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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叶子落下来

2016-02-12朱红梅

小品文选刊 2016年1期
关键词:沙沙沙衣裳篱笆

朱红梅

清晨,下起了第一场秋雨,细细碎碎,断断续续。窗外那些稠密的香樟叶子,像是一条流水,沙沙沙,沙沙沙,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日日夜夜,平静又响亮地流着。

岁月也是这样。在一张桌子前写材料,仿佛只是经过几个春秋,突然就到了不惑之年。参加单位新员工座谈会,看着青春勃发的面孔,听着意气风发的发言,默然一想,自己的职业生涯竟然已经快20年了。

人是怎样长大的呢?太阳东升西落,草木繁荣凋谢。我推开窗户,看见一群大雁,呼啦一声从窗前掠过,在空中悠悠地飞灰的。褐的,黑的,忽而向南,忽而向北,不时变幻着队形。它们是不是去年从我眼前经过的那一群?似乎就是那一群,永远都是那一群。可事实上呢?那飞来飞去的雁们,又飞向了何方呢?

楼道里有个花盆,养着一棵铁树。它什么时候在那里的?我已经记不起来了。可能,它比我来到这座房子还要早。但是我不曾察觉到,因为它不曾开花,也不曾落叶,似乎也不曾长大,就这样静静地待在角落。直到这个春天,我发现了它。

有些花木,长在你无数次走过的路边,却从未发现过,直到某一天不期而遇,让你驻足停留……一些人,一些情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回到百里之外的故乡。收割后的水稻,蔸蔸又长出了浅浅的绿,棉田的颜色变得暗紫,几株漏割的玉米叶子在风中飘摇,路边的杂草已显颓势……母亲用篱笆圈起的小菜园,紫的是茄子,红的是番茄,辣椒红红绿绿地挂在枝头,叶子却已泛黄;攀缘在篱笆上的扁豆秧,细细的藤蔓已经裸露出来,间或有几个小扁豆顶着发蔫的紫花;一蓬丝瓜藤,叶子已快落尽,只有两个干黄的老瓜种还连在上边,在深秋里无一不疲态尽显。

只是阳光正好。老屋外,有块空旷的土坪,那是阳光最敞亮的地方,奶奶喜欢坐在那里。低矮的屋檐,背后是红砖土墙。黑灰色的瓦片垂着耳朵,仿佛在倾听什么。我每次回家,第一眼就是朝那个地方望去,喊一声奶奶,奶奶立即抬头起身,灿烂的笑容,如阳光下绽放的菊花:、

奶奶的变化不像四季更替那么明显。白发似乎又多了些,皱纹也更深了。她坐在条凳上,整叠那套送老的衣裳——这是奶奶72岁那年做就的。当时她老人家还很健朗,我并不赞成她这样预备,但奶奶执意要做,说“不备好怎么行?要体体面面到那边去!”五个年头过去了,奶奶依然精神矍铄。自从有了那套送老衣裳,每至春末秋末,奶奶就要挑个晴好天气,把它从柜子里取出来,小心翼翼地晾晒,然后放上樟脑球,整整齐齐地叠好收回原处。

阳光不老。一如既往的光束里,尽情跳跃着生命的尘埃,但奶奶不见了。如今,老屋外的土坪里,空落落的。一株蒲公英在斜阳里,孤孤单单地摇曳。阳光无声无息地带走了奶奶,又依然照亮着那里。

只是奶奶再不会知道,那块被阳光温暖的地方,会成为亲人心中最大的疼痛——无论哪一次回家,我的目光总是朝着那个地方看,似乎,奶奶依然坐在那里。

三年了,房顶上几株荒草,依旧在岁月里枯荣;门窗、梁檩已旧得漆黑;窗棂上挂的蜘蛛网,正随风摇摆;墙根下的滴水砖上,时光打下了深浅不一的印记;梁上的燕子,早已不知去向,只有窝巢被灶烟熏得黑黄——我看着,心里几许失落:春色已远,秋色渐深。走出老屋,门前的白杨树上,一片叶子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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