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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茶诗创作简论

2016-02-11

太原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6年6期
关键词:处士文人意象

彭 丹

(长沙理工大学 文法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4)

唐代茶诗创作简论

彭 丹

(长沙理工大学 文法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4)

唐代是中国茶文化兴盛的关键时期,饮茶已逐渐成为一件雅俗共赏的事。随着文人饮茶风尚的发展,茶逐渐形成具有独立品格与内涵的文人文化模式,茶与诗的关系也更加紧密而深广。文人不仅懂茶、爱茶,还以茶入诗,把茶的特性和文人的心态融入诗中。茶成为了寺庙和隐逸生活的重要内容,与竹、琴、鹤、蝉等意象有了密切关联。尤其是中唐以降,茶更成为了文人的一种生活方式,很好地满足了文人的心理需求。

唐代;茶诗;心理需求

茶,作为享誉世界的著名饮料,其发展历程可谓久远,但文人品茗的高潮却是在中晚唐才得以出现。随着文人品茗的热潮,茶诗作为中国古典诗歌的一个新品种也成为了唐诗花园中的一支别有意味的鲜花。笔者以陈贻焮先生主编的《增订注释全唐诗》为蓝本,手工检索了全部诗歌,发现了631首与茶相关的诗歌作品,这些作品,集中地出现在中晚唐,其体裁又以五言律诗为主,与唐代社会文化的发展变化,与唐代诗人的心态变化,都有着密切关联。

一、唐代茶诗与寺庙文化

元稹在宝塔诗《茶》中写到“茶,香叶,嫩芽。慕诗客,爱僧家。”卷四一二茶对于诗僧而言自是喜爱之物,种之、采之,饮之,再以茶入诗,诗僧与茶的关系可谓十分密切,贯休、齐己、皎然更是留下了大量的茶诗作品,为唐代茶诗增添了一抹独特的光彩。

诗僧既有僧人化的一面,需要参禅打坐修行;也有文人化的一面,有文才喜欢写诗。参禅打坐有时彻夜不睡,僧人们便借助饮茶来提神破睡,悟心见性。文人墨客则通过饮茶增益文思,消烦解忧。对诗僧而言,饮茶的功效两者兼得。他们对茶的需求很明显,在长期与茶的亲密接触过程中,以茶入诗便成为一件很自然的事,茶是诗歌抒写的内容,诗歌则成为茶文化传播的一种途径。另外,寺院环境清幽,通常位于灵山秀水之地,很适宜茶的生长。僧人们一般会自己种茶、采茶、制茶,烹茶。这一系列的过程都亲自参与,所以僧人对茶是非常了解和喜爱的。诗僧皎然在《顾渚行寄裴方舟》中就详细地记下了茶树的生长环境、采摘时令、制作方法以及茶叶品质。茶树生长在“云泉邻渚山”之地,“鶗鴂鸣时”收茶子,“伯劳飞日”又是僧人采茶时,采茶不计较山路远近,只钟爱阳崖茶芽,在清晨日出前采摘带露茶,“归时露彩犹滴沥。” “清泠真人待子元,贮此芳香思何极。”卷八一六如此好茶,仙人亦流连忘返。

诗僧皎然的《山居示灵澈上人》也是茶之禅趣的经典之作。“晴明路出山初暖,行踏春芜看茗归。身闲始觉隳名是,心了方知苦行非。外物寂中谁似我,松声草色共无机。”卷八一〇春天是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季节,山中晴暖,沿着山路而上,在芜杂的春草中寻找茗茶。春柳、白云、松声、草色之中都渗透着淡淡的闲适与自在。“乍削柳枝聊代札,时窥云影学裁衣。”更是颇有“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卷一一五的闲适淡然的禅趣。诗人感叹,正是毁弃了误人的虚名,才有苦行之后禅悟的境界,才有突破拘束之后的随处自在。

齐己《尝茶》“石屋晚烟生,松窗铁碾声。因留来客试,共说寄僧名。味击诗魔乱,香搜睡思轻。春风霅川上,忆傍绿丛行。”卷八三三这首诗是齐己尝新茶时有感而作。天色已晚,但石屋旁还有烤茶的茶烟袅袅升起,研磨茶饼的铁碾声叮当入耳。新茶乃高僧所寄,茶味甚好,令睡意渐消,诗性被激发出来,正如卢仝所说“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卷三七七。再饮,思绪飞到春风和暖的霅川上,想起自己与高僧在绿竹中闲走交游的往事。以茶养性,以茶悟禅,一碗好茶正如一位具备德行的知己好友。

唐代文人悠游山寺,从中寻求自适与宁静,这几乎成为唐代文人的一种精神追求。“所以唐代诗人不论是乡居、漫游、羁旅他乡、游宦天涯,总要涉足山寺禅院。”92蔡希寂《登福先寺上方然公禅室》:“举目上方峻,森森青翠攒。步登诸劫尽,忽造浮云端。”卷一〇三然公禅室位于福先寺的最高处,山势险峻,禅室四周被森然而立的青松翠竹包围,回望攀登的山路,才惊觉自己似乎已踩在云上。禅室之高如临仙界,掩映于青翠与白云间,更是静谧幽深,似有“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之境。李嘉祐《同皇甫侍御题荐福寺一公房》“虚室独焚香,林空静磬长。闲窥数竿竹,老在一绳床。啜茗翻真偈,然灯继夕阳。人归远相送,步履出回廊。”卷一九五山僧焚香击磬,香雾缭绕,磬音悠扬。与竹相伴,边品茶边读经,夕阳渐渐落下,灯火继燃。由白天到黑夜,一切都是寂静的,连时光都流淌得寂静缓慢。

文人墨客在寻僧访寺过程中创作的茶诗除了大量表现山寺幽静之境外,还抒发了方外之思。比如刘长卿《惠福寺与陈留诸官茶会得西字》:“到此机事遣,自嫌尘网迷。因知万法幻,尽与浮云齐。”卷一三八这种方外之思在中晚唐诗人身上表现得更为突出。戴叔伦《与友人过山寺》:“共有春山兴,幽寻此日同。谈诗访灵澈,入社愧陶公。竹暗闲房雨,茶香别院风。谁知尘境外,路与白云通。”卷二六二心灵的路与白云相通,饱含禅意。文人们虽然为世俗之身,但内心怀有方外之思,热衷与僧人交往,品茗谈禅,静心修性。杜荀鹤《题德玄上人院》:“我虽未似师披衲,此理同师悟了然。”卷六八六非常明确地表示,自己虽未像德玄上人一样披衲修行,但浮生及长寿之理同样有所顿悟,了然于心。李洞《寄淮海惠泽上人》:“他日愿师容一榻,煎茶扫地学忘机。”卷七一七更是将自己的心意表露无遗,希望惠泽上人能留一榻容身,煎茶扫地,甘于淡泊,忘掉世俗,把得失荣辱的机智巧诈之心全都忘却,真正做到与世无争。寺院的幽静之境是文人们寻求的无世俗纷争,幽静平和的栖身环境;方外之思则是文人心灵休憩的居所。这也正是唐代文人寻僧访寺的初衷。

二、唐代茶诗的基本意象

文人情感和心绪的表达,使得其总是选取特定的意象。纵览唐代茶诗,文人内心的林泉之思往往是通过与茶相联系的一些意象来表达的,比如竹、松、琴、蝉、鹤等具有特殊文化底蕴的意象。这些意象与茶同时出现,很多时候一首茶诗里同时出现几个意象,他们既具有各自的风格,又同时带有隐逸之风,有着自然的联系。比如《赠元上人》:“垂露竹粘蝉落壳,窣云松载鹤栖巢。煮茶童子闲胜我,犹得依时把磬敲。”卷五三六这首茶诗中同时出现了许多意象:蝉、云、松、鹤等,这些意象与茶相关,构成一幅颇具隐逸之风的品茗图。下面就针对唐代茶诗中出现频率较高的意象所表达的林泉之思作具体分析。

竹,空心、挺直、四季常青。古人爱竹,许多的文人墨客都为之挥毫吟咏。这正是因为它的生长特征而被赋予了人格化的虚心、有节、刚直等精神文化象征,并且形成了独有的竹文化。说到竹所代表的隐逸精神,不得不提的是魏晋时期的“竹林七贤”。“竹林七贤”所处的时代混乱动荡,司马氏和曹氏争夺政权的斗争异常激烈,民不聊生。文士们不仅无法施展才华,而且时时担忧性命安全,主张“非汤武而薄周礼,越名教而任自然”38的嵇康正是因为不肯违背自己的意志与司马氏合作而被杀害。因此文士们转而崇尚老庄哲学,在竹林之下,清谈、饮酒、弹琴,肆意酣畅,用佯狂等形式来排遣苦闷的心情。中晚唐诗人也同样处于不安的时局之中,他们在竹林品茗、弹琴、下棋,寄情于自然。这样的选择与“竹林七贤”有着某种共通之处,但并非完全一致。“竹林七贤”于竹林饮酒弹琴,遗世独立的同时也放荡不羁,时常沉醉在酒的混沌世界中。晋文帝司马昭欲为其子求婚于阮籍之女,阮籍借醉六十天,使司马昭没有机会开口,遂作罢。“刘伶恒纵酒放达,或脱衣裸形在屋中。人见,讥之。伶曰:‘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褌衣,诸君何为入我裈中?’”720借醉酒与佯狂逃避世俗的问题,这种方式在中晚唐文人身上并未得到附和。中晚唐诗人悠游竹林时更热衷饮茶,这样的选择差异虽然与茶文化的发展息息相关,但其中也暗含着诗人不一样的人生态度。中唐诗人敢于直面人生的苦难,他们知道暂时的逃避是无用的,更为关键的是选择合适的生活方式,因此醉酒是不可取的,他们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进行思考。饮茶的过程既是思考的过程,也是文人们放松身心,排遣内心苦闷的绝佳方式,这应该才是中晚唐文人选择茗饮的内在因素。

除以上内在的原因外,竹与茶还有许多密切的外在联系。首先,从茶的生长环境来讲,陆羽《茶经》(一之源)中记载 :“野者上,园者次;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1“茶圣”陆羽认为,茶叶的品质,以山野自然生长的为好,在园圃栽种的较次。在向阳山坡,林荫覆盖下生长的茶树,芽叶呈紫色的为好,绿色的差些。宋徽宗赵佶所著的《大观茶论》(产地)中提出的观点“植产之地,崖必阳,圃必阴。”87与陆羽的见解基本相同,甚至解释得更为详细:“盖石之性寒,其叶抑以瘠,其味疏以薄,必资阳和以发之;土之性敷,其叶疏以暴,其味强以肆,必资阴荫以节之。阴阳相济,则茶之滋长得其宜。”竹下茶正符合这种“阴阳相济,则茶之滋长得其宜”的观点。刘禹锡的《西山兰若试茶歌》:“山僧后檐茶数丛,春来映竹抽新茸。”“阳崖阴岭各殊气,未若竹下莓苔地。”卷三四五便是对竹下茶的最高褒奖。

其次,文人选择的品饮环境中多有竹。《河南严尹第见宿弊庐访别人赋十韵》:“花醥和松屑,茶香透竹丛。”卷三四〇一个 “透”字把茶香描绘得出神入化,茶散发出的明明是淡淡清香,可是穿透力却如此强大,伴着轻风在竹林间穿梭回荡,似仙雾般袅袅娜娜,茶香与品饮环境中的竹完美结合,令人心旷神怡。除了竹,品饮环境中还时常有松,在茶诗中时常出现并列的松竹意象,如《寻戴处士》中“晒药竹斋暖,捣茶松院深。”卷二三九文人墨客以松竹示高洁,并以此意象来表达林泉之思。

再次,竹制茶具应用颇多,这样的竹制茶具有盛茶瓯的竹笼、品茗的杯具、取水的竹筒、盛茶叶的竹器等。如“竹笼盛茶瓯”卷二八六、“山杯锁竹根。”卷三七九茶取之自然,茶具也取之自然,这正符合隐逸者任情自然的追求,与其说是让茶保有自然之味,不如说是彰显林泉之思的自然之味。除竹制茶具外,竹还被用作烹茗之薪。如《送别友人》中“摘花浸酒春愁尽,烧竹煎茶夜卧迟。”卷四八五陆羽《茶经》(五之煮)“其火,用炭,次用劲薪(谓桑、槐、桐、枥之类也)。其炭曾经燔炙为膻腻所及,及膏木、败器,不用之。”139文人们用干枯的竹枝和竹叶烹茶,这样的取薪方式并不符合“茶圣”陆羽所说的最好用木炭,其次用火力强的柴,朽木枯叶皆不能用的原则。诗人们就地取材,燃竹烹茗,同样是取之自然,不局限于原则,体现了隐逸精神中通达的一面。

古琴之音清、和、淡、雅,古代文人寄寓其风凌傲骨、超凡脱俗的处世心态。唐代茶诗中的琴意象时常与茶同时出现。“茶美睡心爽,琴清尘虑醒。”卷七四一一张素琴,一杯清茶,就足以寄其情意,乐其隐居。古人以蝉居高饮露象征高洁,唐代茶诗中的蝉意象也是诗人表达自己的情操、寄托林泉之思的一种方式。比如:《与赵莒茶宴》“尘心洗尽兴难尽,一树蝉声片影斜。”卷二二八同样的,鹤在古代文人心也有隐逸的象征意义,林逋隐居西湖孤山,植梅养鹤,终生不娶,人谓“梅妻鹤子”。有时鹤与蝉的意象也会同时出现,比如:《秋日过鸿举法师寺院便送归江陵》:“小池兼鹤净,古木带蝉秋。”卷三四六唐代茶诗中鹤意象运用很丰富,文人往往通过鹤的行迹预示隐逸之踪,如“茶烟开瓦雪,鹤迹上潭冰。”卷四九三再如“药圃茶园为产业,野麋林鹤是交游。”卷四二八“野云生晚砌,病鹤立秋庭。”卷七四一鹤甚至被拟人化,有时是知己友人,有时是诗人自我的化身。

三、文人心理需求与茶诗创作

文人为什么创作茶诗?除了唐代茶文化的兴盛、饮茶的逐步流行之外,最为重要的应该是:文人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下内心的需求。唐代茶诗的大量创作集中在中唐和晚唐。这样的创作现象虽然与茶文化的发展相关,但茶诗创作的群体主要是文人,因此,唐代特定社会环境下彰显的文士精神和提倡的审美风尚才是其主因。

唐玄宗晚年对朝政倦怠,公元755年安史之乱爆发,这是唐朝由盛而衰的转折点。历时七年零二个月,乱事终于得以平定,但盛世气象也如流水一去不复返,盛极而衰的唐王朝再难中兴。“这个时期的诗人们,面对的是他们所不愿经受而又不得不经受的生活。他们生长于开、天盛世,看过歌舞升平的景象,而骤然却面临一场大灾难,一切就发生在他们身边,目之所见,身之所受,无法回避。”159此后的时局更为混乱,唐朝进入藩镇割据和宦官专权的局面,接踵而至的朋党之争历时四十余年,这也使得中晚唐许多文人被迫陷入了党争的泥潭,成为朋党之争的受害者和牺牲品。文人内心的忧惶抑郁之情已积聚太深,急需排解。此时,茶不再局限于陆羽《茶经》中所说 “荡昏寐,饮之以茶”164的功用。文人在饮茶的过程中专注于茶,忘却无法改变的现实和烦恼,转而品味自然与闲适。因此,茶自然而然的成为文人涤烦消忧的需求品,并不断传播蔓延开来。所以说,中晚唐文人热衷茗饮,并且引茶入诗是一种自觉的心理需求。这在茶诗中有很直接的表述:“诗情茶助爽”卷三四七“茶为涤烦子”。卷四八三

文人的这种心理需求逐渐演变为通过茶来寄托林泉之思。要解释这一现象需要将隐逸与茶之自然属性相结合。茶树多生长于林泉环抱的幽静之地,喜云雾缭绕。唐代最重要的产茶地皆为山水秀美之地,气候温和湿润,非常适宜茶树的生长。茶树得天独厚的生长环境与隐逸者追求的林泉不谋而合,在这样清幽的环境下生长出的茶具有清幽之香,仿佛能给文人墨客带来幽谷的宁静与内心的舒适。茶的这些自然属性传达出的正是隐逸者心中的林泉之思。唐代文人除了通过茶诗中的基本意象寄托林泉之思外,还运用了更为直接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林泉之思:首先是在茶诗中明确提出“隐”;其次是在茶诗中明确指出隐士形象,如处士、山人、野客、幽人等。

首先,唐代茶诗中明确提出“隐”的作品很多。刘禹锡在《酬乐天闲卧见寄》中就非常直白地流露出自己对归隐的向往之情:“散诞向阳眠,将闲敌地仙。诗情茶助爽,药力酒能宣。风碎竹间日,露明池底天。同年未同隐,缘欠买山钱。”卷三四七此诗是刘禹锡官同州刺史时与白居易的唱和之作。刘禹锡和白居易同年生,因此才有“同年未同隐”之说。诗人说未同隐是因为没有买山钱,《世说新语.排调》记载“支遁林因人就深公买印山,深公答曰:‘未闻巢由买山而隐。’”794刘禹锡借用此典故来表现自己的归隐之志。晚唐时期的温庭筠写过一首《赠隐者》:“茅堂对薇蕨,炉暖一裘轻。醉后楚山梦,觉来春鸟声。采茶溪树绿,煮药石泉清。不问人间事,忘机过此生。”卷五七四平时看到的都是他香侬软语的“花间词”,而这首《赠隐者》字清语淡,近于白描,与他的词风十分不同。似乎词是温庭筠寄居于世俗社会的一个外在躯壳,《赠隐者》中茅堂、薇蕨、暖炉、轻裘、春鸟、溪树、石泉则是他隐藏在内心的灵魂所居,惟愿在这样的幽静之地“不问人间事,忘机过此生。”只饮山中茶,不问世间事,随心自适于林泉。

其次,唐代茶诗中处士、山人、野客、幽人皆是对隐士的一种雅称或俗称,诗人或以之自称,或与之相交。同一个隐逸之士并不局限于一种雅称或俗称,如陆羽在《送陆鸿渐山人采茶回》中被称为山人,在《访陆处士羽》《九日与陆处士羽饮茶》中则被称为处士。另外,处士和山人多在诗题中出现;而野客和幽人则基本不在诗题中出现,而是在诗歌内容中出现。这部分涉及处士、山人、野客、幽人的诗歌往往通过寻幽访隐来表达林泉之思。比如:

“湖云侵卧位,杉露滴茶床。山月吟时在,池花觉后香。”卷五〇七——《题任处士幽居》

“养风窗外竹,叫月水中蛙。静虑同搜句,清神旋煮茶。”卷七四三——《宿青溪米处士幽居》

“春泥秧稻暖,夜火焙茶香。水巷风尘少,松斋日月长。”卷四二六——《题施山人野居》

“履迹遍莓苔,幽枝间药裁。枯杉擎雪朵,破牖触风开。”卷六九八——《题郑山人居》

“湖云”“杉露”“山月”“池花”,信笔拈来便是一幅幽静美好的景致。窗外竹间清风穿行、夜晚月光皎洁,水面澄静,倒映在水中的月色引起蛙声一片。“莓苔”“幽枝”,哪怕是“枯杉”和“破牖”入诗都未让人有破败萧瑟之感,反而觉得真实、亲近、自然。“春泥秧稻”“夜火焙茶”更是富有幽隐气息的日常写照,如此幽居怎能不令人向往?

对隐士的寻访更多是表达敬仰之情,对隐士人格的赞赏,以及对幽隐生活的向往。“茶圣”陆羽终生未仕,是一位嗜茶且精于茶道的幽隐之士,陆羽终生致力于茶,其著作《茶经》是世界第一部茶叶专著。《访陆处士羽》:“太湖东西路,吴主古山前。所思不可见,归鸿自翩翩。何山赏春茗,何处弄春泉。莫是沧浪子,悠悠一钓船。”卷八一一诗人前来寻访,但陆处士的行踪却不得而知。不知他此时是在哪座山寻佳茗,还是在哪里觅好水?又或者是寻茶觅水之余悠然自得独钓于船。《送陆鸿渐山人采茶回》:“千峰待逋客,香茗复丛生。采摘知深处,烟霞羡独行。幽期山寺远,野饭石泉清。寂寂燃灯夜,相思一磬声。”卷一九九陆山人虽独自一人,却也不惧艰辛,于烟霞缭绕,千峰深处采摘香茗,饿了就食野菜充饥,渴了就饮山泉水解渴,如此真隐士实在另人钦羡。这样的幽隐生活想必也是大多数文人士大夫内心所追求的。

陈贻焮.增订注释全唐诗.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1.

王启兴.寺院文化与唐代诗人.唐代文学研究,1992,第三辑.

嵇康.嵇康集.鲁迅,校.上海:鲁迅全集出版社,1947.

刘义庆.世说新语.朱碧莲,沈海波,译.北京:中华书局,2011.

吴觉农.茶经述评.北京:中国农业出版社,2005.

田艺蘅.煮泉小品 .史克振,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

罗宗强.隋唐五代文学思想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责任编辑:姚晓黎]

Simple Remark about Tea Poetry Creation in Tang Dynasty

PENG Dan

(School of Literary Arts, Changsha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Engineering,Changsha 410004,China)

Tang Dynasty is a key period of Chinese tea culture’s thriving. Drinking tea is gradually becoming appreciated by the elegant and the vulgar.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the drinking fashion, drinking tea is becoming a literati culture pattern, which contains independent character and connotati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ea and poetry is also more and more close, deep and wide. The literati not only understand and love tea, but also write it in poetry, which include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ea and the literati’s mentality. Tea has become especially important to temple and reclusion. The images of bamboo, guqin, crane and cicada are also closely related to the tea. Following the middle of Tang Dynasty,tea has even become a life style, meeting the literati’s psychological needs perfectly.

Tang Dynasty;tea poetry;psychological needs

2016-10-15

彭丹(1987-),女,云南大理人,长沙理工大学文法学院中国古代文学专业2014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唐宋文学。

2096-1901(2016)06-0033-04

I207.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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