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月球的“人来疯”
——周盈吟小记
2016-02-13徐伟仙
◎本刊特约记者 徐伟仙
来自月球的“人来疯”
——周盈吟小记
◎本刊特约记者 徐伟仙
周盈吟这个小姑娘,把头发扎得低低的,齐刘海,再加上眼镜,乍一看还蛮正常的,特别是她没事的时候就扫扫地,显得比较贤惠,我们都戏称她一声“小媳妇”。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品位越来越趋向乡村化,居然在辫子上戴了朵小红花。虽然她一向审美观和正常人不大一样,但是为了地球的和平,我最终还是好心地提醒她:“再不摘下来,你就成村里的小媳妇儿了。”为了证明自己并非“小媳妇儿”,她豪情万丈地冲我吼了一嗓子:“去你丫的!”
这厮本性绝对是个“人来疯”,抓住你就是一番模糊不清的胡扯;和别人相处的时候不怎么爱说话,但是一张口多是语出惊人、一针见血的吐槽,让人为之一震。她爱损身边比较亲近的人,比如说,我为了订正英语听写迫不得已去找她,她见到我的听写本就马上变成一副“我其实是得了白血病”的表情。我不禁大怒:“我从没见过默写单词这么差的人啊!你数数看,你一页下来对了几个啊?你拿英语书来,小爷我给你补补。”
不大熟络的时候觉得她温顺友善,在众人面前也放得开。她朗读挺好的,当初听她读郭沫若《屈原》里那段“劈开!劈开!”的文字,果真有震怒和雷电的感觉,我想着她哪来那么充沛的感情,又一面担忧她有些低沉的嗓子提得这么高怕是要破音了——后来果然破音了,但是大家都真诚地为她鼓了掌。
有时她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那是一种超乎她年龄的沉默和稳重。她不喜欢流行文化,她说现在的不管是小说、电影,都有一种失去灵魂般的矫揉造作之感,很难有好的作品,令她厌恶。她的品味又怀旧,喜欢上个世纪的老电影,爱听音乐,喜欢The Cranberries(卡百利乐队,爱尔兰的著名乐队)、The Beatles(甲壳虫乐队,上个世纪六十年代英国的著名摇滚乐队)、张国荣、王菲。“我很难提高自己的鉴赏水平了,这就像拒绝考试一样天方夜谭,但是我绝对不能让它低下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那些东西对我来说似乎是具有无法抗拒的吸引力。”我对她说:“也许你应该早生个二三十年。”她怔怔地想了想,却摇了摇头说:“每个人的出生无法选择,要是我早生几十年,我将不是我——想想都觉得可怕。”
若要说是什么构成她的性格,那就是书本。小学开始她就阅读了许多外国名著,这些书对于同龄人来说,也许是冗长枯燥的,她却从中找到乐趣,受益匪浅,并将爱阅读的习惯保留至今。我们一致认同早期的阅读可以塑造人的价值观,在潜移默化中被濡染、被熏陶,明辨是非,懂得如何思考、如何让灵魂高贵。它让一个人的精神层面丰富起来,视野开阔,不会拘泥于自身小个体有限的认知。“好的书让你有一种‘我也是这么想的!’的共鸣之欣喜,因为作者将你所感觉到的模糊的意念用语言清晰地描述了出来。但是要记住,我们的心灵并不是他人的跑马场,路还得自己走,书不会减轻我们遇到的困难,只是它会在困难面前给我们多提供了一种理性的解决方式。再喜欢的书和作家,都要学会与他告别,路还得人自己走。”她说。
这就是周盈吟,一个集两面于一身的爱书的姑娘。
(作者为浙江省慈溪市慈吉中学语文教师、宁波市教坛新秀)
附:周盈吟作品
此间少年
◎周盈吟
认识周涛很久了,若说成是青梅竹马也无可非议,因为他家的房子建在我家房子的左边,而我仅仅比他晚出生七个月,所以我们两个自小不点时就混熟了。
那个时候我们两家房子还没有那么高,村口的小路还是石子铺成的不平整的。
周涛总是请我去他家里看奥特曼的光盘。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旁边有一张木制的老式大床,还有很高的方桌,上面摆着不知道几英寸的小电视。我坐在小板凳上,要仰着头才能看到电视屏幕,水泥房的房间凉丝丝的。
那是周涛爷爷的房间,他似乎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因为他有一箱子的碟片,并且还有专门擦拭碟片的工具,不许小孩子碰。他有一头花白的头发,这点让我诧异,因为那时我的爷爷连六十岁都没有到,头上根本找不到一丝白发。
那时的我留着短短的头发,笑起来很难看,会找不到眼睛,露出一排不整齐的牙齿。湛蓝的天空映着我薄薄的花色纱裙,我站在还没有被砍掉的柿子树下面,慢慢地踩着它投下的影子。
我的好朋友周涛,他翻过一段矮矮的砖头墙,踩了两个井盖头,把水桶踢得“哐啷”一下倒在地上,蹦到我的跟前。“周云云!”他笑嘻嘻地向我摊开手掌,里面有两个沾着汗水的硬币,小男孩响亮而开心地笑道,“我爸给我的!”
我毫不犹豫地接过一个硬币,然后说了一声,走!似乎很有气势。然后我们跑起来,沿着没有修过的石子小道,惊动几只麻雀,还有某个拐角的房屋前坐在竹椅上打盹的老太太。
家的后面有很大的田垄,夏天知了的叫声此起彼伏,田野种着棉花,一望无际。我们跳过了很多浅浅的水沟,遇到了很多小小的蝌蚪;我们爬过了很多矮矮的砖头墙,躲过了很多朝我们狂吠的狗。我们偷偷地去摘岸边的菱角,还去摘裂荚的棉花,把雪白的棉絮扯得松软,然后吹起。棉絮飘啊飘,晴朗的天空悠悠的风。是什么东西,它在轻抚我的脸颊?
日子过着过着,第几个夏天,又要老去了。我的日子渐渐回到正轨。上学,看烂俗的小说和漫画,时间长了,也忘记自己看的是哪一本小说、哪一部日漫。
天气凉到不能穿着短袖睡觉的地步,学校桂花树上的黄色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连地面上都一点也不剩。没有什么花,除了那个浮夸的大花坛里还竖着几根类似铃兰的植物——铃兰听起来不错,你去看看吧,活像成串的大蒜。
秋天的到来有点突然,我开始想念六月。香樟从四月开始洋洋洒洒地落叶,堆积成红色的河流;花坛里开出淡蓝色的绣球花,还有那一丛丛的绿团里绽放出洁白的栀子花。六月的确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季节。我们曾摘下过一小瓣绣球花瓣,从上至下,淡紫转向浅蓝的颜色令我感叹不已,那么自然优雅的颜色渐变,大自然真是最好的水粉画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不停地申诉对这个世界的厌恶,后来终于明白,这个世界没空搭理你,即使你再怎么犯“中二病”。
于是我开始悠然自得地过自己俗不可耐的生活。我是一个没什么追求的人,金钱什么的也就算了,不过怎么着也得貌美如花腰细腿长,可惜我妈把我生出来就这大众脸萝卜腿了。那么至少不要让我在一所名不见经传的什么学校里挂科。
打开窗帘的时候看到一个少年在楼下投篮,我拉上窗帘,叹了口气。
我回忆了那么多,因为现实中,我已经好久没有和周涛交谈了。我们长大以后,不再过问对方的事。
我没什么感觉,因为我告诉自己,某个戴着眼镜的高大男孩和我不熟,我心里所存留的,一直是那个虎头虎脑、一直以为我的名字是“周云云”的小男孩。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童年的小镇和田野,邻里阿姨的收音机不断地播放着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一直没有忘记谁是最初的陪伴,又是谁的心里保留着一个最完整的我的形象,那是变了样的我一直都遗忘不了的。
指导老师:徐伟仙
责任编辑:巫作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