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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自若·原粹(二)——“上游美学”论纲

2016-02-12

陶瓷科学与艺术 2016年5期
关键词:美学艺术家文本

沈 奇

诗意·自若·原粹(二)——“上游美学”论纲

沈 奇

“上游美学”一说,系在笔者多年的美学思考基础上,经由对包括西部诗歌在内的现代汉诗研究和西部美术理论研究与当代书画研究,逐步引发梳理出的一个新的学术理念。这期间,还带着这一理念,同美术评论家程征、张渝一起,共同策划并出任学术主持,为陕西美术博物馆连续成功举办五届“高原·高原——中国西部美术展”,也为“上游美学”的理论思路增加了新的考量。

本文思路,基本上由四个展开:正题中的“诗意”、“自若”、“原粹”,副题中的“上游美学”,互为关联,构成一个“家族谱系”,相互阐释与认证后,有关“上游美学”的理念,大体也就清楚了。

上游美学;诗意;自若;原粹

自 若

包括所谓“文化人”以及“文艺工作者”在内的当代中国人,仅就精神气息而言,比之包括“现代”“后现代”乃至一些“前现代”国家之人,到底差别在哪?可以说,只“自若”一词,立判分明。

或可由此虚构一个“行为艺术”——随机抽样拍摄一百个国家各一百幅街头行人肖像,然后比照观察,自会发现,“自若”的缺失,在当代国人这里是多么明显和严重。假若再将这样的拍摄对比,限定在所谓“文化人”范围内,其“惨状”更是可想而知——无论文本还是人本,无论“庙堂”、“民间”还是“在路上”,虚于“自若”而只在“顾盼”,以致“自信”无着,早已成百年国族一大痼疾。作为常识,我们知道,所谓“庄玄境界”,所谓“魏晋风骨”,所谓“汉唐精神”,所谓“天机舒卷,意境自深”【2】等等,其核心所在,无不与主体精神之“自若”相关。“自若”既失,方方面面的堕退,皆成必然。近年学界热议的中华“文化身份”之重新确立问题,实质也在这里。

说“自若”,先得说与“自若”相关的其他几个和“自”有关的词,如“自由”、“自在”、“自得”、“自然”等,以作佐证。

西人有言:人生而自由。这话反过来理解,实际上是在提醒人生而不自由;正因为不自由,才老想着要去争那个自由。其实争也没用,人类发明文化,推进文明,说到底,就是要将天下的人和事归类分层,以求有序管理和有效交往,及至现代,更是通过各种空前进步空前科学的手段,将所有身心本不一样的个人,硬生生调理成体制化及时尚化的类的平均数,没了个性,还谈何自由?

便有艺术家们站了出来,要坚持争那个自由,称艺术创造为挣脱社会枷锁的“获救之途”,大有“舍我者谁?”的架势,为此一二百年来趋之若鹜者如过江之鲫,前赴后继而蔚为壮观。可观到最后,也大多只是造了些形势、观念、运动和有关艺术家们的故事而已,没见为现代人带来多少“自由之路”可去走。这还说得是西方,再要看当代国人,就更不堪了。

沈 奇,诗人,文艺评论家,西安财经学院文学院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美术博物馆学术委员。著有《沈奇诗选》《沈奇诗学论集》(三卷)及文艺评论集《文本与肉身》《秋日之书》等14种, 编选《西方诗论精华》《现代小诗300首》等9种,部分学术论文及诗歌作品被翻译为英、美、德、瑞典、丹麦、日本及拉脱维亚等文字。

自由方得自在。也只有自在的人才可能有效地谈论艺术或从事艺术。艺者“异”也。独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发为神游于物外,显为个在于群上,乃“异”而艺。这个“异”,就是个我的自在。艺术的功用,无论在艺术家那里还是在艺术欣赏者那里,都是为着跳脱各种体制性话语的拘押与束缚,由类的平均数回返本初自我的个在空间,得一时之精神自由和心灵自在。

因此在常人眼里,诗人和艺术家总是有些“另类”,乃至视为“异族”。其实到了当代,这样的“异族”也大多有其“异”表,无其真自在。真自在的人贵有“心斋”,不为时风所动,亦不为功利所惑,而得大自在;有大自在之心性,方通存在之深呼吸。

艺术家更得是如此:先修得一个独立自在的“心斋”来养就独立自在的笔墨,才可进一步谈“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以求创造。特别是中国诗文书画,从发生学的角度来看,本来就是既生于境又生于心的物事,更是古代文人隐修独善的一种生活方式,而今,却大都成了获取名利的角逐,无不充满了功利的张望和虚构的荣誉。一时成功者遂虚骄傲慢,一时未成功者则虚张声势,总是心有旁骛而难得自在,那笔墨中也便难免虚浮造作之气了;所谓心境既乱而风骨不存,一切皆无从谈起。

以“自得”作中国文学艺术精神之灵魂观,是笔者近年小小的一个新领悟,且以为,近百年现代、当代中国文学艺术之精神的迷失、彷徨、以至破败,皆与失去了这一“关键词”的内涵有关。

想来古人写诗作画,无论是“直言取道”还是“曲意洗心”,是“兼济天下”还是“独善其身”,起根发芽,都先是打自个儿得意而生的,没有一个预设的“服务对象”或“展示平台”,来提醒你该如何写怎样画,以及“创新”、“探索”、“笔墨当随时代新”诸如此类的“闹心”话题生干扰。即或有知己相投,那也只是三两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无涉“运动”,更鼓噪不了“潮流”的。这是就其艺术发生而言,从“接受美学”说,也只是各从所好,各取所爱,个人乐意之事,仍属于“自得”。自现代以降,问题来了,凡文学与艺术,无论发生还是接受,一律拉着时代的手,跟着潮流走,从“启蒙”到“宣传”再到“市场”与“时尚”,一路折腾过来,越来越背离了艺术的本质,无“自得”之自在了。大家都活在当下,活在虚构的荣誉与表面的繁荣中,而纷纷陷入角色化的“徒劳的表演”(陈丹青语),即或也能折腾些形式的创新或风格的转场,但到底心魂已失,难以深入时间而作经典之传承。

而自在的人一切自然,过日子自然,搞艺术也自然。“自然者为大美”,中国传统文化谱系中向来讲这个理。这理无异于天理:你看天公造物,即或是石子小草也难找出一模一样的,各自自在生色,感动人情。只有人会造些不感人的东西,譬如砖头(以及地板砖等等),制作得再精致,也不可审美,因为它不自然。

我写过一段现代诗话:诗要自然,如万物之生长,不可规划;诗要自然,如生命之生成,不可模仿。自发,自在,自为,自由,自我定义,自行其是,自己做自己的主人,自己做自己的情人——然后,自得其所。一切艺术,但能进入这样的一种境界,总能出好东西;或许才情所限、遭际所困,不能企及经典,却也不失真品质,无涉伪艺术。艺术是文化心态的外化。从文化心态来说,古人讲究要归于“淡”(淡泊明志),归于“简”(生事简而心事素),归于“自然”(自然生成,不著刻意)。现今中国文学艺术家们,总是妄念太多,无论是沉溺于技法,还是偏执于观念,都充满了功利的张望,难得自然生发,或能张扬点外在的美,到底不能持久感人。

由“自由之思想”,到“自在”之精神,由“自得”之心境,到“自然”之语境,合为“自若”,方得以“形神和畅”——这是中国艺术精神的要义。

凡艺术作品,大体都有“显文本”和“潜文本”两个方面的表意所在,合成为审美价值体现。“显文本”是题材、样式等外在的东西;“潜文本”是语感、人格、精神气息,即作品的内涵。在正常文化生态下,二者是水乳交融而并体显现的,没有形神分离的问题。我们赏读古代经典文学艺术作品,常常感念于心的正在于此:心手相宜,形神和畅。但今天的时代语境大不一样,诸如“意识形态机制”、“展览机制”、“市场机制”“时尚机制”等强制下的生态所迫,艺术家们常常要屈从其主导和驱使,这时候,能否在“显文本”下有机地保留“潜文本”亦即人格与语言的个在魅力,就成为其作品能否超越时代局限性的关键。

我们常说“笔墨当随时代新”,也常说要“超越时代局限”,但如何“新”,怎样“超越”,并不十分明确。其实作为“显文本”的题材、样式等外在的东西,不管是束缚还是解放都不重要,因为所有的“时代”都是有局限性的,能超越的只是“潜文本”,即你的人格和语感的修为。只有“潜文本”的有机存在,才能将有局限的“时代性”转换为可深入时间和历史更深处的“时代性”。这里的关键还在于能否如古人那样“心手相宜”与“形神和畅”。

当然,今人不能做古人,必须进入现代语境,表现现代人的生命体验和文化思考,在现代性的诉求与传统艺术本质的发扬之间,寻找到一些可融合的相切点,提供新的生存体验、生命体验、生活体验和语言体验及其表现的可能性。然而,这并不能成为“显文本”与“潜文本”的背离或分裂的借口,我们在好的、优秀的当代中国文学艺术作品中,依然不难发现那种“形神和畅”的精神品质,也依然是需要我们“见贤思齐”而为之进取的精神境界。

说到底,所谓“自若”,一言而蔽之:无论做人、做学问、还是从事文学艺术,有个“原粹”灿烂的自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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