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事件后俄罗斯外交战略的转变
2016-02-11陆一丹
陆一丹
9·11事件后俄罗斯外交战略的转变
陆一丹
9·11这次震惊世界的恐怖事件,让大国间关系迅速改变,俄罗斯外交战略开始“西化”。以富国强民为己任的普京将使俄罗斯外交进入战略新时期,此次对外战略的转变对俄罗斯影响深远。这是着眼于自身实力的国家利益的体现,是国内发展和制度变迁下普京务实灵活的外交政策的体现,也是西方大国基于战略利益下的友好回应。
俄罗斯;9·11事件;外交战略西化
普京的第一任期内,9·11事件带给了俄罗斯一大转机,俄美、俄欧、俄北关系达到了历史的新高度,这标志着俄外交战略开始“西化”。这是着眼于自身实力的国家利益的体现,是国内发展和制度变迁下普京务实灵活的外交政策的体现,也是西方大国基于战略利益下的友好回应。这一战略转向给俄罗斯带来的并不仅仅是表面的影响力飞升,更多的是无奈的步步退让,未来俄罗斯的“西进”道路注定不会一帆风顺,俄罗斯作为一个真正“民族国家”的外交才刚刚开始。
一、9·11恐怖事件后俄罗斯的外交战略转变
9·11事件可以说是一个转折点,这次震惊世界的恐怖事件,让大国间关系迅速改变,俄罗斯适时地又一次融入西方。显然,此次对外战略的转变对俄罗斯影响深远。
(一)俄美关系迅速升温。
普京上台伊始,对美政策尚呈观望态度。然而一年后小布什上台,美国率先表现出了对俄的强硬态度:在外交上驱逐44名俄罗斯外交官,在经济上削减了对俄的经济援助,俄美关系遭遇低谷。普京坚持了基本的对美立场,毕竟2000年他批准的《俄罗斯联邦外交政策构想》中提到过:“俄罗斯联邦准备消除最近与美国关系中的重大困难,维护将近花了10年时间建立起的俄美合作基础。”[1]在此基础上,双方关系很快反弹。2001年6月,普京与布什在斯洛文尼亚进行了首次会晤。同年7月22日,两国总统又在意大利“八国集团”峰会上举行了会谈。直到9·11事件之后,普京第一时间给美国总统打电话,向布什和美国人民表示慰问。普京彰显了他早年在情报部门工作的果断和睿智,这一次及时地向美国示好赢得了俄美关系迅速升温。一方面俄罗斯积极支持美国的反恐行动,接纳美国力量进驻中亚国家和高加索;一方面美国改善了对俄态度,对车臣问题立场缓和,俄美签署了大幅度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并确定了双方的新型战略关系,俄美能源合作加强。2002年11月22日,布什普京会晤发表了《关于发展俄美能源对话》的联合声明,并成立了能源合作跨政府委员会。从双边关系角度看,美俄之间的关系完成了从“敌人”向“朋友”、甚至某种意义上向“盟友”角色的转变。
(二)俄欧关系全面走近。
普京刚上台就展示出全面的外交手段。他很注重与欧洲大国的双边关系。2000年4月,普京首先访问了英国,与布莱尔会谈并作出了建立俄英两国领导人年度会晤机制和筹建两国经济热线等重大决定,修复了与法国的关系,还与德国建立“圣彼得堡论坛”。9·11之后,俄欧关系更是日益密切,俄罗斯与欧盟签署了关于俄欧关系、加强双方政治和能源对话、维护欧洲安全及调解地区冲突等问题的五项联合声明,其合作领域涵盖了政治、经济、能源和安全,更加广泛全面。
(三)俄北关系质变。
普京时期的对北约政策主要特点则是从对抗走向合作,从原则上反对北约东扩走向参与其中并发展与北约的准伙伴关系。1999年北约轰炸南联盟,俄北关系恶化。但2000年5月24日,双方又恢复了接触,北约外长与俄罗斯外长举行俄罗斯-北约常设理事会部长级会议。2001年6月卢布尔雅那俄美两国首脑会晤,普京表示出了对北约立场的缓和:“我们并不把北约看做一个敌对组织,俄罗斯是在和北约合作的,我们有一个长期起作用的条约,有伙伴关系和合作协议,还有其他工具。我认为在这方面也没有必要把局势搞得越来越紧张。”[2]2001年下半年,普京与北约秘书长罗伯逊成功地实现了互访,双方达成了一个以新的俄罗斯与北约理事会取代1997年成立的理事会的决定。这是一种“北约20国机制”,而过去的理事会是一种“19+1”的机制。这就意味着,在新的理事会中,俄罗斯将作为平等的一员参与北约事务。俄北关系通过这个制度性平台,发展了一种平等的关系,可以说有了质变。
总之,以富国强民为己任的普京将使俄罗斯外交进入战略新时期。
二、国家利益与危机之后的大国考量
俄罗斯独立之后,在叶利钦时期已经有过“一边倒”后受西方打压的惨痛教训,为什么此次又开始主动融入西方呢?俄罗斯人又会怎么看待这次“重蹈覆辙”呢?综合各种因素来看,外交政策是受国内形势发展和制度变迁影响的。在9·11后的外交战略转变使俄罗斯在大国之间左右逢源,并且打破了“弱国无外交”的定律,在经济仅相当于比利时的实力地位下赢得了外交上的巨大影响力,这也是普京于第一任期内在外交方面的丰厚收获。
(一)俄罗斯的国家利益:国内发展的现实需要
外交首先受国内制度变迁和制度潜力的影响。[3]此次外交战略转变是为国内发展服务,又得益于国内现有的发展和制度的变迁,体现了普京的务实灵活的外交风格。
经济是俄罗斯的首要目标。俄罗斯从一个“帝国式苏联”解体之后,越来越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民族国家”,同时也更需要国家的综合实力来支撑。普京对此认识很清楚,他的外交总原则是:国家利益至上,国内目标高于国外目标,突出经济外交,务实和避免对抗。因为俄罗斯的经济主要依靠能源,需要西方国家的投资和技术引进,所以与西方发达国家的合作就变得不可或缺。此次融入西方的原因,也是俄罗斯能从中加深彼此经济来往的考虑。
政治方面,普京已经开始让俄罗斯国内社会从动荡逐渐走向稳定。他改革了联邦制度,用法律形式加强了总统的权力,形成了一种“指导下的民主”,更有利于当时混乱情形下的俄罗斯社会的稳定与统一。通过整治叶利钦时期延续下来的能源与媒体寡头,俄罗斯的利益集团的阻碍减少。在外交事务上,普京扩大了自己的发言权,也更能凝聚起国内的力量。
普京个人对客观形势变化的感悟能力更强,能很好地处理国内舆论和外交的关系。普京在融入西方的外交转变下依旧获得了高达70%的民众支持率,这基于普京比前任领导人更加务实的作风:一方面,普京非常明确地强调:“政治稳定和有利的经济环境没有被充分用来改善我国公民的生活,没有被充分用来为俄罗斯在世界经济体系中赢得应有的地位。”[4]另一方面,普京十分冷静地告诫人民:“在当今世界,任何人都不打算与我们为敌,任何人都不想这么做,任何人也不需要这么做。但我们对任何人也不抱特别的期望。任何人都不会提供帮助。我们要自己去争得在‘经济阳光’照耀下的地方。”[5]以此,普京让民众认识到了俄罗斯实力并不强大的客观情况,也不让大家在“西倾”之后对西方大国的援助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是以务实的态度去增强自己的实力。这样,普京就可以不用背负着国内对“西倾”质疑的巨大压力来进行外交调整了。
营造一个适合经济发展的稳定的周边环境。反恐一直是俄罗斯的心头大患,俄罗斯联合美国反恐,一是可以借此一举消灭塔利班政权,完全清除自己国内和国际恐怖主义活动的隐患;二是俄罗斯可以借美国高举反恐大旗之际,通过对其行动的支持,要求美国承认车臣叛军也是和拉登集团一样的恐怖主义组织。这样,在车臣问题上,俄罗斯的国际空间将变得更加宽松。
(二)欧盟:北大西洋关系裂痕下对均势力量的追求
从冷战之后,北大西洋关系的裂痕就开始显现。9·11事件后,美欧关系更是明显下滑,美国采取了霸权行径的单边主义,欧盟却强烈反对使用武力。欧洲和美国的矛盾日益加深,此时俄罗斯就起了一个平衡者的角色,居然变成了美欧相互争夺的对象。
对于俄欧来说,俄罗斯与欧盟以及其他国际力量的密切协作,对美国建立单极世界的图谋具有一定的牵制作用。俄欧也在很多问题上达成共识:比如对多极世界格局的认知,对核裁军及军备控制,普遍批评美国国会拒绝批准《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以及小布什宣布退出1972《反弹道导弹条约》等等。俄欧的进一步合作有效地牵制了美国,也是大国之间相互制衡的表现和需要。
(三)美国:危机之后的务实
俄美关系的发展演变主要取决于两对互动关系:一是俄罗斯内部政治经济体制的变迁与对外关系的互动;二是俄罗斯的对美政策与美国对俄政策的互动。[6]从上文可见,俄罗斯不管是从内部制度的变迁还是从对外政策的调整,都表现出向美国伸出了友好之手。美国此时对俄罗斯也报以微笑的原因主要体现在:
美国需要像俄罗斯这样有强大军事能力的伙伴帮助其反恐,认为俄罗斯是自身面临恐怖主义的直接威胁,对美国单边主义的反恐政策较能体谅。
同时,基于客观原因。恐怖分子塔利班基地在阿富汗,而美国的反恐战争必须以中亚为后勤战略点。鉴于中亚属于俄罗斯的传统势力范围,如果美国要发动反恐战争就必须取得俄罗斯的承认和帮助。
三、未来:“西进”的坎坷与转型的开始
从未来发展看,俄罗斯融入西方的努力并不会一帆风顺,要受到多对关系的影响。
(一)俄美关系的脆弱:合作与斗争并存
俄美关系升温是建立在一定的妥协上的,双方必须都做出一些让步。但俄罗斯作出的是实实在在的让步,美国则是虚多实少,挟其国力的优势而对俄实质上持居高临下的姿态。很明显的一点是,2001年12月13日美国正式宣布退出《反弹道导弹条约》,普京只不过是平静地批评美国的行为是一个“错误”。[7]且9·11之后,美国也借反恐之际保留了在中亚地区的军事存在,实际上将自己的势力范围扩大到中亚,并且大肆策动“颜色革命”等手段变本加厉地对俄罗斯实施单边挤压战略,中亚实际上已经离俄罗斯的控制越来越远了。
美国的战略意图是明显的,并没有把俄罗斯当做一个真正的伙伴。实际上,在未来的国际反恐合作中,美国想担当的是领导人的角色,它需要的是一群服从者和追随者,而不是平等的合作者。美国的目标是利用反恐主义战争不断强化自己在全球的单边优势,维护和巩固美国的霸权,防范和打压任何可能对美国的世界领导地位构成现实或潜在威胁的挑战者,这也是“冷战”结束以来历届美国政府的既定战略。而俄罗斯也是个怀揣着自己的“大国梦想”的国家,只是因为暂时的实力不济屈居于现存的国际秩序,假以时日,它也是要与美国一争高下的。
可以说俄美之间是有战略上的根本性矛盾的,尽管他们目前因为反恐走到了一起,共同利益使得俄美关系出现转折成为必然,但除了在国际安全领域建立牢固的联盟和伙伴关系之外,还需要经济合作方面的共同利益,如果找不到新的共同利益和伙伴关系的支撑点,俄美伙伴关系依然是脆弱的。
(二)俄欧:长远利益与障碍因素并存
在和美国关系升温之时,俄罗斯同时更关注与欧洲国家的关系。多年的外交实践和教训告诉俄罗斯,其长远利益不但仍在欧洲,而且在“旧欧洲”。首先,欧洲和俄罗斯的经贸往来最为密切,尤其是能源方面,欧洲大部分石油、天然气来自俄罗斯,彼此的相互依赖最为密切。从地缘安全的角度考虑,一个没有冲突分界线的欧洲对于双方都很重要,俄欧在经济和安全上有彼此的需求。尤其是对于欧洲来说,一个统一而稳定的俄罗斯能把中亚、高加索地区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及恐怖主义与欧洲隔开。
但是未来俄罗斯融入欧洲困难重重,其中主要有两个因素在起作用:一是俄罗斯融入西方,并不想处于西方的边缘和充当一个“小伙伴”的角色,这样的“大国抱负”一直让欧洲望而却步;欧洲接纳俄罗斯是有条件的,就是说俄罗斯必须符合他们设定的标准,俄罗斯融入的过程实际上就是被不断加以改造的过程,而这要取决于俄罗斯国内制度的变迁,前路漫漫。
俄欧深入发展的困难主要体现在:经济上,俄罗斯的基础设施与投资环境对西方国家没有吸引力,国内腐败严重,且法制环境不完善。这让西方投资者只是把俄罗斯当做一个能源供应者。认知上,俄罗斯与欧洲的价值观相去甚远,与西方精英人士之间的互不信任仍然“山重水复”。因此,实现融入欧盟这一目标的道路绝非坦途,需要双方领导人付出极大的政治勇气。
(三)俄北:暂时的相互需要与合作
俄罗斯与北约准伙伴关系的形成是在实力不济的情况下,为避免对抗而采取的主动的积极的合作政策。对于俄罗斯,想融入欧洲,北约是一个突破口。从北约一方来看,北约自身也处于转型期,它希望在冷战后以一种新的视角看待与俄罗斯的关系。
双方的互相需要会使俄北关系继续发展,但俄罗斯加入北约的问题,最终还要取决于美国是否愿意改变现在所谓“美国领导权”的战略。显而易见的是,北约,尤其是美国不可能与俄罗斯分享真正的决策权。并且从欧洲的角度来看,欧美关系已有前车之鉴,欧洲已然对于实力大大高于自己的美国的领导产生一种无奈和不服,若是再有俄罗斯这么一个“大块头”进入北约,那么他们在北约的地位就更为微弱,北约也更难达成一致行动,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因此,俄罗斯暂时不可能加入北约。
四、结语
普京执政初期的俄罗斯,在重振大国地位的努力之下有其现实的基础,具有务实、全方位的特点,这是从“帝国”旧梦中解脱出来,[8]将俄罗斯重建为一个较为正常的民族国家的开端。俄罗斯的“西进”在9·11之后百般坎坷,无论是在独联体国家的主权问题上与西方的“冷战”,还是在能源问题上的明争暗斗。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但是认识会不断加深,俄罗斯的外交战略将在和西方国家打交道的过程中逐渐演变,今后俄罗斯可能会更加遵循务实原则,并且突破对权力与影响力的单一信仰,加强自己的软硬实力,更像一个现代的民族国家那样与世界对话。
[1][6][7]冯绍雷,相兰欣.普京外交[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232.226.239.
[2]冯绍雷.华盛顿“俄罗斯——转型十年”国际研讨会综述[J].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2001.
[3]庞大鹏.国家利益与外交决策——普京执政以来的俄罗斯外交[J].世界经济与政治,2003(2):63.
[4][5]普京.国情咨文[Z].2002.
(责任编辑 胡爱敏 )
陆一丹,山东大学政治学与公共管理学院(邮政编码 250100)
D83/87.5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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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6359(2016)05-010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