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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

2016-02-22贺雨秋

中学语文(学生版) 2016年1期
关键词:冷艳男孩子镜子

贺雨秋

冬天在甘肃这边并没有如我们所愿生长成什么肆无忌惮的模样,既不温和又不端庄,仿佛生来就是携带着一种不叫人安稳的共同信念,轰轰烈烈寂静绵长地冷着。我们双手拢在袖子里,就像是即将冬眠的动物那般脸上露出些迷茫的神色。

这些日子里别人都在说后街的男孩子,他嘴唇也那么雪白,整张脸洁白到寒冷。那一天我看见他从医院里回家,下了车裹着厚厚的大衣,露出一双黯淡的眼睛。他伸出的手很白很白,扫成堆的积雪在他脚边静悄悄地簌簌。

我走过去给他一颗甘草杏,他看了我几秒就猛地扭过头去跑开,我真不敢相信男孩子也会有这样柔软的眼神,明明这样却在外面包着一层坚硬外壳,就像是可以咬破的弹子糖。

后面有孩子叫他怪物,我转头怒视他们。他们呆呆地看看我,转身跑掉了。

是的,那些日子我想,什么是永恒呢,时间最永恒了。

时间从没有流逝过,流逝的是我们啊。

看你看过的风景

青春里面总是有些子虚乌有蛮横无理的争斗,在高中时期仿佛就进入白热化,一场场无声战斗往往剑拔弩张尔虞我诈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但那些都会结束的,在最后一次争斗面前,把过去凋零。那一切都结束后,我们会欢呼雀跃。打下新的烙印,为新的自由或者是新的不自由。挥舞着手臂欢呼,书本里的纸张就像是一大群白色的蝗虫飘飘欲仙。

我跟你说过,一定要去看看布列塔尼的,最好是遇到可丽饼节。年轻的时候我们都喜欢更远的远方,都认为自己,不会老去。

王朔说,写作就是忠实陪伴你的一条狗。我那么幸运有这么一条忠实的狗陪伴我,以后好像遇到什么事就都能面对了一样——事实上,当你有同盟的时候,的确不会害怕一切风波。一切事情都会好的,会好的。还能这么安慰下自己。

你不能奢盼事事都成为我们眼里所谓最好的东西,最好的东西往往藏在眼底。

爱你所爱的城邦

目前为止,还没有见过真正的,海水蓝色的天空。

传说,天空由海映成颜色,海水一样深邃迷人,海天相映。你见过么?我没有。连海水真正长什么样子我都没怎么见过,当然真正住在海边的人也不见得就能见到真正的海水蓝。它甜美的、咸涩的、迷人的、低沉的气味在嗅觉里失真,镀成一张不知所以然的白纸。

记得曾经有个女孩子跟我讲,这世界无比肮脏却又无比美好。

那时候我尚年幼,面对如此一番仿佛是看破红尘的壮语惊得目瞪口呆,分分钟都想要对着这姑娘的光环无比虔诚地说一声阿弥陀佛。

后来才知道,那时候她看似冷艳无比的侧脸上什么都没有。有件事儿该知道,矛盾构成生命的主体,说点矛盾的东西就是句哲理。这玩意儿一点都不冷艳,只是当初的我依旧抱着热情以为哪里都有鸟语花香。

那之前我在病房里看到后街的男孩子,他默默地抿着嘴唇望着窗外,双膝紧紧靠在一起有说不出口的无奈。然后他奶奶进去时他说,奶奶,那天真蓝啊。这儿的天有什么蓝的,小子,你还没见过海水蓝的天空——我想大喊一声,结果惊奇地发现眼眶里涌满了碎玉一样的眼泪。他奶奶听了,木然地站在原地,许久才转过身,带着个中滋味无人体会的欲哭无泪。

那一天我才知道这孩子根本不像是我们看到的那样子傲慢无礼。他只是害怕而已。

我问他,你喜欢哪座城市?

他抿着嘴看着我不说话,许久,看看他奶奶。他奶奶淡淡道,凤凰。

凤凰。

真巧,你和他一样,都爱着凤凰古城。

吻你去吻的痛苦

从小我就觉得梦是个好东西。日子总在平平淡淡地过着,可是梦总能够平平仄仄平地波澜,天马行空。

我在梦里面见到太多旧物,却不提防有一天见到一屋不熟悉的物什。

你是否见过镜子?我见过一屋亮闪闪的镜子,就像是毕飞宇笔下蓝田家的铺子,明亮又晦暗地角逐出许多许多我。我在那里面纵横捭阖,光阴紊乱。我站在那里的时候忽然想到,如果你看到这些一定会想要看到镜子们碎掉的模样,无关残忍,你只是想看到那后面的样子。

对了,你那时候喊的是我的小名。长安。

我顶喜欢这个小名,就像我喜欢你一样。我可以告诉你镜子碎掉的样子清脆极了,不如奢靡香糯的艳景来得美妙,却又让人生不出一丝惴惴。那一刻能忘记很多不愉快的事情,好像风平浪静的奇怪约定,心里面安定如同一轴仕女图。

后来我才听到那首歌里面唱的是“你值得真正的快乐”,我说,你干嘛听这样的歌。那孩子安静地看着我,第一次开口。“哪样的歌?”他问。

我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对这样一个孩子说你干嘛不快乐呀你应该天真烂漫才对——简直是太过于不识趣。

后来我站在原地问你为什么不快乐,你只是淡淡一笑,说:“长安不见使人愁啊。”这是句调侃。我看着冬天的甘肃看着温情脉脉的路灯都快要笑出来了,哪儿还记得说:“你告诉我吧,什么痛苦最容易抹去。”

活在你活着的世界

这两天雪白的男孩子终于愿意跟我说两句话。

他蹲在路边,细长雪白的手指小心翼翼去触碰雪堆,然后幅度很大地迅速缩回来。我看着他睁大的惊奇的眼睛,不禁想笑。

“我……没有见过这样凉的,东西。”他向我转过头,仿佛是内疚一般,嘴唇又薄又白。男孩子问我,“有轮回吗?”

我耸耸肩。“相信的话就有吧。”我说。

其实我没有告诉你啊,我也是愿意相信轮回这一说的。虽说跟它联系在一起的,无非是泛出油头粉面神色的木鱼,目中呆滞无光的佛像。檀香与诵经声回摇,浓烈的血红色袍子裹在青头皮和尚的身上。

我并不是说佛就必是渡轮回的。但若是信这一分,却也能够单薄地安心。

“哎,人这么脆弱的动物,追求的不就是安心嘛。”你说,满不在乎。我想起那个单薄地安心着的雪白男孩,不觉就说:“用着一点信念,就追求着生生不息。”

“你什么时候变成励志系了?”你好奇地笑。

“有个女孩子曾告诉我这世界无比肮脏却也无比美好,”我顿一顿说,“所以因为这份美好,也得好好地活下去。”你望着我,面上逐渐泛起涟漪。“长安。”你只说这一句,笑笑地再什么都不说。

我们这里的冬天很冷,是那种丧心病狂严肃认真的冷。那雪白的孩子也很冷,但那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含情脉脉的冷。

意识到这一点的这一刻我在继续往电脑上敲字,这一瞬间千言万语无从说起,我抓一抓我乱乱的头发,本来想说些什么,本来想倾诉些什么,然后一切记忆都倒闭了,就剩下了那场余温未尽的大雪,你,还有男孩儿。

至少你我总遇之不朽。

那是不朽。

[甘肃省张掖市第二中学高三(7)班 指导老师:贺登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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