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文化中文学经典的戏仿和改编
2016-02-19张悠哲
张悠哲
(西安工业大学 人文学院,西安 710021)
大众文化中文学经典的戏仿和改编
张悠哲
(西安工业大学 人文学院,西安 710021)
在大众文化语境中,文学经典的存在与建构面临着比传统社会更为复杂的情况.文中采用文献研究与文化研究的方法,从文学经典与大众文化的关系入手,分析大众文化中文学经典的戏仿和改编问题,揭示文学经典变迁的事实和内在缘由.提出文学经典在大众文化语境中若要走出困境获得发展,应走出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二元对立模式,寻求两种文化相互融通的契合点,同时利用市场经济规律为文学经典的传播和延续提供必要条件.
大众文化;文学经典;戏仿;改编
文学经典是具有多重要素的统一体,其超越了一般的文学文本,在思想意蕴、艺术价值方面有所建树,具有稳定性和神圣性.每个时代都存在文学经典,这是人类文化发展的内在要求.马克思指出,“历史不外是各个时代的一次交替.每一代都利用以前各代遗留下来的材料、资金和生产力”[1].文学经典是人类精神生产力的宝贵遗产.
刘勰认为,圣人的经典能使君臣和军国大事得以昭显,是文学的根祗.《文心雕龙·序志》:“唯文章之用,实经典枝条,五礼资之以成,六典因之致用,君臣所以炳焕,军国所以昭明,详其本源,莫非经典”[2].经典代表君王意旨,能够主导社会价值.英语中的经典,包含“等级、差别”等意义.美国学者哈罗德·布鲁姆指出,莎士比亚构成了一切正典的标尺,“正典”(canon),在西方有“宗教法规”、“传世之作”、“经典”等意.陌生性是文学作品赢得正典地位的原创性指标之一[3].中西方传统意义上的文学经典,以某种标准所确立,不仅作为一种文化被尊崇,而且集中体现时代内涵.在当代社会中,中西方遭遇到全球化时代社会经济、权利构架、信息技术等多方因素的冲击,传统意义上的文学经典受到质疑和挑战,文学经典的存在和发展是全球化时代中西方必须面临的共有问题.中国学者童庆炳较早关注文学经典和经典化的问题,提出文学经典构成由内部、外部和中介等六个因素构成[4].荷兰学者杜卫·佛马克坚称,“从历史和社会的角度来说,所有文学经典的结构和作用都是平等的”[5].中西方学者的研究多集中在文学经典的界定、自救与重建、教育与传承等方面.
当下,文学经典的存在与建构面临着比传统社会更为复杂的情况.一方面,传统的文学经典借助大众传媒产生了更深远的影响,互联网的普及对经典的延续和发展意义重大;另一方面,在大众文化潮流中,对文学经典的戏仿和改编现象层出不穷,文学经典背后隐匿着文化权力的博弈.本文在中国当代大众文化语境中探讨文学经典的戏仿与改编问题,阐释文学经典变迁的事实和内在缘由,由此反思文学经典的发展和走向,是具有切实的理论和现实意义的.
1 大众文化与文学经典
大众文化是与现代工业社会密切相关的、以电子传媒为介质的、由消费意识形态主导的一种当代文化形态.区别于官方文化和精英文化,异于民间文化,具有显著的流行性、娱乐性、消费性、通俗性等特征.
西方发达国家早在20世纪60年代便进入消费社会,对文学经典的相关问题,如文学经典与大众文化的关系,文学经典与批评观念,文学经典的改编等的探讨发生较早.耶鲁大学学者哈罗德·布鲁姆在1994年出版了《西方正典》一书,他试图通过自莎士比亚以来西方26位经典作家的经典作品的深入解析,建立起自文艺复兴之后一个连贯而紧密的“经典”谱系,从而为文学拨正清源.他的研究具有鲜明的针对性,被他视为“憎恨学派”的新历史主义批评、女性主义批评、结构主义与符号学等批评理论,通常主张解构以往的文学经典,布鲁姆对此持反对态度,同时反对大众文化对于文学经典的侵蚀.1993年荷兰学者杜卫·佛马克、埃尔鲁德.蚁布思夫妇来华讲学,《文学研究与文化参与》是他们在北大学术演讲结集的丛书之一,其中专门探讨了西方和现代中国经典构成的历史发展问题,以及经典作为批评和教学工具的功能价值.
20世纪90年代,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中国社会逐渐出现西方消费社会的一些特征.大众文化也随之潜入我们的日常生活,并对文学创作产生了实质性影响.此阶段文学创作一个重要的转变,是文学与政治的关系逐步弱化与疏离,文学更加关注日常生活.如王朔的“痞子文学”、新写实小说、都市题材小说、女性私人写作等.尽管身处其时的作家们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大众文化潮流,但他们的文化心态以及文学观念相对滞后.王朔在一篇长文《我看大众文化、港台文化及其他》中提到,大众文化对作家有一定影响,但这种影响区别于西方消费社会,它是非工业化的、少数人的精神性创作.
及至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直至新世纪十余年间,文学经典与大众文化的关系问题日渐突出.大众消费心理悄然转变,文化市场陆续出现戏仿和改编经典的作品.1994年周星驰电影《大话西游》在内地公映.该影片明显是对古典神魔小说《西游记》的戏仿.影片保留观音菩萨、唐僧、孙悟空、猪八戒、牛魔王等主要人物形象和西天取经的故事背景,不过《西游记》中孙悟空保唐僧取经的故事,被置换成孙悟空转世为斧头帮帮主至尊宝,他不尊师重道,反而鄙夷唐僧、沉醉女色的桥段.影片充满无厘头风格,带给观众即熟悉又陌生的强烈视觉冲击和心理体验.
在文学经典被大量戏仿和改编之前,中西方的文学经典已经存在重写或续写现象.“所谓重写(rewriting)不是什么新时尚.它与一种技巧有关,这就是复述与变更.它复述早期的某个传统典型或者主题(或故事),那都是以前作家们处理过的题材,只不过其中也暗含着某些变化性的因素——比如删削、添加、变更——这使得新文本成为之独立的创作”[6].重写不仅是作家乐于尝试的一种写作方式,也是文学发展和延续的重要方式和途径.古罗马诗人维吉尔的叙事长诗《埃涅阿斯纪》取材于《荷马史诗》中的《奥德赛》,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是对中世纪骑士小说的滑稽性重写.家喻户晓的小红帽经典童话历经了三百年的嬗变,出现若干不同的故事版本,反映文学经典的重写与社会、文化、伦理变迁之间的深刻关系.美国自由女作家凯瑟琳·奥兰丝汀的《百变小红帽——一则童话三百年的演变》一书正是以这则简单的童话故事为切入点,揭开小红帽那顶“帽子”下的所有秘密.
我国古代历来有续书传统.西方学者提出的重写更注重在借鉴的同时在主题上有创造性,续书则更关注读者的阅读体验.“一切文学作品都是由阅读它们的社会‘重新写过’,只不过没有意识到而已;事实上,没有一部作品的阅读不是一种‘重写’”[7].古代文学经典《红楼梦》的续书多达近百种,或承续原作,或提取部分加以演绎,或根据原著进行仿作.神魔小说《西游记》,世情小说《金瓶梅》,侠义公案小说《水浒传》《儿女英雄传》《三侠五义》等都有续书.古典文学名著的续书者或为“圆梦”或为“泄愤”,借续书之名平衡或矫正原作,以弥补阅读者之憾.但此类续书作品多难逃程式化窠臼,难以超越所续写的文学经典.20世纪的中国文学中,对文学经典的重写不乏优秀之作,如鲁迅的《故事新编》,其中收录的8篇小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深刻的重写,《补天》《奔月》《出关》等篇目在语言、文本层面都体现出难以超越的独异性和思想性.20世纪30、40年代,不少作家模仿鲁迅故事新编笔法,进行“旧瓶装新酒”式的重写,如谭正璧的《拟故事新编》小说集、端木蕻良的《步飞烟》(故事新编之一)小说集等,但在思想和艺术方面都无出其右.
当前文学中大量存在的戏仿和改编之作,已经与古代的续书、现代的重写相去甚远.如果说古代的续书尊重原著,关注读者的阅读体验,现代的重写注重思想和艺术的创造性转换,那么当代的戏仿和改编之作则在很大程度上抛却了这些追求,直接指向了消费娱乐.读者无须深入思考,作者也放弃文学的独创精神,一味制造一种虚幻的快感与狂欢.文学经典被迫与大众文化“合谋”,被纳入消费文化的洪流之中.
2 大众文化中文学经典的戏仿与改编
被奉为经典的文学作品,不可避免成为被模仿或改编的对象.对于经典的戏仿和改编,广泛存在于文学、戏剧、影视、美术、音乐、广告等艺术门类中.在此过程中,经典的独创性会慢慢被吞噬掉,进而转化成巨大的互文性.法国学者朱莉娅·克里斯蒂娃指出:“任何一篇文本都吸收了和转换了别的文本”[8].互文性作为分析理解文学的一个重要特征,其自身具有一些显著的标记或特征,如原型、母题、典故,或者借用、引用、拼贴,还有大众熟悉的流行事件、热点话题、语汇等.戏仿和改编则是互文性的一种特殊表现形式.若要考察当下文学经典的发展问题,戏仿和改编在文学经典变迁方面的重要作用是必须要论及的.
“戏仿作为模仿的一种形态,除了向模仿的源文本表达敬仰和敬意外,但它毕竟有别于严肃的模仿形态,其不同之处在于它在认可那些神圣的史诗与悲剧作品的规范与价值的同时,其功能还在于通过其滑稽性的模仿,揭示和暴露那些神圣和经典作品的局限与不足”[9].从文本角度来看,戏仿的模仿对象是经典文本、话语风格或者创作范式;就作者而言,戏仿写作具有前提性,必有模仿的对象,或遵循现实主义原则,或进行想象性创作;从读者或批评家的接受角度看,戏仿能够制造出与原模仿对象的某种差异性.差异性是戏仿作品水准的考量标准,严肃的戏仿作品一定是追求同中有异,既遵循传统原则,又丰富美学原则,也有新的创造.改编与戏仿手法相类似,也是针对某个模仿对象进行创造性的改造,以取得某种效果.一般来说,改编一词多用于文学作品、影视剧作品的改写方面.
传统观念中文学经典是相对稳定的,是作为一种抽象化、理念化的对象而存在.在当今的文学研究学者看来,文学经典并不是以纯粹的“文学性”标准入选的,文学经典是社会发展的产物,是权力话语所建构的.文化研究者主要从种族、时代、地域、性别等角度重新审视文学经典的生成和确立规范.从文化研究的角度而言,文学经典并不是凝固不变的,也不是被束之高阁的,而是存在于日常生活中的,文学性内涵与外延的变化也会投射到文学经典中,文学经典也会相应的发生解构和重构.
文学经典的解构和重构实质上是在同一时空同时进行的,有时候解构意味着另一重意义上的重构.对于经典文本的戏仿和改编存在几种类型或倾向:
第一,将戏仿视为一种严肃的文学修辞与叙事方法,并且与作家的主体思想情感密切关联.如詹姆逊所言:“在任何情况下,一个好的或伟大的戏仿者都必须对原作有某种隐秘的感应,正如伟大的滑稽演员必须有能力将自己代入其所摹仿的人物”[10].《故事新编》无论从形式或内容,从语言修辞到文本叙事都有无可比拟的原创性和思想艺术魅力.王小波的《青铜时代》、刘震云的《故乡相处流传》等小说,在荒诞无稽的表象和玩世不恭的态度下,对我们置身其中的历史、现实、自由、权利进行严肃的洞察和反思.孟京辉的先锋话剧如《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我爱×××》《坏话一条街》挪用了孔子名言、朱自清散文等,以戏仿、重复等手段制造出幽默滑稽的“孟氏快感”,以此表达对荒诞人生的体悟和反思.
第二,将戏仿和改编视为对抗神圣与禁忌的书写方式,将历史、政治、英雄等宏大概念进行祛魅.王朔的小说和他参与编剧的电影、电视剧都鲜明地体现了这一点.小说《顽主》《千万别把我当人》《玩的就是心跳》中对于市井地痞语言和神态的描写惟妙惟肖.小人物口中滥用的大口号产生了反讽的张力,也流露出对以政治为中心的传统的抵触和不满.王朔在1990年代参与编剧的电视情景剧《编辑部的故事》,带有很浓重的个人色彩.剧中爷爷所代表的官样文化成为戏仿和调侃的对象.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根据王朔小说《动物凶猛》改编而成,电影对文革时期的代表性政治符号做出了夸张和荒诞化的处理,小流氓斗殴时的音乐背景甚至都是《国际歌》.王蒙对于官方辞令的戏谑模仿同样炉火纯青,小说《说客盈门》《恋爱的季节》《风筝飘带》中运用“性说政治”、“吃说政治”的策略,消解了文革话语的伪崇高.新写实小说中,方方、刘恒等作家自然地将政治意识形态嫁接到琐碎平凡的日常生活之中,并且渗透到了人物的“语言无意识”当中.李冯的那类被称之为“戏仿小说”的作品,如《另一种声音》、《卖油郎与花魁》实际上借经典故事的原型表达对现实生活的理解.
第三,戏仿和改编作品的图像化趋势愈发明显,见诸电视节目、影视剧作品、互联网络.我国古代四大文学名著已被多次翻拍成影视剧作品,《戏说乾隆》、《还珠格格》等清宫戏层出不穷.步入新世纪,影视界兴起戏仿之风,喜剧电影《疯狂的石头》、古装情景喜剧《武林外传》、喜剧武侠片《天下第二》等作品获得不俗的票房和关注度.在消费文化的影像中,诸如情感、欲望、梦想、享乐等元素是十分普遍的,也是受欢迎的.图像化时代,大众需要更强烈、更直接的视觉刺激和消费,即时性的视觉消费极大冲击传统意义上的思考型阅读,影视剧作品的文化品格一定程度上让位于市场效益.
第四,大众文化中还存在一些毫无节制、没有底线,一味迎合市场或读者需求的欲望化写作文本,其过度增加情感、欲望的“佐料”,并通过戏仿和改编的途径达到尼尔·波兹曼所言的“娱乐至死”的极端状态,对此我们必须持否定的立场和态度.崔子恩是一例个案,他的写作涉及到浓重的性别色彩,《丑角登场》和《玫瑰床榻》等小说叙事过程充满了暧昧与朦胧,充斥着对古典文本及欧美名著的戏仿、复制与拼贴,是对性别规范和性别文化的一次谋反,戴锦华称之为“异类文化的狂欢”.还有诸如《水煮三国》《悟空传》《Q版语文》之类的作品,存在各种形式的拼贴与戏仿,对于经典文本的篡改、涂抹,令人不忍直视.一味的迎合市场、任性的表达自我,不免落入现代性的媚俗之中,暴露出文化深层的弊病.
3 文学经典改编中存在的问题
文学经典一旦落入商业文化、消费语境中,几乎难逃被改编甚至篡改的命运.我们所处的时代适逢商业文明、消费主义、电子网络发达且成熟,社会文化形态相应的复杂和多元.
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从王朔对政治话语及意识形态的戏仿与调侃,新历史主义小说对于历史的艺术化处理,以《大话西游》为代表的“大话”风,“戏说”潮,到对各类经典的“再解读”,“经典”作家作品排座次,“经典”丛书的推出,再到新近出版的《刘心武续红楼梦》等一系列的文学或文化事件,体现社会转型时期大众和学界对于经典态度和认知,反映经典不断变迁和重构的过程.由此引发的一连串问题,有学者表现出担忧:“当旧的经典被反复地篡改、曲解、误读,而新的经典又无从诞生时,文学就患上了健忘症”[11].“健忘”是消费文化隐藏着的一种内在逻辑.消费文化注重即时性的体验,认为文化是被“生产”出来的.戏仿和改编一定程度上成为文化“生产”的重要途径和手段,但其对文学经典过度消解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显而易见.
戏仿和改编过度依赖文学经典,一如“带着镣铐跳舞”.暂且不论鲁迅小说及杂文中炉火纯青的戏仿和重写艺术,综观自新时期以来的戏仿与改编文本,只有极少作品中融入了作者对社会及人生的深刻思考,多数作品仍摆脱不了前文本的影响,成为本雅明所说的“机械复制”品.本雅明很早就注意到艺术与科学的互渗关系,他早在1935年发表的《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是关于电影理论的论著,在当下对于我们探究大众文化与文学经典之间的关系仍有重要的启发意义.“从原理上说,一件艺术作品总是可以复制的”[12].本雅明认为复制品往往使原作的本真性也就是其内神韵或独创性消失殆尽,从而引发传统艺术的分崩离析.本真性的消失是与社会的发展变革、当代文化危机紧密相连的.戏仿、复制、仿真、拼凑已经是当下文学艺术面临原创性危机的沉疴顽症,是其内部产生的“病毒”,与生物技术领域的“克隆技术”相差无几.从这个角度上说,文学经典可被视为原作,而一般的戏仿和改编作品是复制品,复制品并未继承原作的本真性、独创性,而是在大量的模仿、参照中消融了经典的神韵和内在特质,从而将经典泛化、拆解,转化为混沌的互文性.这是当下包括小说在内的影视、网络、广告、戏剧、歌曲中普遍存在的问题.
文学经典的大众化趋势愈加明显.从海德格尔的“世界图像时代”到托马斯·米歇尔的“图像转向”,再到尼古拉斯·米尔佐夫的“视觉文化时代”,在各种电子媒体冲击下,文学经典无可避免被纳入“读图”时代.中央电视台的《百家讲坛》栏目的一系列经典讲座如易中天品读《三国》、于丹《论语》心得等,造就了一批学术明星,也引发了新的经典热,甚至是整体的国学热.文学经典还被裹挟进入都市文化的空间生产中,不断地被消费被变形.中国版电视剧《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迅速走红,获得官方和民间的一致好评,取得政治与经济、革命与商业的多赢.影视剧《红色娘子军》洋溢着青春偶像剧的气息,《林海雪原》融入进言情剧元素,《沙家浜》明显落入消费逻辑,电影《白鹿原》中的情欲戏份被放大,历史背景反倒被淡化.经典大众化并非没有问题,在间接的接受过程中,经典本身及其价值可能被忽略和遗忘,而容易被记住的,是面目全非的经典.
对于文学经典的戏仿和改编,同时呈现出主体性的退隐或消亡.自文艺复兴以来,主体性一直是西方现代哲学的奠基石.在社会政治领域,现代性主体以“自我”作为理论认识和社会行动的中心,是不同寻常的个体主义.在文学创作中,对文本建构起关键性作用的是创作的主体性和创作伦理.而当下一些毫无底线的戏仿和改编作品公然宣称主体死亡,作者也在作品中完全消失,所以他们将滑稽模仿用作主体消亡的见证.主体性衰颓的另一表现就是戏仿与改编作品中的人物、故事、情节已经成为碎片化和符号化的象征,并由此构筑伪经验、伪历史.自启蒙时代建立起来的主体性,往往在图像化、娱乐化的巨大冲击下自我迷失,呈现大面积的弥散和消失,不可避免接受“主体性的黄昏”.
转型时期的中国社会文化景观已经发生深刻的变化,经典变迁过程中的戏仿与改编现象所引发的一系列文学艺术与审美问题,无疑值得我们进行深刻反思.当下流行的戏仿和改编作品,往往针对特定的一些经典文本进行戏说或者戏仿,在这个过程中,经典文本相关的历史、人物、事件等等被日常化和生活化,甚至有些人物被丑化、历史事件被歪曲化.在改编过程中,经典不断被“祛魅”,不但消解了经典原有的深度和意义,同时抹平了其中的意识形态,从而建构起日常的、大众化的新的意识形态.当下对于文学经典的戏仿和改编,已经包含了市场化的机制和商品化、消费性的特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文学经典的“后现代”式戏仿和改编,契合了消费文化的精神特质,成为消费时代中的特有文化景观.戏仿和改编的存在具有合理性和必然性.不过,过度膨胀的语言和狂欢化的文本失去了文学中应有的审美理想和价值尺度,也为文学研究和批评带来新的挑战.
4 结 语
在大众文化语境中,文学经典已由实体性的存在转向功能性的概念,文学经典背后隐匿的乃是各方文化权力之间的博弈.从文学经典内部来看,消费文化兴起后,文学经典存在解构趋向,审美意识和价值建构亟待建设.就文学经典的外部环境而言,大众文化、享乐主义的盛行,电子图像化的冲击,跨媒介传播等复杂因素,又让文学经典陷入多元价值观的选择.文学经典进入大众文化语境中,必然要面临重新价值定位的问题.若要适应并长足发展,应走出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二元对立模式,寻求两种文化相互融通的契合点,并且拉近文学经典与普通大众的距离,给予大众一定的审美引导.同时需要掌握人类精神文化生产力增长和消费的特殊规律,利用市场经济规律为文学经典的传播和延续提供必要条件.文学创作本身就是充满二律悖反的过程.经典的诞生往往需要时间的积淀和考验,需要作家怀揣生命的激情不懈追问与探寻人类的生存和命运.对于新的文学经典的出现,我们仍抱有热切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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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校对 张立新)
Parody and Adaption of Literary Classics in Mass Culture
ZHANGYouzhe
(School of Humanities,Xi’an Technological University,Xi’an 710021,China)
In the context of mass culture,the existence and construction of literary classics are facing a more complicated situation than in the traditional society.This paper starts with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ass culture and literary classics.With the help of literature review and cultural study,the issues of parodying and adapting literary classics are analyzed,revealing the change of literary classics and its intrinsic reasons.It is proposed that the way for literary classics to go out of its predicament and to get development in the context of mass culture is to break the antagonistic relationship between elite culture and mass culture,seeking the point where both cultures are blending.And also the necessary conditions for the spread and reconstruction of literary classics should be created by the law of market economy.
mass culture;literary classics;parody;adaption
10.16185/j.jxatu.edu.cn.2016.11.011
2016-03-23 基金资助:陕西省教育厅项目(14JK1330);陕西省社科基金(2015J014)
张悠哲(1983-),女,西安工业大学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当代文学与文化思潮.E-mail:zhangyouzhe522@126.com.
I207
A
1673-9965(2016)11-092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