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常用“×不定”的区别与联系

陈 琳

(上海师范大学 语言研究所， 上海 200234)

●语言学研究

现代汉语常用“×不定”的区别与联系

陈 琳

(上海师范大学 语言研究所， 上海 200234)

现代汉语三音节“×不定”，包括“说不定”、“指不定”、“保不定”、“料不定”。在现代汉语中，它们在使用频率上有差别。在句法功能和语义特征上呈现出一致性而又存在差异性。主观性程度高低从高到低为：说不定>保不定>指不定>料不定。

现代汉语； ×不定； 语义特征； 主观性

一、引言

现代汉语三音节“×不定”，包括“说不定”、“指不定”、“保不定”、“料不定”，他们在现代汉语中使用频率比较高，在句法功能和语义特征上呈现出一致性而又存在差异性。从我们搜索到的语料数量来看， “说不定”的使用频率最高，目前学者对其研究也最多，他们对“说不定”做了基本详细而透彻的论述。“指不定”的数量次之，但是，近年来，“指不定”的使用频率呈现增加趋势。“保不定”和“料不定”的语料数量相对较少。相应地，语法学界目前对“指不定”、“保不定”、“料不定”的研究也较少。从结构和语义上，这四者具有高度的相似性，所以我们选取这四者，对他们进行比较研究，以期揭示他们的共性特点和个性差别。

二、句法分布和功能特征

(一)性质与类别

根据短语和词的界定标准：结构是否凝固，语义是否融合，音节是否成为一个整体，我们对“说不定”、“指不定”、“保不定”、“料不定”四者做基本的定性。

“说不定”有“短语”和“词”两个层面，我们认为有三个“说不定”，分别是“说不定1”，是述补短语，表达“不确定，说不确切”； “说不定2”的“推测义”凸显，“不确定义”隐含，从而实现了“结构凝固，语义融合，成为一个整体音节，伴随读音弱化现象”，表达“可能、也许”的估测义，它是副词。值得一提的是，从“说不定1”到“说不定2”还有一个过渡阶段，表达“不确定，又兼有推测义”；和“说不定1”相比，语义有了进一步的融合，从句法功能上看，它倾向于动词的性质；从语义表达上看，它有了向副词发展变化的倾向。但是，它是不成熟的，我们仍认为它是“说不定1”。例如：

(1)其实，与别人的人生事实的接触是一件有益的事，或许多少可以受到他影响也说不定。(张小蛇《李小龙的功夫人生》)

(2)要是我生在汉光武帝那个时候，倒可以和他并驾齐驱，还说不定谁胜谁负呢。”(墨人《中华上下五千年》)

(3)对街店地霸得“哈着”点儿，对穿“官衣的”得客气点儿，还得随时给方方面面添点“润滑剂”，要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涩住了”，他这小饭馆就玩不转，因此他活得特累。(1994年报刊精选10)

(4)实际上只要你认真肯学，三十多岁以后，你有基础的文学知识、哲学基础，你认真去学，两三年之后呢，说不定真能够有点小成。(口语对话梁冬对话罗大伦)

其中，例(1)、(2)中的“说不定”是“说不定1”；例(3)中的“说不定”是“说不定2”；例(4)中的“说不定”是副词，是“说不定3”。

“指不定”没有“短语”层面，我们认为有三个“指不定”，分别是“指不定1”，表达“不确定”义，“指”的意义完全脱落。作为副词的“指不定2”在北京大学语料库网络版(CCL)中使用频率较低，在人民网中，有一定数量的存在。“指不定2”是副词，表达“有可能”的估测义。例如：

(5)遇强不弱，每每同外国球队争个你死我活，可在国内赛事上，那就指不定拿老几了。(《读者》(合订本))

(6)“怀孕了?哪来的孩子?她都不在家住。你可要想好了，指不定是谁的。”亚平妈一脸不相信。(六六《双面胶》)

(7)老爷们的意思是，江南秦家是百足之虫，死而未僵，留着点恩德，指不定哪天就有个报答。(刘心武《贾元春之死》)

(8)你入了教，赶明儿把我一来二去的也劝得入了教，指不定还要到教堂里头补行婚礼呢！”(张爱玲《连环套》)

其中，例(5)、(6)中的“指不定”是“指不定1”，例(8)中的“指不定”是“指不定3”。例(7)中的“指不定”是“指不定1”和“指不定2”的过渡阶段，它是动词，表达“不确定”的意思，但是又兼有“可能”义。

“保不定”有“短语”和“词”两个层面，我们把“保不定”分为“保不定1”、“保不定2”和“保不定3”。“保不定1”是述补短语，表达“保不住，保证不了(某事会发生)”的意义。“保不定2”表达“不确定”的意思。另外，“保不定”也有表达“有可能”的推测义，我们把它记作副词“保不定3”。例如：

(9)“今天也是这条狗来日本以后的第一次。万一失败了，谁也保不定不生出坏崽来。花花公子。”( 叶渭渠等译 川端康成《再婚的女人》)

(10)只可惜那时又招集了一群男男女女，连阿金的爱人也在内，保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发生巷战。(鲁迅《河南卢氏曹先生教泽碑文》)

(11)政治委员的眼睛多尖！你不多嘴，保不定他啥时候也会知道。(杜鹏程《保卫延安》)

(12)“夜总会登报向我们华人道歉。”“那多好，保不定以后唐人可以免费进场跳舞。”(亦舒《最心爱的歌》)

其中，例(9)中的“保不定”是“保不定1”；例(10)、(11)中的“保不定”是“保不定2”；例(12)中的“保不定”是“保不定3”。

“料不定”的语义较单一和实在，我们认为现代汉语中有“料不定1”，表达“预料不到、不确定”的意义，是述补短语。但是，随着隐含义的凸显，“料不定”也有凸显表达估测意义的趋势，我们记作“料不定2”，但是，这样的用例很稀少。例如：

(13)五五年那年形势比较好，一下升为副专员，如果后来不出事情，照直升上去，现在混个地委书记或省里的干部也料不定。(刘震云《故乡天下黄花》)

(14)“将来的事，谁也料不定，但我们总是从乐观方面着想的。也许五六年内，局面会好些；如果坏些，而且坏到我也拖不下去了。(矛盾《蚀》)

(15)那么回了家还不知怎么样呢，家人一向只看分数不看人，倒是有批评家的风范，可这次与分数无关，料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钱荣太可恨了，不得好死。(韩寒《三重门》)

(16)可我们紫夫人岂会善罢甘休？现在她隐忍着，以后料不定一件小事都会引出种种纷扰呢。”她们忧心不已。(《源氏物语》)

“料不定”的使用频率很低。其中，例(13)、(14)、(15)中的“料不定”是“料不定1”，例(16)中的“料不定”是“料不定2”。

说/指/保/料+不定的性质判定

(二)分布与功能

作为“不确定”义的“说不定1”、“指不定1”、“料不定1”，它们意义相同，但是句法功能略有差别。

“说不定1”可以用于句末，单独做谓语。“料不定1”也有此用法。“说不定1”还可以用在问答句中，单独回答问题，“料不定1”不用于对话体中单独回答问题。而“指不定1”通常不单独使用。例如：

(17)你聪明，一看就聪明，除了核物理别的你都一学就会。没准将来艾滋病被你治了也说不定——造福人类吧你就！”(王朔《你不是一个俗人》)

(18)“瞎说八道，”大娘说，“他一个穷光棍，上哪里弄孩子去？”“那也说不定，”芒种说，“穷人就不该有个小孩儿吗？”(孙犁《风云初记》)

(19)赵刺猬不承认自己是走资派，权不是好夺的，村里到底谁胜谁负还料不定，这才放下心来。(刘震云《故乡天下黄花》)

(20)你不嫌职位小，不论职位高低，当县委书记把县委书记当好，说不定再有升迁的可能也料不定。(刘震云《故乡天下黄花》)

例(17)中“说不定”用在句末，做谓语，这种句式中通常是完整的小句做主语。例(18)中“说不定”用在问答句中，单独成句。例(19)、(20)中“料不定”用在句末，表达“不能确定，无法预料”之义。

作为“不确定兼有推测义”的“说不定1”、“指不定1”、“保不定1”，它们是过渡阶段的产物，随着使用频率的增加以及语境环境的影响，它们在“不确定”之义上又增加了“有可能”的推测义，这种句子含有两层意思：某事不确定，但是说话者认为有可能。它们后面常接含有疑问词的小句，而这些疑问词不表疑问，表示无疑问的任指义。形成“说不定/指不定/保不定/料不定+(表任指义)的疑问词+小句”，通常，这个疑问词是表时间的居多，少数有表地点的疑问词，包括：“哪里”等。例如：

(21)我也笑，抓住车厢摇晃的吊环：“我那个家眼下回不去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警察就冲进来，你说过，让别人决定去向挺可怕，这个我同意。”(王朔《玩儿的就是心跳》)

(22)青岛旅游能够走到今天这样红红火火的一步，少不了相关部门同志的辛勤耕耘。然而，在收货硕果累累的时候，千万不能放松警惕，须得步步小心，将旅游市场管理好，否则，指不定哪天就会在“虾兵蟹将”上栽了大跟头！(人民网 2015年10月8日9时26分48秒 许尽欢：被一盘虾连累的官员冤不冤？)

(23)“嫁他这样的人是很吃亏的，相信你也明白。”“太平盛世，无所谓。”“保不定哪一天就流落在荒岛上，届时换人，只怕来不及。”(亦舒《预言》)

(24)我说，吴市长对我身上的烟气很反感，料不定哪天就让我下岗了。言下之意，是你老头子赶鸭子上树的，到时候得留条后路给我。(人民网2009年3月3日8时17分50秒汽车故事之市长司机：五)

例(21)中“说不定”，“说不定什么时候警察就冲进来”有两层意思：“不确定警察什么时候冲进来”，说话人认为“警察很有可能冲进来”。例(22)中“指不定”，“指不定哪天就会在“虾兵蟹将”上栽了大跟头”包含“不确定哪天就会在“虾兵蟹将”上栽了大跟头”，更包含说话者认为有“在“虾兵蟹将”上栽了大跟头”的可能。例(24)中“料不定”后接疑问词的用法很少，我们查阅了北京大学语料库(CCL)、BCC、以及人民网，发现“料不定”本身的语料就很少，而“料不定2”的使用频率更低，但是例(24)向我们揭示了“料不定2”有其存在的语境。

另外，“说不定1”和“指不定1”也可以用在含疑问词或程度副词的句子中，表达肯定而强烈的情感。多是感叹句中。例如：

(25)看着杨妈走进了东厢房，小王这心里的扑腾劲儿还过不去呢。天哪，如果打开这锦匣的是老爷子，说不定会是个什么样呢！(陈建功;赵大年《皇城根》)

(26)将来在这支民工大军中，说不定会涌现出多少企业家、科学家等栋梁之材呢！(1994年人民日报第1季度)

(27)也有中庸一些的，就替她担忧：“别看白天风光得很，回家指不定有多孤单呢！”但是那些人前头美满无比的夫妻，你怎么知道他们关起门来不是在上演全武行？(人民网 2004年2月13日0时0分0秒 你为什么不结婚(钟情城市))

(28)果珍来向多娜恭贺她荣登皇后之位，两人笑着猜测索尔娜和灵珠，现在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子，这次的后宫争斗，她们成了最后的赢家。(人民网2015年10月22日13时50分23秒《多情江山》电视剧全集)

用在感叹句的中的“说不定”、“指不定”，表达“不确定”，但是语境给了它们附加义，例(25)中“说不定会是个什么样呢！”含有两层意义：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会是不好的结果。例(26)中“说不定会涌现出多少企业家、科学家等栋梁之材呢！”含有两层意思：不确定会涌现出多少个企业家、科学家等栋梁之材；会涌现出一些企业家、科学家等栋梁之材。例(27)中“回家指不定有多孤单呢！”表面上说：回家不确定多孤单；回家会很孤单。

作为表示“可能、也许”推测义讲的“说不定2”、“指不定2”、“保不定3”、“料不定2”。从语义融合程度，以及用频的情况来看，“说不定2”已经成为“说不定”的基本、常用用法，我们可以确定它的副词性质，且是评注性副词，表达说话人的主观评价、态度。“指不定2”的用法也较普遍，但是并没有占绝对数量优势。通过对比语料的语体，我们发现它的口语化程度强于“说不定”。“保不定3”也存在，表达说话人的推测，由于有一定的方言色彩，它在普通话中的接受度还存在局限性。而“料不定2”结构凝固性最低，语义融合也不完全，使用频率很低，我们认为它是向副词发展变化的词。

“说不定2/指不定2/保不定3/料不定2”的句法位置比较灵活，可以位于句首，也可以位于句中。

例如：

(29)这些事件虽然不是每月、每年发生，但一旦发生，其成本开支一般会很高，容易冲乱正常的开支安排，说不定还会将一个国家置于灭亡之地。(CWAC/CFB0150)

(30)他想，小花走失时，已经4岁了，应该有记忆了，要是孩子能看到这些信息，指不定就能联系到他们。(人民网 2015年4月30日7时51分12秒苦寻爱女19年 机缘巧合得团圆)

(31)若硬要把我留在这里，保不定要闹出不好听的笑话，到那一步田地，我更要对不住老爷了!再者我的手头散漫惯的，从小没学过做人家的道理。(人民网 2015年11月25日7时48分24秒 盘点中国历史上十大富婆级名妓 赛金花居榜首)

(32)等车开出市区，我才放慢速度。通往乡镇的公路一般车辆不大遵守交通规则，作为领导司机只能用速度告诫自己已上雷区，所以，来不得丝毫大意，料不定有什么牛啊驴的横冲到路中央充当交警拦下你。(人民网 2009年3月3日8时17分34秒 汽车故事之市长司机：十一)

我们看到位于状语位置上的“说不定2”、“指不定2”、“保不定3”、“料不定2”都是存在的，形成“说不定2/指不定2/保不定3/料不定2+小句”的常规句式。

(三)共现一句

在我们的语料中，“说/指/保+不定”有共现一句的情况。例如：

(33)“咄，你这次再去，焉知是何年何月，说不定他还在褪褓里，又保不定，他已是百岁衰翁。”时珍发呆。(亦舒《镜花缘》 )

(34)本来吗，往后的路还长着呢，谁也指不定谁将来能干啥，说不定这班上还能出国家主席呢。(人民网2011年10月24日10时16分47秒《幸运儿(2)》)

(35)因为之前，他通过走势图选号码，经常都不中奖，有时写了几十注，连一个号码都没中，因而觉得研究走势图没那个必要，还不如凭借自己的感觉，胡乱写一下，说不定运气来了，还能撞个小奖，再好点运气，指不定就中个大奖了。(人民网2015年7月21日8时50分21秒《借贷维生 福建彩民单注擒大乐透609万》)

(36)“法官在本地生活，买房、就医、孩子上学，都可能求人。再加上县城是熟人社会，说不定哪个部门有亲戚、同学，真判政府部门败诉，指不定得罪谁。”吕万众说。(人民网2015年11月6日3时29分51秒《异地管辖，“民告官”还难吗？》)

从以上句子中，可以看到，“说/指/保+不定”基本是可以不改变句子大意而互换的。但是，它们的语义积淀略有不同，例(33)中，“说不定”与“保不定”共现一句的时候。 “说不定”表达推测，而“保不定”倾向于关联负面事件。当“指不定”和“说不定”共现一句的时候，“指不定”倾向于接含“疑问词”的句子。

三、语义特征比较

虽然“说不定”、“指不定”、“保不定”、“料不定”都能表示“可能、也许”的推测义，但是它们的语义演化路径是不同的。

(一)“说不定”的语义演化

“说”是现代汉语中的常用基本词汇。根据汪维辉(2003)“说”在上古时期即已存在，但是当时很少作“说话”义使用。《说文解字·言部》记载：“说，释也。从言兑。一曰谈说。”我们看到“说”的本义是“解释”。到中古时期，“说”的意义从“解说，谈论”义扩展到一般的言说义，并在这一时期很活跃，广泛应用于不同体裁的文本中，但是在数量上，其他表“言说义”的词更占优势。唐以后，“说”成为最常用的表“言说”的词。“说不定”也产生于这一阶段，最初用于对话体中，回答问题，表达：某事不好说，无法确定。随着“说”的高频使用，“说类词”的使用频率也大量增加。“说不定”凝固成一个述补短语，成为“说不定1”，表达“不确定”之义。既然是“不确定”，就有两个方面，“事情可能发生”、“事情也可能不发生”，而说话人偏向于认为事情有可能发生。于是，出现了过渡阶段“说不定1”，此时，“说不定1”的句法位置前移。

当“说不定1”后面不出现疑问词的时候，“说不定”的估测义就凸显了，于是“说不定2”就出现了。“不定”的语音弱化，完成词汇化。“说不定2”的估测义，是有条件的，事件通常是不符合社会预期或者社会常识的，而说话人认为又是极有可能发生的。即：客观上的低可能性，主观上的高认定性。

现阶段，“说不定1”和“说不定2”同时存在，而且，“说不定2”占数量优势，逐渐成为“说不定”的常用用法。例如：

(37)我怀疑接线生是否在上班时间打私人电话，或者是那个部门需要加派人手也说不定，我必须调查这件事。(《哈佛管理培训系列全集第10单元 哈佛经理谈判能力与技巧》)

(38)大月薰父母大概看到孙中山是大款，又遍交日本名流，将来说不定会成为什么大人物，所以同意了孙中山的求婚。(策马入林——林思云、马悲鸣对话中国近代史).

(39)如果老赵胆子大一些，腿脚快一些，六四后逃奔美国，振臂一呼，说不定大多数反共的民运人士要归化到不反共的改革派门下了。(对话策马入林——林思云、马悲鸣对话中国近代史)

例(37)-例(39)中的“说不定”体现了“说不定”的语义演化路径。

(二)“指/保/料+不定”的语义演变

《说文解字·手部》记载：“指，手指也。从手旨声。”“指”引申出动词“指着、对着”的意思，又引申出动词“指定”的意思，“指不定”是“指定”的否定形式。“指不定”的语义隐含义是：客观事实有多种选择，所以不确定，而“不确定”又会有“可能”的成分，说话人倾向于认定事件有可能发生。例如：

(40)“最难的时候，有四个‘爹妈’同时瘫痪在床上。”全继英说，大约有两年时间，晚上睡觉她都没脱过衣服，因为瘫在床上的老人身子累，躺会儿就想翻翻身，晚上指不定要叫她几次。(人民网2015年4月10日14时3分45秒49大庆一农妇7年捡了21个爸妈 称“照顾老人是良心的事儿”)

(41)“现在这个价格还挺实惠的，不想再等下去，再等下去指不定哪天市场就变了。”李女士说。(人民网 2015年3月27日10时24分40秒3月惠州楼市成交环比翻番)

(42)“按理说，银行不好拒绝顾客存零钱，但对于一般银行网点来说，如果有人前来存上万元的一角硬币，即使所有工作人员全力清点，也得花较长时间，其他业务运营指不定就瘫痪了。”(人民网 2015年4月29日11时28分35秒泰州市民家存80万枚硬币存储困难盼银行帮忙)

例(40)-例(42)中的“指不定”体现了“指不定”的语义演变。

《说文解字·人部》记载：“保，养也”。引申出“保证、担保”的意思，即“保不定”中的“保”的释义。区别于其他三个“×不定”，“保不定”有“保证不了”的意思。既然“保证不了”，事情(通常是不希望发生的)就有发生的可能，所以“保不定”也有估测义。例如：

(43)老太后直截了当地说，洋人打进城里来了。外头乱槽槽，谁也保不定怎么样，万一受到污辱，那就丢尽了皇家的脸，也对不起列祖列宗，你应当明白，话说得很坚决。(人民网2016年6月6日14时53分5秒珍妃“落井”之谜：谁是将她置于死地的主谋？)

(44)可这种好日子却往往不长久，因为“人在政在，人去政息”，而且即使人还在，也保不定哪一天他可能会改变主意，老百姓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人民网2007年4月9日15时40分13秒没有民权支撑的民生只是政府的恩赐)

(45)1976年唐山大地震之后，说是苏州也保不定要地震，好多人家搭了防震棚，我妈妈摊了面衣饼，再有苏打饼干和鸡蛋糕放在棚子里，似乎安慰了许多。(人民网2015年12月4日13时52分47秒点心还在)

例(38)-例(40)中的“保不定”体现了“保不定”的语义演变。

《说文解字·斗部》记载：“料，量也。从斗，米在其中”。又引申出“料想、估量”的意思，即“料不定”中的“料”的释义。相对于其他三个“×不定”，“料不定”的使用频率很低，意义比较实在。例如：

(46)而若一不小心得罪了某个领导或者是黑道人物，谁也料不定结果的严重程度。(人民网2010年3月31日15时29分25秒潲水油面前，官员缘何怕“逼”)

(47)回城的路上，我对妻说，料不定几个月后，王三的成功能再给父亲又一个惊喜！(人民网2008年9月27日15时30分40秒父亲的惊喜)

总的来说,“料”的语义还是在一定程度上有所保留的。

由于“不定”的语义特征，“说不定”、“指不定”、“保不定”、“料不定”关联负面事件的概率要大于关联正面事件、态度的概率。“说不定”随着使用频率的增加，越来越多的关联中立、或者正面的态度和事件，“指不定”也有这样的趋势。而“保不定”和“料不定”还是以关联消极、负面事件为主。

四、词汇化和主观性程度比较

三音节结构通常伴随词汇化现象，通过词汇化由短语凝固成词。短语和词的界定标准通常从结构、语义、语音三个方面，但是还需要高频的使用才能将其词汇化过程进行彻底。

“说不定”和“指不定”都有了副词化倾向。例如：

(48)我们担心的是，时间一长，万一出了什么疏漏，很可能使情况变得复杂起来，说不定还会出现大的意外。”(张平《十面埋伏》)

(49)“很多人老家已经长时间没人了，电路老化之类的问题很严重，指不定会出些意外。”组织这次活动的萧山供电公司团委负责人告诉记者，公司的年轻人们一直热心用电安全宣传，为了提醒返乡的乘客们，自发组织了这次“快闪”表演。 (人民网 2014年1月26日9时9分0秒 杭州萧山汽车站出现快闪 电力公司宣传用电安全)

(50)“再等等吧，杏莉！说不定人家还有事……哦，你看，那不是来啦。”(冯德英《苦菜花》)

(51)网友“河西大哥”则表示，开车上路安全第一，只要打灯，能让的我一般都让，指不定人家真的有事呢。(人民网 2014年1月8日8时50分57秒 男子驾车遭霸王车加塞 迎头撞上被赞“热血哥”)

我们看到，例(47)和例(48)中的“说不定”和“指不定”，例(49)和例(50)中的“说不定”和“指不定”出现在几乎相同的语境中。

(52)好习惯如同零钱罐，每天放一点，年终指不定就会有惊喜。(人民网 2014年12月22日15时48分33秒《说的太对了！这才是女人该有的漂亮生活》)

(53)回城的路上，我对妻说，料不定几个月后，王三的成功能再给父亲又一个惊喜！(张桂荣)(人民网2008年9月27日15时30分40秒《父亲的惊喜》)

例(52)和例(53)中，“指不定”和“料不定”也出现在类似的语境中。它们都可以在句中做状语，是副词，表达说话人的估测、态度等。

在我们的定量统计中，由于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CCL)中“说不定”的语料较多，而“指不定”的语料较少。“保不定”和“料不定”则是更少。所以综合考虑，对于“说不定”，我们以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CCL)中的4 567为定量，对于“指不定”

我们以截至到2015年11月的人民网932(去掉重复语料)做定量分析。对于“保不定”我们以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CCL)和北语汉语语料库(BCC)中共125例做定量分析。对于“料不定”，我们以北语汉语语料库(BCC)和截至到2015年11月的人民网语料共20例做定量分析。

我们发现，“说不定1”有149例，占总数的3%；“说不定2”有4024例，占总数的88%。“指不定1”共580例，占总数的62%；“指不定2”共352例，占总数的38%。“保不定1”共20例，占总数的16%；“保不定2”共18例，占总数的14.4%；“保不定3”共87例，占总数的69.6%。“料不定1”共18例，占总数的90%，“料不定2”占总数的10%。

综上所述，我们看到，作为副词的“说不定”已经成为“说不定”的主要用法。作为动词的“指不定”还占大多数，尤其是“指不定”后接“什么”、“哪”、“谁”的例子较多。这是处于过渡阶段的情况，我们可以断定，“指不定”是处于发展变化中的词。作为副词的“保不定”也占总数的较大比例，说明“保不定”表达“估测”义的用法相比其他用法较普遍。而“料不定”则多是表达实在的意义，虚化程度较低。

由于“指不定”的口语化色彩较浓，“保不定”的方言色彩较浓，“料不定”的语义融合程度低，所以他们的用频低于“说不定”。词汇化程度从高到低：指不定>说不定>保不定>料不定。

相应地，主观性程度高低从高到低：说不定>保不定>指不定>料不定。

五、结语与余论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在现代汉语中有三个“说不定”，分别是“说不定1”，是述补短语，表达“不确定，说不确切”；“说不定2”从“说不定1”发展演化而来，它是副词。“说不定1”和“说不定2”还有一个过渡阶段的产物，表达“不确定，又兼有推测义”，性质上我们仍然认为它是述补短语，是“说不定1”； “指不定”没有“短语”层面，我们认为有两个“指不定”，分别是“指不定1”，表达“不确定”义，“指”的意义完全脱落。作为副词的“指不定2”在北京大学语料库网络版(CCL)中使用频率较低，在人民网中，有一定数量的存在。同样的，从“指不定1”到“指不定2”也存在过渡阶段的情况，也表达“不确定，又兼有推测义”，性质上我们认为它还是“指不定1”，是动词；

“保不定”有“短语”和“词”两个层面，分为“保不定1”、“保不定2”和“保不定3”。“保不定1”是述补短语，表达“保不住，保证不了(某事会发生)”的意义。“保不定2”从“保不定1”发展而来，表达“不确定兼有推测义”的意思。另外，“保不定”也有表达“有可能”的推测义，我们把它记作副词“保不定3”。

“料不定”的语义较单一和实在，我们认为现代汉语中有“料不定1”，表达“预料不到、不确定”的意义，是述补短语。但是，随着隐含义的凸显，“料不定”也有凸显表达估测意义的趋势，即是“料不定2”。

从语义演化上来看，“说不定”、“指不定”、“保不定”、“料不定”的语义演化路径不同。现阶段，“说不定1”和“说不定2”同时存在，而且，“说不定2”占数量优势，逐渐成为“说不定”的常用用法。

由于“不定”的语义特征，“说不定”、“指不定”、“保不定”、“料不定”关联负面事件的概率要大于关联正面事件、态度的概率。“说不定”随着使用频率的增加，越来越多的关联中立、或者正面的态度和事件，“指不定”也有这样的趋势。而“保不定”和“料不定”还是以关联消极、负面事件为主。

[1]韩启振. “说不准”的语法化[J]. 汉语学习，2011(8)：68—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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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ifferences and relations of commonly used“× bu ding” in contemporary Chinese language

CHEN Lin

(Humanity and Communications College，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34, China)

The three-syllable “× bu ding” in contemporary Chinese language, includes: “shuo bu ding”、“zhi bu ding”、“bao bu ding ”and “liao bu ding”. They have differences in the use of frequency. Also, They present a consistency and differences on syntactic features and in semantic features. For the subjective level from high to low：shuo bu ding >bao bu ding >zhi bu ding>liao bu ding.

contemporary Chinese language； × bu ding; semantic feature； subjectivity

2016-09-05

陈琳(1990— )，女，江苏徐州人，在读研究生，主要从事现代汉语语法研究。

H146

A

2095-7408(2016)06-0064-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