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 号

◆ 朱 皮

军 号

◆ 朱 皮

马行有好多战友都转业在市区的机关事业单位，到公安系统的很少。

马行转业的时候，以他正团职的级别，本来可以分配到市级机关做领导，但他选择了高职低配，去了区公安分局。

到分局报到那天，十来个先于马行转业的战友，凑份子给他接风。

马行端起酒杯，说，感谢各位战友在转业前给我提了很多的宝贵意见，可是，我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公安局。我知道你们对我为什么挑选公安局不理解，我现在也不想解释，但我相信你们以后慢慢会了解的。现在趁大家给我接风的机会，我有个提议，以后把每年的八月一日，作为我们战友集合点名的日子，不管有什么事务，都不得缺席。一切以军号为令。因为我们虽然离开了军营，但我们不能忘记曾经的军旅生涯、军人作风。

从此，每到八一节，早上六点不到，不管多忙，马行都会给每个战友打电话。电话一通，什么话都不说，就给对方放一段起床军号，过十五分钟，再放一段集结军号。一连几年，从不缺席。

今年的八月一日，又到了战友集合点名的日子。可是就在七月二十一日这天，马行带队抓捕越狱逃犯的时候，不幸遭遇车祸。头部受伤，一直昏迷不醒。

闻讯赶来的战友，借着ICU病房的探视时间，和马行的妻子一道想方设法呼唤马行，可马行始终毫无反应。

公安局专门从省里请来著名的脑外科专家会诊。这些专家仔细看了马行的病历和各种检查资料，再结合马行的临床症状，都纷纷摇头，惋惜地说，病人脑干严重受伤，已经无法逆转。

听了专家的话，大家的心都碎了。为了让马行少受痛苦，马行的妻子本来想接受医生建议，撤除安插、放置在马行身上的各种仪器。可他的那群战友商量了一下，说，要撤也得等到八一节以后。八一节这天，我们不但要像往常一样，让马团长给我们放起床军号、集结军号，我们还要在他面前，来一次点名、报数。

八月一日这天，一群战友天不亮就赶到医院。ICU病房的值班医生本来不同意这一大群战友进入病房，但挨不住战友们的苦苦哀求，再想想，马行能拥有这样情深意重的战友，也值得自己尊敬。所以，他就放战友们进了病房。

战友们散乱地站在病房的各个角落，眼睛却不住地盯着挂在门口的时钟看。时间刚跳到六点，放在马行手上的手机立即响起了激昂的起床军号。起床军号声很响亮，如果不是ICU病房的隔音性能好，说不定能把整个病区都惊动。随着起床军号响起，战友们开始整理衣服，梳理头发，一副刚刚起床的模样。过了十五分钟，马行手上的手机又响起了集结军号。集结军号响起的时候，那群战友开始围着病床跑小步，最后在马行的病床边停住。

曾经在新兵连做过班长的杨凯，开始喊口令。随着杨凯的口令，战友们从高到低，排成两个队列，整齐地站在马行的病床边。等一切结束，杨凯开始报数，点名，讲评。等点到马行的时候，战友们大声应着，到。

杨凯说了几句今天集合的主要任务后，说，今后，我们的集结点名要一直继续下去，我们的每一个战友都会出现在集结点名中，永远不会缺席。说完这些，杨凯准备按照常规要求喊出解散口令的时候，马行的妻子张楠对杨凯说，以前都是马行喊口令，给你们放起床军号、集结军号，今天你代他做了这些，我替他谢谢了。不过，我想代马行再给大家放一次起床军号、集结军号，点一次名，让马行去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不留遗憾。

杨凯和战友们擦擦眼睛，重新散落在病房的四角。张楠拿起放在马行手上的手机，给大家重新放了一遍起床军号、集结军号，然后开始报数、点名。就在张楠喊出马行，一群战友准备齐声喊到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马行突然轻轻动了动嘴巴，随后清晰地应了一声：到……

发稿编辑/姬鸿霞

插 图/鲁 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