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和重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

鲁品越



改革和重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

鲁品越

当今世界的主流话语体系是什么？世界话语必然是主流，中国话语也是多变的。但是世界主流话语是什么？虽然现在学术发展很快，但到现在话语的基调还是启蒙时代的。

第一，当代国际学术话语权掌握在国际资本手中，其力量并非来源于所谓“真理与正义”，而是来源于资本力量。当代国际社会的“主流话语”仍然是18世纪启蒙思想家们提出的话语体系。它经过200多年的发展，在今天主要表现为三大话语体系。一是以抽象人性论为基础的哲学话语体系。它把从现实社会关系中抽象出来的人的“共性”作为永恒人性，以这种抽象人性和“永恒理性”作为“普世价值”、作为“理想社会”的根基。在这种哲学思想的基础上，建立了两套关于社会制度的学术话语系统。一是以“自由、民主、人权”等“普世价值”为基础的洛克的“社会契约论”政治法律话语体系，它是资本主义政治法律制度的理论基础。二是以“理性经济人”为人性假设、以私有产权为中心的古典经济学和新古典经济学话语体系，它是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理论基础。古典主义与新古典主义经济学本来还算是一门科学，因为虽然它有根本性的缺陷，但毕竟建立在经验归纳与逻辑论证的基础上，认为实体经济市场能够自动将个人自利转变为能够增进公共福利。而20世纪七八十年代兴起的新自由主义，不加任何论证地将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推广到虚拟经济领域，从而使经济学从有缺陷的“科学”转变为不讲任何道理的“市场迷信”，导致拉丁美洲陷入经济泥潭的“华盛顿共识”是这种迷信的代表作。总之，国际所谓“主流学术话语”由上述哲学、政治学、经济学话语所组成。

这种话语体系之所以拥有 “主流地位”，并非由于它代表所谓“真理与正义”，因为它陷入深刻的不能自拔的悖论中：它所宣扬的“自由平等”实质上是用人们拥有的货币数量与资本权力来量度的“自由平等”，随着人们拥有的货币数量与资本权力的不相等，人们无论在市场上还是“政场”上拥有的“自由平等”便完全不相等，这是不容置疑的基本事实。因此，这种在货币数量与资本权力的不平等、不自由的现实条件下的所谓“自由平等”，实质上只是社会不平等、不公正的放大器，这已经被无数事实所证明。这样的话语体系之所以一直能够在西方世界乃至全球占据统治地位，说到底是因为它用资本力量牢牢掌握了“话语权”：这就是国际学术评价体系、国际舆论传媒体系。这两大体系统治了全世界，湮灭着一切对它的反抗声音，从而在不平等的话语权结构中维护着谎言与谬误。

第二，中国必须建立自身的学术评价体系与舆论传媒体系，以平等对话者的姿态（而不能以接受者的姿态）对待“普世价值”为基础的西方三大学术话语体系，否则将会失去话语权。正因为当代国际资本高唱的“自由平等”等普世价值是在维护与放大现实的不平等，所以西方国家推销“普世价值”就是要用这三种学术话语统治世界、统治中国。中国一旦接招，那么全部话语权将牢牢掌握在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手中，中国的一切行为将接受国际话语体系所制定的各种标准的裁决，因而中国将成为听命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精神奴仆和经济附庸。无数革命志士用鲜血换来的民族独立与解放将化为乌有。我们对此必须保持高度警惕！当然，我们既然要在经济上与国际资本打交道，也不能完全拒绝国际话语环境，因为这种话语环境是人类历史运动的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产物，反映了当今世界国际力量的发展状态，它只能在全世界人民创造历史的实践中不断发展变化。因此中国必须不断建立自己的学术评价体系与舆论传媒体系，在牢牢掌握自己的话语权的基础上，以平等参与者的角色与国际话语体系进行对话，推动中国话语进入国际话语体系，展示中国力量，克服当代国际话语体系的根本缺陷。

第三，中国话语体系只能是中华各民族共同认可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而不是“新儒家”等汉民族话语体系。有人主张复古，将儒家学说当作中国独特的话语体系，这不仅自甘落后，而且制造民族矛盾。中华民族是由众多的民族组成的大家庭，中华文化是融合各民族优秀文化精华的文化。中华民族在自身的历史发展中形成了自己话语体系的最大公约数，这就是奉行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观和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因此只有这样的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才能获得各民族的共同认可，使全中国人民的思想统一到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上来。这个话语体系是当代中国人民唯一正确的选择。

第四，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本身必须进行“供给侧”改革，克服其僵化与教条因素。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有两大亟待改革的缺陷。第一是脱离当代中国实际，尤其是改革开放的实际，进行所谓“纯学术研究”，失去了马克思主义最核心的历史使命感。第二是把“马克思主义的三大组成部分”理解为哲学、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三大独立学科”，各个学科的学者只从中选取与“本行”相关的部分，而几乎完全忽略了其他部分的思想，因而把本来鲜活的理论肢解为僵化的、片面化的教条。这在现行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中表现得最为鲜明：它将《资本论》中的一些经济学公式抽取出来，完全割去了作为这些公式的思想根基的唯物史观哲学灵魂，从而沦为一组僵化的概念与公式的集合体。搞哲学的人也是如此：只关注《资本论》中关于人的生存状态的描述，而忽视其对经济运动规律的深入的逻辑分析。于是作为整体的鲜活的《资本论》被肢解了，片面化了，因而也就失去它本来具有的强大生命力了。现在的马克思主义一级学科一定要把被肢解的马克思主义学说整合起来，还原其本来面貌，并且在当代中国伟大实践中获取新的伟大发展。只有如此，才能在国际话语权的竞争中，展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强大魅力。

（作者系上海财经大学现代经济哲学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