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龙场悟道的意义
2016-02-13周月亮
周月亮
(中国传媒大学 艺术学部,北京 100024)
王阳明龙场悟道的意义
周月亮
(中国传媒大学 艺术学部,北京 100024)
摘要:人最重要的是先找到自己的定盘星,亲证人伦物理,不能把闻见之知当成真理。要自己成全自己、自己对自己负责。
关键词:吾性自足;格物致知;阳明学诞生
置于死地而后生,在军事上有时只是一句鼓舞士气的大话,但在生存智慧的锤炼、生存哲学创建时,却是必须如此的“基本原理”:不临“实事”之真际,不可能求出切切实实的“是”来。以存在主义的观点看:不进入临界状态,不可能发现生存的真实境遇,也就无法看清“在”的本质。像勾践卧薪尝胆总让人问他忘了那些耻辱了没有一样,阳明被发配到龙场后总自问:“圣人处此,更有何道?”*钱德洪:《年谱》,见《王阳明全集(新编本)》第四册,第1234页。他得到的答案就是“龙场悟道”。
黄绾《阳明先生行状》说:“公于一切得失荣辱皆能超脱,唯生死一念,尚不能遣于心,乃为石廓,自誓曰:‘吾今惟俟死而已,他复何计?’日夜端居默坐,澄心精虑,以求诸静一之中。一夕,忽大悟,踊跃若狂者。以所记忆《五经》之言证之,一一相契,独与晦庵(朱熹)注疏若相抵牾,恒往来于心,因著《五经臆说》。时元山席公官贵阳,闻其言论,谓为圣学复睹。”阳明高弟王龙溪则把这个圣学的特征概括为:“恍惚神悟,不离伦物感应,而是是非非,天则自见。”
《年谱》(王阳明)中提到“先生始悟格物致知”,主要情节与《行状》描述相同,多出了“寤寐中若有人语之者”,好像睡觉时有人告诉了他格物致知之旨,他忽然从石床上呼跃而起,把跟从他的人着实吓了一大跳。一阵激动过后,阳明“始知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同上。。这就是被王门后学渲染的神乎其神的“龙场悟道”的故事梗概。
王阳明被抛到了深渊,中国人平素要依赖和受制约的各种关系和力量都没有了,他一无所有的赤条条的站在这深渊中,只有他的“心”上联天下联地思接古圣。要是二十年前、十年前被抛到这种处境,他未必能够悟道。此时,若不抛到这里,他也未必能够觉醒到这种程度。正是因为他经历了“格竹子”,按照朱熹的方法“格”经典,按照自己的性子“格”辞章、“格”仙释二氏之学,他才能在此“坎陷”中顿悟。不进入临界状态,精神就不可能迸发出超越常规的发现,就不可能顿悟本真的意义。
顿悟其实是一种灵感状态,它来自澄心静虑、除去了私欲杂念,“心”获得了无挂无碍的自由。近似白沙的静中养出端倪,阳明的学生聂豹后来也验证过这种状态:在狱中闲久静极,忽见心体光明莹澈,万物皆备,找到了“未发之中”。这是一种积累性的情愫在神经放松的状态中突破了平常经验状态而格外开悟、领取到的一份确认,是经过长期含吮突然产生的直觉的“心”念。
这场悟道何以成为阳明学诞生的标志呢?首先,圣人之道就是成圣之道,就像佛教是成佛的学说和修养方法一样。其次,“吾性”就是我的自性,“自足”是够了的意思。他的第一感觉就是:我完全能够凭着我的“自性”走上成圣的道路,不需要依靠任何“吾性”以外的东西。不知道他此时是否看过《坛经》,此时是否受了慧能“何期自性,本自清净”“本不生灭”“本自具足”“本无动摇”“能生万法”的影响,据记载他后来是教心腹学生秘密读《坛经》的。我们也不能断然确定“吾性自足”与慧能“自性”“具足”是相等的。但我们可以把它们理解为是一致的。至少,“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就是“道心为一”,他说的“吾性”包含着“身心一元”的意思。
王阳明“悟”到的格物致知之理的革命性意义在于:不是去格“物”而是来格“心”。“心”是意识活动;“物”是意识活动的对象;“格”是运用意识的方法和能力;“知”在王阳明这里是体知——身体力行的精神能力,身体化了的理。阳明说朱熹的知不过是闻见之知,是无益于人心的知讯而已。从对象找理是今天说的科学,从心找理是“心学”。《心经》是从里往外找,“心学”也是强调从里往外找。这与科学不但不矛盾,而且能够帮助科学,爱因斯坦信奉马赫的所谓唯心哲学就是个最有说服力的例证。
王阳明不是一个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的傻子,不是个不知天高地厚、不顾死活的自我中心分子,此刻也不是在搞伦理外推的人格主义,他努力找到的是在常说的心与物下面的基础,这个基础才是“种种行为”的一个总体(心本体)。这个“一”,不是恍兮惚兮的“道”(老子),也不是穷物尽理的“理”(朱熹),而是“心”(吾性自足的心本体),心本体是返回自我和逃离自我的同一(即他后来明确表述的“无善无恶心之体”)。所谓来“格”心,是从有善有恶意之动返回到无善无恶的心之体(王阳明后来的话说得更透一些)。这样,就找到了意识活动本源,提出反思前的我思,通达意识的起源,才能正确思维。回到“吾性自足”的心本体,就可与千圣一体,从而随机万变。譬如打仗的时候打仗,写诗的时候写诗,就可以知行合一的“日新日日新”了。
朱熹的理学是根据价值来建立意义。这样就会从“意见”出发,就难免不以意为之,心物二分就会乖离,从起念处错了,就会一误再误。朱熹的格物是“逐物”,跟着对象转,是舍本逐末,是由外及里的路子,整个是场误会。要把颠倒了的大路子再颠倒过来,只有以“心”为天渊,为主宰。阳明此时悟通,后来再三申说的就是:所谓格物致知并非如朱子所说的用镜子去照竹子,而是倒过来,以心为本体,下功夫擦亮心镜。所谓的“格”就是“正”,所谓“物”就是“事”。朱熹走到了“想”,阳明走到了“非想”“非非想”,阳明觉得不存在客观解释和任意解释的二难,因为它们不是思想的对象,真正的思想对象是“心”,不是“物”,只有“心”忠实的思考物,才能重新发现它们,要“格”的不是“物”而是“心”。延展到容易理解也容易误解的伦理领域,可以这样区以别之:朱熹主张的是“他律”,阳明主张的是“自律”。
王阳明就是想“找到根本感觉”。不能感觉到的“理”就是衣裳,能够感觉到的理就是自家的身心,阳明说的“格”其实是艺术直觉,朱熹的“格”是概念推导。朱熹是学者的工作方法,阳明是诗人的工作方法。阳明主张的是:真正的思想是从感觉中来,用思想持续感觉;阳明坚持的是:哲学不在外面,一定要在内心里、内在感觉中找到绝对。阳明是要用艺术的方式来把哲学变成掌握意义的艺术,把概念的“知”变成体验化的“识”,用功夫论涵盖认识论,恢复感性的本体地位。
举一个不是此时发生的,但是很能说明他所大悟的“格物致知之旨”的原理的例子——“心中无花眼中无花”:“天下无心外之物。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你的心同归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的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王阳明:《传习录(下)》,岳麓书社出版社,2003年版,297页。
花是独立于人的意识之外的存在物,它不因人的意识活动而生灭,花存在的意义却因人而异、因人立意。花的存在是所谓物质与意识的关系问题,花存在的意义是“心”赋予物意义的问题。王阳明说的是后者。王阳明从不否认物的独立存在,他说过“意未有悬空的,必着事物”*王守仁:《王阳明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90页。,肯定事物的先在性。王阳明的心中无花眼中无花论的要旨在“心无外物”,在探究物怎样才能与心发生关系、自生自灭的物如何向人生成,对人有意义。“与花同寂”是说人与花未发生关系时,人与花各不相干,花对人不存在,人对花也不存在。这里的“寂”是“寂静”之意,并不是佛教说的“寂灭”或道教说的“无”。但是,如果人与花沟通(“看”)了,有了生命情感联系,那么,花对人“在”了,人对花也“在”了,这意义的“发生”(“明白”)必须由“心”来承担,是“心”赋予了“花”(客体对象)存在的意义。这种意义的发生不是反映论,是意义生成论。“心”与“物”形成了一种双向互动的意向性结构,使自在之物成为了审美对象,物(世界)向我(心)敞开,意义向人生成。这也就是王阳明说的“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之外”的真义。也就是说意义不能根据“意见”预定,只能依据直觉生成。
所谓悟道,就是找到了本源、正路,洞见了心物之间的根本关系。这一悟上距“格”竹子大病一场、距坚定“圣人必可学而至”的信念将近二十年了。他一直在这条线上摸索,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不欺心”的对自己的交代。以往此意不出,是力不从心,心力未至,是感受不到这种境界,精神到不了这个层次,因为世俗心态总也化不干净。“天欲降大任于斯人”,让他像蛇须退皮,退不了就如死一样,而且是一层层地退。先是打击他的好名之心,越好名越让他得不到名位;再锤炼他的荣辱耐性,廷杖,监狱,贬官;直至他将生死观打通,活脱脱还他一个“赤子之心”时,他才能领取这份人参果。
王阳明后来教人:良知人人天然自备——就是现在说的这个“吾性自足”。但是人们很难觉解并拥有自性——自己的“吾性”。因为一入滚滚红尘,童心变成了凡俗的利害心、是非心,就将良心“放逐”到蜚短流长的得失计较的人欲海,遂成为自负其尸到处游走的行尸走肉。志在成圣者的一生就须是“求其放心”的一生,求者,找也。王阳明在不惑之年到来之前总算找到了,他怎么能不“绝处逢生一般呼跃”呢!虽经衣带渐宽终不悔地苦苦追求,但这找着的刹那,却是自然发生的,是拔苗助长反而不得的。
简单地说,他这场顿悟,就是在“闭关”状态找到了自己的良知,使天理自然明觉地发露了出来。所以叫“大悟格物致知之旨”,因为心学的格物致知是一旦正心诚意,就能从“实事”中求出“是”来。王阳明始终反复,波浪式的S型地漂流着跋涉,就是因为找不到这“定心神针”。老百姓说的“找着魂了”,可以形容此时王阳明的精神状态。
儒道两家说的“道”,本是这种定盘星;周敦颐的“太极”,其他宋儒说的“理”也是。但是,这种体悟性的道理一旦变成口号式的标举,失去了感性根基就变成套语,便“伪”者甚至反对者也可烂用了。想成圣人,单是以学解道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心与道成为一体,找着这个“魂”,才能真诚地将耳口之学变成身心之学,就有了根本,不会像八股儒生那样“无本而事于外”了。
王阳明为什么那么反对宋儒尤其是朱子的注疏辞章之学,将其标价为“支离”,原因也在于此。所谓“支离”就是把只能内在体验意会的“道”变成了即使没有体会也能言之有理的“学”。这相当于,把诗变成了诗歌作法,把伦理变成了伦理学,把宗教体验变成了宗教研究,把人生智慧变成了学院派的学术研究。犹如把微妙的运用着全副知觉感受的爱情变成了结婚指南。实质上,是使圣人之道的中心或本源性的意义被“支离”了、瓦解了,一切都变成了“话语”。既然变成了话语,也就可以变成语言游戏,嘴里不说心里话的形式主义的语言操作。这种做法使“圣经”普及以致于出现了成熟的举业“教会”,而事实上,圣学的精义已经消亡。孔孟复出反而考不了这种“经义”“制义”“时义”“时文”,就是滑稽而严酷的证据。
用王阳明的话说,则是:世之学者,幸绘句琢以夸俗,诡心色取,相饰以伪,谓圣人之道劳苦无功,非复人之所可为,而继取辩于言词。……而圣人之学遂废*王阳明:《别湛甘泉序》,见《王阳明全集(新编本)》第一册,245页。。
横亘在王阳明面前的正是这种文化现状,如果说朱子以学解道,他本人还有学,但一经成为流俗,也就变成了俗学。王阳明用了十几年的功夫才总算摸索着了这个“文化迷宫”的门径,捉住了这个庞然大物的把柄。之后,王阳明把这个原理简化成“心即理”。这种话头陆九渊们早就说过,但从“纸上”得来的,在心学这个精神体系中是不算数的。因为能“学”过来的东西是衣裳,用心“证”出来的才是自家骨头上长的肉。阳明心学的要义在于恢复儒学的亲证性、启明性,从“支离”的学术包装中破壁而出,恢复圣学的神圣性——阳明后来深情地以悲壮的“承当精神”说:“我此良知二字,实千古圣贤相传一点骨血也。”*王阳明:《传习录拾遗》,见《王阳明全集(新编本)》第四册,第1288页。
“龙场悟道”是阳明心学宣告诞生的纪念碑,也是阳明一生心路历程的界碑。从学程朱,出入于佛老,到现在“悟格物致知之旨”,大讲知行合一,经历了“三变”,王记心学宣告诞生。
这场顿悟到底解决了什么问题,以至于如此有意义?它就是解决了意义怎样生成的问题,把“逐物”变成“正念头”,从此不断向自我意识的深层发掘,确立了良知信仰。将生活修养变成为“哲学的”,从而带着“吾性自足”的根本自信,用锤炼无我的修养功夫变哲学为艺术,从而用思想的感觉(形而中者谓之心)打通形而上的道、形而下的器。他的工作方法是用禅宗的思维艺术建立儒学的价值立场,把“意义”的基地建筑在我心,就等于从外界找回了自我,这在理论上结束了人类镇日逐物、心随物转的历史。把“放(逐于外的)心”从形形色色的现象界拉回到本体界。王阳明常说的“心体”就是说心是本体(基督教哲学中上帝是本体),是“元”,是先于每个人而存在的深远的统一体(相当于美学上的“共同人性”)。人们之所以把心“放”了,是受外界影响迷了路,纯粹意识被破碎为鸡零狗碎的私心杂念。全部的修养功夫就是“去蔽”,减去这些后天加在人心上的“欲障”“理障”。
最让人们觉得直接有用的是:给道德找根据,对于没有宗教的中国人来说是天大的问题,所谓存在的家园的核心构件就是这个根据,所有的精气神、安全感、归属感等等都要从这个根上“出”。人们供奉孔孟圣学就是在维护这个存在的家园。孔子从人情上确立了这个根据(孝亲原则);孟子从恻隐、廉耻等四端上确立这个根据;从荀子开始关注点跑偏了,王阳明觉得朱子从心外面找理(这个理既是根据也是规则)正好把这个根据给失掉了。如小和尚眼一直看着远飞的大雁,心也就跟着雁走了,应该把心收回来。道德的根据就在吾心、吾性。所谓物有本末、知有先后,把诚意放在首位,就是把心放在格物致知的起点上——今天人们也趋于认同道德是科学的依据了(参看舍斯托夫《无根据颂》)。道德的根据是第一意义问题,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从事实的世界中找出真正的价值来。
王阳明认为,朱子之学只能寻找到间接知识、间接经验,而这是没有积极意义的,更不会有终极意义。在人处于深渊绝境时(譬如他初到龙场时),在人情事变中,对人毫无用处。所谓“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是大方向错了,南辕北辙,功夫越深错误越重,像他当年“格竹子”似的。只有建立起诚意这种根本知觉性,直接培养这“良田”才有意义,才能在有生之涯“成圣”。否则都只是错用功夫。
王阳明追求的是心理和物理毫无缝隙的高度统一的“纯粹意识”(诚意精一,接近胡塞尔的纯粹意识)状态。王阳明认为,一切精神现象都是以这种状态出现的,找到它,直接培养它,才是在本原上做功夫。王学的“心体”就是这个统一体。从纯粹意识的立场看,没有离开主观的客观,所谓“理”,就是把经验和事实统一起来的东西。知情意是绝对统一的,“心”永远是最能动的,且是唯一属于“我”又能使我走出小我,去实现大我(成圣)的本原性力量。一切真理的标准不在外部,而从物上求理永远只能得到不完全的“理”,还得永远需要没完没了地去求,迹近蚂蚁爬大象。
“吾性自足”的方法论意义是:自我是生成自我的力量。因为,每个人的天性都是可以通“天”的(孟子说人人皆可成尧舜。王艮说满街都是圣人,都是从性上说的,圣人才力高贡献大,所以“分量”重,平凡中的伟大人物的“成色”却与圣人同)。性与万物不是“形”通,而是“性”通。若不坚信这一点,便找不到真理、讨不得真心,单凭惬意或不惬意的感觉生活着,那只能找到合不合己意的理,找不到真理。
人,作为精神实体有相同、相通的知觉性。共同人性也好,人心相通也好,都是因为这个知觉性相同、相通。王阳明把它叫做“心体”(他现在还不敢说这个心体“无善无恶”)。所谓的知行合一的功夫就是从此心体出发,这就是诚意。没有永恒、现成的“知”,就是有那种“知”,你不用行动体现它,它对你也不存在,真知在能够做到它的人的心中。他说过去“求理于事物者误也”,是批评朱子在对象上求理的思想方法。朱子的理路是压缩自我、抬高“天理”,舍去“行”,去找那个比人伟大得多的“知”。王阳明认为,那样根本就找不到“知”,反而会永远处于“半个人”的状态,譬如于父身上求孝的理,若父死了,就不讲孝了?
“知行合一”标准的哲学表达式就是:“存在就是行动”;只有通过行动,人才能成为自己;人只有通过自己选择的行动、生活来创造完成自己。这比贝克莱的存在就是被感知多出了“行”的维度,不仅是“知道那个事实”,还“知道怎么做”。可以用下棋来辅助理解:不但知道下棋的规则,还能下出技巧、下出水平。这也不同于肤浅的“世界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观念”的唯我论、观念论,毋宁说王阳明最恨这两样,因为前者傻、后者假。他要建立的是一种类似宗教觉悟的实践性、生成性极强的“行为理论”,知情意行高度统一,“知即善,迷即恶”(禅宗语录)。
“知行合一”就是要从“根”建立起知识和意志的统一,强调的是一种开放的、动态的、生生不息的、每时每刻都把握“当下此际”的意术,意术是种思维、意志一体化的“质的直观”(胡塞尔:可以进行本质还原的直观),永远不会有固定的结论。他后来说:“今日良知见在如此,只随今日所知扩充到底;明日良知又有开悟,便从明日所知扩充到底。如此方是精一功夫。”*王守仁:《王阳明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96页。而且自家吃饭自家饱,父不能替子,师不能代徒,必须亲身修炼。
王阳明所悟的“格物致知”之旨,就是要用诚意这种根本知觉性去统一知情意。统一的知情意形成的根本直觉就是道德的根据。真正的“我心”就是这个统一的知觉性。所有的学问道德都起脚于这种根本知觉性以及这种知觉性所形成的根本情绪。诚意诚到虚灵不昧的时候,良知就成了本知,良能就成了本能。尽管本来如此,但是人们的私意隔断了这个本来如此,不得不在实处做功夫来“复性”。“格物致知”也好,“知行合一”也好,都是为了完成这种复性训练:良知成为本知,良能成为本能。
(责任编校:李亚平)
On the Meaning of Wang Yangming’s Longchang Daoyu
ZHOU Yue-liang
(Department of Art,Communicatio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024,China)
Abstract:The most importment thing is to find one’s purpose in life,one should strive to seek and prove truth,instead of viewing one’s experience as truth and one ought to take responsibility for their own actions.
Key Words:Wuxing Zizu;Gewu Zhizhi;formation of Wang Yangming’s theory
作者简介:周月亮(1958-),男,河北涞源人,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文学与文化研究。著有《孔学儒术》《王阳明大传》《周月亮集》(13卷)。
中图分类号:B248.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349X(2016)01-0053-05
DOI:10.16160/j.cnki.tsxyxb.2016.01.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