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逆流

郭忻杪

大胆想像一下吧，在2016年炎热六月的某天，正值午餐时间，纽瓦克大街上空无一人，大多数人都坐在电视机前，等待着一场整个城市，哦不，是整个地球瞩目的新闻发布会。这个发布会的举办地址，在新泽西州纽瓦克市中心球馆，台下摄影师催动快门，闪光灯不停地闪烁着，文字记者则捏着录音笔，竖起耳朵，生怕漏过哪怕一个词。这时，主人公登场了，走起路来透着大哥范儿的他，穿着灰色西服，陪在身边的是妻子瓦妮莎、女儿们还有亲朋好友。在度过了20年无比辉煌的职业生涯后，科比·布莱恩特正式宣布退役——昔日教练约翰·卡利帕里、前队友贾森·威廉姆斯、萨姆·卡塞尔等悉数出席……什么？听上去有些疯狂？但如果，1996年，篮网没有在首轮第八顺位挑选来自维拉诺瓦大学的克里·基特尔斯，而是鼓足勇气摘走17岁的科比。那上述一切，就不会是梦。

倒转的时光

时间回到19年前的那个6月，当时Bone Thugs-N-Harmony说唱单曲《十字路口（Tha Crossroads）》是全美最脍炙人口的歌曲。无独有偶，那时篮网发现自己恰好也处于一个至关重要的十字路口。

主帅约翰·卡利帕里在接过帅位后，首次面对选秀，不过，当时的他有些进退两难。这位前马萨诸塞大学金牌教头心里很清楚：那个叫科比·布莱恩特的高中生拥有令人艳羡的天赋。而且，球队已经先后试训过他三次，每一次，他都能用自己的能力让管理层喜笑颜开。尤其在菲尔雷·迪金斯大学的最后一次，科比面对两名篮网队球员——埃德·奥巴农和克哈利德·里维斯，前者是1995年首轮第9顺位，大学时代即声名远扬，捧起过NCAA总冠军奖杯、拿过MOP，后者则是1994年首轮12号秀。可两人，均被科比修理得服服帖帖。

“如果你看了那场表演，只会说，要么是这小子像变戏法一样捉弄了所有人，要么就是他真的太不可思议了，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时隔多年，卡利帕里在回忆起这段往事时依然记忆犹新。

而约翰·纳什，时任篮网总经理，他在费城地区有着非常广阔的人脉，所以，像科比这种现象级球员出现，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那时候，纳什不定期就会和在费城生活的名宿约翰·卢卡斯进行沟通，值得一提的是，卢卡斯当时还帮助已经在NBA征战了一年的杰里·斯塔克豪斯训练。

“我大概每周和卢卡斯通两次电话，主要问问球员的情况。”纳什说，“结果有一天，当我问起杰里（斯塔克豪斯）近况时，卢卡斯告诉我，他现在只是队里第二好的后卫了。我听罢很惊讶，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科比快把杰里虐哭了。”

选秀前一天，篮网管理层在豪华酒店内盛情款待了科比的父母，卡利帕里也陪同。彼时，包括他在内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年轻人将会成为球队在选秀日的不二之选。不过，剧情在选秀正式开始前几小时却突然反转……刹那间，风向标变了。

“我开始以为科比一定会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但就是那十几个小时，发生了很多事情，一切全变了。”。”当时篮网队主要股东之一乔·陶布在回忆时说道。众所周知，科比从小就是湖人球迷，他选秀前也不止一次表态希望能够加盟湖人。而且，为了得到科比，能力颇大的杰里·韦斯特早早就安排好了黄蜂在首轮第13顺位选他，然后湖人用迪瓦茨作为交易筹码。

那一年，除黄蜂外，小牛、步行者、骑士、勇士，他们也都有机会摘下科比，但却没什么兴趣，只是一门心思想要选个大个子。湖人当时惟一要做最重要的，就是煽动科比明确告诉篮网，他压根不想为这支球队打球。纳什也说，科比当初的确不止一次告诉过他和卡利帕里，不想在篮网打球，宁可去海外也不愿在新泽西打球！

“索尼·瓦卡罗（阿迪达斯负责签约球员的大佬）对这件事影响同样很大。”纳什又透露说，“因为他暗示过科比，同样是签约阿迪达斯，但在洛杉矶合同金额要远远高于在新泽西，两者间有本质差别。另外，科比的经纪人埃恩·特伦姆也牵涉其中，而且和湖人关系密切。总之，我们就是被一连串言语给吓住，输给了对方的虚张声势。”

另一个角度，卡里帕里从方方面面也感受到了压力——股东之一陶布希望他选择雪城大学的约翰·华莱士，迈克尔·乔丹经纪人大卫·法尔克则力劝其做出更为稳妥的选择，也就是克里·基特尔斯。

“说真的，我都快懵了，但即便科比很出色，我也不是很甘心放弃执教基特尔斯的机会。直到现在我也敢这么说，在加盟NBA的前几年时间里，基特尔斯肯定不逊于科比，只是四、五年后，才高下立现。”卡利帕里说。

可是，要知道，职业生涯前六年，科比可是入选过四次全明星，拿走了三座总冠军奖杯，其中就包括2002年总决赛横扫拥有基特尔斯的篮网。

蝴蝶效应

上世纪70年代，气象学家爱德华·劳伦茨首次提出“蝴蝶效应”这个名词，说的是，大洋一端一只蝴蝶起飞振动翅膀，或许会在大洋另一端引起规模巨大的海啸。那么，假如卡利帕里在特伦姆、韦斯特及科比本人的1996年选秀夜赌局中，选择了跟牌，结果又会如何？

“要我说，KB就是戏弄了所有人。”贾森·威廉姆斯说，“他炸牌之后，我们也没人跟注，最终结果是，科比成了世界上最伟大的球员，而我们的基特尔斯则成为了相对完美的球员。”

倘若当年科比选择跟随篮网，那么包括他本人在内无数伟大球员的命运，或许将一个挨着一个发生改变。“那绝对是改变整个NBA历史走向的事情，就这么简单。”YES体育网主持，曾为篮网做了22年现场解说的伊恩·恩格尔说道，“肯定会引发全联盟范围内的多米诺效应，拥有科比的篮网？将充满对胜利的渴望，因为领袖气质永远不会改变。”

好吧，让我们来看看这些假设：

如果科比在篮网，或许湖人就没有所谓的王朝和五个总冠军，尤其是那个三连冠。

如果没有科比，奥尼尔真的会在洛杉矶取得成功的八个赛季？endprint

菲尔·杰克逊会成为湖人教练？确定他不会选择加盟篮网？

如果拥有科比，当时篮网拥有者刘易斯·卡兹及雷蒙德·钱伯斯可能就不会万念俱灰，眼看着球队搬到布鲁克林。

如果拥有科比，出生在纽瓦克的奥尼尔是否会选择去到家乡球队效力？甚至与菲尔·杰克逊联手？

“这么想真是很有意思。”如今的篮网中锋布鲁克·洛佩兹说，“如果科比在篮网打20年，那么整个NBA都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三角进攻也没准会被带到这里来，并发扬光大。”

类似的设想还有很多，比如，篮网是否会在1997年选择基斯·范霍恩？马布里是否会在1999年披上新泽西的战袍？要知道正是在马布里加盟之后，间接造成了贾森·威廉姆斯的伤腿（前者摔倒之后撞到后者的腿）。

“呵呵，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倒是很高兴看到KB加盟篮网，这样我就不会受伤了。”威廉姆斯笑着说道。

当然，这样的话，换个角度想，篮网或许后来没机会得到基德和罗德·索恩助阵（这两位可是帮助他们连续两次闯进总决赛的最大功臣）。“科比的伟大毋庸置疑，不管在哪打球，和谁打，他就是他，永远最伟大的那一个。”基德说。而威廉姆斯态度同样如此，他说，自己曾在1998年全明星周末期间有幸和乔丹成为队友，那一次，乔丹的训练热情让其大吃一惊，科比则一样。“即便是全明星，MJ的好胜心也没有丝毫减弱，这一点，科比和他一模一样，都是那种始终狠劲儿十足的家伙。”

ESPN数据专家布拉德福德不久前曾做过一个实验，即把科比放在1996-97赛季的篮网之中，结果，通过数据模拟测试，结果是篮网拿到19胜63负的成绩，科比场均出战15.7分钟，得到7.6分。而实际上呢？那个赛季篮网战绩是26胜56负，基特尔斯场均出战36.7分钟，贡献16.4分。

对此，纳什显得不屑一顾，他认为：如果篮网当年拥有科比的话，肯定能赢更多比赛。退一步讲，即便是只能打出19胜，按照当时情况来看，球队还有机会在1997年挑中麦迪呢。到底拥有科比、卡塞尔、威廉姆斯、范霍恩及肯德·吉尔的篮网会有多好？按照布拉德福德模拟，他们在接下来一年会拿到45胜，季后赛首轮被黄蜂横扫，科比场均得到25.3分，是炙手可热的新星。

哀伤流年

当然，模拟就是模拟，很不靠谱。对于1993年德拉岑·彼得洛维奇离开之后的篮网来说，这支球队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包括纳什在内很多管理层人员甚至都悲观地说：“即便得到科比，他也很可能在履行完新秀合同后，选择离开新泽西，然后加盟湖人。更坏的是，新秀合同期间就要求转会……这很有可能，因为那一时期我们真的是非常不顺。”

大概，科比真的会走吧，而且对于当时血气方刚的年轻主帅卡利帕里来说，依照他的性格也没法和科比长期共处，因为他对基特尔斯态度就近乎残忍。

“有一回训练时，约翰冲着克里叫骂，结果克里被吓得直接摔倒了。”威廉姆斯说，“他经常脏话连篇，真是让我特别难忘，你很难想像有一名教练会这样对待他的球员。至于科比，我能理解球迷在看过他四场比赛后，说这小子一定会成为巨星。但同时，我也真的认为这样说对克里很不公平，毕竟他在效力篮网期间是个非常不错的球员，谁又能早早预料到KB会成为这个联盟里能跟MJ比肩的超级巨星呢？”

1998-99赛季，卡利帕里在开局带队只取得3胜17负后被炒了鱿鱼，唐·凯西接任。以卡兹和钱伯斯为首股东们希望看到赢球，所以，他们交易得到马布里，并将目光对准纽瓦克，打算在那里修建新球馆。

在纽瓦克市中心修建球馆，这是篮网拥有者们迫切想要实现的一幕，不过，他们在政治上遇到了很多阻力，迫使这个想法迟迟不能实现。虽然他们曾在新世纪初连续两次打进总决赛，但接连被湖人和马刺践踏后的结局，让他们无法说服纽瓦克官员。

这种阻碍使得卡兹和他的股东朋友们很快研究决定出售球队，最后，是篮网整体搬到布鲁克林，与纽瓦克从此再没一分钱关系。

“如果拥有科比的话，篮网不会搬，他们还是新泽西篮网，还会很快得到批复允许修建球馆。”纳什说，“这些一定会成为现实，因为科比有这种魅力。”

不知有多少球迷还记得，篮网当年所在的大陆航空球馆多数时间很冷清，但基德说，如果拥有科比，以他的天赋和人气，每天晚上都会让这里爆棚，而且，会吸引更多明星球员相继加盟，其中就包括他本人。“做球员的，一辈子都很难拥有一个和科比一起打球的机会。”

错失科比五年后，2001年2月13日，这位在湖人已经成为超级明星的年轻人，还在大陆航空球馆，与马布里的正面对决中，再次提醒篮网管理层当初有多么愚蠢。

那场比赛，马布里打得非常出色，拿到50分、12次助攻，可最终胜利却属于科比和他的湖人。在比赛第四节还剩4.9秒结束时，科比投中三分将比赛拖入加时，然后又从昔日队友拜伦·斯科特手中抢走了胜利。

赛后接受采访，有记者询问科比，如果篮网当年坚持选他，是否会在新泽西打球？恩格尔满是悲切，回忆道：“科比当时回答得非常干脆，肯定打！还要好好打！”然后送上了他那标志性的笑容。

一年后，在2002年总决赛开打前，相同的问题被再次问及，科比说：“其实那时候，特伦姆在做努力，我一个17岁的孩子做不了什么，只能听他的，因为他说会为我做最好的安排。在那个时间点上，我已经做好了在任何一个地方打球的准备，无论是火星、木星、新泽西、夏洛特，这都不重要。”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就像布拉德福德所做的模拟很不靠谱一样。科比把过去二十年时间全部献给了洛杉矶，并非新泽西或布鲁克林，篮网也没有在拥有科比或慕名而来的其他明星后，拿到梦寐以求的总冠军，实现搬迁至纽瓦克的梦想，成为NBA焦点，世界的中心。

遗憾么？自不用说。但又好像贾森·威廉姆斯所说：“基特尔斯也是非常好的球员，而且，如果真要较真的话，那为什么没有球队用状元签去选科比？他甚至连前三名都不是！”

所以，明年六月，肯定不会出现文章开头所呈现那一幕，科比的退役仪式即便真有，也只可能出现在洛杉矶，而不是纽瓦克。

“很多事情说起来真是容易，我们甚至还可以假设科比在效力篮网时摔断腿呢！很多事情的发生都是不可预见的，我们不能用已知的现在，来评判未知的事情。从管理层角度来说，我们观点只有一个，就是用当下对我们最有利的一切，来做出最后的决定，决定走哪条路有可能会变得很好。”陶布说，“同样，科比在这里可能成为最好的球员，也有可能成为默默无闻的一员，即便后者概率是极小的。”

确实，大胆的想像是可以的，但在现实面前，想像中的一切，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实现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