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袭性真菌病的免疫治疗

熊小青综述，于　洁审校（重庆医科大学附属儿童医院血液肿瘤科，重庆400014）

侵袭性真菌病的免疫治疗

熊小青综述，于洁△审校（重庆医科大学附属儿童医院血液肿瘤科，重庆400014）

真菌病；血液病；免疫疗法；抗真菌药；综述

侵袭性真菌病（IFD）系指真菌侵入人体，在组织、器官或血液中生长、繁殖，并导致炎性反应及组织损伤的疾病。真菌侵入人体后是否致病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机体的免疫防御能力，所以免疫功能不全及处于免疫抑制状态的患者易发生IFD。近年来，尽管新的抗真菌药物越来越多，但因为抗真菌药物的有限抗菌谱、毒副作用和真菌的耐药性等问题，抗真菌药物的疗效仍然是有限的［1］。随着对免疫治疗和真菌感染致病机制的进一步认识及技术水平的发展，免疫治疗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并为防治IFD提供了新的治疗方法。

1　真菌免疫治疗

机体抗真菌免疫包括天然（非特异性）免疫和获得性（特异性）免疫。非特异性免疫是指在感染初期免疫活性细胞（如中性粒细胞、单核细胞、单核巨噬细胞、自然杀伤细胞、树突状细胞）、炎性介质、天然抗体对真菌的杀伤作用。特异性免疫是指真菌刺激机体免疫系统后，T、B淋巴细胞（主要是T淋巴细胞）及其介质参与的免疫效应。真菌免疫治疗的对象包括宿主免疫和真菌病原体两方面。宿主免疫方面的治疗机制包括：（1）使用真菌疫苗提高宿主的免疫力；（2）有针对性的激活吞噬细胞、T细胞及抗体等介导的非特异性和真菌特异性免疫反应；（3）诱导机体产生细胞因子、趋化因子、抗菌肽（AMPs）等免疫应答产物。真菌病原体方面的免疫治疗有单克隆抗体、合成的抗菌肽、信号转导抑制剂、生物制剂，其治疗机制为调节和（或）参与补体系统、阻止真菌病原体黏附到宿主细胞上、抑制真菌的繁殖或直接杀死真菌病原体，这些治疗机制不依赖于宿主免疫，为免疫功能不全患者的真菌治疗带来了福音。

2　细胞治疗

一项体外培养实验表明，被IL-2激活的CD4+或CD8+T细胞、T系NK细胞、CD16+/56+非T系NK细胞和LAK细胞能对抗含有荚膜的隐球菌［2］。Sun等［3］给被烟曲霉感染的免疫功能不全小鼠输入曲霉菌抗原f16（Aspf16）特异性的CD8+T淋巴细胞，延长了这些小鼠的存活时间。这些体内外研究证实了，细胞免疫在抗真菌免疫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比如粒细胞、树突状细胞、NK细胞、LAK细胞、CD4+或CD8+T细胞介导的细胞免疫。

树突状细胞（DCs）在细胞免疫应答中起导火线的作用，因此增强DCs的效能为真菌免疫治疗提供了新的发展前景。含有十五肽（PPCs）的DCs和其他抗原递呈细胞（APCs）能解读Aspf16的编码序列，引起APC池的扩张及促进能分泌干扰素（IFN）的具有细胞毒性的T细胞的增殖［4-5］。体外培养实验结果显示，已摄取抗原Aspf16 的DCs能激活被MHC-I限制的CD8+T细胞，这些具有细胞毒性的T细胞能杀死摄取了抗原的DCs和淋巴细胞；此外，在此培养基中分离出的T细胞也能杀死曲霉分生孢子［4］。Shi等［6］报道骨髓中处于非成熟状态的DCs在受到念珠菌刺激后，通过上调CD80、CD40、CD86和MHC-Ⅱ的表达分化成成熟的DCs，成熟的DCs能引起细胞因子级联反应，最终导致CD4+Th1细胞的生成。

真菌抗原特异性的Th1应答表型与真菌感染的严重程度和预后密切相关［7］。抗曲霉特异性Th1细胞能改善合并侵袭性曲霉菌病的造血干细胞移植患者的预后；然而，环孢素A和麦考酚酸等多种化学治疗药物及激素会抑制抗曲霉特异性Th1细胞的增殖，降低CD154的表达和IFN-γ的分泌，因此这种免疫治疗方法在器官移植患者中的应用受到了限制［8］。曲霉菌、念珠菌、球孢子菌和毛霉菌的细胞壁成分存在T淋巴细胞免疫交叉反应，这一原理使多种抗原特异性的T淋巴细胞免疫治疗成为可能［9］。有文献报道，在侵袭性曲霉菌患者中，烟曲霉蛋白质Crf1、Gel1和Pmp20能诱导机体生成相应的特异性T细胞；在这些T细胞中，表达CD137或CD154 的T细胞具有多种抗原特异性，这种多种抗原特异性的T细胞能同时识别曲霉菌和毛霉菌［10］。通过细胞因子捕获系统（γ-干扰素）和免疫磁珠分选（CDl54），大规模制备多功能的T淋巴细胞，已在体外实验中取得成功［11］。

Grigull等［12-13］阐述了抗真菌药物联合粒细胞输注的治疗方法在粒细胞缺乏的癌症患者中的有效性。一项评估粒细胞输注治疗的疗效和耐受性的临床试验表明，在合并感染的粒细胞缺乏的儿童和青少年患者中，粒细胞输注治疗是有效的［14］。一项Ⅱ期临床随机对照试验结果显示，粒细胞输注剂量为8×108/kg时，中性粒细胞缺乏患儿有很好的耐受性，且能有效地清除感染（有效率大于92%）［15］。粒细胞输注联合粒细胞集落刺激因子（GCSF）治疗合并严重感染的再生障碍性贫血患者，提高了他们的生存率（180 d生存率为84%）和重建了造血功能［16］。Spellberg等［17］给合并念珠菌血症的中性粒细胞缺乏小鼠输注HL-60细胞后，提高了它们的生存率。

3　细胞因子治疗

近年来，利用细胞因子来调节抗真菌免疫反应的免疫治疗受到了人们的重视。一系列临床试验已经证实了这种免疫治疗的有效性，例如巨噬细胞集落刺激因子（GM-CSF）-沙格司亭可以作为氟康唑难治性念珠菌口腔炎的辅助治疗［18］。目前研究的细胞因子主要有IL-12、IL-17、IFN-γ、G-CSF和GM-CSF等。

缺乏IL-12和CD4+细胞的小鼠常常会延迟清除感染，给予重组IL-12后加快了小鼠清除卡氏肺孢子虫的速度［19］。Zhou等［20］使用抗-CD40和IL-12联合治疗感染了隐球菌的IFN-γ敲除的小鼠，延长了小鼠的寿命，增强了小鼠的免疫力，防治了全身性隐球菌病和隐球菌脑炎的发生。促炎性细胞因子IL-17能诱导中性粒细胞合成GM-CSF、CXCL8/IL-8和β-防御素蛋白［21］。Unsinger等［22］使用IL-7治疗白色念珠菌感染小鼠，减轻了小鼠感染的严重程度，增强了其淋巴细胞的功能（包括活化作用、增值能力、黏附分子的表达和IFN-γ的生成），改善了小鼠的预后。一项临床试验表明，用重组IFN-γ治疗侵袭性念珠菌病或曲霉菌病患者，可以上调HLA-DR的表达和增加促炎性细胞因子的分泌［23］。重组G-CSF和GM-CSF能缩短中性粒细胞减少症的持续时间和增强中性粒细胞及巨噬细胞的吞噬功能和杀伤力［24］。1例59岁的慢性皮肤黏膜念珠菌病患者，经过短期皮下注射G-CSF和长期静脉注射GM-CSF的治疗获得了痊愈，并改善了其单核细胞和中性粒细胞的功能［25］。

细胞因子或趋化因子能增强抗真菌药物的抗菌作用，而各种抗真菌药物又能诱导炎性细胞因子的合成。在中性粒细胞减少的小鼠模型中，G-CSF能增强5-氟胞嘧啶的抗真菌作用［26］。G-CSF和GM-CSF联合伏立康唑或氟康唑的治疗方案能增强中性粒细胞或单核细胞的抗真菌活性［27］。有研究报道，IFN-γ和两性霉素B联合治疗隐球菌脑膜炎能提高病原体的清除率，且未增加不良反应［28］。

细胞因子或趋化因子抑制剂会干扰炎症反应，增加宿主发生微生物感染的风险，使细胞因子治疗复杂化。例如，α-肿瘤坏死因子（TNF-α）抑制剂（英夫利昔单抗、阿达木单抗、依那西普）能增加宿主真菌感染的风险［29］。预防性使用TNF抑制剂的患者发生卡氏肺囊虫肺炎和其他真菌感染的概率明显增高［30-31］。一项体外试验结果显示，甲强龙、环孢霉素、麦考酚酸和雷帕霉素（西罗莫司）会抑制Th1细胞的增殖、减少IFN-γ的分泌及CD154的表达［8］。

4　单克隆抗体

机体感染真菌后会产生一些重要的抗体，这些抗体能结合真菌表面及细胞内的抗原，包括多糖类、蛋白质或蛋白质衍生物、糖蛋白或糖脂类等抗原［32］。杂交瘤技术能捕获天然抗体的具体特点，这使制备具有天然抗体功能效应的单克隆抗体成为可能，这一技术的应用促进了单克隆抗体的发展。

机体分泌的杀伤因子（KTs）能杀死许多对它敏感的微生物（真菌、细菌、病毒），它通过结合细胞壁和细胞膜表面的KT受体（KTRs）来发挥杀伤作用；而对KT敏感的真菌属能产生抗-KT和抗-KTR抗体，它们能中和KT的杀伤作用；抗独特型单克隆抗体能抵消抗-KT和抗-KTR抗体的作用，从而恢复KTs的杀伤作用［33］。K20是一种抗KT4抗体的单克隆抗体，体外试验表明K20也具有杀伤真菌的作用［34］。一些体内外试验研究结果显示，KT样单克隆抗体（KAbs）有抗念珠菌和烟霉菌的作用［35-36］。

依芬古单抗 （Mycograb）是一种抗-热休克蛋白90 （HSP90）的单克隆抗体，它能抑制热带假丝酵母菌生长；研究表明，Mycograb和卡泊芬净合用能提高念珠菌对药物的敏感性；Mycograb联合两性霉素B能有效抑制白色念珠菌、克柔氏念珠菌和光滑念珠菌［37-39］。Mycograb作为两性霉素B、卡泊芬净或氟康唑的辅助治疗，与单用抗真菌药物（特别是两性霉素B）相比，可显著提高治疗有效率［39］；治疗真菌血症时，Mycograb和两性霉素B脂质体或卡泊芬净合用能提高疗效，且有良好的耐受性［40］。一项Ⅲ期临床试验结果显示，Mycograb能降低念珠菌血症患者的归因病死率和提高真菌清除率［41］。但由于生产困难和安全性尚不明确等问题，Mycograb尚未被用于临床治疗。

葡萄糖醛酸木糖甘露聚糖结合鼠单克隆抗体-18B7是一种新型隐球菌荚膜多糖的单克隆抗体，Ⅰ期临床试验在HIV感染合并隐球菌脑膜炎患者中进行，结果显示大剂量单克隆抗体-18B7能有效清除患者血清中的多聚糖（GXM），但其剂量安全窗较窄，单次有效剂量注射作用持续时间仅3个月［42］。放射性免疫治疗是一种基于单克隆抗体的免疫治疗方式，被放射性核素标记的抗体能通过释放辐射能杀伤靶细胞。Bryan等［43］报道与两性霉素B相比，核素标记的213Bi-18B7和188Re-18B7对小鼠肺组织和脑组织中的隐球菌清除效果更好。核素标记的曲霉特异性单克隆抗体-JF5的临床试验在合并侵袭性肺曲霉菌病的免疫缺陷患者中取得了成功［44］。

5　真菌疫苗

真菌病原体能引起宿主的天然抗体反应，而纯化的真菌抗原能引起机体的特异性抗体应答，这些抗体具有保护性功能，真菌共同抗原的存在及抗体的交叉反应使广效的抗体反应成为可能；这些研究结果促进了真菌疫苗的发展。但由于临床上对真菌感染不重视及真菌疫苗研发成本巨大，真菌疫苗的研发远远落后于其他病原体疫苗。

真菌疫苗主要包括菌体疫苗、亚单位疫苗和DNA疫苗等。传统的菌体疫苗由于安全性和标准化等问题，未达到真菌疫苗的理想剂型。亚单位疫苗是将真菌的特异性抗原进行提纯而制成的疫苗。亚单位疫苗具有较好的安全性和标准化方式，但免疫原性较差，往往需要佐剂来达到长期持续的保护性免疫作用。前期实验比较成功的亚单位疫苗主要有：念珠菌疫苗（重组Als3p、重组Sap2p、Hyrlp、β-甘露聚糖肽共轭物）、隐球菌疫苗（葡萄糖醛酸木糖甘露聚糖CRMl97：交叉反应物质197共轭物、肽模拟表位）、曲霉疫苗（AspF、Crfl）和交叉疫苗（海带多糖-CRMl97共轭物）等。其中念珠菌疫苗重组Als3p已进入临床试验阶段。重组Als3p念珠菌疫苗的Ⅰ期临床研究在40名健康人中开展，结果显示30 μg和300μg的剂量都具有安全性和可耐受性，免疫球蛋白水平在接种疫苗后14 d达到高峰，并且能够促进外周血单核细胞产生保护性的细胞因子［45］。目前处于研究阶段的真菌疫苗众多，但在动物和人类中尚需更多研究来验证其安全性和有效性，高质量的真菌疫苗将大大减少IFD所带来的死亡和医疗负担。

6　抗菌肽（AMPS）

分泌抗菌肽（AMPs）是机体固有免疫反应的一部分。抗菌肽具有细胞毒性，它能渗透性损伤病原体的细胞膜、干扰病原体的代谢活动、破坏病原体的细胞质和核蛋白。到目前为止，人们已经发现了约150种具有抗真菌活性的天然抗菌肽及许多合成和半合成抗菌肽。

抗菌肽和传统抗真菌药物合用能显著提高抗真菌治疗的疗效。Marques等［46］用副球孢子菌抗原gp43衍生出的抗菌肽-P10联合两性霉素B或氟康唑或酮康唑或伊曲康唑治疗巴西副球孢子菌感染的小鼠，能改善小鼠的预后。Petraitis的临床研究显示，在口咽、食道念珠菌病患者中，人工合成的抗菌肽PLD-118对氟康唑耐药的念珠菌有协同抗菌作用［47］。中性粒细胞衍生的阳离子型抗菌肽CAP37是一种人工合成的杀菌剂类似物，它对氟康唑敏感或耐药的念珠菌属都有显著的抗菌活性［48］。Trappin-2是一种中性粒细胞丝氨酸蛋白酶抑制物，低剂量的Trappin-2对烟曲霉和白色念珠菌都有极强的抗菌活性［49］。半胱氨酸蛋白酶抑制剂是一种从卵清蛋白中提取纯化的抗菌肽，治疗浓度的半胱氨酸蛋白酶抑制剂对唑类敏感的白色念珠菌、近平滑假丝酵母菌及热带假丝酵母菌的抗菌效果和氟康唑相当，且它不会拮抗氟康唑或两性霉素B的抗菌活性，并且它对唑类耐药的白色念珠菌也有抗菌作用［50］。

抗菌肽的疏水性会影响其抗真菌活性。Jiang等［51］报道增加抗菌肽D-V13K的疏水性会减弱其抗接合菌的活性，而增强抗子囊菌的活性。含有疏水肽的抗菌肽GKH17、HKH17和不含疏水肽的抗菌肽相比，前者对白色念珠菌的细胞毒性明显强于后者［52］。机体的内环境也会影响抗菌肽的抗真菌活性，比如抗菌肽P-113和Ac-KWRRWVRWI-NH（2）只有在低盐环境中才有很强的抗真菌活性，而改良的Pac-525抗菌肽的抗真菌活性不受盐浓度的影响［53］。

7　真菌过敏反应和免疫治疗

真菌过敏反应常是真菌孢子或次微米级的菌丝片段通过吸入、皮肤接触或食入等途径进入机体而引起的变态反应。这些过敏原能诱导机体产生强烈的IgE或T细胞介导的炎症反应。这些变态反应是免疫介导的，因此可以采用免疫治疗法治疗这些疾病。对真菌变态反应来说，抗过敏药物通过抑制炎性反应能减轻过敏症状，而特异性免疫治疗是一种抗原特异性的、持续时间长的和能缓解疾病病情的治疗方法。低变应原性的过敏原衍生物和变应原疫苗类多肽是一种新的免疫治疗方法，它们能减少IgE的产生、下调Th2介导的免疫反应、诱导产生更多的调节性T细胞，以此增加机体对过敏原的耐受性，但其安全性尚需更多的临床研究来进一步证实［54］。

综上所述，真菌免疫机制的研究和免疫治疗方法的探索都取得了巨大进步，但目前能用于临床的真菌免疫治疗仍然有限，需要更多的体内外试验及大规模临床研究进一步验证这些免疫治疗的可行性。真菌免疫治疗的发展有望在将来为免疫功能受抑制的IFD高危人群提供有效的免疫防御措施，从而有效减少IFD的发病率和病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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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