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的意识形态魅影
2016-02-13熊小果李建强
熊小果 李建强
“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的意识形态魅影
熊小果 李建强
摘要:齐泽克提出“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原因有二:当代金融资本呈现出的“自主主体”现象造成了商品拜物教意识形态的新变化,西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批判的人本主义倾向和工具理性批判思想疏离了政治经济学。齐泽克透过精神分析发现了当代商品拜物教意识形态、康德黑格尔哲学和马克思劳动价值论三者间的结构相似性,以拉康化的康德黑格尔哲学为方法论,用拉康的“症候”和佐恩-雷特尔的“真实的抽象”分析商品形式本身的秘密。这构成“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之主要内容。但“实用唯我主义”的个体视角、过分抬高商品形式的重要性和以意识形态批判为“母题”的“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使其同马克思相离甚远。
关键词:齐泽克 政治经济学批判 意识形态 商品拜物教 西方马克思主义
齐泽克认为,当今最紧迫的理论任务是“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to repeat the critique of political economy)〔1〕。这个理论口号放在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界也算“语惊四座”。因为,该口号不同于卢卡奇以降的西方马克思主义 (包括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走向。不错,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总是千姿百态,然而,“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不能不说是该思想园圃中的“奇葩”。那么,我们如何解析齐泽克口号背后的逻辑呢?笔者认为,应有如下思考:一,是何种原因促使齐泽克“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二,他又是如何“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三,齐泽克是在何种意义上“返回”,与他的商品拜物教意识形态批判理论有何渊源,进而与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又有何异同?
一、为何“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
齐泽克屡提“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有其自身道理:在资本主义新形态下,如何推进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批判理论的新境域、寻求批判理论的新支撑,是齐泽克要解决的问题。
齐泽克激进的理论阐述实为资本主义当代变迁之理论反映。从20世纪60、70年代以来,资本形态渐进金融化、虚拟化。在全球化条件下,资本呈现出“自主主体”的哲学特征。当代金融资本一方面表现出虚拟性质,表现为自身的“非实体性”;另一方面,虚拟化的金融资本亦不排除介入实体经济,对实体经济施以作用的可能。由此,它是一个纯粹的功能结构,是当代资本主义“自我修复”社会机制。虽然马克思早在 《资本论》第三卷就探究了虚拟资本和信用的特征之一是纯粹的赌博欺诈制度,但当代金融资本才是资本主义信用体系的发达形式,因为,它已不再是机械大工业时代的那种“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的传统循环方式,而是以网络信息技术为基础的采取透支未来的刺激性债务消费方式。对此,齐泽克谈到:“资本的运动是永远自我生产。……阿多诺已经用同样的‘经济’术语把黑格尔体系批判性地描述成一个以无法偿贷的体系。……界定为总是‘向未来借贷’,依靠它永远的延迟。”〔2〕在当前这个被称为后工业社会的资本主义社会中,金融资本的双重性质展露无遗。一方面,它通过金融创新为资本主义的存续开辟新的空间;另一方面,它又以同等程度暴露自身命运的对抗性本质。所以,齐泽克提出“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现实根源是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阶段性新变化。
不过,这一事实并不构成齐泽克“为何‘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充要条件。齐泽克提出“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还有更加直接和更为深层的理论诱因,即他对卢卡奇等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不满。
如所周知,意识形态批判是马克思研究之不可或缺的维度,更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的核心内容。马克思早期曾将意识形态视为虚假观念。但1852年后,马克思不再使用“意识形态”概念。〔3〕齐泽克对此解释道:“在 《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无所不在的)意识形态的概念是作为妄想提出来的,它补充了社会生产与再生产……它在理论家头脑中扭曲的反映的一种。然而,只要马克思从事了‘政治经济的批判’,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他在此所遇到的伪装成‘商品拜物教’出现的东西不再是‘反映’现实的一个‘幻想’,而是在社会生产的实际过程中心起作用的一个不可思议的谜”,〔4〕意识形态的“真实的基础恰恰就是对金牛、货币的偶像崇拜”〔5〕。齐泽克认为,马克思对意识形态的研究并未淡化,而是从虚假观念的误认进入到客观的社会经济结构中,以产生于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和交换过程的商品拜物教取代了意识形态概念一般的哲学阐述。如此,奠立于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对商品拜物教的批判,也就是对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之更为具体、更加深刻的批判。
在齐泽克看来颇为遗憾的是,马克思的这一理论转变在西方马克思主义者那里被遗忘了。“遗忘”始于卢卡奇。卢卡奇为反思东欧革命运动的失败,反对第二国际对马克思所作的机械论解释。为唤醒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恢复马克思整体性辩证法的黑格尔传统,卢卡奇在不知有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情况下,凭借对 《资本论》的深入研究,详细阐释了“物化”思想,重新发现了马克思早期的“异化”理论。诚然,卢卡奇也说,“没有一个问题的解答不能在商品结构之谜的解答中找到”〔6〕,但是,他将 《资本论》中以价值形式和资本逻辑剖析为基础的商品拜物教思想“还原”为了“异化 (物化)之后”的重新占有的“复归”。他在 《物化与无产阶级意识》一文中从主观和客观两方面阐述的物化思想,已经触及到了马克思异化理论的四点内容。〔7〕由于卢卡奇与马克思在物化 (异化)问题上的一致性,所以,他努力恢复的马克思辩证法的黑格尔传统就带上了唯心主义的色彩:一旦把商品拜物教的物化思想置于“异化”的视阈中,那就一定存在一个逻辑预设,即,曾经的工人阶级处于自我统一的状态中,而无产阶级革命的目的就是要“重新占有”自我。由此产生了影响深远的人本主义和异化问题。对此,齐泽克从精神分析的角度表达了对卢卡奇的不满:“根据这种 (《历史与阶级意识》中对于黑格尔‘和解’的‘主体’解读)观点,主体在异化了的实体 (实体性内容)中认识自身;也就是说,主体在其自身工作的物化产品中认识自己,继而重新占有自身并将自身转化一个自我实现的中介。问题的关键在于这种主体,重新占有的主体,是单一的(即便这个主体被看作一种集体主体);因此被忽视的是拉康称为‘大他者’的维度,即‘对象化’的符号秩序,支撑起主体间性维度的自我超越性”。〔8〕
卢卡奇的理论旨在唤起无产阶级的革命意识,因而,他认同马克思的经济危机理论和阶级斗争思想。而处身垄断资本主义时代的后来者们认为,资产阶级的统治已经侵入每个工人的本能结构之中,本质与现象已经无法区分,意识形态对无产阶级构建的幻象能够在无产阶级的本质中实现“自我施加”。因之,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批判不再诉诸政治经济学批判,而转向了工具理性批判,“从一种阶级斗争的革命理论家逐渐转变为一种同工人阶级失去密切联系的意识形态理论和批判的过程”。〔9〕但齐泽克的意见是,“工具理性”并不在商品拜物教意识形态批判的范畴之列。既然商品形式在某种程度上是资产阶级社会所有意识形态之神秘的本质,那么,意识形态批判就该被视为政治经济学批判的题中应有之意。可法兰克福学派“试图把疯狂的资本主义自我增长的生产力视做更加基本的超验本体论原则的表现 (‘权力欲’,‘工具理性’)……对某种超验本体论的探求掩盖了维持资本主义生产力的具体的社会经济结构”,〔10〕但工具理性批判一旦脱离了政治经济学批判范域,也就脱离了意识形态批判的真实维度。所以,齐泽克明确认为,当前理论走向“不是从‘政治经济学的批判’向先验本体论的‘工具理性的批判’过渡,而是向‘政治经济学批判’的返回”。
二、如何“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
1、方法论:康德黑格尔哲学的拉康化重读
齐泽克和卢卡奇都从康德黑格尔哲学着手切入,并以此作为理论建构的方法论。显然这绝非偶然:商品拜物教意识形态之特征与康德黑格尔哲学之间有结构相似性,这种结构相似性又在马克思劳动价值理论中得到呈现。对齐泽克而言,正因三者间的内在联系,“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需要重新解读康德黑格尔哲学,不过要戴上拉康精神分析的“眼镜”才行。
第一,结构相似性。齐泽克有关狗智主义的批判广为人知。他认为,此种意识形态有如下特点:第一,“经济控制和法律规范的机制永远‘物质化’某些固有意识形态意义……的命题或信念”;第二,“适合当下资本主义‘后意识形态’社会的意识的形式……它涉及一系列现存社会关系的再生产所必需的意识形态的假定 (关于‘价值’与‘真实生活’之间的关系,关于个人自由,等等)。”〔11〕所以,狗智主义不单是虚假观念,更在于“人们对意识形态的虚假性一清二楚,也完全知道在意识形态普遍性的下面掩藏着特殊的利益,但依然对这种意识形态依依不舍”。人们知道它,“但依然寻求理由来保留面具”,“面具不仅正在掩藏事物的真实状态,意识形态的扭曲已经成为事物的本质。”〔12〕简言之,狗智主义实现了自我认同 (虚假性),超越了传统意识形态的作用方式,突破了“知”的层面而渗透到客观机制 (经济制度、法律制度、日常生活的普遍观念等)中,以制度体系的方式存在 (体系性),是一种社会有效性,“是社会现实的真实运作”〔13〕。而康德的“哥白尼革命”与之一致。康德认为,对象世界始终是人先验范畴建构的产物 (体系性),理性不再包含经验的认知对象,“自在之物”处于不可知的境遇中(虚假性),而对经验世界认知的真理性 (有效性)要依据人内具但却无意识的先天综合判断来保证,其逻辑结果当是先验幻想和二律背反。不难发现,二者的相似性是,经验世界在本质上是观念的(范畴的),先验范畴规范着经验世界的物质实体与人的真实生活之有效性,而范畴的抽象形式都是逻辑在前且均为真实的、抽象的社会存在,即虚假性、体系性和社会有效性 (规范功能)之特征。
康德之后的黑格尔纵然剔除了康德关于“自在之物”的不可知性,却在本质上继承了康德的观念论,也就延续了这种结构相似性。
第二,结构相似性在劳动价值维度上的呈现。商品价值在生产领域“自在”地产生,但只是潜在的存在,只有经过流通领域后才“自为”地存在,即成为实现了的价值。价值在生产与流通间的张力正是“这一价值的康德式的二律背反”〔14〕。因此,商品价值的“惊险一跳”“不是一个 (观念中的)价值内在自我增长的结果,而是……一个相当于知与情之间康德式综合的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间临时而脆弱的‘综合’”。〔15〕“综合”的“临时”与“脆弱”在于,“这种综合不得不依赖一个不可消解的外部因素,就像在康德那里,存在是不确定的”〔16〕。因之,商品价值的“自在”与“自为”之间具有裂隙,该裂隙需要作为“实体即主体”的无产阶级来填平。但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作为实体的工人处在商品的生产领域,作为主体的工人体现在消费场所,而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却让“工人作为生产者和消费者的立场间的分歧应不可消解地延续下去”。〔17〕由此,社会综合堕落为民主、自由、博爱的说教。
商品价值的康德式二律背反正好在黑格尔的概念逻辑中再现:资本是一个活生生的矛盾,资本的界限正是其本身,“矛盾”和“界限”只有在资本的自我增殖、自我发展的历经进程中才能展开。这个进程作为“预先设置”的“总体资本”的存在,即资本扩大再生产的内在对抗形式之存在。资本扩大再生产的关键是剩余价值的货币化,这恰恰又是“总体资本”统一性原则中内置之“断裂”本性。套用齐泽克的说法,“政治经济学批判”从根本上说是对“政治经济学”的对抗性“真实”的发现,也是对“资本”无偿占有“剩余劳动”的结构性秘密的戳穿。齐泽克认为,黑格尔的辩证法提供了关于对抗的最一贯的模型,“绝对知识”是一种接受了矛盾并视其为同一性内在条件的主体立场。由之,黑格尔的“和解”用拉康的话说,便是概念本身对“并非全部”事实的赞成。〔18〕所以,齐泽克在 《比无更少》中,透过拉康重读“实体即主体”而激活黑格尔 (包括康德)的当代后马克思主义的激进含义:晚期资本主义的金融资本获得了“实体即主体”的形式表征,即金融资本已经创造了新的“自主主体”(automatischem Subjekt),但也加深了自身逻辑的内在结构性对抗本质。
第三,拉康式的康德黑格尔哲学分析。康德用自我意识的先验统觉之综合能力确保对经验世界认知的普遍性、必然性和统一性。但康德既把先验统觉视为知性的最高原则,又把寻求知识最高统一的这种综合能力的确定性消解了 (“自在之物”不可知),将其置于科学认知 (经验世界)与道德实践(自在之物)的“临界”处,由此造成了先验幻想和二律背反。齐泽克通过引证康德的话证明康德在拉康之前消解了先验主体:“在对一般表象的杂多的先验综合中,因而在统觉的综合的本源统一中,我意识到我自己,既不是像我对自己所显现的那样,也不是像我自在地本身所是的那样,而只是‘我在’”。〔19〕康德把经验世界和“自在之物”、先验理性和感性直观分裂开来,而齐泽克恰在此处予以拉康化的创造性解读:“‘我思’只不过意味着我不能接近作为思想者的本体原质 (noumenal Thing)的我自身。”〔20〕进一步讲,“只有当我无法企及作为我的存在的真实内核的我自身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自身 (‘能思维的我或者他或者它 (物)’)。”〔21〕先验主体的自我设定只有在纯粹的形而上的范畴中才是统一的、确定的和有效的。
由此,先验主体的自我设定是对不可能之真实(“自在之物”)的一种遮掩,即对自我本身的一无所知 (这正是商品交换中商品形式无意识的逻辑起点)。康德对两个世界的“界分”“正好对应于拉康意义上作为原质 (Ding)的真实界与对象a (objet petit a)之间的区分:后者确切地说是某种换喻的对象,它给予了肯定性对象的匮乏以化身”〔22〕。先验统觉 (主体)的自我意识因“自在之物”(“真实”)是经验世界 (“对象a”)被认知和确证的最高能力,同时又因“自在之物”(“真实”)的不可知性而成为“自在之物”(“真实”)匮乏的标志。“自我意识的矛盾就在于,只有当我无法把捉作为我的存在的真实内核 (进行思维的我、他或是它) 的我自己的时候,它才成为可能。”〔23〕这是拉康“我在我不思之处”的精妙翻版。
传统观点认为,黑格尔“实体即主体”是为了化解康德的“界分”。依齐泽克之见,黑格尔其实推进了康德的“界分”:“黑格尔式的主体不过是那一将现象同物 (自体)区分开来的裂缝,以否定的模式超越现象的深渊”。〔24〕齐泽克赋予康德的拉康化解读是为了引出黑格尔辩证法中的断裂点(对抗性)。黑格尔的意思是,“精神①这里指绝对精神。是这样的绝对的实体,它在它的对立面之充分的自由和独立中,亦即在互相差异、各个独立存在的自我意识中,作为它们的统一而存在:我就是我们,而我们就是我。”〔25〕康德的“界分”经过费希特知识学自我设定的三个阶段和谢林自然哲学与艺术哲学的“绝对统一”,抵达了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因此,黑格尔并不满足于把辩证法局限于先验主体的自我意识当中,而力图将实体和主体、物质和精神统一于“绝对精神”下,成为“绝对精神”否定之否定运动的历史过程。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实体是辨证运动的主体。而独具慧眼的齐泽克却断言,“实体即主体”是康德-黑格尔哲学内在统一性的真实“断裂”:“‘实体即主体’意味着使主体和实体 (在现象的实在之上的不可接近的自在)分离的分裂相对于实体本身是固有的。……‘主体’代表现象化、表象、‘幻觉’、分裂、有限、知性等非实体的执行者,并且对绝对的生活而言,认为实体是主体则意味着分裂、现象化是固有的”。〔26〕齐泽克从精神分析出发抓住了“实体即主体”的内在抵牾和矛盾,撕开了黑格尔哲学的“隐形裂口”,“对接”了拉康的和黑格尔 (亦康德-黑格尔哲学)的先验主体。
在齐泽克看来,这打碎了康德-黑格尔哲学的统一性,而突出了其断裂的症候。显然,齐泽克对康德-黑格尔的拉康化解读并不符合他们的本意,但在齐泽克的逻辑推演中却是自洽的。我们知道,康德-黑格尔哲学作为当时德国市民社会的“时代精神”,总是“羞答答地”声张资产阶级利益,既表现出资产阶级对封建主义的革命性,又表现出革命性的不足。是故,康德-黑格尔哲学在哲学上便以一种虚幻的统一性为自己辩护,同时难掩统一性下的内在对抗本质。齐泽克用拉康的精神分析进一步激化了康德-黑格尔哲学的革命性,使康德-黑格尔哲学的辩证法更加激进,从而奠定了“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的方法论。
2、“真实的抽象”:商品形式之无意识的社会存在
“商品形式”分析构成了齐泽克“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的起点。齐泽克认为,“要通过分析揭示的‘秘密’,不是形式掩盖的内容 (商品之形式、梦之形式),而是形式本身的‘秘密’”。〔27〕不过,齐泽克的方法论决定了在他和马克思之间必须“链接”了拉康的“症候”(商品拜物教的无意识)和佐恩-雷特尔的“真实的抽象”(商品形式的无意识),并成为其政治经济学批判的主要路向。
齐泽克在 《意识形态的崇高客体》开篇就说,“发现症候 (ysmpotm)概念的人正是马克思”。〔28〕因为,在齐泽克的逻辑中,“在马克思对商品的分析和弗洛伊德对梦的解析之间,存在着血浓于水的同源关系”。〔29〕“关键之处”是拉康“症候”概念的核心:被抽空本质的存在形式。在这种存在形式的背后并不存在未被大写他者引诱的本质,所以形式高于内容,“形式的一致性暗含了主体对其的‘无知’”。那梦的形式是什么呢?“梦只是一种特定的思维形式而已,……是梦的作品创造了它的形式,它独自成为做梦的本质”。〔30〕弗洛伊德把梦和主体的思维形式联系起来,揭示了主体思维形式的运作机制,并最终纳入主体的性欲望当中。如果说,梦的无意识是大写他者奴役的伎俩,那么,欲望则是象征界中主体能指观念的一种无意识反射。也就是说,事实上,作为主体思维形式呈现的梦,体现了主体内容的本质性空位和主体思维形式的无意识特征。
齐泽克认为,这与马克思对商品形式的分析是一样的。马克思指出,劳动产品采取商品形式所具有的谜一样的性质来源于商品形式本身。由于人类的劳动的等同性取得了劳动产品的物化形式,用劳动时间计量的劳动力消耗取得了劳动产品的价值量的形式,是以,用于交换的劳动物化成果之商品就以颠倒的形式呈现自己的社会内容,把劳动的社会性质反映成劳动产品自身的物的性质、把生产者同总劳动的社会关系反映成外在于生产者的物与物的永恒的社会关系。〔31〕如此,以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为内容的商品交换就纯粹地依赖于交换双方的各种偶然性要素,如供需平衡、消费者主观偏好。尽管古典政治经济学已经发现了劳动时间与商品价值量间的决定关系,但“古典政治经济学只对隐藏在商品形式背后的内容感兴趣。这也是它不能对真正的秘密做出解释的原因”。〔32〕可齐泽克的理解剑走偏锋:用劳动时间决定价值量并不能完全解释商品价值的理性意识和商品交换无意识间的矛盾,因而,作为革命主体的无产阶级不能彻底摆脱商品拜物教的幻象,毕竟商品形式本身具有的症候性 (无意识)被误认是构成资本主义社会主体的根本特征。所以,要解释“为什么只能以劳动产品采取的商品形态 (commodity-from)来确认劳动的社会品格”〔33〕。
齐泽克没有按照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思路推进,更没有详解马克思。他认为,“我们在此触及一个马克思没有解决的问题,即有关货币的物质品性的问题:货币不是由经验的、物质的材料制成的,而是由崇高 (sublime material)的物质制成的,是由另一种‘不可毁灭和不可改变的’、只生不灭的物质制成的。”〔34〕因之,齐泽克转向了佐恩-雷特尔的对商品形式的无意识分析即“真实的抽象”。
“无意识是一种思想形式 (form of thought)……无意识是处于思想之外的思想形式。”〔35〕由此,对商品形式的分析就能发现康德的先验主体:“商品形式事先说明了康德式超验主体的骨架,即构成了‘客观’的科学知识的先天架构的超验范畴网络。”〔36〕康德的主张投影在纷繁复杂的商品交换中便是此番景象,商品形式是逻辑在先的客观结构,成为人类社会经济活动有效性的保证,即佐恩-雷特尔的简明公式:“交换的抽象不是思想,但具有思想的形式”。〔37〕齐泽克指出,“由科学程序——当然是牛顿自然科学程序——所预设、暗示的范畴机器,即以之把握自然的概念网络,已经呈现出社会功效,已经出现在商品交换这种行为中。在思维获得纯粹的抽象之前,抽象以市场的社会功效出现了。”〔38〕齐泽克把“真实的抽象”理解为无意识的本体假定 (postulate),“是超越论主体的无意识,是客观—普遍的科学知识的支撑物”〔39〕。因为,商品交换的抽象是双重的:首先,发生在商品交换过程中的商品之多变品性 (changeable character)的抽象;其次,商品的物理形态化约为抽象实体,如可感性、可经验性等具体的、特殊的品性。其结果形成了唯实论的“共相”即“同等价值”,并发展为货币,“在思维获得纯粹的定量决断这种观念之前,纯粹数量就以货币的形式呈现出来……它呈现出其他商品的通约性”〔40〕。这就过渡到了马克思关于“抽象成为统治”的命题。并且在他看来,当代“精神分析的货币”已越过“‘外在’的事实性现实”、“‘内在’的主体经验”阶段,进入康德意义上的“先于和外在于思想的思想形式”阶段即符号秩序,〔41〕从而实现了比马克思时代更为彻底、更加弥散的抽象统治。
齐泽克的用心在于:引进佐恩-雷特尔解读的康德的先验主体作为普遍科学认知有效性的逻辑支撑,其本体论是发生在历史时空中的商品交换行为的“真实的抽象”过程,以此推进到商品形式秘密的“无意识”分析。这种无意识基于拉康的“剩余快感”(也与弗洛伊德的“欲望”相联系)。因为,“参与商品交换行为的经营者,都是作为‘实用唯我主义者’参与商品交换的:他们忽略了他们行为的普遍化社会综合度 (socio-synthetic dimension),把他们的行为化约为原子化的个人 (atomized individuals)在市场上不经意的邂逅”。〔42〕个体行为的社会逻辑被掩盖起来,每一个人都本着快乐的利己主义和实用的唯我主义原则进行商品交换。在商品交换中出现了商品形式的真实抽象与主体的实用主义理性的分离,这样,指导人们日常生活中行动的理性与行动中人的无意识恰好构成了难以弥合的“二律背反”。因此,资本主义是个内部分裂而表象统一的“症候”社会。在这里,“在现存社会秩序中体现出来的理性遇到了它自身的非理性。”〔43〕可是,“如果我们看穿了社会现实的真实运作 (true function of social reality),这种现实就会自行消解。”〔44〕
总之,在康德那里,人的思维形式是逻辑在先的,先验范畴和知识的先验形式外在于个体意识而存在,但却实存于客观的先验主体的思维形式之中。这和发生在商品交换中的商品形式的无意识是一样的。商品交换的无意识与梦的无意识也是同源的,两种无意识都是建立在个体欲望的感情基础上。齐泽克通过交换过程中商品形式的无意识分析,的确把马克思的拜物教意识形态批判理论在哲学维度中向前推进了。可正因如此,他才在“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的道路上离马克思更远了。
三、“返回”何种“政治经济学批判”
齐泽克“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并不是要“返回”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他直接论述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内容也比他有关康德黑格尔哲学、拉康精神分析的讨论少得多。他把“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命题做得很大,以其庞杂的理论体系阐述自己激进的理论立场。他认为,马克思主义的根本视差是在经济与政治、是在以商品逻辑为基础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与以阶级对立逻辑为基础的政治斗争之间,〔45〕他甚至担心阶级抗争的非主体化和偶然性①齐泽克在“‘占领华尔街’运动中的演讲”说,“我唯一害怕的,是我们有一天就此回家,然后每年在这儿聚聚头,喝喝啤酒,缅怀我们在这里曾经拥有过的美好时光。”http://www.wyzxsx.com/Article/Class20/201110/267809.html.而号召“返回列宁”。然而,他的“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与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殊大于同:抛开其精神分析和结构主义特征不说,他的理论并没有脱离西方马克思主义 (包括后马克思主义)的宏观走向,始终笼罩着意识形态的魅影,终究令其难逃晚期资本主义“隐性同谋”之身份。
第一,以意识形态批判为“母题”的“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
“意识形态”名称因“‘资本’的发展而取名‘拜物教’”。〔46〕由此,齐泽克开宗明义地说:“通过重新解读某些著名的经典母体和拉康某些至关重要的概念,努力建立意识形态理论。著名的经典母体包括‘商品恋物癖’等。”〔47〕他的意图十分明确,即,以拉康的精神分析作为手术刀,以重读康德黑格尔哲学为方法论,通过批判卢卡奇和法兰克福学派的工具理性,借鉴佐恩-雷特尔的商品形式无意识思想,实现从商品拜物教入手“返回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理论建构。虽然齐泽克分析了资本的内在对抗本质,讨论了商品形式,但这些都是为“经典主题”即商品拜物教批判服务的,是一种服务于当代意识形态批判的哲学理论。诚然,拜物教批判理论是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的一个重要向度,但马克思的 《资本论》及其手稿却并非以拜物教批判为核心。经典观念认为,马克思是从意识形态批判进入政治经济学批判,而非为了深入研究拜物教去从事政治经济学批判。马克思从意识形态批判推进到政治经济学批判是历史唯物主义世界观指导下理论研究的逻辑必然,是对先前空想社会主义和异化理论的辩证否定。齐泽克提出的当代理论研究的双重任务是,“一方面,如何重复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批判’,而又不将共产主义的乌托邦意识形态观点作为其内在标准;另一方面,如何想像实际地摆脱资本主义的框限而不落入这样一个圈套,即回归到和谐的、(自我)克制的社会之不寻常的前现代观念?”〔48〕在此,齐泽克不但言明了自己与马克思的不同理论旨归,还把马克思否定掉的异化世界观又郑重其事地抬了出来。
第二,过分抬高商品形式的重要性。
不错,马克思确曾表达过商品拜物教的秘密在于劳动产品采用的商品形式本身,但他并没像齐泽克那样停留于商品形式的分析,而是深入历史,从商品形式到生产方式、从劳动价值论到剩余价值论,层层递进。齐泽克要激活康德黑格尔哲学的辩证法的革命性,但却丧失了辩证法的历史内涵。
齐泽克把形式的重要性抬得过高,刻意强调形式对社会存在的结构性创造。商品形式与梦的形式的一致性于政治经济学批判并无益处,毕竟,不论个人梦境,还是社会心理,都是现实生活的反映。商品形式的历史内涵比形式更本质、更深刻。根据见田石介“商品交换的一般形式并不必然发展成为商品交换的特殊形式即资本主义社会”的观点,完整形态的拜物教纯粹是现代资本主义的产物,而它的一般形态 (商品形态)在前资本主义社会的商品交换中就已经存在。但是,从一般形态发展到完整形态 (商品、货币、资本形态)并不是线性的和必然的。齐泽克既没有区分商品形式的一般性与特殊性,也没有区别拜物教的一般形态和完整形态,所以才只讨论一般形态的商品拜物教现象,即商品的非资本或货币的拜物教现象。〔49〕但马克思已意识到,拜物教从一般形态发展到完整形态是一个历史过程,因而必须深入到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历史发生学内部去揭示资本主义的秘密。《资本论》第一卷“商品拜物教”的内容绝不是马克思拜物教批判理论的全部,而只是马克思对该现象一般形态的阐述,《资本论》第三卷的“平均利润率”讨论才真正包含了马克思对资本主义拜物教现象的完整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在资本主义生产总过程中,竞争促使由社会必要劳动决定的价值转换为生产价格,进而转化为成本价格,最终成为市场价格,三次转变使得商品价值的货币表现已经不再由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直接决定,从而掩盖了资本主义的剥削秘密和拜物教秘密。可见,价格均衡理论成为西方经济学内核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它让拜物教完成了从前资本主义的一般形态到资本主义的完整形态的转变。齐泽克认为“马克思只是提出了流通领域的拜物教问题而没有回答货币拜物教”的观念是站不住脚的。
第三,“实用唯物主义”的个体视角。
从第二个问题延伸出来的问题是,把对商品的基于阶级对立的历史研究替代为基于个体视角的社会有效性研究。齐泽克强调当代意识形态 (商品拜物教)不只是虚假观念,而且是一种不断再生产的社会有效性结构,这种有效性表现为“实用唯我主义”原则。黑格尔的以全部历史内容为基础的“存在即合理”被偷换为了只有形式而无内容的“实用唯物主义”。齐泽克认为,人们深陷“恋物癖”是因为他们将货币视为财富的直接化身,在实践上而非理论上成为拜物教徒。〔50〕乍一看,这话有道理,还同狗智主义契合。但在现实中,绝非每个人都把货币当作直接且现实的财富:工人用货币购买生活资料,资本家 (非高老头那样的守财奴)则专注于资本的不断投资 (存起来的钱不算资本)。齐泽克对个人欲望和行为之拜物教分析的前提,是把个体当作抽象的人,把所有个体视为资本的人格化。所以,齐泽克批判的无意识交换行为中的拜物教是基于个体实践“求和”的社会化行为,从而脱离了历史内容和现实语境,故而,只能从同样是个体视角的精神分析来探究纯粹的商品形式之谜。及此,不难理解齐泽克断言“如果看穿了社会现实的真实运作,这种现实就会自行消解”是多么地一厢情愿。
齐泽克将这种观念视为马克思对商品拜物教的理解:它是构成“真实”的市场交换经济实践结构的一系列条件。这显然不是马克思的看法。马克思始终把资产阶级同无产阶级的阶级对立看作历史、现实和逻辑中商品、货币、资本三大拜物教现象的真实前提。笔者忖度,或许齐泽克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提出“返回列宁”的口号:“现在的问题仍然是一个严格的列宁式的问题,即如何把这些媒体的指责变为行动,如何发现一种组织结构,将这种抗议变为一种全球政治要求的形式。”〔51〕问题是,“列宁式的行动”可以建立在“梦的解析”的基础上吗?齐泽克对资本主义的激进批判是否像康德黑格尔哲学一样“羞羞答答”呢?齐泽克不想“落入任何种类的‘后现代主义’陷阱”〔52〕的理想是否落空,完全在于他手中有多少真马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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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云川)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资本论》哲学的新解读”(编号:14FZX015)阶段性成果。
[收稿日期]2016-06-20
[作者简介]熊小果,上海交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李建强,上海交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上海 2002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