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跃文小说中的视觉性语言魅力
2016-02-22申思
申思
(湖南科技大学,湖南 湘潭 411100)
王跃文小说中的视觉性语言魅力
申思
(湖南科技大学,湖南 湘潭 411100)
摘要:王跃文的小说炙手可热,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其小说语言直观、准确、生动,这使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就像电影放映一样。这种艺术效果主要得益于王跃文丰富的想象力和细致入微的观察力以及对语言的把控能力。王跃文在写作中常常使用色彩点染和方言,试图增加对话性的语言,减少叙述性的语言,从而使小说语言呈现出视觉性的美感,焕发了新的活力。
关键词:王跃文;语言;视觉性
作为一种文学性语言,小说语言往往追求情景、意境的酝酿和营造,就好像图像之于电影一样。只不过,电影通过图像直观地呈现画面,而小说则是通过语言营造抽象的画面,从而让读者自行建构和想象语言的所指。小说语言作为小说与读者的中介,它的组织形式直接影响到小说的美感和读者的接受,因此,一部好的小说,语言表达至关重要。王跃文的小说炙手可热,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其小说语言直观、准确、生动,这使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画面感清晰。他的小说中视觉性语言魅力的展现,主要得益于他丰富的想象力和细致入微的观察力以及对语言的把控能力。王跃文对客观物象和场景的呈现,追求视觉刻画上的逼真感,这种视觉性的描写要求他必须使他所想到的任何东西,都能像表现在银幕上的形象那样地浮现在脑海中。
王跃文小说中视觉性的语言魅力首先是通过色彩的点染表现出来的,色彩的点染增强了小说叙述语言的视觉表现力。色彩在小说中发挥的表情力量不可低估,因为色彩是一种感觉和体验,它与人的情绪、意识、心理等主观因素联系密切,而小说又是表现人的情感意志的艺术。色彩与情绪的恰当配合,会在小说中碰撞出别样的情绪流,使情绪的渲染更加生动传神,给人以视觉和感官的美学享受。王跃文小说中的色彩美,主要表现为它带给读者的整体感受,这种感受就是作品的基调,用色彩学的术语来说就是色调。整体色调,不仅是作品的整体氛围和环境,从另一方面来说,又为深化、衬托人物的性格和心理而服务。如《苍黄》,从标题上就用色彩词为全篇奠定了灰黄、萧索、苍凉、病态的基调。当然,作者以“苍黄”为题,主要是鉴于《墨子·所染》:“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所入者变,其色亦变”,取事情变化反复之意。灰黄病态的颜色作为一种基调弥漫笼罩在《苍黄》全篇,既准确地渲染了环境气氛,又与小说人物病态、颓唐的性格相契合,更强化了小说的批判意识。《苍黄》中的刘星明、舒泽光、刘大亮等人物,在小说中表现出的是疯痴的形象,以一种极度扭曲,极端自我的病态形式存在着,这与“苍黄”这一色调相契合,共同营造出小说荒诞不经、颓唐病态的氛围。其中,以刘星明两次发疯的矛盾和病态描写最为典型,最终以人物走向自杀的惨剧结尾,为小说增添了一笔苍凉之色。除此之外,色彩的点染总是与小说主人公的心绪变化相契合,《苍黄》中,每当李济运表现感伤的心绪时,就会伴随“黄叶满地”,带着萧索的冷色调;当他释然的时候,满地的黄叶也就变得“黄灿灿”、“黄得发亮”了。当李济运回忆童年的时候,色彩变得更为鲜艳,“橙黄”、“紫色”、“各色野树”、“各色鸟”、“白色小花”、“满墙的绿”、“青藤”,大面积亮色的使用,构成了生动的视觉冲击,这样就使静止的视像变得活泼而富有动感,从而,李济运回顾童年时愉悦的心理,成功地幻化为一个视觉形象,变得非常直观。王跃文在小说创作中加强对色彩的重视,增强了小说叙述语言的视觉表现力,成功将抽象的情绪以外在视像的方式呈现出来。
王跃文小说中视觉性的语言魅力还表现为方言的运用,方言的使用,创造出一种与实际物象相吻合的真实感觉,从而缩短了读者视觉中文学形象和真实形象之间的距离。方言在文学作品中蕴含了历史性和地域性,一方面方言以不规范的发音、异样的词汇以及这背后隐匿的别样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态度,打开了阅读者共同的历史记忆。另一方面,方言也能呈现出当地的民风民俗。《漫水》以日常化的描写,将乡村的淳朴、宁静、和谐呈现出来,引起读者强烈的共鸣。从文学语言上来讲,这是因为王跃文在小说中方言的使用,营造出了一副有体温、可触摸的真实生活场景。漫水方言的运用,勾起了读者对记忆中乡村生活的回忆,在方言的生命力的感染下,淳朴的生活场景和善良的人物形象在读者眼前自动成像,变得立体可见,这在心理学上被称为“共情心理”。从《漫水》中人物的名字上,便能够自行想象出人物的形象。小说中“旺坨”、“发坨”、“强坨”、“伢儿子”等名字,能轻易地勾起读者对这些儿童形象的联想:美丽的、散发着浓浓乡土气息的农村,一群小孩儿快乐自由地在广阔的土地上玩耍,他们率真、纯朴、热情。另外,“灶虮子”,“里手”,“卵本事”,“东扯葫芦西扯叶”,“搭帮”等漫水方言的使用,将读者带入到乡村语境中,不需要作者过多地描述,读者便会自动构建出一个纯美的乡村场景。这就是方言的生命力,方言本身的地域性和历史性,自动构建出文学的画面,而且这些画面与现实生活中读者所接触到的真实画面十分吻合,使得小说呈现出电影般的可视性。
再次,王跃文小说中的视觉性语言魅力还通过减少叙述性语言,增加对话语言来展现。《周易》中提到“立象尽意”的观点,“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所以试图通过“象”来达“意”,因为图像的表达比语言文字的表达更加直观,图像是具体的表达,而语言文字则是通过运用文字构造图景的二度表达,这种表达是抽象的。在小说中,语言文字的描写对象是虚拟的、抽象的、模糊的,所以读者在接受过程中会产生困难,王跃文通过视觉性的语言表达方式,将这一困难转而成为一种艺术之美。在一部小说中,如果仅仅靠叙述性的语言去描写人物,很难让小说中的人物留下深刻直观的印象,但如果借小说中的人物之口说出来,不仅可以减少枯燥冗长的叙述,还可以使小说文本达到图像、声音和文字三者合一的效果。《大清相国》中,陈廷敬暗访德州时,人还未到,就有人猜测陈廷敬的为人,“听说陈廷敬办事一是一,二是二。”①“皇上说陈廷敬宽大老成,果然不错。他不像个多事的人。”②“看着陈大人那么从容不迫,我心里就有点儿发虚”③“老爷,俺头回见您审案,你可真神哪!您怎么就知道他们是假扮的百姓呢?”④如果这些话不是以对话的形式出现,而是用叙述性的语言代替,可以想象出这种叙述既冗长又枯燥扁平。相比之下,这种带有画面感和声音的动态表达更能增强作品的感染力。小说中的对话语言中,蕴含了视觉性的特征,这弥补了叙述性语言在表达效果上的不足,克服了单调乏味的单方面叙述。王跃文的大部分小说都是以对话语言为主,或者辅以人物心理活动的描写,以此塑造出人物不同的性格和形象。《爱历元年》中,孙离和孙亦赤有这样一段对话:
“回来看见妈妈了吗?你吃了晚饭吗?”亦赤说:“管好你自己的事吧,大作家!”孙离伤心地说:“亦赤,我好几年没听你喊一句爸爸了。”“不喊爸爸你也是我的爸爸呀,喊了你爸爸又如何呢?”“儿子,你怎么变得越来越冷漠?爸爸妈妈把你看成宝贝似的,你这是怎么回事呀?”“老大,你不是准备讲我是你们爱情的结晶吧?没那么崇高!那种事儿,动物叫作交配,人类叫作做爱。做爱是你们自己做爱,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过是你们做爱的副产品,说不定还是你们避孕失败的结果。”亦赤无所谓地笑着。孙离听得两耳嗡嗡叫,气血冲顶,朝儿子删了一耳光。⑤
这段人物对话写得非常生动,孙亦赤的少年叛逆,孙离为人父的无奈和盛怒之情状,如在眼前。因为有了场景带入感,所以人物对话语言呈现出视觉性的画面,再加上人物的对话,以一种声音的形式出现在文本中,使得这个视觉性的场景有了情绪流动,因此,更加能够凸显人物形态,弥补叙述性语言的不足,同时,可以使得小说语言显得精简清爽,克服了叙述语言的拖沓。
王跃文的小说在描写过程中,呈现出画面感和镜头感,这种描写真实而具体,完全浮现出现实世界的生活本相和人物形象。小说语言的视觉性,无疑使小说焕发出新的活力,在视觉文化冲击的当下,小说应当运用声音、色彩、形状等多元语言系统的自由交叠来描述形象,从不同的感觉、知觉范围,引起读者的视觉效应,而使形象构成获得立体的质感和美感。⑥
项目:王跃文小说创作论,项目号:CX2015B455
注解:
①王跃文.大清相国[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2:156.
②王跃文.大清相国[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2:161.
③王跃文.大清相国[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2:161.
④王跃文.大清相国[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2:164.
⑤王跃文.爱历元年[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4:216.
⑥吴士余.中国小说美学论稿[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0:243.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1-1602(2016)12-025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