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翻译—生态翻译学伦理原则视域下的典籍外译理想抉择
2016-02-22刘杰辉
刘杰辉
【摘 要】合作翻译是汉语文化典籍外译的重要译介模式之一。本研究对中外翻译史上典型的汉语文化典籍外译合作模式进行了分析,讨论了各自特点及存在的问题,并运用生态翻译学中的“平等和谐”伦理原则,提出为了保证汉语文化典籍外译本顺利为译语读者所接受,同时促进东西方文化平等交流,应积极鼓励外籍译者与精通外语的中国学者合作翻译汉语文化典籍。
【关键词】汉语文化典籍;生态翻译学;平等和谐;合作翻译;文化走出去
0 导言
中国传统文化典籍众多,《论语》、《道德经》等经典都通过翻译对西方思想、文化等产生了重大影响。例如,老子的思想在西方很受欢迎。尼采曾这样评论《道德经》:“老子思想的集大成-《道德经》,像一个永不枯竭的智慧井泉,满载宝藏,放下汲桶,唾手可得。”(转引自张华松等,2012:3)英国科学史家李约瑟博士也发现了道家思想的世界意义,其晚年还自称“名誉道家”,并且在自己本名前加了一个中国“李”姓。
典籍外译模式主要有两种:一是,独译,即从原本选择到原文解读,再到翻译成文仅凭译者一己之力来完成;二是,合译,即两人或多人协同合作,共同翻译某一原著,但彼此分工有所不同。典籍翻译史表明,合作翻译有助于提高典籍外译效果,更有利于助推中国传统文化典籍译作走向世界,同时也有力地证明了生态翻译学的“平衡和谐”伦理原则之于中国传统文化典籍外译的重要指导作用。
1 典籍外译合作模式综述
典籍外译合作模式通常有两种:译者与学者合作、译者与译者合作。
译者与学者合作最常见的是外国译者与中国学者合作。以理雅各翻译实践为例。理雅各是第一个系统研究、翻译中国古代典籍的汉学家,与法国学者顾赛芬、德国学者卫礼贤并称为汉语典籍西译三大师。他所翻译的《五经》可谓是典籍外译典范之作,至今仍被西方奉为“标准译本”,备受读者推崇。为此,著名汉学家翟林奈(Lionel Giles)曾这样称赞道:“50余年,使得英国读者皆能博览孔子经典者,吾人不能不感激理雅各氏不朽之作也。”(转引自马祖毅,2003:56)理雅各的翻译之所以如此成功很大程度得益于王韬的精心佐译。1856年理雅各计划把《四书》、《五经》翻译成英文。1862年,著名学者王韬流亡到香港。由于二人兴趣相投,很快便建立了合作关系,共同翻译《五经》。王韬集各家注释之长,先后编撰了《皇清经解勘记》24卷、《毛诗集释》30卷、《春秋左氏传集释》60卷、《周易注释》和《礼记集释》等,从而为理雅各翻译《书经》、《竹书纪年》、《诗经》、《春秋》、《易经》、《礼记》等中国古代典籍著作提供了大量的权威参考资料。不夸张地说,倘若缺少王韬的佐译,理雅各的译本很难做到那么精准再现中国传统文化和中华民族伦理道德。与此同时,如果离开了理雅各的文笔,《五经》译本也很难在西方社会引起巨大轰动,并在中西文化间成功架起一座桥梁。
当然,国内译者在翻译汉语典籍时也有与国内学者合作的情况,不过,这种合作大多比较松散。令人欣喜的是,有越来越多的学者倡导典籍外译时应整合国内外语界、中文界和历史界等多方学者的力量,以更好推进汉语典籍译作翻译质量。虽然汉语典籍外译本不可能成为原语文本镜像刻录式文本,但太多的文化失真显然不利于中华传统文化对外传播。学者群策群力无疑有助于保证译本在文化层面最大限度忠实呈现原文文化风貌。
与第一种合作模式相比,译者与译者合作更为普及,主要包括外语译者与外语译者合作、母语/华裔译者与外语译者合作、华裔译者与华裔译者合作三种情形。1830年至今,许多翻译家对《红楼梦》进行了节译或全译,《红楼梦》译本已经有近60种译本,现在最流行的两个英译本都是合译的结果。霍克斯和闵福德合作翻译的《红楼梦》不仅结束了《红楼梦》英译本只有节译的历史,而且影响广泛,作为“企鹅古典丛书”刚一面市便受到英语世界读者普遍欢迎。霍克斯师承韦利,20世纪50年代在吴克昌鼓励下着手准备《红楼梦》的翻译。1970年,他抓住与企鹅出版社合作的机会,全面启动《红楼梦》120回的翻译工作,甚至为此提早从牛津大学退休,专事《红楼梦》翻译。霍克斯用了10年时间完成了《红楼梦》前80回的翻译。后来,他的女婿闵福德单独完成了《红楼梦》后40回的翻译工作。就这样,经过两位外国译者通力合作,西方诞生了第一部《红楼梦》英文全译本。
由于中国典籍著作博大精深,即便是优秀的外国汉学家也很难保证对原文理解不产生偏差。更为重要的是,由于受中西文化差异、意识形态、读者美学取向等因素影响,外国汉学家有时很难客观地传递原著文化精髓和文字意境之美。因此,合译中国典籍作品最好的方法是母语或者熟知中西文化的华裔译者与外语译者通力合作。这样既可以保证中西文化水乳交融,也有助于解决独译译者在理解或表达上存在的不足。还是以《红楼梦》翻译为例。
霍克斯、闵福德的译本在西方世界独领风骚,杨宪益和戴乃迭翻译的《红楼梦》则在中国内地影响巨大,同时也为中西文化交流做出了重大贡献。杨宪益和戴乃迭合作翻译《红楼梦》的方式与霍克思、闵福德的合译方式迥然不同。1960年初,夫妻二人开始翻译《红楼梦》。常常是杨宪益先独自翻译原稿,而后再由戴乃迭对杨译初稿进行文字上的润色和加工。无独有偶,李治华、雅歌夫妻搭档促成了《红楼梦》法译本的诞生。1954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决定出版一套《东方知识丛书》,已经身为华裔的李治华自报选题《红楼梦》,于是开始了长达27年的翻译历程。当然,李先生的翻译并非孑然一身,前期主要是铎尔孟负责对他的初译稿进行校对和修改。1965年,铎尔孟去世,李治华的妻子雅歌接手校对和修改工作,夫妻二人几乎把全部业余时间都用于翻译《红楼梦》。他们珠联璧合,互相鼓励,1981年,法文版《红楼梦》终于与法国读者见面。
汉语典籍外译也不乏华裔与华裔的合作,王惠民和陈陈既是如此。王惠民出身于华裔家庭,独特的成长环境使得其英文和汉语功底都相当深厚。20世纪90年代开始,他孜孜不倦,决心将中国古典小说《三言二拍》翻译成英文并在美国出版发行。为了不影响正常工作,他找到华裔好友陈陈,二人利用业余时间合作7年才完成了《三言二拍》中10个故事的翻译。华裔与华裔有着相近文化背景,因此很容易解决翻译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更为重要的是,华裔身份决定译者对原语文化通常持敬重态度,这样有益于译本忠实还原原作风貌。然而,类似合作要求合作者情趣相投,且要较长时间保持合作关系,因而并不如外语译者与外语译者合作、母语/华裔译者与外语译者合作更为普及。
当然,汉语典籍外译中有时也会出现母语译者与母语译者合作、外国译者与外国译者隐性合作的情况。如典籍翻译名家汪榕培先生曾经与外语界学者任秀桦合作翻译了《诗经》、《易经》、《庄子》;柯瑞尔所译捷克文版《红楼梦》参考了洪涛生(V. Hundhausen)用德文翻译的《西厢记》,因而使得捷克文版红楼烙有德译本印痕。虽然上述两种合作翻译形式并不普遍,但对推动汉语典籍对外传播也起到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2 “平衡和谐”原则关照下的汉语典籍合作翻译模式
客观地讲,当下典籍外译具有一个比较良好的环境。经过三十几年的改革开放,中国经济有了长足进步,2010年成为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伴随着中国国力增强,中国政府愈发重视对外文化传播工作,在政策、资金等方面对典籍翻译事业给予了极大扶持。与此同时,西方发达国家对中国儒家思想和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兴致更加浓厚,并希望从古老的东方文明中汲取营养。尽管如此,汉语典籍译本国外接受并不理想,特别是由国内译者独自翻译的译本往往存在耗资多、收效少,在国外流通不广,无法达到预期翻译目的等问题。由此,典籍本土翻译无用论”呈日益蔓延之势,以英国学者格雷厄姆为代表的国外汉学家(也包括部分国内学者)甚至提出,汉籍外译只能由外籍译者来承担,而不能由中国本族语学者来做,因为依据国际惯例,翻译通常是将外语译为母语,而非把母语译为外语。
切斯特曼(Chesterman)认为翻译是一种以译者为主体的制度化社会行为,因此与伦理有着不可分割的密切关系。生态翻译学的翻译伦理观涉及几个基本原则,其中之一便是“平衡和谐原则”。此处的平衡和谐“指的是综合因素的整体平衡和谐,既包括翻译生态的平衡和谐,又包括文本生态的平衡和谐,还包括‘翻译群落生态的平衡和谐”。(胡庚申,2013:111)西方译者正向翻译实践表明,由于缺乏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入了解,外籍译者独自翻译时极易出现“有限阐释”或者“过度阐释”现象。此外,受“文化预设”和“文化优越感”的影响,误读、误译、省略、改写等现象也并不少见。由于原语文本中的文化走失或走样,通过翻译实现文化交流的目标自然大打折扣。根据“平衡和谐”原则,“大凡公认的、较有影响的译品,其‘双语(原语和译语)生态的平衡也都相对处理得较好”(同上),而翻译生态平衡还体现为翻译生态系统诸多因子之间的相互妥协、相互让步与沟通。由此可见,格雷厄姆等学者的提议并不能有效保持典籍外译生态系统平衡。更为严重的是,当外国译者的译本被泛化为西方霸权话语代言人时,我们的思维往往会走向开放对话的对立面。虽然我们也承认各国文化实际上存在着话语不平等现象,但我们完全可以通过妥善的方式积极寻求汉语典籍文化与译语国读者接受习惯的契合点,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典籍外译事业健康发展。为了有效解决上述问题,有学者指出,合作翻译模式有助于实现原语文化系统与译语文化系统的最大限度整合,并更好地保证译本为译语世界读者所接受。(盛俐,2014:183)对此,笔者表示认同。
中国翻译协会副会长黄友义曾说过:“根据我个人从事翻译工作得到的一条重要启示,就是最好组成一个包括本国人和外国人的翻译搭档。”(黄友义,2010:17)资深翻译家唐家龙也认为“中国文学作品,如果没有外国改稿员的配合,我根本不敢译”。(转引自胡安江,2010:76)国外读者是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方向标和衡量译作优劣的标尺。然而,由于生存环境、社会背景、文化底蕴和生活习俗等差异,对于同一文化现象,中西读者的认同程度、接受状况有时会迥然有异。笔者认为,汉语典籍外译实践中,最为理想的合作翻译模式是:外籍译者与精通外语的中国学者合作,即合作者中一个是外国人,担任主译,另一个是中国人,担任辅译。外籍译者精通译语,熟悉译语读者的兴趣需求和审美心理,因此可以自然流畅地表达原文,并使译文符合译语读者阅读习惯。中国译者担任辅译,可以帮助主译深化对原文的理解,消除对原著中的文化内容的误解。此外,当主译完成翻译之后,还可以对译本进行斟酌,保证译文最大限度忠实于原文。考虑到中国当下的文化传播力还比较薄弱,短时间内也很难培养出大量如许渊冲、汪榕培等先生那样高水平的译者,上述合作翻译模式不失为一种最佳的中译外模式。一方面可以促进更多国外译者参与到汉语典籍外译实践中,让外国译者更有效地承担中国文化“走出去”的职责;另一方面,又可以避免以往中国译者独立翻译过程中所出现的因效果不佳导致译本在海外推介过程中难以落地的尴尬。
依据“平衡和谐”原则,“翻译行为中的译者,是在致力于保持原文和译文在语言、文化、交际生态中的‘平衡与‘和谐。从生态翻译学的视角看,生态翻译堪称文本生态、翻译生态和‘翻译群落生态的‘平衡术和‘和谐论。这既是翻译生态学的主旨,也是‘生态范式翻译伦理的要则。”(胡庚申,2013:113)可以说,外籍译者与精通外语的中国学者合作翻译汉语典籍无疑有助于实现汉语典籍外译的全方位生态平衡。
3 结语
汉语典籍外译中的合作翻译既能保证翻译出来的译作符合译语读者的语言文化习惯,促成中国文化更好地“走出去”,提高中国文化的国际地位和国际认可度,也有助于建立和谐共生的典籍外译生态系统,实现作者、译者、读者三方面的共鸣,因此顺应当下的发展潮流要求,更是保持典籍外译生态系统平衡的理想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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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