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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墙

2016-02-11茅家梁

杂文月刊 2016年5期
关键词:堵墙高墙浮萍

茅家梁

媒体报道,从去年4月起,长沙市全面启动“拆墙透绿”工作,要求区、县政府自拆围墙还绿于民,并完善相关便民设施,将机关大院变成市民休闲的社区公园。围墙被拆除后,长沙县委、政府机关大院与一街之隔的“星沙文化广场”联成一体,成为该县最大的群众休闲广场。

县委、政府机关主动拆除了与民隔离的墙,当然是善政一件。想不到却引来了群众的满腹狐疑,认为那只是一个“作秀”的噱头。就连机关干部一时也难以认同,认为机关大院的围墙没了,外来的车辆全部停在政府院内,安全没有保障,管理难度增加。

何以如此?

想来这许多年来,群众见多了官员的各种“秀”,“秀”视一切,虽真真切切地见到了那堵高墙轰然倒塌拆除了,心下却是以为说不定哪位领导哪一时又会砌起来一堵更高更大的墙。至于机关干部,过惯了高墙围圈的生活,以至于把“安全感”完全寄托在了那堵墙上,一朝围墙拆除“曝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就立感六神无主惶惶不可名状。

曾几何时,处于贫困状态的农民,经常在柴扉、断壁残垣封闭的空间中自得其乐,即使围一圈歪歪扭扭的铃铛刺,都比通灵宝玉还值钱,你要动它一根半枝试试!

而自古以来,官员对于威严、排场的趋附,也是靠“墙”的巍峨来表述的,所以古时候的衙门、官员的宅第,一向壁垒森严。《尧山堂外纪·卷八十二》里说,明朝南京大理少卿杨公复,家里养了一头猪,每天让家僮到玄武湖边采集萍藻当饲料。当时,有个叫吴思庵的都察院长官,因为杨家家僮经常靠近都察院采浮萍,就毫不客气地“拒之”不许。杨公复甚不满意,写诗云:“太平堤下后湖边,不是君家祖上田。数点浮萍容不得,如何肚里好撑船?”讥讽吴思庵小家子气,不是当宰相的料。可奚落归奚落,杨家的猪崽,此后再也咀嚼不到官府附近的浮萍了。

墙,在中国人心里已矗立了几千年,形成了我们这个社会所特有的墙文明。“墙,垣蔽也。”(《说文》)“止如堵墙。”(《尉缭子·战威》)“无逾我墙。”(《诗·郑风·将仲子》) “粪土之墙不可圬也。”(《论语·公冶长》)高墙柴篱圈起了一方又一方安全的小天地,连国家也要修一道一万多公里的高墙以求安全感,若一日墙倒了,那就家将不家、国将不国了。因而从某种角度上说,几千年来国人保家卫国,其实就是不惧血雨腥风身家性命全力维护这堵墙,墙不倒,家就安,国就安。

如此根深蒂固的墙,倘有一天拆除了,带来的冲击,就可想而知。

可社会文明的进步与发展,却常常是需要逾越那堵高墙的,甚至要拆除那堵墙。摆脱那堵墙的拘限,才有了人与物的流动与交流,才促动人文与经济的发展与提高,才激起了探索未知的欲望,人及社会才有了生气与活力。否则,我们只能永远囿于围墙圈住的那一方小天地。

三十多年前,我们曾于崩溃的边缘以大无畏的魄力拆除了那堵最大的墙,打开国门,对外开放,于是有了今日的繁荣与发展,人人受惠于拆墙的伟大成果,谁也不会疑惑于有朝一日恢复那堵封闭的墙。

想起三十多年前我到南京的“总统府”游览。那时的“总统府”,既是景点又兼省政协的机关。于是见识到一番奇异景观:干部在房间里正襟危坐,游客在走廊上穿梭浏览,互不相扰。未闻有哪个官员抱怨不安全,也听不到“肃静”“回避”的吆喝,官與民相安无恙。

不想三十多年后,长沙“拆墙透绿”,却拆出了群众的“作秀”之嫌,拆出了机关干部的不安全感?!

今日的我们,是否失去了三十多年前拆墙时的无畏与拆墙后的淡定?是否囿于新的既得利益而失去了无畏进取的勇气?

看来,在坐拥拆墙开门改革开放的丰硕成果的同时,我们一些人又在心里砌起了新的一堵墙,以此圈蔽他们的既得财富与利益。这堵墙,正是我们深化改革进程中所需要拆除的那堵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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