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生消熟补”的炮制机制研究现状和思考

黎江华，李 涛，黄永亮，刘玉杰，吴纯洁

(1.成都中医药大学药学院，四川 成都 611137；2.成都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四川 成都 610075)

三七“生消熟补”的炮制机制研究现状和思考

黎江华1，李 涛1，黄永亮2，刘玉杰1，吴纯洁1

(1.成都中医药大学药学院，四川 成都 611137；2.成都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四川 成都 610075)

目的:研究三七“生消熟补”炮制机制，为阐释三七“熟用补血”的科学内涵提供依据.方法:通过查阅文献，对三七功效、炮制方法、临床使用、现代药学研究的现状进行了系统分析.结果:从目前的研究进展可以看出，三七炮制前后物质基础消长规律不明、补血作用以及功效变化的作用机制不够完善和全面；通过思考，提出采用现代关键技术研究物质转换规律和补血作用机理的研究思路.结论:为三七补血机理的研究提供思路，有利于丰富并发展三七的炮制理论.

三七；生消熟补；补血；炮制机制

三七为五加科人参属植物三七Panax notoginseng(Burk.)F.H.Chen的干燥根，原产于广西，现主产于云南文山州，又名三七、参三七、山漆和田七[1-3]，其多种名称的来由与它的形态、生长特性、产地、功效等密切相关.三七有生三七和熟三七之分，素有“生消熟补”之说，即生三七能止血祛瘀、消肿止痛，而熟三七则有补血、补气的功效[4].目前，生、熟三七的研究多集中在生三七的功效、临床使用、物质基础、药理活性等方面，对熟三七的关注和研究逐年增加，但仍未对三七“生消熟补”炮制机制进行科学、合理解释.故本文对三七“生消熟补”功效考证、炮制方法、临床使用、现代药学等方面的研究进展进行较为系统的整理汇总，并对存在问题进行思考与讨论，提出通过三个层面的研究来深层次阐明三七“熟用补血”作用机理的研究思路，为三七的“生消熟补”炮制机制研究开辟一条新路子.

1 三七“生消熟补”功效考证

三七在元代医家杨清叟所著的《仙传外科方集》已有文字记载并应用于临床，主要用于治疗跌打损伤、疮痈肿毒、蛊毒等疾病，并随着其临床应用范围的扩大，还广泛用于内出血及妇科疾病[5].李时珍所著《本草纲目》记载三七的性味为“甘、微苦，温”:性温，能加快血行，与活血有关；苦能“泄”，与化瘀有关，故将其功效概括为“止血、散血、定痛”，主要用于跌打损伤所致血瘀证、出血症；对于甘能“补”，《本草纲目》中并未提及其补益功效[5-6].张仁锡的《药性蒙求》中三七有如下记载:“味甘苦同人参，故人并称曰参三七，去瘀损，止吐衄，补而不峻……”，虽提及“补”，但主要论述三七的散瘀止血作用，未对“补”的具体含义做解释[7].最早记载三七有补益的本草书籍是清代名医陈士铎的《本草新编》，而清代赵学敏《本草纲目拾遗》则是最早对三七的补血功效做了明确说明，并将三七列为“补血第一”[5].此后，无论是医家及民间对三七均有“生消熟补”之说，在广西民间一直将熟三七作为补药使用[4].由此可见，生三七主要用于外科活血止血，以活血为主；而熟三七主要用于血虚证、身体虚弱等症，以补血为主.

2 三七炮制方法和临床使用现状

2.1 三七炮制方法研究进展

三七的炮制方法历代文献收载极少，明代《万氏女科》始载炮制方法为“末”，清代《本草求真》记载研法、清代《外科大成》记载焙法等炮制方法.三七的现代炮制方法:取净三七，打碎，分开大小块，用食用植物油炸至表面棕黄色，取出，沥去油，研细粉；或取三七，洗净，蒸透，取出，及时切片，干燥[8].2015年版《中国药典》一部三七项下三七饮片的炮制方法为:取三七，洗净，干燥，碾成细粉[9]；各省、市、自治区颁发的炮制方法各异，但基本沿用历代方法，主要有:捣碎、研细粉、油炸、蒸制、酒制[10].近年来，也有关于改进三七炮制方法的报道:如徐维统[11]采用HPLC测定炮制前后三七中人参皂苷Rg1含量，并以其含量指标优选三七清蒸工艺为:三七置清水中浸润3h，置笼屉内蒸5 h，取出，切片，干燥即得.盖雪[12]采用HPLC以炮制后三七中人参皂苷Rg1为含量指标，对比研究不同方法制备的熟三七，改进三七炮制工艺为:三七洗净后直接高压蒸45 min，缩短操作时间，饮片外观色泽好.李国红等[13]采用枯草芽孢杆菌发酵三七须根得到三七发酵物，并分离得到部分新皂苷成分.孟芹等[14]应用真空冷冻干燥三七的质量优于传统方法加工的三七，其皂苷含量介于传统加工和鲜品.可以看出，随着工艺的提高，三七炮制加工方法也开始改进，逐步发展为高压蒸煮、发酵、真空冷冻干燥等，但更多以蒸制为佳.

2.2 三七“生消熟补”临床使用情况

生三七的临床使用与其止血活血、散瘀消肿等“生消”功效有关，为临床上常用的化瘀止痛良药，多用于治疗心血管疾病(含冠心病、高脂血症、高血压、心率失常等)[15-18]、肝脏疾病(含慢性乙型肝炎和肝硬化)[16]、骨折疾病(含软组织损伤)[15，18]、消化性溃疡[16，18]等.生三七也被用来治疗口腔科、妇科疾病，对慢性牙龈炎、慢性牙周炎、复发性口疮等口腔科疾病及妇女痛经、月经不调等妇科疾病疗效确切，并可用于治疗上消化道出血[19-21].而熟三七的临床使用则与其补血、补气等“熟补”功效有关.据报道，熟三七粉能够辅助治疗血虚证[22]、治疗癌性贫血[23]、改善术后贫血[24-26]、改善化疗引起白细胞减少症[27]，并能与美托洛尔联合治疗冠心病室性期前收缩[28].临床使用表明，三七生、熟两用，但功效迥异.

3 三七现代药学研究现状

3.1 三七“生消熟补”的物质基础研究进展

现代药学研究表明，三七总皂苷(Panax NotoginsengSaponins，PNS)是三七的主要有效成分[10].关于生、熟三七的化学成分变化研究主要集中在皂苷类成分，根据相关文献[29-39]整理，三七经炮制后皂苷类成分变化差异较大，存在原有成分“此消彼长”、新增成分等情况(见表1)；总黄酮、三七氨酸类成分含量减少明显[40-41]，而总多糖含量明显上升[42].

表1 三七经炮制后皂苷类成分变化情况Table 1 The changes of saponins inPanax notoginsengafter processing

可以看出，三七经炮制后各类化学成分均有变化，其中，皂苷类成分(如:三七皂苷R1和人参皂苷Rg1、Re、Rb1、Rd)的含量下降较大，可能是由于三七皂苷的糖苷键裂解和侧链脱水反应[43]，产生新的皂苷类成分(如:F4、Rh1、Rk3、Rh4、Rg3、Rk1、Rg5、Rh2等)，这些成分大多具有提升免疫、抗肿瘤活性[44-45].化学成分的变化与三七炮制功效由“消”变“补”之间存在一定的联系，但是尚未有系统的研究.

3.2 三七“生消熟补”药理作用研究现状

3.2.1 三七“生消”药理作用研究进展

目前，三七“生消”药理作用主要体现在“活血”与“止血”方面.三七发挥活血作用的有效成分是PNS，由人参皂苷、三七皂苷等20余种皂苷组成.张海英等[46]研究发现PNS具有改善血管内皮功能、降低血液黏稠度、抑制血小板活化和聚集从而具有抗血栓形成的作用.张小继等[47]则认为三七皂苷R1、人参皂苷Rd是三七活血有效单体成分，能够改善人体血液循环，阻滞凝血时间.袁蓉等[48]总结发现三七活血作用表现为多种成分通过抗血小板聚集、减少凝血因子含量、改善纤溶活性、降低血液黏度等多途径、多靶点预防血栓形成.以上研究为三七应用于抗心绞痛治疗血栓提供了依据.也有报道认为三七发挥止血作用的有效成分主要为三七素(三七氨酸)，可通过缩短凝血时间，提高血小板数和黏附率发挥止血作用[49-50].其他止血成分有槲皮苷和钙离子[51].

3.2.2 三七“熟补”药理作用研究进展

三七“熟补”药理作用主要体现在“补血”、“抗疲劳”、“抗癌”等方面.如黎光南等[52]研究发现油炸熟三七皂苷对家兔失血性贫血有明显的治疗作用，认为其可用于治疗营养不良型贫血症.周新惠等[53]研究发现生三七、蒸制三七对失血性贫血小鼠均有显著的补血作用，但熟三七作用好于生三七.龙桂宁等[22]研究发现熟三七破壁粉粒及其常规饮片均能增加血虚模型小鼠的红细胞数、血红蛋白含量、胸腺和脾脏指数，认为两者均具有一定的补血作用.目前，也有学者关注熟三七对抗疲劳、抗肿瘤方面的研究，如万晓青[54]发现三七及其不同炮制品均具有增强小鼠体力、改善记忆能力及提高耐缺氧能力的作用.王顺官[55]研究发现熟三七可增强免疫功能低下小鼠的非特异性免疫功能.Toh D F[34]以人肝癌细胞系SNU449、SNU182、HepG2为模型，发现蒸三七可以提高其抗肝癌细胞的活性.Chen B[44]采用人淋巴细胞瘤细胞检测蒸制三七中提取的人参皂苷F4(GF4)的抗肿瘤及诱导凋亡的活性，发现F4可通过诱导细胞凋亡起到抗肿瘤作用.

以上研究证实了生三七经炮制后，其活血功能减弱，补血生血功能增强，与“生三七为活血止血之要药，熟三七被誉为‘补血第一’要药”相吻合.目前仍缺乏对熟三七补血作用系统而全面的研究.

3.3 三七作用机理研究现状

3.3.1 三七“生消”作用机理研究进展

三七活血作用机制研究.冯陆冰等[56]研究发现PNS能提高血小板内cAMP的含量，减少血栓素A2 (TXA2)的生成，从而抑制Ca2＋，5-HT等促血小板聚集的活性物质释放，发挥抗血小板聚集作用.詹合琴等[57]研究证实三七皂苷Rg1为活血有效成分，能够对抗因t-PA活性降低、PAI-1活性增高引起的血栓.刘丽萍[58]报道，PNS可能通过影响脂质吸收、脂蛋白形成、脂质降解或排泄等过程，从而减少血黏度，进而达到活血效果.

三七止血作用机制研究.郁相云等[59]研究发现三七主要通过促进机体代谢，诱导血小板释放ADP、血小板因子Ⅲ和Ca2＋等凝血因子而诱导机体的凝血反应，进而发挥止血作用.王珍等[60]则认为三七素能够影响大鼠的凝血和纤溶系统、血小板聚集，提高纤维蛋白原在血浆中的比重，加速血小板第I相和第II相的聚集，抑制纤维蛋白溶解、血栓的形成，从而达到止血作用.

3.3.2 三七“熟补”作用机理研究进展

三七具有显著的补血作用，调控机理可能涉及造血细胞增殖、造血调控因子表达和造血微环境得到改善等.如盖云、郑茵红等[61-62]均研究发现PNS能促进粒系、红系造血祖细胞增殖，且郑茵红发现分别促进粒系、红系祖细胞增殖的有效单体是Rg1、Rb1.钱煦岱等[63]研究发现PNS对CD34＋造血干/祖细胞具有显著的刺激增殖作用，且能诱导其向粒系细胞定向分化.高瑞兰等[64-67]研究表明，PNS促进造血的作用机理:通过诱导造血细胞内对基因的转录调控涉及AP-1、GATA和NF-κB 3个家族的多种转录调控蛋白合成增加(如:GATA-1、GATA-2、NF-E2、C-Fos、C-Jun、NF-κB等)；增高与相关基因上游调控区的启动子和(或)增强子结合的活性；提高多个蛋白激酶(如:PI-3K(85α)、AKT-1、AKT-2、MEK-1、MEK-2、ERK-2、JNK等)的表达水平而强化传递信息，这些蛋白激酶均参与了丝裂原激活蛋白激酶(MAPK)信号传递途径.陈小红等[68]研究发现PNS能一定程度上抑制促进凋亡相关蛋白(Daxx、Fas)表达，上调抑制凋亡的核转录因子(NFkB、c-Rel)，并通过阻止半胱天冬酶连锁链的活化来抑制造血细胞凋亡，说明PNS将有利于治疗再生障碍性贫血等过度造血细胞凋亡疾病.何宜航等[69]研究发现熟三七能显著升高外周血细胞数量、胸腺和脾脏指数，增加骨髓DNA含量、CD34＋表达率，又可升高骨髓CFU-GM、CFU-E、CFU-Meg与BFU-E集落数，最终促进骨髓细胞增殖而发挥补血功效.但殷昌青[70]则认为，三七具有明显的造血功效，均因为能增殖和升高骨髓粒细胞系统、各种红细胞及血红蛋白，但应用于临床时实际升高效果并不明显.而对于熟三七的辅助抗肿瘤作用机制也进行了相关研究，如Fan H[30]研究发现蒸制三七的人参皂苷Rb3可抑制TNF-α诱导的HepG2细胞环氧酶2(COX-2)，也可诱导一氧化氮合酶(iNOS)mRNA的表达.

目前，三七的活血、止血作用机理研究较为全面，而对于其补血作用机理多数以PNS为主，但未进行熟三七其他成分补血作用以及导致生、熟三七功效变化的作用机制方面的探讨和研究.

4 讨论

生、熟三七功用俱佳但存在显著差异，是“生消熟补”的典型药[4].近年来，三七等贵重中药(包括炮制品)、含三七的中成药在国际市场上很受欢迎，熟三七作为补血产品受到热捧，但熟三七饮片未收载于2015版《中国药典》，意味着熟三七仍缺乏可控的质量标准和使用规范，加之在临床使用时，生、熟三七经常作为同一饮片“三七”使用，很可能因混用、错用导致不良后果.因此，在遵循中医辨证施治用药和遣药组方的原则上，系统阐明三七“生消熟补”炮制机制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既能客观地评价和改进其炮制工艺、制定合理的质量标准，更有利于把三七系列产品打入国际市场.同时也会减少因生、熟三七混用、错用导致不良后果，切实保障使用者用药安全.

目前围绕生、熟三七药理作用、化学成分分析的研究较多，证实了三七发挥止血作用的有效成分为三七素；活血、补血作用均与PNS有关，且有报道活血作用有效单体成分是三七皂苷R1、人参皂苷Rd、人参皂苷Rg1，补血作用有效单体成分是Rg1、Rb1；新增成分多与抗肿瘤活性有关.并可认为生三七在炮制过程中，化学成分的含量及组成与生三七有显著差异，皂苷、多糖、总黄酮等成分容易被破坏，尤其是皂苷，易发生水解或降解，加之产生新的成分，致使消肿活血化瘀功效减弱，补血功效增强，临床使用存在差异.总之，就研究进展来说，对熟三七的研究仍不够，尤其是熟三七补血的机理并没有具体阐明，是因为原有皂苷成分含量(比例)变化，还是非皂苷成分或产生的新皂苷成分引起生、熟三七的药效差异、临床功效变化不得而知，且补血作用靶点及调控机制等方面研究仍较欠缺，至今尚不能用现代科学技术对熟三七“生消熟补”炮制机制进行解释，亟需进行深入、系统的研究.

围绕上述问题，建议以物质转换规律和补血作用机理为研究切入点，借助HPLC指纹图谱、UPLC-QTOF/MS及UPLC/MS/MS等技术方法揭示三七炮制前后成分消长规律，并深入解析非皂苷类成分和皂苷类成分变化的关系；对比研究熟三七皂苷类与非皂苷类活性成分的补血效果，找出熟三七补血活性的有效部位(有效成分)，推测各类成分间可能存在的协同、加和及拮抗关系，并深入研究补血活性成分的作用分子机制；结合活性代谢产物与药效学研究进一步证实成分转化与补血作用相关性，最终通过上述研究来揭示三七“生消熟补”炮制机制.同时，为阐释三七“熟用补血”的科学内涵提供依据，为中药“生消熟补”共性物质基础及作用机制的研究提供新的思路与技术手段，丰富并发展传统炮制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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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建忠，付强，张阳，罗敏；英文编辑:周序林，郑玉才)

Research and thinking on ShengXiao-ShuBu processing mechanism of Panax notoginseng

LI Jiang-hua1，LI Tao1，HUANG Yong-liang2，LIU Yu-jie1，WU Chun-jie1
(1.School of Pharmacy，Chengdu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Chengdu 611137，P.R.C.；2.The Affiliated Hospital of Chengdu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Chengdu 610075，P.R.C.)

Objective:To provide the basis for the scientific connotation of“Shu Yong Bu Xue”by researching the“ShengXiao-ShuBu”processing mechanism of Panax notoginseng.Methods:Through searching literature，the current research on the effect，processing method，clinical use，and pharmaceutical research of Panax notoginseng were analyzed.Results:The material basis changes before and after processing were unknown，the blood enriching function and mechanisms of effect changes were not perfect and comprehensive.In the present paper，new key technologies are proposed to study the processing of Panax notoginseng from two aspects of substance transformation and mechanism of enriching the blood.Conclusion:This paper could provide new ideas for the research on mechanism of enriching the blood as well as enriching and developing traditional theories of processing.

Panax notoginseng；ShengXiao-ShuBu；enriching the blood；processing mechanism

R283

A

2095-4271(2016)06-0654-06

10.11920/xnmdzk.2016.06.010

2016-06-22

黎江华(1985－)，男，汉族，四川安居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药炮制与制剂研究.E-mail:lijianghua1413＠126.com

黄永亮(1985－)，男，汉族，河南杞县人，主管中药师，博士.研究方向:中药炮制与制剂研究.E-mail:ld10000＠126.com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科学基金资助项目(815032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