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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视域下海外华人文学作品中的移民“弱者形象”分析

2016-02-14吴振军

中国轻工教育 2016年4期
关键词:族裔弱者华裔

胡 铂 吴振军

(1.景德镇学院,景德镇 333000;2.天津科技大学,天津 300222)

全球视域下海外华人文学作品中的移民“弱者形象”分析

胡 铂1吴振军2

(1.景德镇学院,景德镇 333000;2.天津科技大学,天津 300222)

从族群角度而言,移民群体相较本土居民,属于天然的社会弱势地位;而从形象学角度而言,“形象”是依照形象塑造者的自身需求、表达塑造者的欲望与诉求而创造出来的。因为历史的缘故,华人移民及其后裔在心理上或多或少都存在着“弱者感受”。本文选取了一些华人移民文学作品,结合社会、文化、历史等因素对文本里所塑造的移民“弱者形象”进行分析,探究这些移民弱者形象的形成原因及背后隐藏的诉求。

海外华人文学;华人移民形象;弱者形象;形象分析

随着经济和交通工具的迅猛发展,不同的国家和地区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多个层面相互渗透,依存度不断增强,“全球化”最终使人类活动突破了区域的限制,极大地拓宽了人类的视野。对于已经历改革开放多年的中国而言,“全球化”也为中国人重新审视自身和国外文化提供了一次良机。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得以跨出国门感受不同的文化碰撞。他们之中有的人以留学生、移民(也包括非法移民)等各种身份实现了海外移民,当他们以不同的身份视角和题材方式书写、记录下各自的海外移民生活时,这类作品则同时与其他族群文学一起向世人传达出远超纯文学价值的政治、社会、民族和文化意义,为考察新时期华人移民文学中的“他者”自我身份认同问题提供了难得的样本。

从族群角度而言,移民群体相较本土居民,属于天然的社会弱势地位;而从形象学角度而言,“形象”是依照形象塑造者的自身需求、表达塑造者的欲望与诉求而创造出来的。因为历史及社会现实的缘故,第一代华人移民到第五代华人移民及其后裔在心理上都存在着“弱者感受”,只是表现程度不尽相同。这种“弱者感受”自然而然地会在相关文学作品中得以反映,呈现出性格各异的移民“弱者形象”。由于“形象”的发展具有一脉相承性,这些移民“弱者形象”虽有变化,但是也具有相对的稳定性。在不同的华人/华裔作家笔下,挖掘塑造出了移民“弱者形象”中的各种差异(性别差异、个体差异等),使华人移民文学中的“弱者形象”层次和内涵更为丰富。

一、患上“失语候群症”的移民“弱者”

1.在表达上的“失语”

“像一个生命的移植——将自己连根拔起,再往一片新土上栽植,而在新土上扎根之前,这个生命的全部根须是裸露的,像是裸露着的全部神经。”在“断旧根”与“长新根”的过程中,从故土带来的旧有文化习俗观念与道德评判标准遭到前所未有的冲击甚至是颠覆,令移民们首先体会到一种巨大的陌生感,这种陌生感像空气一样时刻包围着移民们,它的首要表现形式便是陌生的语言及语言不通造成的文化理解障碍。为适应陌生新环境,移民们挣扎着、反复投入“新生活”,从而导致身心产生一种的尖锐的痛楚,这种痛楚在移民身上呈现出一种较为显著而普遍的表征——“失语候群症”:他们“突然间失声了,宁可以沉默面对一切”。像早期的移民们,当面对生活的苦难和白人的排华威胁时,他们只是沉默,一方面是民族性格使然,另一方面也是因这道没有跨过去的语言沟壑所致。这种“谜一样的温良与沉默”曾使陷入排华情绪狂潮中的白人们迷惑且震怒:“不管人们怎样吼叫,把拳头竖成林子;怎样把‘中国佬滚出去'写得粗暴”,他们只是“不声不响,缓缓漫上海岸,沉默无语地看着你;你挡住他右边的路,他便从你左边通过,你把路挡完,他低下头,耐心温和地等待你走开”。总之,就是不出声。

时光流逝,到了21世纪的新生代移民身上,这种“失语症”就像基因传承一样,依旧顽固地附在他们身上。在钟宜霖的小说《唐人街:在伦敦的中国人》中叙述得尤为明显。无论移民们是以何种身份(有偷渡客、留学生、蛇头等)来到英国,除非是在移民这个小圈子里使用母语,不然在日常生活中他们又缩回了那个“沉默无语”的世界,即便是侵害到了自身利益,也不发声(并非不愿实为不能)。如偷渡客阿光,有一手烧菜的好手艺,在一家英国餐馆辞工后一直没有找老板要薪水,直到认识了新邻居“我”之后,才打出了这通本早该打出去的讨薪电话:

“我问阿光:‘你怎么早没找她(指英国老板娘)要呢?'

‘嘿',阿光瞪我一眼,‘那时候我又不认识你,哪里去找会说英文的人啊?'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没要这个钱,只是因为找不到人去给他要这个钱。”

又如蛇头老朱,“自从发现我会讲英语,就经常叫我去给他做点事情,比如说给哪个说英语的鬼佬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间方便见面啦,或者是帮他给英国皇家邮政公司打个电话……再或者帮他看一份什么英文写的通知或是信件说明什么的,诸如此类。”而这些人聚集居住的地方——唐人街俨然成为一个可以庇护这些“失语症患者”的独立小王国。在这个相对独立的世界里,母语成为这些“失语症患者”用来隔绝外部世界冲击的保护罩。一旦踏出这个保护领域,他们精神和心理上的惶然与不安立即显现出来,使整个人显得羸弱不堪。米兰·昆德拉在其著作《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中写道:“在一个陌生的国家里生活,意味着在离地面很高的空中踩钢丝,没有他自己国土之网来承接他:家庭、朋友、同事,还有从小说的熟悉的语言可帮助他轻易地说他想说的话。”语言作为一个民族的文化载体,是一种直观的文化外化表征,不仅仅作为人类交际工具和思维工作,更是人类传达心灵感受,彰显社会力量的符号。人生活在用语言构建起来的文化世界之中,当无法使用另一种语言正确表达自己的思想与情感时,人在精神上容易变得羸弱、不自信。在异国他乡,沟通交流上的困难正好反映了移民身上母国文化与移居国文化之间的冲突、抗拒、斗争。“在此,语言充分体现了它不仅仅作为交流中介,而且是民族性不可分割的神圣的本质。”当这些表达上的“弱者”不能克服语言的障碍,甚至变成“失语症患者”,连最基本的日常交流都成问题,就更谈不上主动融入当地文化。当他们屈服于语言所带来的陌生感与文化恐惧,龟缩在相对封闭的母语文化区域,从此注定了他们从社会身份到心理层面都烙上“弱者”标签的结局。

2.在职业上的“失语”选择

钟宜霖在《唐人街:在伦敦的中国人》中对于这群患有“失语症”的华人移民的居住环境进行了分析性评说:“本来就是一个中国人的聚居区,半条街都是中国人,所以想租房的中国人来了一看,也就很爽快地愿意在这里住下来,甚至宁愿付比别处还贵的价钱。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因为他们全都不会说英语,却要生活在一个到处都说着英语的英国,所以,只有在这样一个全都是由中国人居住和生活的街区里,他们才感到无比地舒适和安全。这也是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的、唯一的小世界。”正因为他们需要寻求心理上的安全感,所以求职、工作等生活的半径皆以这个“安全岛”为中心铺开,即便是从一个城市换到另一个城市,其实生活范围无非是从“安全岛A”换到了“安全岛B”、“安全岛C”等为圆心的第二个、第三个圆圈里。他们身后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绳子将他们的异国生活拴在了母语文化聚集区,就像幼兽不敢离开巢穴太远一样。这样的生活圈子注定了他们的职业领域有限:中餐馆厨师、超市搬运工、餐馆服务生、洗碗工、服装店小时工、买盗版光碟小贩、蛇头、皮条客等。按理来说,职业本无高低贵贱之分,但是用世俗眼光来看,他们的职业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流的工作种类,而这些职业性质恰恰体现了他们在移居国的社会文化政治生活中的“失语”。因为无力也无法发出表达自我意愿乃至族裔意愿的声音,也就注定了他们将一辈子在异国的社会底层为生活而挣扎,当权益受损时只能是个不能保护自己的“弱者”。

二、貌似成功的移民“弱者”

与早期移民文学中呈现出的压抑移民形象不同,新时期的移民更多表现出蓬勃向上的奋发之意,现实生活中与文学作品中成功的华人移民形象越来越多。如加拿大华文女作家陈霆笔下的华人女性杨帆,“喜欢鬼子,喜欢黑人,对同性恋者也没有反感。我和他们用流利的英语交谈。”杨帆坦言“我属于中国人,又不属于中国人,在我眼里,大家都是一样的。”以杨帆为代表的新一代华人移民,深受西方文化思潮影响,抛去了早期华人移民带有的沉重的精神包袱,又无狭隘的国家定义和种族界限,以“世界公民”的概念来进行自我定位,心态更加开放。如杨帆就曾两次驾车横贯北美,既是欣赏异域景致的旅行,又是寻找自我、展现自我的人生历练。这种充满生机与朝气的新移民形象具有更充足的文化自信、更开阔的文化视野。他们带着这种朝气与自信,一步步攀登上自己的人生高度。

按常理来推论,像这样的华人移民形象无论怎样都与“弱者形象”扯不上关系。但是现实生活常常用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扯下移民身上所谓的“成功”的面纱,让人在愕然中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弱者身份”。像尧尧在《你来我走——一个移民女人的笔记》中所塑造的女性移民“我”与好友肖梅,“我”是小有名气的全A留学生,学校甚至聘请专业摄影师为“我”拍照用于刊登Annual Report(年报);肖梅则成功地缔结了跨国婚姻,成为白人Bill的全职太太。“我”与肖梅达到了一般人眼中所谓的成功标准,但是这成功的背后是什么呢?“我”需要靠些人际小贿赂,才能从某些骨子里充满种族歧视的白人教师手中,把“B”分改为“A”。校方让“我”的照片上Annual Report,并不是单纯地给予“我”荣誉,而是要借此向政府索要更多的拨款,招收更多的国际学生;肖梅表面上获得了婚姻与爱情,但是实际上她的白人丈夫并不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了解、理解妻子及其家人背后的文化,最终导致婚姻的瓦解和肖梅的抑郁症及自杀。

那么,悬在这些“成功”的移民头上的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是什么?是具有排他性的西方文化。这种源于文化的排他性化身为社会现实生活中各种显性的或隐性的障碍甚至是利刃,伤人于无形。移民们即便获得了“成功”,但是“移民生活的那份艰辛、文化冲突的那份沉重、陌生环境的那份尴尬却不曾完全消失。这一切,依旧持续构成异域生活的主要内容。”使得移民们在现实生活和心理层面上依旧处于弱者地位。

三、“弱者”形象产生的原因

1.文化上的弱势地位

海外华人文学的创作主体主要是从中国(含港澳台地区)来到国外的移民群体,书写者本人的移民身份本身就注定了他们无论是从现实经历还是文化心理体验的角度,相对于移居国文化而言都具有异质性。这种由于移民身份导致的文化书写上的异质性,使其在文化上的“他者”标志更为显著,几乎在所有海外华文文学作品中都能发现这种文化“他者”状态存在的痕迹,而这种文化“他者”的状态在移居国本土主流文化中就显得十分的弱势。

於梨华在《又见棕榈又见棕榈》中这样描述新移民的“文化弱者”感受:“和美国人在一起,你就感觉你不是他们中的一个,他们起劲的谈政治、足球、拳击,你觉得那与你无关,他们谈他们的国家前途、学校前途,你觉得那是他们的事,而你完全是个陌生人。不管你个人的成就怎么样,不管你的英文讲得多流利,你还是外国人。”这种文化上难以融入的隔阂感,与身处环境格格不入的距离感,在现实生活中很容易直接化为种族或族群上的“他者”及弱者。於梨华另一部小说《考验》中的钟乐平所遇到的困境,从表面上来看只是学术方面的专业排挤,而从文化深层剖析出的是白人主任对中国移民的种族歧视。在某些精英学校中,华人学生所获得的全面性成功使人以为一些成绩较差的白人学生被取而代之,因而招来白人的嫉妒与种族情绪。而在白先勇的《小琳达》中,白人小主人小琳达对在家中打工的台湾留学生燕心有过傲慢的质疑:“她的名字好奇怪,英文也说得好奇怪,是不是因为她不是我们美国人的缘故?”当燕心向小琳达表示要做她的朋友时,小琳达却说:“你看上去很奇怪,你和玛丽、黛娜都不一样,你长得很可笑的样子。”小琳达言语上的无礼昭示着一种文化体系向另一种文化体系展示“自我”与“他者”主次强弱的关系。小琳达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是支撑在她背后的却是强大的主流文化和主流语言(英语),这种文化上的自我意识使得小小的一个幼童也能将一个成年的移民置于文化“他者”的弱势地位。这种“文化‘他者'即弱者”的情况不仅仅在成人中有体现,甚至在移民家庭教育下一代的家庭生活中亦有体现。像一些移民家长在对孩子的语言教育上就遭遇节节败退:孩子六岁之前,父母亲要求孩子讲中文,可是才进小学两年,孩子就已经不肯讲中文了,甚至连父母的中文名字都记不住。在孩子的语言教育上的失控,实际上反映了移民的母语在移居国的文化、语言围绕下的弱势地位与边缘处境。作为英语的“他者”,移居国文化的“他者”,华人移民的母语——中文在英文的对照比较中,显得苍白无助,这种苍白无助的背后潜藏着华人移民和东方文化在强势的西方文化面前的无力。

2.现实环境中的弱势地位

2016年2月28日的奥斯卡颁奖典礼上,黑人主持人克里斯·洛克在介绍计票环节中,将三名身着黑色西服、提着公文包、戴眼镜的亚裔小孩请上台,说他们是“最敬业、最专业、最勤奋”的会计师,还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对刚才这个笑话不满,欢迎你用手机发条推文。不过你的手机也是这些孩子们做的。”洛克的调侃迅速招来亚裔演员及美国媒体的批评。而二月初的梁彼得事件更是激起许多亚裔美国人及华人移民的不平,认为判决不公,纷纷走上街头抗议:过去十年间,纽约警察局有上百起案件牵扯到平民死亡,但很少有警察遭到起诉。在黑人抗议警方暴力执法的大背景下,梁彼得在巡逻时因子弹跳弹造成黑人平民死亡从而被判有罪第一人,不得不让人联想到是因为他的肤色,被当成了当局向民众解释的替罪羊。

梁彼得事件和奥斯卡典礼上的调侃似乎证明了华人移民及其后裔长久以来的担忧——即白人歧视华人移民及华裔,黑人等其他少数族裔却又把华人移民及华裔和白人归为一类,认为华人移民及华裔也在享受所谓的白人特权。而实际上是,华人移民及华裔和其他少数族裔一样,在美国或其他移居国也会受到歧视。以美国为例,2012年美国住房及城市发展部调查显示,相比白人,房方提供方给黑人、西语裔、亚裔少介绍10%到20%的房源;而2014年的另一项调查显示,所有以少数族裔名义向大学教授发出的申请邮件相比白人都少收到15%到30%的教授回复。尽管早在1966年《美国新闻语世界报道》就给华人移民及华裔贴上“模范少数族裔”的标签,但是实际上这个标签并非荣誉与赞美,而是巧妙掩盖了华人移民及华裔在移居国的尴尬处境及弱势地位。

一方面,华人移民及华裔确实因为外国移民比例高,文化上重视教育而取得高学历、高文凭,另一方面也要面对双重种族歧视:一是来自于白人的种族歧视,在学校、职场受到排挤。2013年的一项统计显示,亚裔占谷歌等几大科技公司基层员工的27%,经理级别却只有18%,执行官级别仅14%。很显然,华人移民及华裔在学校、职场更易遭遇“天花板”现象,即常被认为只能执行任务,没有管理能力,难以升迁,在高层岗位所占比例远低于中低层岗位;二是“模范少数族裔”这种论调的唯一目的就是否认种族歧视的存在,巩固特权阶级的统治,因为距“模范少数族裔”的概念提出仅仅过去二十年,当亚裔收入开始超过白人收入时,主流媒体的论调立刻发生了改变。像《财富》杂志1982年的一篇文章就声称“(亚裔的)高收入比他们实际应得的要多”。可见,所谓“模范少数族裔”的“称赞”根本上是为了否定所有少数族裔为平权所做的努力,让亚裔和其他少数族裔站在平权问题的对立面,制造了各族群之间的关系紧张。这个毫无诚意、刻意塑造的种族形象让华人移民及后裔被其他少数族裔认为是属于“白人特权阶级”的一部分,因而难以在平权运动中找到能被其他少数族裔认可、接受的位置。

3.身份认同(文化属性)上的弱势地位

属性乃个人区别于他者、进入社会以某种方式被人认识、与人进行交流的标志。它象征着个体的存在,是一种可以获得和认识的东西。

对属性的认知与重构是许多华人移民长期以来内心的困惑与难题,也是华人移民/华裔文学中一直重复的主旋律。在适应异国他乡生活的过程中,华人移民在“完全融入移居国属性或是抛弃中国属性”的抉择中摇摆不定,能够平衡两者使自己获得社会成功的并不多,即便是他们的后代,能够成功处理好这种自我身份认同(或是说文化属性)的也不多见。许多华人移民及华裔倾其一生寻找进入西方主流文化之路时发现,他们跳不出华人/华裔属性这一中心。因为霸权话语始终不允许“他者”中性化。他们寻求身份认同(属性认知)的轨迹成为一个具有讽刺意味的循环:为融入主流文化,以拒绝排斥中国文化为起点,到被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双重边缘化的两难境地,最后回归到重新认识中国文化,融合两种甚至多种文化,即“否定,商讨,杂交”三部曲。

在伍慧明的小说《骨》中,当有人问到莱拉是不是中国人时,她回答不是,但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当一些人在开中国人的玩笑时,她内心却觉得刺痛。华人移民、移居国本土居民、华裔这三者不能简简单单地用“我”与“他者”来划分,在他们的隐含意义中带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作为多元化社会的产物,移民及后裔必须适应移居国的生活方式,但是同时又要保持自己的民族特点与个性,否则极易失去自我,成为无根的浮萍。他们的属性既不来自于本国,也不来自于移居国,而是扎根于他们在移居国生活经历之上的一个新的身份。

以黄玉雪的自传体小说《华女阿五》为例,黄玉雪被誉为“美国华裔文学之母”,她个人的成功或是说自传体小说中阿五的成功在于,她站在两个文化之间,理解和接受两种文化,没有厚此薄彼。中国文化养育了她,为她的将来打下了特殊的基础,而美国文化让她成为独立的个人,两种文化的融合使她具有特殊的属性——既是中国女儿,又是美国个人,这种双重属性难度极大。在希腊神话中,年轻的纳西瑟斯迷上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为了能够追求倒影而溺水身亡。影子是他的第二属性,但是由于他处理不当,结果造成自身的消亡,因此人们普遍认为双重属性容易引起主体的困惑与死亡。

但是阿五(或是说黄玉雪本人)却能够区分两种不同的属性,懂得何时该以何种属性出现:“我的中国文化的继承既是我的力量的源泉,也是我的长处。当无法(在白人社会)寻求发展时,回来开采中国文化这座珍贵又取之不尽的宝藏。”主流话语越是霸权,少数族裔越是有利,因为他们越有机会展示本族裔的特有的生活方式和传统文化。如同美国著名黑人小说家拉尔夫·埃里森所说,少数族裔作家总是像在空中走绳索——在动力上提供了智性的张力和平衡。但是由于西方惯于通过阉割、征服或弱化东方从而获得某种权威感和文化优越感,认为东方在骨子里想要被支配。在这样强大的社会主流意识之下,华人移民在自我身份认同(文化属性)问题上很容易陷于一种弱势地位:从肤色上说,是一个非白人,一个有色人;从国籍上说,又是一个真正资格的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等等。但是无论他(她)已经西化到何种程度,以白人为代表的西方主流社会依然把他们看作是少数民族、是中国人,关键时刻总会对他们采取歧视和排斥的态度。这就使人极易产生一种迷茫和身份危机:我究竟是谁?这同样也是海外华人或华裔作家回避不了的文化政治问题。她们在作品中塑造人物形象的时候,也摆脱不了这种对自我的询问。像汤婷婷、任璧莲等作家就一再声称自己是美国作家,写的是美国小说,一方面是在理直气壮地表明自己和移民来北美大陆的白人是一样的美国公民,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她们及创作出的移民形象都在指向、探讨着同样的问题,即自我、民族、文化身份问题。对于移居国的主流文化来说,这些移民作家及其创作出来的形象都属于“弱者”。这些处于文化属性弱势地位上的作家们和他们创造出来的“弱者”一直在做一件事情:既要争取族裔的话语权,宣传自我的文化属性,又要取得主流文化审美价值的认同。

四、结束语

通过对海外华人作品中的华人移民形象进行分析,可以看出无论是早期的华人移民还是新生代的移民,他们在心理和处事方式上都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弱者感受”。原生国与移居国的文化冲突和碰撞常常使他们感到困惑和不安,使他们陷入困境。华人和华裔作家们在生活细节观察与描述中挖掘、塑造出了移民“弱者形象”中不同层面的差异,使华人移民文学中的“弱者形象”层次和内涵更为丰富。同时,也通过对这些“弱者形象”的塑造,完成了对自我身份的迷惘、文化冲突的压力、价值观念的失落到重新定位自我、寻找自身价值、寻求文化沟通的再觉醒的过程。

[1](美)严歌苓.扶桑[M]//(美)严歌苓.海那边.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13.

[2]钟宜霖.唐人街:在伦敦的中国人[M].南京: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5:15-16;112-113;9.

[3]李云川.从加拿大华文文学看华裔移民文化[J].南京财经大学学报,2009(5):104.

[4]尧尧.你来我走——一个移民女人的笔记[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6:65-66.

[5]张龙海.透视美国华裔文学[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12.

[6]程爱民,邵怡,卢俊,等.20世纪美国华裔小说研究[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0.

[7]黄桂友,吴冰.全球视野下的亚裔美国文学[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

(责任编辑:姚歆烨)

Analysis of Weaker Image in Overseas Chinese Literature from the Global Perspective

HU Bo1,WU Zhenjun2
(1.Jingdezhen University,Jingdezhen 333000,China;2.Tianji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Tianjin 300222,China)

Compared with the aborigines,the immigrants are naturally considered weaker beings.From the imagist's point of view,the images are usually created to show the creator's self needs and appeals.Due to historical reasons,the overseas Chinese and their descendants are prone to suffer psychologically from being the weaker group.This paper takes the works of some overseas Chinese writers to explore the causes of the weak images and the appeals behind them,and probes into specific social,cultural and historical factors.

overseas Chinese literature;image of overseas Chinese;weaker image;image analysis

I106.4

胡铂(1982—),女,讲师,研究方向:大学英语教学、比较文学。

吴振军(1972—),男,副教授,研究方向:对外文化交流、高校教育管理。

江西省社会科学“十二五”(2014年)规划项目(14WXQ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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