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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者之问 (十一章)

2016-02-20谢明洲

中国诗歌 2016年7期
关键词:瘦马箫声故土

□谢明洲

诗者之问 (十一章)

□谢明洲

只留下一个时辰

只留下一个时辰,在这初夏的午后。

让我看到窗外,看到那位捧书人走过斑马线时:

匆匆远去的身影。

就像在西湖的苏堤,看到一位手持雨伞的身影走过断桥。

骤然间,濛濛的旧雾遮住了双眼。

都忆及了一些什么。

许多许多的歌泪是无法也无力重复的。

新的期许,如一把可变的钥匙,耀闪着肃穆又亲切的光芒。

当然,要打开一扇神秘之门,必须付出真诚与善良。

还要持久地心怀倾慕与敬畏。

就像面对故土上的那一片风光无限的庄稼。

只留下一个时辰。

看窗外那位捧书者,匆匆远去的身影。

有这令人心怀倾慕与敬仰的景致在,这世界,这新的期许,这新的歌泪,够了。

神谕澄明

经久不散的依然是记忆中的袅袅浮升在故土村庄上的炊烟。

那些给冷冷的黄昏一种温暖的炊烟。

遥远的旧事迟迟不肯从漂泊者的生命枝丫上坠落。

春了。又夏了。

是谁的横笛漫过了层层雾障吹出了谷物的美德?

打开黎明之门。

看那些霞光和晨露安然且不羁地光彩闪烁。

神谕澄明。

诗者懂了:惟有蕴了善良的灯盏才可以亮在时间与生命的深处。

在忘川之岸高悬着禁果。

还有一丛芒刺尖利的红色玫瑰。

却又是谁的横笛漫过了雾霭,吹出了爱意的光芒?

手握想象的诗者拂一拂乱发,脚步变得更为沉重和果敢。

风吹瘦马

西去阳关。

诗者只将他的《一滴幸福》寄旅在楼兰古城。

沙海浩茫,风吹瘦马。

烈烈的风,吹一匹烈烈的瘦马。

真的是江河日远了。

真的是旧梦迢遥了。

就这样开始。

记忆的片断云翳般散逝。

之后,

是长长的沉寂与空白。

怯弱,彷徨,恐惧,以及斤斤计较,以及鼠目寸光,等等,毁灭者不计其数。

当然是:时光难再。

当然还是:风吹瘦马。

而探求之光,而奇迹与别有洞天的诗章,却是指日可待了。

瞬间的顿悟与飞翔,是指日可待了。

一唱三叹

怎么可以轻盈又彻底地忘记。

在苍莽的青山这边和那边,在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记忆

这边和那边,都还有些什么。

除了乡愁和伟大的谷物庄稼。

谁可以,谁能够,谁忘情,为它们一唱三叹?

明知道不堪挽留,明知道只是临水照花,却依然空对着,且心存一缕缕温馨。

且热忱到不折不扣。

就认定是这个人了。

因为,我已领略到:

这个人的品质与文字的美丽已高在许多许多的花朵之上。

在浩瀚的湖水这边与那边,在时而波动时而凝止的意绪这边和那边,都还有些什么。

除了诗歌和伟大的谷物庄稼。

谁可以,谁甘愿,谁正在,为它们一唱三叹?

骤然一闪

晨光渐渐明朗。

柴篱之侧的牵牛花,紫色的,粉色的,它们不肯止息自己热忱与澄明的吹奏。

一泓应接不暇的美丽与温柔。

凝着露。

这一天的开始。

一只黑蝴蝶掠过。

翩翩然若梦想之羽浮沉。

骤然的一闪。

并没有带走什么也没有留下什么。

时光依然匆匆而逝。

悲欢依然零乱无序。

表演欲极强的牵牛花不肯止息自己的吹奏。柴篱和几棵开过花的苹果树面带倦容,它们听得有些累了。

又见一只黑蝴蝶翩然一闪。

不知怎的,就忆起夕晖下荷锄而归的年迈的农者,和他弓起的脊梁,以及他身后大片大片的望不到边的翠茂着的庄稼。

到彼岸去

这个初夏的意绪几次被微雨打湿。

柔润中还掀起了不测的飓风。

是遐思之外的惊险却更美丽的景致。

一种心近文字与诗歌的苍茫风流。

就这样:

我开始了新的,一步一步走向爱与艺术这双重的至高品德至上光荣。

继而箫声愈加清晰地滴落。

且覆盖了诗者不计其数的忧伤。

到彼岸去吧。

到我们所热爱的大自然中去。

到我们所钟情的谷物中去。

到我们曾经讴歌过的,现今还在讴歌着的,未来也将讴歌的故土家园中去。

到彼岸去吧。

到故土的家园中去吧。

做一个躬耕者,做一个拾穗者,做一个坦然近自然的吟唱者,做一个与谷物同忧同乐的人。之后,渐渐老去。

记住那一支红烛

这一刻的思念雾絮般飘忽不定。

多少次了?

总有一些欲诉不能的意绪碎萍一样在淼淼的水上浮沉。

要记住屋后挽留白云的那株云杉。

要记住为爱流尽泪水的那支红烛。

露滴。云霓。栖而未定的蜻蜓之羽。

它们只是诗者的一些并不经意的阅读或领略。

预言常常令人们备受鼓舞。

预言又常常是一座空中楼阁。

人类需要预言。

人类却不能一味地依赖预言,更不能在预言的宫殿里居住一生。

不能总是沉溺在对忧伤的翻阅之中。

也不能沉溺在空洞的幻梦之中。

要记住曾经抚照你的阳光。

要记住涉水而至赐给你晶莹的箫声倾诉。

要记住那一支为爱而流尽泪水的红烛。

磨剑

那些柳树的枝条,那些杨树的叶簇,它们的绿,已浓酽得无以复加。

警心到无以复述。

水从石桥下流过。

而诗者的乡愁,此刻正在远眺中积攒着破雾的晖芒。

如何可以寻见一道爬满牵牛花的柴篱。

如何可以听到一曲穿透旧梦的禅意箫声。

如何可以碰到一颗比善还善的心。

如何可以记下一些淋漓尽致着爱意的文字。

如何——可以。

就此告别歌泪与功名。

等闲看晨昏与密密荣辱的浮沉跌落,只在无语中打磨乡愁破雾的晖芒。

我的手中,只握有这一把剑了。

诗者之问

当曦光骤然间飘过窗前,诗者问自己:

能生下根吗?

那些渐去渐远的旧事,那些曾经淋漓坦荡的爱意?

是谁,一直把歌声唱向了远方;

又是谁,只把至纯至晶的诗章献予无垠的自然之美?

能开出花吗?

当夕晖缓缓掠过窗外,诗者问道。

那些渐淡渐疏的许诺,那些曾经形影相随的幻梦?

是谁,一直把乡愁唱向了天涯;

又是谁,只把至真至诚的善良献予沉重的谷物之美?

能生下根吗?

能开出花吗?

诗者问热忱而冷酷的时光,也问自己从容而匆忙的生命。

问永不苍老的时光,问日渐流逝的生命。

问自己。

也问这个世界。

凭窗远眺

就这样凭窗远眺。

看迅雷自天边滚滚而来,也看蝶羽轻盈地飞越草丛。

雾与花香,风与怀念,水与歌声,那些远去与近来的思绪,一一列队而过。

细想时,它们的确留下了许多东西在这个世界上。

再细想时,其实它们也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在这个世界上。

它们真的留下了些什么?

抑或,它们真的没有留下些什么?

就这样凭窗远眺。

看暴雨自天边滚滚而来,也看鸟影匆忙地飞过季节的枝头。

柔润的风一页页地把花朵打开,一页页地把生命打开,一页页地把爱意打开。

细想时,它们的确让世界改变了一些什么。再细想时,却又觉得它们也并没有让世界改变什么。

它们真的让世界改变了吗?

抑或,它们真的没有让世界改变什么?

世界并没有改变。

世界每时每刻都在改变。

花溪

一朵花的溪水,清清浅浅地流。

流在黄昏,也流在黎明。

红红淡淡的韵致,并没有在此岸或彼岸无声地相约。

当晚风摇落东窗的夕晖,你说:

“我是你特别的天使。”

自此,诗者手执一束光芒,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冬季。

自此,却也泪痕日深。

背对时光,作另一种回眸与眺望。

空茫。苍远。沉郁。

苔藓遍布的山涧栈道。

折断翎羽的怀念之鸟,已无力远翔与高飞。

流在黎明,也流在黄昏。

一朵花的溪水,清清浅浅地流向了远方。

流向了天涯。

流向了梦想开始又结束的地方。

花的溪水,流啊,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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