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的大象

园园 / 文

莉莉安/图

粉色的大象

园园 / 文

莉莉安/图

对木木来说，做梦就像吃饭一样稀松平常。

他之前梦到过炮弹满天飞，胆战心惊地去上学时却惊奇地发现周围还和往常一样：逛早市的、跳广场舞的，炮弹倒更像是礼花，砰的一声在空中炸开，炮灰落下来的时候还有人欢呼。再仔细看天上炮弹落下的轨迹，哇，原来炮弹只往学校飞！哈哈哈，一阵笑后他便和同学们站在一旁数炮弹去了。

大家一开始还觉得他的梦很好玩，可时间久了就觉得烦了。

“别天天说梦话了。给咱们班梦一下期末试卷上的题吧？”

“咦？你让他梦？他看得懂那试卷上写的啥吗？”

“这就叫不现实！”

渐渐地，木木也就懒得说了。梦是自己的，本来就与别人无关。

可今天木木做了一个不得不说出来的梦。这个梦稀奇古怪得很。木木连着梦见它两次了。

这天是周一，一个从不会有新鲜事发生的升旗日,木木有种预感，今天会发生很奇妙的事情。升旗仪式上木木照例站在队伍最后一排，他一秒也不想等，必须赶在遗忘来捣乱之前找个听众把它说出去。他拉拉左边同学的衣袖，那个同学刚听到“我跟你说个——”这几个字的时候，便使劲儿瞪了他一眼；他再戳戳前边同学的后背，同学往前走了一两步也没理他。木木知趣地放弃了。就在他刚想再向右边的同学试试时，没想到那同学反倒先扭过来冲木木扮了个鬼脸，还不忘把耳朵也捂住。看来还是没人对他要说的事情感兴趣。这时他注意到周围变得格外安静，整个校园都能感受到校长的讲话声突然没了。木木这才抬起头来看发生了什么，可主席台上一个人都没有，等他看到校长的时候，校长已经快来到他身边了。

“同学，你上去讲讲？我让全校同学做你的听众，话筒给你，上去讲吧。”校长竟然真的把话筒塞给了木木。

全校同学都哈哈大笑起来，木木涨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都在等你。”

木木的班主任急忙走过来，说：“校长，木木天天迷迷糊糊的，回去我好好教育他。主席台还是您上吧。”说着就要把话筒从木木手里拿过来。校长却制止了班主任的动作：“哦，原来他就是木木啊。长得挺机灵的，脑袋还这么大。是装满了稀奇古怪的梦吗，木木？”

木木从来就分不清大人们的话到底是表扬还是批评。他看了眼班主任和校长，就又低下了头。校长见木木一直没有动静，就伏在木木耳朵旁悄悄说：“上还是不上，班主任可都会批评你的，再说，梦再不讲可就要被忘光了，快来不及了!”木木听到“来不及”这三个字后,刚被羞愧压下去的那种紧迫感又立马上来了。

校长又直起身来说：“木木，你真不要上去给我们讲点儿什么吗？”

木木双手紧握着话筒轻轻说了声“要”。周围竟然响起了掌声，他早已没心思去分辨这掌声到底是出于什么。他双手紧握话筒径直走到主席台上，闭上眼睛把他要说的故事快速地回忆了一遍，在确定没有什么大的遗漏后，他深呼吸一下，便开始讲了：“我梦见一头大象……”底下爆发了一阵哄笑声。

“它，它，是粉色的。”笑声更大了，校长摆摆手止住了笑声，示意木木接着说，他把头向旁边微微侧着。

“我记得走进教室时，发现里面站着一头粉色的、和我们教室差不多大的大象！”木木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他不想再被打断。

“我第一次做这个梦时记得大象很大，把整个教室都占满了。鼻子顶着黑板，尾巴被它大大的屁股和后面的墙挤得直直的，都立起来了。我们就在大象的肚子下面上课。但它看得见却摸不着，像空气，却有颜色也有形状。而且，后来我才发现班里就我一个人

可以看见它，因为我会避开大象柱子一样的腿，可其他同学竟然直直地朝那柱子腿走过去，本以为他们会撞上去，没想到他们竟然穿过去了，好像前面什么都没有一样。这头如空气一样粉色的大象一点儿都没有影响到我们上课学习。

“更奇怪的是，这头大象一直在哭，眼泪也是粉色的，很轻，等不到落地就散开没影儿了。它一直望向窗外，窗户只要一打开，它就拼命地往窗外挤，可它太大了，一扇窗户只够它把鼻子伸出去。我大着胆子站在它身边想看看它时，它偶尔会把眼睛往我这里转转，我知道它肯定看见我了。

“第二天我又梦见它了，它还在我们教室。我朝它走过去时它费力地把头来回转了两下，伸出鼻子朝着我们的窗户喷了几下水，然后就用鼻子蘸着水画起画来了。它太大了，头缓慢地动起来，它画得很费劲。画完以后它用鼻子把我推到窗子前，指着上面还没有干的画。我仔细看才发现它是在告诉我它出去的方法，让我帮它。”

说到这里木木顿了顿，他注意到大家都在等他往下讲，“梦到这里就结束了，我真觉得我们教室困住了一头大象，一头想回家的大象！我，我想把它救出来，可我一个人办不到的。”

“它画了些什么？要怎么救呢？”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校长和老师们没有发话，木木大着胆子往下说：“很容易的，我们每个人进教室深深地大吸一口气，然后憋住再赶快跑到操场上，慢慢地把气吐出来。画上就是这个意思，我记得很清楚。”

他看了眼校长，全校的学生也和他一起向校长望去。校长看看班主任，再看看台上的木木，什么也没说。班主任走到主席台下冲木木摆手，木木装作没看见。

“木木，闹够了就赶紧下来。”木木没有回应班主任，班主任干脆直接走到台上，拿过话筒大声说，“同学们，木木的梦很奇妙，我们只有好好学习，梦才能成真呢，是吧？下面还是有请校长继续为我们发表讲话。大家欢迎。”

下面发出了有气无力的叹气声，稀稀拉拉的掌声让台上的班主任有点儿恼火，她正要发火的时候，校长走上前来：“你们想帮助那头大象吗？”

“想！”

“校长，孩子们闹着玩儿呢。”班主任轻声对校长说。

“木木的梦很神奇，那我们试试加入到木木的梦里面，看会发生什么吧。”

“啊，好！”

整个学校躁动了。班主任带着木木班的同学往教室走去。他们排好队轮流进教室去吸气，然后再很快地跑到操场上慢慢地朝空中吐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其他班的同学也参与进来，教室外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匆匆跑进去的同学们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匆匆跑出来的同学们脸都憋得红红的。如果细看的话，会发现校长也排在队伍中。

十几分钟过去了，周围没有任何动静。有的同学开始叹息，木木和少数几个同学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看。

“啊！看！旗杆上！”

有很多粉色的像云一样的泡泡朝着旗杆顶部聚拢过来，越来越多，天空被映成了粉色。这些泡泡慢慢地融在一起，木木仔细看了一会儿，突然大声喊出来：“是它！就是它！我梦里的大象！”听他这么一喊，大家都开始聚在下面仔细地辨认，果真是一头大象！

云越来越多，大象的轮廓也更加清晰。不一会儿，一头云一样轻飘飘、半透明的粉色大象就站在旗杆上方的空中，脸朝下看向全校学生。大家屏住呼吸，看到它将前腿轻轻地弯曲下来，做出下跪的姿势。起身后，它便仰起头把鼻子高高地伸向天空，粉色小泡泡开始一个接一个地从它鼻子里涌出来，越来越多，不断变大，这时候的泡泡就像一个个粉色气球一样四处飘开，有的还贴到人身上，软软的。一个泡泡来到木木身边，他大着胆子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没想到指尖刚一触到泡泡，他便被泡泡吸了进去，装着木木的泡泡朝天空飞去，忽东忽西。再一看，其他同学也像木木那样被泡泡吸进里面，都飞了起来，就连老师们和校长也都在呢。班主任在泡泡里紧紧抱着头缩起来，一动也不敢动。校长反倒躺在泡泡里面向班主任大声喊让她放松放松，别天天那么紧张。漫天纷飞的粉色泡泡们像一艘艘飞船，在学校的上空来回穿梭着。木木被泡泡带到大象背上，大象用长鼻子给他挠着痒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粉色泡泡把大家放到地面以后开始慢慢散开，在大家还意犹未尽的时候，粉色大象悄悄离开了。

当大家从梦一样的现实中醒过来，校长来到了主席台前：“同学们，加入木木的梦原来这么有意思。粉色大象我们看见了，泡泡飞船也坐过了，还有什么比这更难以想象的吗？我们拥有了这样不可思议的经历，看来我们注定要变成独一无二、不可思议的人，只要我们敢梦、敢做，是吧，木木？”木木使劲点了点头，笑得很开心。

惊魂未定的班主任还在琢磨：“确实，没有什么比呼吸出一头大象更让人费解的事了吧？”想到这个，她自己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