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论新形势下的社会安全

2016-02-26

学习与探索 2016年12期
关键词:国家

郭 强

(中共中央党校 科学社会主义教研部,北京 100091)



论新形势下的社会安全

郭 强

(中共中央党校 科学社会主义教研部,北京 100091)

我国社会安全的基本形势是:社会问题逐步暴露,社会矛盾明显增多,社会冲突日趋激烈,社会稳定进入风险期。对此,必须确立稳定压倒一切、人民安全为宗旨、公平正义为基石的基本原则,通过深化社会改革建立顺应社会发展规律的社会体制,通过创新社会治理打造社会安全微观基础,通过升级方法手段提升社会安全保障能力。

社会安全;国家安全;社会组织;新形势

一、国家安全与社会安全

1.总体国家安全观的确立与新国家安全战略的法治化

十八大以来,中央对国家安全高度重视,有关国家安全的理论创新、战略创新和政策创新达到空前高度。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有一条是“健全公共安全体系”,其中提出“设立国家安全委员会,完善国家安全体制和国家安全战略,确保国家安全”[1]540。2014年1月2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研究决定中央国家安全委员会设置,习近平任主席。2014年4月15日,在中央国家安全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上,习近平系统论述了总体国家安全观。2015年1月23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审议通过《国家安全战略纲要》。

2015年7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五次会议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法》(以下简称《国家安全法》)。这部新的国家安全法第三条规定:“国家安全工作应当坚持总体国家安全观,以人民安全为宗旨,以政治安全为根本,以经济安全为基础,以军事、文化、社会安全为保障,以促进国际安全为依托,维护各领域国家安全,构建国家安全体系,走中国特色国家安全道路。”[2]257以新的国家安全法的通过、颁布、实施为标志,我国新的国家安全理念、战略、体制确立。

2.总体国家安全观中的社会安全

在总体国家安全观中,社会安全有两个属性、四个定位。所谓两个属性:一是中国特色国家安全的保障(“以军事、文化、社会安全为保障”);二是国家安全体系的一部分(“构建集政治安全、国土安全、军事安全、经济安全、文化安全、社会安全、科技安全、信息安全、生态安全、资源安全、核安全等于一体的国家安全体系”)。所谓四个定位:在“既重视外部安全,又重视内部安全”中,社会安全属于内部安全;在“既重视国土安全,又重视国民安全”中,社会安全属于国民安全;在“既重视传统安全,又重视非传统安全”中,社会安全既属于传统安全又属于非传统安全;在“既重视发展问题,又重视安全问题”中,社会安全既属于安全问题又属于发展问题,是与发展最密切相关的安全问题。

简而言之,社会安全主要指影响社会公共秩序和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安全问题。就其范围而言,包括社会治安、公共卫生、生活安全、生产安全、交通安全、群体性事件、恐怖袭击、民族宗教冲突、涉外突发事件、特殊群体安全事件等等。就其特点而言,有破坏性、突发性、群体性、交叉性等。

准确理解社会安全的定位与内涵,还需要把握“公共安全”这个概念。在创立总体国家安全观的同时,中央高度重视公共安全。十八大提出要加强公共安全体系建设,十八届三中全会围绕健全公共安全体系提出食品药品安全、安全生产、防灾减灾救灾、社会治安防控等方面体制机制改革任务,十八届四中全会提出了加强公共安全立法、推进公共安全法治化的要求。2015年5月29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就健全公共安全体系进行第二十三次集体学习。习近平在主持学习时强调,公共安全是社会安定、社会秩序良好的重要体现,是人民安居乐业的重要保障。要切实抓好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提高农产品质量安全水平,增强抵御和应对自然灾害能力,抓好安全生产,加强食品药品安全监管[3]。

公共安全和社会安全是什么关系呢?在十八届三中全会的决定中,国家安全的内容是写在公共安全条目下的。而《国家安全法》第二十九条规定:“国家健全有效预防和化解社会矛盾的体制机制,健全公共安全体系,积极预防、减少和化解社会矛盾,妥善处置公共卫生、社会安全等影响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的突发事件,促进社会和谐,维护公共安全和社会安定。”[2]261这一条被理解为是社会安全条款。从中央权威文件和国家权威法律可以看出:第一,公共安全属于国家安全范畴,受国家安全法调整;第二,公共安全侧重微观的生产、生活安全,社会安全则侧重中观、宏观的社会安定;第三,公共安全和社会安全紧密相关,内容广泛交叉,在特定语境中可以包含对方。

二、新形势下社会安全的风险与挑战

1.国家发展新形势

关于“十三五”时期我国发展环境的基本特征,十八届五中全会的判断是:我国发展仍处于可以大有作为的重要战略机遇期,也面临诸多矛盾叠加、风险隐患增多的严峻挑战。我们要准确把握战略机遇期内涵的深刻变化,更加有效地应对各种风险和挑战。所谓矛盾、风险与挑战,在国内层面是:发展不平衡、不协调、不可持续问题仍然突出,主要是发展方式粗放,创新能力不强,部分行业产能过剩严重,企业效益下滑,重大安全事故频发;城乡区域发展不平衡;资源约束趋紧,生态环境恶化趋势尚未得到根本扭转;基本公共服务供给不足,收入差距较大,人口老龄化加快,消除贫困任务艰巨;人们文明素质和社会文明程度有待提高;法治建设有待加强;领导干部思想作风和能力水平有待提高,党员、干部先锋模范作用有待强化。而所有这些方面的矛盾、风险与挑战,都与社会安全密切相关。

新形势的核心是新常态,新常态的关键挑战是“中等收入陷阱”。2006年世界银行提出“中等收入陷阱”这个概念,基本含义是指:只有很少中等收入的经济体成功地跻身为高收入国家,大多数中等收入国家的经济往往在长期停滞中徘徊。因为这些经济体从中等收入向高收入迈进的过程中,既不能重复又难以摆脱以往由低收入进入中等收入的发展模式,也就是说既无法在工资方面与低收入国家竞争,又无法在高科技和高附加值产业方面与富裕国家竞争,很容易出现经济增长的停滞和徘徊。这个概念主要针对人均国民收入3 000~1.2万美元国家,也就是说中等收入国家人均国民收入难以突破1.2万美元水平。世界银行行长特别警告中国要避免陷入“中等收入陷阱”。“中等收入陷阱”的关键是人,关键是一个经济体的社会体制、社会政策是否能够将其主要劳动力的能力开发出来并且使其愿意努力发挥。中国可能掉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最大隐患是主要劳动力的能力没有得到充分开发,而且他们越来越缺乏通过自身努力改变命运的信心和动力,这个隐患本身就是严重的社会安全问题。

2.社会安全新形势

在我国成为中等收入国家不久之后,传统常态性社会安全事件的出现频次开始缓慢下降,公共安全形势局部向好。但是与此同时,非传统、非常态的社会安全事件呈现高增长态势,包括暴力恐怖、互联网犯罪、金融(集资)欺诈、环保抗议、食品药品安全、化工事故、征地拆迁冲突,等等。

社会安全新形势的基本特点是:第一,暴力恐怖活动威胁严重。暴恐活动呈现家族化、年轻化、流动化、国际化趋势。第二,社会治安问题突出。违法犯罪活动日趋暴力化、组织化、职业化、智能化,食品药品安全犯罪、电信诈骗犯罪、非法集资犯罪、环境污染犯罪等不断出现、居高不下,严重危害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网络公共安全问题带来新的挑战。第三,社会矛盾升级。群体性事件呈现高发态势,社会矛盾表现方式呈现激烈化态势。第四,社会安全因素复杂化。各种社会安全因素越来越相互交织、连锁反应,个别利益诉求向群体利益诉求扩张,直接利益冲突向无直接利益冲突转变,具体利益诉求向抽象利益诉求拓展。

关于社会安全形势的总体判断是:社会问题逐步暴露,社会矛盾明显增多,社会冲突日趋激烈,社会稳定进入风险期。

3.关于中国社会安全与社会稳定的两个模糊认识

关于中国社会稳定,学术界的主流意见是培育中产阶级。一个重要理由是,中产阶级在社会上代表温和的、保守的意识形态,当这种意识形态占据主导地位时,极端的和激进的思想和冲突论就很难有市场。这是社会稳定的思想原因[4]。

当前的中国稳定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中产阶级身上。首先,相当长时间内,中产阶级无法成为中国社会的主体。在现代早期或者在贝尔所谓“后工业社会”以前,工业化国家的社会结构也是金字塔型或者是两极分化的哑铃型的。中国目前以及将来相当长时期都处在工业化阶段,不会全国进入“后工业社会”,所以关于中国社会阶层结构的讨论不应脱离这个基本事实,而将重点放在培植一个短期内不可能形成的中产阶级主体上,并将社会稳定与社会发展的希望寄托在它身上。其次,中国的中产阶级非常特殊,并不代表保守、温和的意识形态。

中国共产党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中国是工人阶级领导的国家,理论上讲工人阶级应该是中国社会安全与社会稳定的柱石。但事实远比理论复杂。中国社会劳动者主体已经是进城务工的农民工,但是农民工本身处于不安全状态,从而成为影响社会安全的最大因素。首先,他们缺乏职业保障,缺乏社会保障,就个体而言,一旦失业或者老病,就会陷入生存危机;就总体而言,一旦遇到经济危机,出现大规模失业,年轻农民工或者说二代农民工大多数不会回、也回不去农村[5]。其次,外来农民工与务工地本地人之间的矛盾正在成为中国最特殊、也是最主要的社会矛盾。一个主要劳动者阶层没有安全感、处于不安全状态的状况很难是安全的。

4.未来影响我国社会安全的主要因素

第一,经济因素:经济下行效应。我国国民经济从2008年开始增速逐年下行,已经进入第九个年头,并且尚未真正触底企稳。与经济下行相伴随的是产能过剩、出口滑坡、企业出走、资金外流、实体经济困难、房地产泡沫严重、系统性金融风险累积,结构优化、动能转换短期难以到位,存在出现大规模失业的风险。我国引以为戒的突尼斯“茉莉花革命”的深层次原因就是高失业率[6]。

第二,社会因素:传统社会体制的割裂效应。形成于计划经济时期的城乡分割、区域分割、所有制分割的公民身份制迄今没有得到根本性改革,成为计划经济最顽固的堡垒,成为影响市场经济一体化的最大因素,成为缩小贫富差距、实现共同富裕的最大障碍。

第三,治理因素:有效社会治理体制的缺位。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要创新社会治理体制,正确处理政府和社会关系,加快实施政社分开,推进社会组织明确权责、依法自治、发挥作用。十八届四中全会提出要提高社会治理法治化水平。但是社会治理创新和法治化开始不久,各级政府很多对社会组织的作用认识明显不到位,社会组织发育明显严重滞后于社会需求,大量人民群众处于原子化的游离状态,部分人被邪教、黑社会等非法组织吸收。

第四,文化因素:极端民族主义、民粹主义影响力扩大。近年来,极端民族主义打着爱国主义的旗号日趋活跃,在一些严重的群体性事件中扮演了关键角色。同时,极左势力利用社会上的“仇富”“仇官”心理,形成了一股打着公平正义旗号却以肯定“文革”为重要主张的民粹主义势力,积极挑战改革开放的大政方针。

三、维护社会安全的基本原则

社会安全问题的一个基本特点就是包罗万象,主体多元、对象多元、类型多样、形式多样,处理起来容易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按下葫芦浮起瓢,因而需要在把握基本规律的基础上提炼出最基本的原则。

1.稳定压倒一切

习近平指出,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党始终高度重视正确处理改革发展稳定关系,始终把维护国家安全和社会安定作为党和国家的一项基础性工作。我们保持了我国社会大局稳定,为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营造了良好环境。同时,必须清醒地看到,新形势下我国国家安全和社会安定面临的威胁和挑战增多,特别是各种威胁和挑战联动效应明显。我们必须保持清醒头脑、强化底线思维,有效防范、管理、处理国家安全风险,有力应对、处置、化解社会安定挑战[7]。

在社会安全问题上,底线思维就是稳定压倒一切。稳定压倒一切,是邓小平的一个基本观点,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个基本观点。1989年2月,邓小平在会见美国总统布什时指出:“中国的问题,压倒一切的是需要稳定。没有稳定的环境,什么都搞不成,已经取得的成果也会失掉。”[8]邓小平的这一论断绝不是针对特殊历史时期的权宜之计,而是深刻把握了经济社会变迁与现代化的一个基本规律。曾经以“历史终结论”闻名的福山在近著中提出,现代政治秩序有三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即国家、法治和负责制。国家即力量,合法地产生、利用权力来执行法律,保护国民免于遭受来自国内外的暴力,提供公共产品,如基础设施、卫生、教育和其他社会中的人民所需要的服务[9]。这是从西方政治学角度对稳定—秩序首要性的最新的重要论述。

要强调的是,稳定压倒一切绝不意味着不允许社会矛盾在一定范围内存在。社会矛盾的存在对于社会发展具有不同程度的负面效应,但同时,在一定条件下,社会矛盾的倒逼也会成为社会发展的积极推动力量。在实践中应当将社会矛盾视为社会发展进程中的“常态”现象,把维护和促进社会公正作为解决社会矛盾的关键,积极推动法治建设,有效化解社会矛盾的制度风险[10]。

2.人民安全为宗旨

当代中国国家安全的关键在内不在外,国家的领土与主权安全基本没有问题,挑战中国体制与政权的主要力量来自内部,可能导致中国社会动荡混乱的因素蕴藏在中国社会中。逻辑上,中国国家安全的基础是社会安全,中国社会安全的基础是人民安全,人民安全就是人民生命安全、财产安全、职业安全、权利安全。

第一,人民是国家之本,所以人民安全是国家安全之本。国家首先是由人民组成的,这个简朴的道理在一些人脑子里竟然含糊了,一说爱国主义首先想到的是寸土必争,一说核心利益首先提到的是海洋岛屿,而不是把保卫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作为爱国主义第一义,作为核心利益之核心。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人民之国,其国家性质更要求以人为本,以民为本,中国的国家安全更要求以人民安全为本,也就是“以人民安全为宗旨”。

第二,人民安全是国家安全的综合体现。在11大类安全类型中并不包含人民安全,可见人民安全并非一个具体领域,而是体现在各个领域之中,各领域安全本质上都是该领域的人民安全。比如,作为国家安全重中之重的政治安全也是立足于人民安全,人民没有安全政治就没有安全,人民得安全政治就基本安全。一些大规模内乱进而政治安全崩溃的国家,根上是人民安全出了问题,不能保卫自己人民的政府离被人民抛弃只有一步之遥。

第三,当前人民安全问题已经成为我国国家安全的首要问题。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人民的物质文化生活普遍得到大幅提高甚至质变,但是人民的幸福感并没有显著增加,对政府的信任感甚至有所下降,其原因就在于矛盾凸显期各种不安全因素集中爆发。恐怖主义作为典型的非传统安全形式严重威胁人民安全,北京“10·28”事件、昆明“3·1”事件显示暴力恐怖问题已经不是局部问题,事件引起的社会恐慌严重冲击国家方方面面的工作。农民工不能市民化引发越来越严重的群体性对立。分配及司法不公引发的暴力化反社会现象逐步上升。大范围的空气污染、水污染、有毒食品造成全民性的健康风险,引发普遍的焦虑和不满,等等。有一个指标特别能够显示人民安全的水平,那就是移民。现在中国的经济精英、知识精英、文化精英的移民倾向越来越强烈,严重影响社会凝聚力和国家发展的后劲。当前,如果不能有效地帮助人民树立安全信心,进而争取时间加快改善人民安全状况,中国梦就会脱心脱脑,就会面临总体性的国家安全危机。

习近平指出,贯彻落实总体国家安全观,必须“坚持以民为本、以人为本,坚持国家安全一切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11],充分显示人民安全是国家安全的核心,人民安全观是总体国家安全观的核心价值观。

3.公平正义是基石

十八大报告指出,公平正义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内在要求。十八届三中全会强调,全面深化改革必须以促进社会公平正义、增进人民福祉为出发点和落脚点。习近平指出,在我国现有发展水平上,社会上还存在大量有违公平正义的现象。特别是随着我国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和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人民群众的公平意识、民主意识、权利意识不断增强,对社会不公问题反映越来越强烈。中央全面审视和科学分析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现状和态势,认为这个问题不抓紧解决,不仅会影响人民群众对改革开放的信心,而且会影响社会和谐稳定。全面深化改革必须着眼创造更加公平正义的社会环境,如果不能创造更加公平的社会环境,甚至导致更多不公平,改革就失去意义,也不可能持续[1]552-553。

目前社会上有关公平正义的讨论在概念混乱、参照系混乱的情况下,出现了否定改革开放、肯定传统体制的倾向。出现这种方向悖谬,一个重要原因是参照系问题。焦虑于当代社会分化的人们很容易将眼下的社会不平等视为改革开放的产物,而直觉地认为计划经济时期中国是个平等社会,得出“现在不如过去”的结论,有关的基尼系数统计似乎也佐证了这个结论。相对于改革开放前,中国社会的平等程度降低了吗?这是一个关系改革开放命运的是非问题。笔者认为,所谓改革开放以前社会更平等的说法是一种非常片面、非常表面的看法。今日中国的社会平等程度远远大于改革开放以前,根据在于改革开放前的中国缺乏最基本的平等——权利平等。在改革开放以前,因为阶级斗争、城乡分割和各种特权,上亿国民背着类似罪犯或嫌疑犯的身份被集体公开歧视,农民与城里人被分割成两个待遇完全不同的群体,公民在升学、参军、就业、入党、提干乃至吃肉、坐车等方面享有完全不同的权利。没有权利平等的所谓平等是一种假平等。中国改革开放的最内在的动力就是人民要求拥有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平等权利,正是这种内生的权利主张才推动了农村和城市的一系列以“搞活”名义进行的市场化改革。

中国目前令人焦虑的贫富差距不是改革开放的过失,而是改革开放不够的产物,正是城乡分割体制这种配合计划经济的传统体制残余没有得到彻底改革才强化和结构化了中国的贫富分化,正是计划经济时期形成的地区壁垒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没有实现完全开放才强化和结构化了中国的地区差距。解决中国社会不平等的良药不是回到改革前,而是全面深化改革,并将改革的方向调整到充分落实公平正义的轨道上来。我们需要的是一个人人共享、普遍受益的社会,一个人人具有尊严的社会,一个平等、自由的社会,一个机会均等的社会,一个按贡献进行分配的社会,一个具有完善调剂功能的社会,一个发达的公正社会[12]。

四、社会安全之战略对策

1.深化社会改革,建立顺应社会发展规律的社会体制

十八届五中全会提出,共享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国家社会安全能否实现,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中国能否通过加强以民生为重点的社会建设破解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问题,真正走上共享发展之路。而中国的社会建设能否实现其历史任务,很大程度取决于我们能否从理论上真正把社会建设的定位和规律搞清楚,从而制定出科学的路线图和时间表并全力落实。

社会建设定位问题。尽管社会建设被纳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总体布局,但是位置摆的并不对。从“四位一体”到“五位一体”,一直按照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的顺序排列,这绝非是一个简单的语法问题,而是一个深层次的认识问题。迄今为止,社会建设很大程度上还被认为是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生态建设之外的“剩余部分”,理论界从来没有真正搞清楚五大建设之间的关系。笔者认为,“四位一体”中所谓“四位”之间的逻辑顺序应该是经济建设、社会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人类社会以经济生活、经济建设为基础,经济处于基础和首要地位,这是没问题的。但是,经济生活变化、经济发展之后,直接导致的是政治变化还是社会变化?这是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根据人类社会发展的普遍经验,经济直接影响的不是政治而是社会,经济发展直接导致的是社会职业、社会空间、社会生活方式的改变,特别是社会阶层结构的改变,直到社会阶层结构发生大规模结构性变化之后,才会引发相应的政治变动。托克维尔在《旧制度与大革命》一书中生动描述、分析了这一点。马克思在《一八四八年—一八五〇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法兰西内战》等有关法国革命的著作中也深刻阐释了这一点。有一个重要事实是,欧洲工业革命制造了现代工人阶级,但是工人阶级直到将近一百年后才开始政治斗争。上述逻辑顺序问题关系当前中国最重大的一个战略抉择,那就是当前到底是否要以政治体制改革为重点。如果按照经济直接对应政治的传统逻辑,中国当前的要务、急务一定是政治体制改革,这也是很多学者非常坚持的。但是,非常明显,如果当前中国大规模推进政治体制改革,非常有可能自乱阵脚、天下震荡,因为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导致社会各阶层矛盾深重,一定会借政治体制改革而爆发。按照笔者提出的逻辑顺序,也是真实历史的逻辑顺序,在中国经济高速发展30多年后的今天,社会体制改革才是急务,通过社会体制改革和大规模社会建设实现经济社会再平衡,实质性缓和各阶层矛盾,才能为未来成功的深层政治体制改革奠定稳固的社会基础[13]。

社会建设基本规律问题。改革开放过程中的一大误区就是将所有改革化约为经济改革,将所有改革路径化约为市场化改革,结果导致社会、政治、文化等非经济领域出现严重的市场化倾向。经济、政治、社会、文化各自有不同的发展规律和改革目标,泛市场化的改革取向在社会等领域遭遇挫折,特别是教育、医疗、住房等基本民生领域的市场化改革违背了社会建设的基本规律,出现了严重的社会问题时才发现是方向性错误。政治领域的市场化是腐败蔓延升级的根源所在,文化领域的市场化则要对社会精神生活低俗化负一定的责任。就社会建设和社会体制改革而言,我们强调和谐、公正,但是公正与和谐只是原则与目标,并不是规律。不尊重规律办事,我们就既做不到公正,也实现不了和谐。那么社会建设的深层次规律有哪些呢?其实马克思主义和社会学对此有系统深刻地阐述。笔者认为,最重要是个人社会化规律、人群自组织规律、社会冲突规律等。其中社会冲突规律对当前中国意义最大。社会冲突规律认为,弹性比较大、比较灵活的社会结构容易出现冲突,但对社会没有根本性的破坏作用,因为这种冲突可以导致群体与群体间接触面的扩大,也可以导致决策过程中集中与民主的结合及社会控制的增强,它对社会的整合和稳定起着积极的作用。相反,僵硬的社会结构采取压制手段,不允许或压抑冲突,矛盾长期积累,一旦全面爆发,其程度势必会更加严重,将对社会结构产生破坏作用,甚至破坏国家基本制度[14]。

2.创新社会治理,打造社会安全微观基础

我国的社会安全是现代化进程中的社会安全,是大发展、大转型过程中的社会安全,必须有效应对工业化、城市化、市场化、信息化的挑战,打造社会安全的微观基础。工业化、城市化、市场化意味着一个国家的阶级阶层结构和生活方式发生着千年未有的巨变,建立在农民阶级仰赖权威基础上的社会治理模式开始不适应了,工人阶级越来越成为社会主体,马克思深刻揭示过在工业化过程中工人阶级组织性会越来越强[15],这就要求将社会组织引入社会治理体系,并将之放在重要位置上。信息化则彻底改变了人类根据血缘、地缘、业缘进行社会交往和社会组织的模式,导致历史上行之有效的分地域治理、分行业治理、分阶层治理的模式越来越失效了,传统上连接主客体的渠道越来越无法对接广大网民了,也就是说,在互联网越来越媒体化、必需品化之后,不将互联网整合到社会治理体系之中,一个社会将越来越无法有效治理、安定有序。这些都说明社会治理主体要多元化,在国家权力体制之外,要承认并有效整合经济组织、社会组织、公民组织、网络社区等新生主体,实现国家权力主导下的多元共治。多元化治理的基本实现形式只能是民主化和法治化。

3.升级方法手段,提升社会安全的保障能力

维护社会安全,体制机制是基础,但是保障能力建设也非常重要。社会安全保障能力必须跟上并一定程度上领先社会不安全因素的发展,特别是在经济建设和社会生活越来越网络化的今天,社会安全保障必须超越传统的科层制、网格化和人海战术,打破部门间、地方间、上下级间、国内外间的人为分隔,实现“互联网+社会安全”,实现大数据化和社会安全建设一体化。

[1]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

[2] 本书编写组.总体国家安全观干部读本[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

[3] 习近平.牢固树立切实落实安全发展理念,确保广大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N].人民日报,2015-05-31(01).

[4] 李强.关于中产阶级的理论与现状[J].社会,2005,(1).

[5] 王道勇.农民工研究范式:主体地位与发展趋向[J].社会学评论,2014,(4).

[6] 马丽雅.阿拉伯的“布瓦吉吉”们——青年在阿拉伯剧变中的影响和启示[J].当代青年研究,2012,(3).

[7] 习近平.切实维护国家安全和社会安定,为实现奋斗目标营造良好社会环境[N].人民日报,2014-04-27(01).

[8] 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284.

[9] 福山.政治秩序的起源:从前人类时代到法国大革命[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395-437.

[10] 吴忠民.社会矛盾倒逼改革发展的机制分析[J].中国社会科学,2015,(5).

[11] 习近平.坚持总体国家安全观,走中国特色国家安全道路[N].人民日报,2014-04-16(01).

[12] 吴忠民.社会公正论:第2版[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12:1-10.

[13] 郭强.全面深化改革的路线图与时间表[J].科学社会主义,2015,(3).

[14] 王丽英.社会学基础[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8:205.

[15]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39-41.

[责任编辑:高云涌,张斐男]

2016-10-2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三大方位研究”(15AKS005);2015年度中国马克思主义基金会“学科建设”专项基金资助奖励项目“新形势下的国家社会安全”

郭强(1971—),男,副教授,从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

C4

A

1002-462X(2016)12-0053-06

猜你喜欢

国家
国家公祭日
国家
《12·13 国家公祭日》
正是吃鱼好时节!国家呼吁多吃鱼,这五种鱼你一定都吃过,但你知道好处都有什么吗?
能过两次新年的国家
把国家“租”出去
看中了他吃国家粮
奥运会起源于哪个国家?
国家治理视角下对国家审计的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