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认识蒋大龙

□本刊记者 卢山

重新认识蒋大龙

□本刊记者 卢山

这是一个矛盾又复杂的世界，因为它容纳得下无数个努力的新人，也会让任何一个碌碌无为的老人无路可走。如今，蒋大龙已经迈入这个新世界，昨天的事已经挥手告别，除了前行，他已别无选择。

蒋大龙最近应该不太开心。因为两个月前的一次媒体沟通会上，尽管他正式发布了NEVS的品牌，讲解了NEVS那支汇集众多车企高层的全球精英团队，甚至把有关NEVS与北汽、青年之间的产权关系，白纸黑字地发给了每个到场记者，并且把NEVS的规划和玩法都讲了一遍。然而，在收获的报道中，仍然有人将他的努力称之为“讲故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被这样曲解并不完全是媒体的问题。毕竟，过去几年来，蒋大龙和他的NEVS经历了许多和一般车企不太一样的遭遇。蒋大龙几乎是用近乎神技的玩法，不仅令NEVS起死回生，摆脱破产困境并落产天津，更将总值逾800个亿的巨额定单揽入怀中。这一切的变化太过突如其来，这其中涉及的资本股权运作又奥秘重重，而这一定单的价值又过于巨大。

这一切，无论是可宣的或是不可宣的曲折故事，都成为了遭人怀疑的理由。外界将蒋大龙描述成了一个精通资本运作，善于画饼讲故事，背景神秘而能量巨大的形象。面对这种种质疑，蒋大龙却说自己只不过是想做一个中国新能源产业的“实干家”。

这其中的反差令人好奇，也让《汽车人》有兴趣去一探NEVS的究竟。挂着NEVS标识的量产电动汽车还要继续等待一段时间，但眼下，或许已经是时候重新认识一下蒋大龙了。

书的两章

如果把蒋大龙和NEVS迄今为止的成长过程比喻成一本还没有写完的书，那么在已经完成的部分，有一个非常清晰的分野，将其暂时分成了上下两个章节。

第一章，是蒋大龙在5年前面对众多竞争对手，成功收购SAAB核心资产，而后却又失意青岛，不得不出售国能生物发电集团的全部股份，以一己之力支撑NEVS的悲情故事。

就像任何一个商战小说一样，这一章的情节无疑是惊心动魄、曲折离奇，而且危险重重的。事实上，现实生活往往比小说更加精彩，蒋大龙在这一段时光里的往事，被很多媒体写成了报道，而报道的主题无不透露出浓厚的悲观意味。

然而，就是在这种不被看好的氛围之下，故事忽然柳暗花明，有了新的转机。从转战天津，建立生产基地，再到攮获780亿巨单，正式推出NEVS品牌，故事开启了新的篇章。

“2015年6月28日，国能新能源汽车有限公司在天津滨海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奠基落户，同时奠基的还有国能汽车技术开发有限公司。是日，蒋大龙穿着唐装出席新萨博国产项目的启动仪式，向外界披露一个更具野心的造车计划。”

在这一段描述中，媒体或许还没有意识到，蒋大龙打算把NEVS打造成为一个像传统汽车品牌里的沃尔沃一样的纯电动车品牌。

“想要让NEVS有竞争力，就必须将该丢掉的丢掉，该保留的保留！”蒋大龙这么说，也这么做了。舍弃SAAB命名，以NEVS重新出山就是一个信号。

“跟传统能源汽车比，我永远干不过它们，别说世界老大了，连中国老大我都弄不了，一年十几万辆车怎么去干？但我发现SAAB的技术储备是全球的老大之一，在新能源汽车的研发上，纯电动、混合动力、增程式等等技术的储备很雄厚。我们没有太多的钱，不像通用，可以一年几十亿美金往里砸。所以我们就干一件事，搞新能源汽车的开发、电动汽车的开发。市场定哪？就定在中国！”

不纠结于纷杂的资源，不止步于有限的想像。收购来的SAAB资源，新能源技术变成了今天的NEVS，汽油车的技术资源则被打包，对外向第三方提供技术工程服务。NEVS几乎是孤注一掷地舍弃了在传统能源汽车上的可能，决定做一个纯粹的新能源汽车品牌。

这么做，冒险吗？显然，非常冒险。更多的媒体已经在连篇累牍的报道中，将新能源补贴退出机制、市场竞争快速白热劣化、渠道成本飞速升高等等可能出现的问题都写了一遍。然而蒋大龙面对这些的态度，却颇显大将风范。

“过去有没有困难？有困难。未来有没有困难？也有困难。经营企业跟大家过日子一样，企业只要在生存发展过程中，永远伴随着困难。但不要在顺利的时候特乐观，也不要在苦难的时候特悲观，我说一定要平衡。媒体人怎么写对我们都是很好的建议，毛主席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很有意思，是不是？

一个新人？

在中国，不乏想借由这一轮造车新浪潮想进入这个市场的野心家。在上一期《汽车人》中，我们列举了在最近冒出的一大批新造车企业。而且，它们是有别于传统汽车企业，同时又与大热的互联网造车不同的第三类新车企。毫无疑问，NEVS也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

而真正最大的区别，来自于这些新车企的幕后推手。他们不是在汽车业中浸淫几十年的老炮儿，也不是手握美金股票的互联网新贵。事实上，外界对于这类新车企的质疑，除了技术的积累以外，更多的是来自于对掌舵者的陌生。

蒋大龙的情况正是如此。他开过物流公司，做过生物质发电，但是对于汽车，除了上世纪90年代在沃尔沃的一段工作经历之外，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圈内人。即使是当初收购SAAB核心资产，蒋大龙也更多地被定义为“搅局者”。他的收购，没有得到像北汽一样的重视，甚至没有得到来自汽车行业更多的评论。评论界的态度——蒋大龙是一个资本高手，却还不是一个汽车人。

这对蒋大龙和他身后的NEVS来说，多少是有些不公平的。因为直到天津生产基地开建，首款车型的资料逐渐被披露，汽车行业才真正意识到，一个新的对手这一次是真的来了。

“造车萨博不是个新人，造电动汽车萨博不是个新人，把互联网概念加到里面去，智能化，更不是新人。在汽车领域跟很多前辈比，我是个新人，但是跟很多现在造汽车的人比，我不是新人。”

在最近的一次公开讲话中，蒋大龙直抒胸臆。他不介意别人把他当成一个汽车圈的新人，但是他介意别人因为他是新人而轻视了NEVS。

事实上，一个外来者的出现更容易给一个产业带来新的思路和模式。就像乐视和蔚来所代表的互联网造车一样，蒋大龙相信他的NEVS也将成为一种全新模式的开辟者。

在两个月前的媒体沟通会上，蒋大龙释放出的一个重要信息是“不会花费重金大肆新建渠道网络”。

对于一个电商模式尚处于试水阶段，百分之百需要线下完成交易的产业来说，得渠道者得天下仍然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但是蒋大龙决定反其道而行之。与行业龙头合作共享渠道，以及利用互联网做线上交易，成为他当下的选择。

但是，《汽车人》认为这些或许并非蒋大龙的真正目标。从他与熊猫新能源签署的合作协议来看，这份价值780亿元、涉及15万辆电动乘用车和10万辆其他电动车的定单，并非用于消费市场，而是投放在租赁和特种用途车上。

这就意味着，蒋大龙至少在短时间内并不会把运营的重心放在零售市场上，渠道的需求因此被大大减轻。而采用订单式生产的NEVS，规避了新车企最薄弱的环节，把一个“重资产”的产业，做成了一个“中资产”的模式。从这个角度来说，NEVS做到了真正的创新。

经营模式的变化，并不意味着对制造领域的轻视。恰恰相反，蒋大龙频频出手，纵横结盟的最终目的，依然是要用最传统的方式，最匠人的方式，打造最靠谱的产品。

“不管什么方式造的车，首先要反复论证。就像建房子，装修贴什么壁纸，用什么灯是其次，首先这个房子的基础要牢固，要用好的水泥、钢筋，设计要实用，这是核心中的核心。在此基础上，可以用很多的新思维方式，我觉得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创新扮演的是调味的角色，而绝非PPT造车式的喧宾夺主。“作为一个汽车人，不管我曾经干过这件事也好，还是作为一个新人也好，我始终对这方面很敬畏，首先它是一个车，然后在此基础上，再做到炫。”蒋大龙说。

为什么NEVS值得掌声？

正如前文所述，蒋大龙从来没有想把NEVS做成另外一个普通的汽车企业，而是要用一种新的游戏方式，把NEVS变成一个带有汽车属性的，不一样的公司。这一目标已经远远超出一个汽车企业家的野心，而他所做的和已经做到的事，在中国的汽车行业中也绝无仅有。

早在2015年，蒋大龙就给NEVS的发展规划好了前景。在他的蓝图中，NEVS的成长是两条腿走路。其一，是以主机厂的身份，生产销售NEVS整车；其二，是变身工程技术服务提供商，利用SAAB的70年的传统能源技术储备做服务。

对于前者，780亿定单成为NEVS首战告捷的标志。而后者，土耳其政府的支持是其最重要的背书。

2015年，NEVS正式宣布将为土耳其政府量身制定土耳其国家汽车计划。作为其汽车领悟的惟一合作伙伴，NEVS将协助土耳其政府规划土耳其国家汽车项目。作为一个国家级的合作项目，双方的合作将涉及政策制定、技术开发、人才培训、工厂建设、零部件、市场开发等6个领域。

对于这一合作的达成，蒋大龙不无得意。“土耳其整个国家的汽车计划由我们来独家协助制定，从技术路线到产品规划，以及后期的市场等。土耳其说一定要找一个靠谱的企业合作，可以全心全意去帮助他们的企业，不是仅仅卖几个车型而已。分析来分析去，发现找我们这样的企业合作，就能够实现它的梦。”

据悉，与土耳其的合作项目一期，NEVS获得了4000万欧元的收益，而2016年签署的二期合同规模更大。如今这一合作已经即将进入第三期，而合作所取得的阶段性成功，也验证了蒋大龙的预判——用工程服务来支撑一个汽车企业发展是可行的。

从一个制造型企业，转身成为一个服务型企业。在NEVS的发展路径上，我们看到了IBM的影子。事实上，在IT领域里，硬件制造商转型服务提供商已经成为大势所趋。但是在传统的汽车制造业，至少在中国，还没有这样的先例。

这是NEVS有别于所有其他汽车企业的地方，也是NEVS最值得获得掌声的地方。在中国车企还在努力于如何“走出去”的时候，NEVS已经有了更高远的目标。对于汽车这样的处在变革与发展的全球背景之下的传统制造业来说，NEVS的成功无疑为整个产业的发展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而未来真正能够走向全球的“中国设计”或许就会从此处而来。

“在这个行业中，我始终怀着一种非常敬畏的心态，不敢提特别宏伟的目标。但是每走一步，我一定会走得踏实，一定是干的比说的多。这个行业够大，包容得下竞争对手，哪一种方式出现都有它的合理性，我们也会用我们自己的方式来做。”

虽然总是被评价为“最会讲故事的人”，但从蒋大龙的言谈举止中，你可以发现他身上所具备的，绝非讲故事的才能，还有把故事变成现实的能力和决绝之心。

这是一个矛盾又复杂的世界，因为它容纳得下无数个努力的新人，也会让任何一个碌碌无为的老人无路可走。如今，昨天的事挥手告别，蒋大龙与NEVS已经迈入这个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