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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葛德小说在近代中国的翻译与出版

2016-02-14高璐夷淮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淮北235000

遵义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2期
关键词:出版发行

高璐夷(淮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淮北235000)



哈葛德小说在近代中国的翻译与出版

高璐夷
(淮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淮北235000)

摘要:哈葛德小说在近代中国的翻译和出版反映了西洋小说在近代中国开启民智,传播思想,传递文明等方面的作用。而哈氏小说的风靡受到译者因素,赞助商因素以及学界批评因素的多重影响。

关键词:哈葛德小说;商务出版社;林译作品;出版发行

维多利亚时期的小说家哈葛德(1856-1925)一生成果斐然,共著67部著作,包含57部小说和10部杂著,多描写异域的风土人情、探险奇事。哈葛德乃当时英国颇负盛名的小说作家,对西方通俗小说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历史影响。其代表作KingSolomon's Mines(《所罗门王的宝藏》)是西方“失落的世界”探险小说体裁的源头之一,[1]p100并被多次翻拍成电影。作为当时英国“通俗作家”的哈葛德在中国受到两种极端境遇。清末民初,哈氏小说传至东方,经由林纾的翻译,风靡一时,人人争读。当时哈氏译介数量仅次于柯南道尔,超过凡尔纳和大仲马,哈氏小说中的爱国尚武思想还启蒙了鲁迅、郭沫若等诸多文坛领袖。到了五四前期,中国的文坛又对哈氏小说其译者林纾倒戈相向,大加呵斥。哈葛德小说在近代中国的出版与传播情况反映出近代中国文化政治时代背景的国人对西方世界的接受过程,林译哈氏小说的传播也在一定程度上引领了新文化运动,在某种程度上标志着中西文化比较文学的开始。

一、哈氏小说的翻译与出版

哈氏小说引起国人关注可追溯到1898年。1898年维新派创办的《时务报》第60-69期连载刊登了曾广铨翻译的哈氏代表作She(《长生术》),通过“广译五洲近事,”达到知“强盛弱亡”之故。[2]p70-721901,杨紫麟与包天笑合作翻译的《迦因小传》上册由上海文明书局出版。1905年林纾和魏易合作,译出该小说全本《迦茵小传》,引发文坛论战。自此开始,哈葛德小说与林纾紧紧联系到一起。林纾共翻译了23部哈氏作品,言情类7种,而探险、神话和历史传奇16种。从翻译的顺序来看,1904年林纾出版了《埃司兰情侠传》(EricBrighteyes,1891),1905年出版了《埃及金塔剖尸记》(Cleopatra,1889),《迦茵小传》(Joan Haste,1895),《英孝子火山报仇录》(Montezuma’s Daughter,1893),《斐洲烟水愁城录》(1887),《鬼山狼侠传》(Nada the Lily,1892)和《玉雪留痕》(Mr.Meeson’sWill,1888)。1906年他又陆续译了五本哈氏小说,是他翻译的鼎盛期。值得注意的是:哈氏成名作King Solomon’s Mines(1885)译于1908年,译为《钟乳骷髅》;最受学者瞩目的She(1886)译于1910年,名为《三千年艳尸记》。到了五四前夕,哈葛德小说在中国的影响超过西方经典著作,当时四大小说杂志之一的《月月小说》创刊号上刊登的就是哈葛德头像(《新小说》刊登的是托尔斯泰、《小说林选》刊登的是雨果)。[3]p12-13可以说,如果没有林纾的翻译,哈葛德在近代中国决不会取得如此成就。

林纾在商务印书馆的合作始于1903年的《伊索寓言》。从1905年的《迎茵小传》到1910的《炸鬼记》,商务印书馆发行了林纾及其合者魏易、曾宗巩、陈家麟等翻译的23部哈氏小说。在林纾翻译出版的哈氏小说中,除1904年的第一本《埃司兰情侠传》以木刻本由上海广智书局印行外,其余的均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发行。

哈氏小说在近代曾经风靡一时,却在20世纪初期被大加伐斥。这一方面反映出近代国人对西方小说接受品味的提升过程,同时也折射出政治、历史、文学因素对作品传播效果与评价体系的直接影响。当今时代重新审视哈氏小说在近代的传播效果有助于我们从更加客观的角度评析近代异域文学海外传播过程中的得失以及影响传播效果的诸多因素,同时对当今中国文学的海外传播具有相当的借鉴意义。

二、近代中国哈氏小说的接受

中国传统文学系统里,小说一贯为文人所轻视。且在清末以前,中国人普遍认为中国文学高于西方文学。直至清末,林纾译《巴黎茶花女遗事》并在1899年印行,首次把欧洲小说译介给中国读者,该书风行南北,在中国文坛产生了重大影响。自此,西洋小说大量被译介进入中国,不仅有小仲马、狄更斯等名家名作,还有以哈葛德小说为代表的诸多通俗文学。

哈葛德小说在近代中国的出版与传播反映了近代中国政治文化语境下国人对西方文学的选择性吸收。早期林译哈氏小说是传播思想、教育民众的重要工具。林译哈氏小说以其丰富的爱国情感以及大量对西方民主意识的介绍引领了新文化运动。但到了五四时期,新文化运动的学者对哈氏大加贬斥,认为他只是二流作家,而大量翻译哈氏著作的林纾也被大肆批判。自此,哈氏小说在近代中国由胜转衰。在当代哈氏的知名度远远不如柯南道尔、凡尔纳和大仲马。时至今日,当今学者又重新审视哈氏小说在近代中国的重要影响,并积极评价其译者林纾在近代中国推介西方文学所做的贡献。

三、哈氏小说传播的原因

影响哈氏小说在近代中国传播的因素主要有译者的翻译、出版商的选择以及学界的评价。

1.林纾翻译成就哈氏经典

林纾享有“译介之王”的美誉,他对小说的思想性有着独特的感悟,翻译的语言简洁丽雅,是文学翻译史上少有的“译作”优于“原作”的例证。首先,林纾因古文而享誉文坛。在翻译过程中,他大胆使用文言翻译,彰显译者身份,增强原文的可读性与魅力。林纾的古文翻译也得到大多旧式文人读者的认可与好评。林纾翻译的语言行文流畅、言简义丰,好于原文的语言。哈葛德的文笔是他被定义为二流作家的重要原因,而林纾的翻译极大地弥补了哈氏作品的缺陷,这也是为数不多的翻译作品好于原文的例子。其次,林纾通过撰写序言、拓跋等方式帮助读者理解和接受哈氏作品,促进哈氏小说的传播。作为哈氏小说的首批读者,林纾向国人介绍他从小说中解读出的种族与文明、英雄主义和尚武精神等诸多主题,并把故事情节与中国现实相结合。林纾翻译小说的最初目的即服务维新运动,启蒙民众,实现以“小说”开启民智,救国救民的目的。他在多本翻译小说的序言中都有涉及。在《埃司兰情侠传》序中,林纾就表达了对埃司兰人民英勇气概的推崇,希望能以此激发国民。林纾在《雾中人》序中告诫国人需防“行劫灭种”之灾,说:“白人吞食非洲,累累见之译笔,非好语野蛮也。须知白人可以并吞非洲,即可以并吞中亚”。在描写墨西哥灭亡的小说《英孝子火山报仇录》中,林又提出有志之士当“如孝子汤麦司之图报亲仇者”,号召人民“图雪国耻”。[4]p157从对这些著作的译介中,林纾反思了中华文明在近代世界史上的地位,并且试图找到救国救民的良药。经由林纾的解读,当时的文人和普通读者能够更好地了解作品的现实意义,把小说中的异质文化与当时中国的现实国情相结合,带有林氏序言与拓跋的著作往往翻译的质量更佳。时至他翻译的中后期,林纾对哈氏作品的翻译热情有所减弱,对哈葛德的评价也有所降低,译作中有了敷衍的痕迹。为了使得哈氏小说适应当时国情,林纾对小说的内容有所删改[1]p100。再次,作为翻译家的林纾往往突破原文的束缚,有时会以译者的身份闯入文本,添加自己对于故事主题的解读,并将小说与中国当时的现实国情相结合。林纾在翻译《迦茵小传》时,在文中增添了评论内容,如“英之将士,惟有此思想,故能防卫国家”[5]p91,表达他对男主人公忠义思想的褒奖之情。这种翻译方式,尽管是不可取的,在当时中国的政治环境下,却有效地促进了哈氏小说的传播,使得哈氏小说从通俗小说上升到爱国小说的高度。

2.商务印书馆推动哈氏小说的传播

在近代中国,林纾和商务印书馆形成最紧密的合作关系。新兴的印书馆借助林纾打响自身品牌,通过大量发行哈氏小说实现商业效益。上海商务印书馆成立于1897年,1903年建立印刷所、编译所和发行所。自1903年起,印书馆大量译介发行西洋小说,林译哈氏小说迎来翻译出版的高潮。

首先,商务印书馆选择当时最流行的西方小说家,大力译介出版哈氏小说。哈葛德作品发表与翻译出版的时间间隔短,反映出哈氏小说在流通、译介、出版环节的衔接一致性。哈佛大学教授李欧梵认为当时哈氏作品流行于英国,很可能经由各殖民地通商口岸传至中国的开放口岸,比如香港和上海。[6]p49-51成立于上海的新型出版社有机会首先接触到西方文学。便捷的地域优势使得出版社优先获得第一手资料。哈葛德小说在英国的流行使得它看到巨大的商机,并积极促成当时最知名、最有影响力的译者译介出版哈氏作品。其次,印书馆积极促成林纾和哈葛德小说的捆绑式销售,实现双品牌效应。1903年成为中日合资企业的商务印书馆具有先进的商业理念,它看到了哈葛德小说带来的巨大利润空间,积极推动当时最知名的译者翻译具有极大读者市场的流行小说。正逢晚清出版业转型期的出版社开始以现代商业模式运作林译小说。它率先采用资本主义的商业出版模式,推动出版的大众化。为了提升翻译质量,出版社付给林纾极高的润笔费,“商务印书馆付林氏译作每千字十元,一般的稿酬为千字二三元,当时十元可以买160斤大米”。[7]p68林纾也因为不菲的翻译收入,有“造币厂”之绰号。如果说林纾早期翻译哈氏小说出于个人选择,他中后期对哈氏小说的大量译介则是受到出版社的操纵。早期的哈葛德小说因为其传奇、探险以及爱国情怀受到对西方文化饥渴的国人追捧,但至1910年之后,大量优秀西方小说被大量翻译出版,哈葛德小说自身文学性与思想性不足的问题日益明显,尽管哈葛德品牌效应犹在,学界对哈葛德评价日趋下降。印书馆因为利益驱动,积极促使林纾继续译介哈氏小说,但由于译者自身创作热情降低,在序与跋中对作品介绍不足,这些作品尽管流行大众,却为学者不屑,成为新文化运动文人对林纾翻译口诛笔伐的靶子。后世学者往往将林纾翻译大量二流作品归因于口译者或是经济的考虑,常常忽视当时出版社对译者与翻译作品选择的操纵。

通过林纾的翻译,新兴的出版社扩大了知名度,实现其现代化运作。出版社又进一步推动“林译小说”品牌的建立,林译小说从译者行为上升到社会行为,成为社会文化事件。

3.哈氏小说的褒贬争议引发国人关注

哈氏小说在晚清的流行还要归因于文人对其作品观点的嬗变而引发的争论。近代哈氏小说引起了两次文坛论战。哈氏小说首次引入关注在于1905 年Joan Haste两个版本的道德伦理的探讨,此次论战使得哈葛德真正进入国人视野,初步奠定了哈葛德在近代的经典化地位1901年4月起,《励学译编》的第1册至第12册连载了包天笑和杨紫麟合作翻译的《迦因小传》。此版本文笔优美,林纾称为“译笔丽赡,雅有辞况”。因为考虑到中国传统的伦理价值观念,迦茵私怀身孕一节在此版中被隐去。1905 年2月13日,商务印书馆出版了林纾与魏易合作翻译的全本《迦茵小传》,保留原著的所有情节。林译出版不久,金松岑在《新小说》17号(1905)上发表了《论写情小说于新社会之关系》,批评林译破坏迦茵的形象,社会影响恶劣,因此说包、杨译本“半面妆文字,胜于足本”。卫道士寅半生站在封建传统道德和教化的立场上,认为杨紫麟为迦茵“讳其短而显其长”,而林纾则“暴其行而贡其仇”,使人们为之鄙夷。[8]p70-72林译版本因其违背传统礼教观念受到诸多评论家的指责。但林译版中迦茵受到轻视而又富于反抗精神的女性形象成为反传统与反封建的标志,在清末文坛上引起很大轰动,影响了一代文人。《迦茵小传》1906年、1913年和1914年几次再版,译本还编入《说部丛书》和《林译小说丛书》。[1]p100有关《迦茵小传》的论战预示着新文学的萌芽,哈葛德小说及其译者林纾也成为启迪思想的先驱。而林纾及其著作启蒙了当时以及后世的诸多知名学者,鲁迅、郭沫若、茅盾、冰心、庐隐等皆在其列。鲁迅曾专门刊文谈及哈葛德小说,认为非洲的野蛮故事是俄国文学进入中国的铺垫,而茅盾在林纾去世之后还为《撒克逊劫后英雄略》作注。风靡一时的哈氏小说,影响了当时的一代年轻人,郭沫若、周作人、钱钟书、冰心、沈从文等都因受哈氏小说的深刻影响而走上文学道路。哈氏小说的第二次论战标志着林译哈氏小说的没落。时至1910年以后,随着优秀西方文学译著的涌入,哈氏小说的庸俗性和通俗性愈发暴露出来,学界对林纾哈氏小说态度由褒到贬。曾经高度赞扬哈氏小说的学者纷纷谴责林纾对哈葛德小说的过度译介,哈葛德小说在近代由热遇冷,自此风光不再。在新文化运动之后,林纾以及哈葛德小说渐渐不再被人关注,哈葛德小说在近代的传播影响逐渐消失。从哈葛德小说的传播历程可以看出西方小说的出版传播受到主流学界评价的诸多制约。《迦茵小传》符合了当时先进文人的期待视野,契合了他们反封建的斗争信念,因而广为流传。哈葛德的经典著作King Solomon's Mines和She在中国的知名度远不及《迦茵小传》,而后者在英国并没有得到过多关注。

综上所述,林译小说,尤其哈氏小说在近代中国有着不可抹杀的重要意义。通过对西方小说的译介,林纾初步达到其开启民智的构想。国人通过他的翻译,开始了解西方的民主与文明思想,反思自身文化与传统。通过引入西方小说,国人更多了解了外国文学,提高小说在文学上的地位,并向国人传输新思想、新观念。林译哈氏小说在近代中国的先热后冷,反映了国人新思想的产生和发展过程,其小说对后来的五四新文化运动有重要的启蒙作用。

参考文献:

[1]潘红.哈葛德小说在中国:历史吊诡和话语意义[J].中国比较文学,2012,(3):98-109.

[2]郝岚.从《长生术》到《三千年艳尸记》[J].外国文学研究,2011,(4):70-73.

[3]郝岚.赖德·哈葛德——不该被中国人遗忘的探险小说家[J].世界文化,2008,(2):12-13.

[4]林纾.英孝子火山报仇录·序[A].陈平原,夏晓虹编.二十世纪中国小说理论资料(第一卷)[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5]哈葛德.迦茵小传[M].林纾,魏易译.上海:商务印书馆,1981.

[6]李欧梵.林纾与哈葛德[J].东岳论丛,2013,(10):49-68.

[7]孔庆茂.林纾传[M].北京:团结出版社,1998.

[8]韩洪举.林译《迦茵小传》的文学价值及其影响[J].浙江师范大学,2005,(1):70-74.

(责任编辑:魏登云)

The Translation and Publication of Haggard’s Novels in Modern China

GAO Lu-y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Huaibei Normal University,Huaibei 235000,China)

Abstract:The translation and publication of H.R.Haggard’s works is a reflection of the important roles western novels have played in promoting people’s intellect,spreading ideas and civilization.The popularity of Haggard’s novels is affected by multi-reasons such as translator’s factor,sponsor’s factor and academic focus.

Key words:Haggard’s novel;commerce and trade press;Lin Shu’s translation works;publication and distribution

中图分类号:H31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3583(2016)-0070-04

收稿日期:2015-11-10

基金项目:2014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青年项目“H.R.哈葛德小说在近代中国的经典化研究”(AHSKQ2014D106)

作者简介:高璐夷,女,安徽淮北人,淮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语言教学和翻译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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