,送张琥)。

——历史的警示:中国的第一次人口大爆炸与第一次生态/环境大破坏。

1721—1851年的130年间,第二次“粮食革命”、人口第一次爆炸性增长①第一次“粮食革命”指“占城稻”(早熟、耐旱涝)在宋代的引进(北宋)、广泛种植(南宋)和耕作制度改革(“一年一熟”到“一年两熟”和“稻—麦轮作”)。由之而来的是,人口的第一次大增长(突破历史上围绕5 000-7 000万的长期波动而使人口突破1亿大关)和商业在宋代的繁荣[15]218,227,229。(15 056×104人-43 216×104人)和“优良品种”扩张的循环,使中国的生态/环境遭到了根本性的大破坏:耐寒、耐旱、耐瘠的玉米、番薯,和抗逆性更强的马铃薯克服了种植的空间限制,把以小麦、水稻、粟、黍为主,限于川坝和浅坡种植的传统农业(所支持的历史最高人口为16世纪中叶的1.66×108人),扩张到了山地,由之带来全国范围的第一次植被(森林、草地)大毁坏和极为严重的水土流失[15]231-234②中国的第二次生态/环境大破坏始于20世纪80年代以来人口,尤其是经济的大规模扩张。“周边开发”对生态“脆弱区”,特别是西部“环境屏障”的强烈扰动,则进一步推动着环境的大破坏。庞大人口—经济规模在作为盛世标志同时对环境构成的巨大压力,是理解“盛世多灾”的根本[2]118-121。。

2.降低增长速度,消除过剩产能,提高经济运行质量

产能过剩、低水平重复建设、经济高速增长既是中国经济运行的显著特征,又是生态/环境在人口—经济重压下加速破坏的主要推动力。数十年来GDP的每一份增长,都是以资源和排污的过量付出为支撑的(梁从诫);经济的高速增长很大程度上是通过自然资本损失和环境赤字换来的——多年的计算表明,超过18%的GDP是通过对资源、环境的“透支”(牛文元)[16]186,即减少未来发展机会实现的。

是故,在缩减人口—经济规模的背景下,须改变对地方政府和官员以GDP为主的“考量”和“诸侯经济”,严格“市场准入”,抑制“全民办厂”和“全民经商”的冲动,坚决消除(如“关、停、并、转”)过剩产能,挤出“垃圾GDP”,提高经济运行质量,降低增长速度③中国远期人口规模以3-4亿为宜[17],当下经济增长率以5%为好[18]。;对“世界工厂”④作为“世界工厂”,中国在积攒起大量“外汇”的同时,也在国土上累积起了巨额的“生态债务”并消耗着对子孙后代而言的宝贵资源。的角色,则应有计划地予以淡化。

3.“保护第一”、“休养生息”、“宜荒则荒”、“荒野保护”和“流域共同体”

——“保护第一”:环境意识的根本性转变和具深远历史意义的重大决策。

“发展第一”是一种在发展与保护矛盾凸显早期普遍存在的,“环境从属发展”的全球性价值取向;在环境问题进一步突出的背景下,“发展与保护并举”替代了“发展第一”,但“GDP考量”在操作层面仍大行其道——中国的生态/环境,即是在这样的价值观支配下,一步步、愈来愈深地陷入“局部改善,总体恶化”泥潭的。基于对中国环境现状、困境的深邃洞见,2012年中国共产党“十八大”政治报告明确提出了“保护第一”的理念——这既是环境意识的根本性转变,也是具深远历史意义的协调环境与发展关系的重大决策。

——“休养生息”:历史的启迪,土地的“诉求”。

在历史的长河中,土地的“休养生息”扮演着社会发展“调节者”的角色而与文明的兴衰相与共:对土地的强度利用支持了文明的辉煌,同时也导致了土壤肥力的衰减和环境退化——由是,文明不可避免地衰退或崩溃,人口—经济规模,继而环境压力极显著地减小,土地开始“休养生息”;经王朝末年至新王朝前期、中期“休养生息”而肥力得以提高的土地和改善了的环境,则为文明的又一辉煌期提供了物质基础……土地“休养生息”性质,一是作为物理学规定——土地因强度利用(文明辉煌的必须)而肥力衰减——的强制性⑤对土地“休养生息”强制性的证明是:存在持续的文明,但不存在持续辉煌的文明;没有“休养生息”对土地强度利用的中断,世界也许早已成了荒漠。,或土地被长期利用而倍感“疲敝”时的一种“诉求”;一是为土地肥力自然恢复期漫长规定的“休养生息”,进而文明低度发展的长期性,和文明辉煌期相应的短暂[2]124-125⑥文明辉煌期与低度发展期(包括衰退)的比例,历史上的两河流域(BC1894年—AD1950年)和中国(BC207年—AD1566年)皆为27%∶73%[2]133。。

——“宜荒则荒”:沉痛的教训,环境的“呐喊”。

“宜荒则荒”(1993、1995)[7]245——不要碰、不要动和扰动最小化是严重、极度生态脆弱区和荒野或自然/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原则。

严重脆弱区环境抵抗力、恢复力极低,极度脆弱区的环境,则有如一出土即化成一堆齑粉的“千年古尸”而失去了抵抗力和恢复力。严重、极度脆弱区生态/环境的破坏,即是违背“宜荒则荒”和扰动最小化原则,以各种名义对之干扰的结果:从经济效益出发的“四荒地”(荒山、荒沟、荒丘、荒滩)利用降低了生态/环境稳定性;从美化环境出发的消灭“荒野”则是对自然和生物多样性的破坏。即使以保护生态、改善环境为目的的植草、种树,绿化荒山,也对脆弱区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恶果——“为大地披上绿装”并不全然是好事。

“宜荒则荒”是事实的教训,环境的“呐喊”。大面积严重、极度生态脆弱区的存在,荒野的减少,使对其以各种名义的干扰成了中国生态/环境“总体恶化”的重要原因。是故,一定要在与生态脆弱区保护有关的各种活动中,坚持“宜荒则荒”和扰动最小化的原则。

——强化“荒野保护”;扩大自然保护区,缓和人与自然的矛盾。

当前,清除“荒野”,美化环境的行动依然被视为环境保护、生态建设而处于扩大之中。人们并未意识到,“荒野”是一种多样性很高的生态系统,为“赏心悦目”而用划一的草坪、整齐的树木去替代“杂乱无章”的“荒野”,其实是一种降低生态/环境功能、减小野生生物栖息地和生物多样性的“犯罪”。是故,须确立“荒野意识”[19]180-181,186,189,190,196,205-206,强化“荒野保护”,制止严重环境脆弱区的荒山开发;同时,进一步提高生命意识、环境意识、生态意识,扩大自然保护区,归还野生生物栖息地①中国的各类自然保护区(禁止开发区)约120×104Km2占12.5%[20]45,与实现《获取与惠益分享名古屋议定书》(《生物多样性公约》第十次缔约方会议,名古屋,2010)17%(2020)的要求尚有较大差距。鉴于生态/环境的脆弱性、"总体恶化"的态势和西部相当地方的低宜居和不宜居,应按1/5-1/4的比例,尽可能地扩大禁止开发区并将以下两点作为应对的底线。一是从轻度、中度到重度、极度敏感区,相应减轻人类活动的规模、强度,包括节制以保护为目的科考活动,直至全面禁止人类活动,建立“无人区”,以切实和最大限度地减轻对生态/环境的冲击量;二是在人与大型野生动物之间建立“隔离区”。严重地震后的“异地安置”,也是扩大自然保护区,归还野生生物栖息地,缓和人与自然矛盾的良机。,缓和人与自然的矛盾。

——组建“流域共同体”,走出“地方保护主义”的“泥潭”。

针对“地方保护主义”,上、下游在环境保护中的矛盾,西部在经济中的弱势地位和作为“生态屏障”、能源、资源“基地”对中国不可或缺的重要性,可考虑(通过政区重组)逐步组建不同层级、不同合作程度的“流域共同体”——休戚相关的“环境保护共同体”和“经济共同体”——以强化流域合作,走出“地方保护主义”的“泥潭”。

对上下游关系,《全国主体功能区规划》也明确指出,在开发中,要按照“统筹上下游”的原则进行——“大江大河上游地区的各类开发要充分考虑对下游地区的影响”;“下游地区要积极吸纳上游地区人口,上解财政收入,帮助上游地区修复生态环境和实现脱贫”[20]16。

——“增加投入,强化管理,创新体制”。

对环境冲击量的显著减轻,使缩减人口—经济规模的推行将能有效削减緪峘在环境治理道路上的规模障碍,打通“局部改善”通向“总体改善”之路而使“增加投入,强化管理,创新体制”收“事半功倍”之利和“一石多鸟”之效。除已广泛实施和以上所列之外,通向“总体改善”之路不可或缺的举措还有[5][12]192-195[21]:明辨土地承载力的认知误区(“一个能为土地生产力支持的人口即能维持与环境的持续平衡”),明确持续性的症结是规模而非均衡——(中国)3亿人是穿着背心、短裤跑“马拉松”,13亿人是穿着皮袄和大头鞋跑“马拉松”;研究山区通路与林木砍伐(通路将林木由山里人有限需求的燃料、建材,变成无限需求的商品),进而20世纪80—90年代长江流域水灾的关联,寻求应对之策;重视(尚未受到关注)、应对游牧民定居地可能发生的环境退化(在20世纪70—90年代的非洲,游牧民定居已引致了每10年1次,导致上百万人死亡的大饥荒);积极开展小流域治理,大力解决农村燃料问题,减轻面源水土流失;积极推进人口梯度(深山区→浅山区→川区)转移,减轻生态/环境脆弱区人口压力。

[1]丁圣彦.生态学——面向人类生存环境的科学价值观[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4.

[2]原华荣.文明的脉动、启迪、挑战和应对——“小人口”原理(第2卷)[M].北京:中国环境出版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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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原华荣,周仲高,黄洪琳.土地承载力的规定和人口与环境的间断平衡[J].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7(5):114-123.

[6]中国科学院可持续发展研究组.中国可持续发展战略报告(1999)[M].北京:科学出版社,1999.

[7]原华荣.“拯救”、“回归”和“人类革命”——“小人口”原理(第4卷)[M].北京:中国环境出版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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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加勒特·哈丁.公地的悲剧.赫尔曼·E·戴利,肯尼思·N·汤森.珍惜地球——经济学、生态学、伦理学[M].马杰,钟斌,朱又红译,范道丰校.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146-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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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奥尔多·利奥波德.沙乡年鉴[M].侯文蕙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

[20]国务院.全国主体功能区规划[EB/OL].国发〔2010〕46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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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ux and Solutions to the Dilemma of“Partial Improvement&Overall Deterioration”on the Ecological Environment of China

YUAN Hua-rong1,CHANG Gen-ying2,XU Xiao-qiu3
(1.College of China’s Western Development of Zhejiang University,Hangzhou Zhejiang 310058;2.Lanzhou University,Lanzhou Gansu 730000;3.Zhejiang Technological College,Hangzhou Zhejiang 310023)

The ecological environment of China is caught in the dilemma of“partial improvement&overall deterioration”.Spacetime relevance of population-economy scale,environmental impact and environmental degradation indicates that scale expansion is the dilemma of“overall deterioration”.Under the force of the scale,from theory to practice,“overall deterioration”is an inevitable scale problem without technical solutions.Solutions to the dilemma of“partial improvement&overall deterioration”are to control the population-economy scale,reduce the growth rate and eliminate the excess capacity,which is the essential method and primary countermeasure;and to insist the principle of“first protection and keeping uncultivated land not suitable for cultivation”,give the land time to rest&rejuvenate itself,intensify the“wilderness protection”and construct the“valley community”is the indispensable important measure to“increase the investment,strengthen the management and form the innovation system”.

The ecological environment of China;Dilemma of“partial improvement&overall deterioration”;Scale problem;Technical“Soft rib”;Population-economy scale control

C92-05

A

1007-0672(2016)01-0026-06

2015-07-25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人口与资源环境关联演变和粮食安全研究》(项目编号:10BRK003)。

原华荣,男,陕西蒲城人,浙江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人口与资源、环境和可持续发展;常跟应,男,甘肃会宁人,兰州大学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环境变化的人文机制和经济地理;徐晓秋,女,浙江杭州人,浙江科技学院助理研究员,博士,研究方向:人口与资源、环境和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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