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隐逸词生命意识的美育意义
2016-02-10李术文
李术文
(1.齐鲁师范学院 文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3;2.山东师范大学 文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宋代隐逸词生命意识的美育意义
李术文1,2
(1.齐鲁师范学院 文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3;2.山东师范大学 文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隐逸词是宋人对生命的体验与感悟,其生命意识作为古今共有的民族心理情绪一脉相承,通过阅读其中的优秀词篇,可以与古人进行精神沟通和心灵对话。文章借以对隐逸词文本的诠释和解读,来挖掘其生命意识里所蕴含的现代价值与美育意义,进而培育现代人的审美精神、陶冶审美情感、提升审美境界。
隐逸词;生命意识;美育;审美
隐逸词作为宋代文学中一支柔美雅淡、新人耳目的田园曲,包涵着极为丰富的人生意蕴,主要由自由之心、闲适之情、空灵之境构成[1],这其中既有词人对生命的体验感悟和热爱歌吟,又有词人对生命的哲理思辨与诗意消遣。由于古今人生境况大体类似,以及民族文化心理的一脉相承,隐逸词所孕育的审美精神,体现的审美情感,以及营造的审美境界,现代人读来都会有种似曾相识的稔熟感。在某种意义上,隐逸词是我们与古人精神沟通和心灵契合的媒介,通过阅读吟诵其中的优秀词篇,我们不但可以感受古人的生存状况和生命体悟,更可以借此寻求精神知音和情感寄托,为现代快节奏下繁忙而琐碎的生活增添一些诗意的观照和心灵的抚慰。
(一)培育审美精神
众所周知,文学具有教育功能,我国的传统也是讲究诗教的,早在春秋时期孔子便提出诗“可以兴观群怨”(《论语·阳货》),对诗歌的美学作用和社会功能做了高度概括。诗歌不但可以带给阅读者文字的享受,还可以陶冶性情,启迪心性,培养人的品格,而且这种影响或许比文学本身的意义更为深远。就宋代隐逸词而言,作为一种心绪文体,比诗歌更具有情感美、意境美、音乐美,其价值不仅仅表现在文学上,更大的意义在于其中的典范作品可以提升我们的思想境界和人格品质,阅读者在欣赏、吟诵、默读的过程中自然而然会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并由此涵养自我审美精神。具体来看,宋代隐逸词所蕴含的生命意识可以培养现代人的一种超脱意识。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苏轼《临江仙·送钱穆父》),在漫长的生命旅程中,我们难免会身处逆境,遭遇挫折,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如何规避困难,而在于面对困境时采取怎样的人生态度。对宋人而言,摆在他们面前最大的考验便是出世与入世之间、庙堂与山林之间的选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在人生众多的追求中,名利是常人最为看重的。“钟鼎山林都是梦,人间宠辱休惊。只消闲处过平生”(辛弃疾《临江仙·再用韵送祐之弟归浮梁》),钟鸣鼎食,是指在朝为官;林泉山石,当是在野为隐。而这一切在词人眼里都似梦幻一场,辛弃疾正是用一种超然精神通过看淡名利富贵,来消减内心的苦闷。据王兆鹏先生统计,现存辛弃疾的词629首[2],在两宋词人中位居第一,其中隐逸词就占了100多首。在近20年的隐居生活中,辛弃疾在心灵上与陶渊明相契合,“高情千载,只有陶彭泽”(《念奴娇》);思想上和老庄为伍,“案上数编书,非庄即老”(《感皇恩》);生活中与道家相伴,“一葛一裘经年,一钵一瓶终日,老子旧家风”(《水调歌头》),从这些作品中,我们可以感受到辛弃疾由武将转为文臣,从能吏变为闲人之后,采取顺应自然的态度来面对自我悲情人生,以及仕隐荣辱、生死物我。“万事几时足,日月自西东。无穷宇宙,人是一粟太仓中”(辛弃疾《水调歌头·题永丰杨少游提点一枝堂》),无穷宇宙间,人如沧海一粟;永恒岁月中,更似白驹过隙,那么一时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呢?于是词人喊出“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贺新郎》)的豪情壮语,超旷放达的情怀跃然纸上。面对生死、仕隐的无奈与困惑,宋代隐逸词人步调一致地发出了集体性的歌吟:“梢梢新月偃,午醉醒来晚。何物最关情。黄鹂三两声”(王安石《鹧鸪天》);“洗尽凡心,相忘尘世,梦想都销歇。胸中云海,浩然犹浸明月”(朱敦儒《念奴娇·垂虹亭》);“要识世间闲处,自有尊前深趣,且唱钓渔船。调鼎他年事,妙手看烹鲜”(张元干《水调歌头》);“超然台上闲宾主,不受人间暑。玉盘围坐此州无,却有一瓶和露、玉芙蕖”(陈与义《虞美人·邢子友会上》)等等。这些词作的相通之处在于都体现出一种超越精神和超脱意识。究其原因,当是生活在失志违时之世的词人们,为摆脱社会时世带来的愁闷与苦痛,在回归自然寻求精神突围的过程中,以超然自适的人生态度来沉潜自我安顿心灵的结果。可以说,宋代隐逸词人因其独特的人生体验,他们的生命境界在隐逸词中已外化为一种集体无意识的超然精神,而这正可以给现代人以启迪。
在现实生活中,这样的场景屡见不鲜:当压力增大时,遇到挫折时,短期目标难以实现时,许多年轻人不是消极抱怨就是沮丧哀叹,甚至逃避放弃。究其原因,与越来越趋于功利化的社会教育息息相关。而审美教育作为一种个性自由与社会目的相统一的教育形式,不带有任何强制的形式,这恰恰有助于人们培养和树立一种超越功利的人生态度。“美学在其本源处,同人的生命处境与灵魂归宿息息相关,它展现了人对于人生意义、价值的寻求的特殊方式,它是努力使人从存在意义的晦暗不明之中,从存在的被遮蔽状态之中敞亮出来的本源之思、诗性之思,并在思的途中,感悟人生生命的意蕴所在,唤醒自己与他人寻找一种生活的超越,从而使人生走向诗意的栖居。”[3]可见,美育作为人格培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不但可以提升人们的自我素养,更可以塑造人们的审美精神。通过美育,人们在不知不觉中心甘情愿受到教育,在潜移默化中涵养出高尚的情操,在自由的观照中获得社会价值和人生真谛,既培养了个性自由,又能够达到彼此友爱相互理解的目的。宋代隐逸词在这方面可谓得天独厚。晚清著名词学大家况周颐就曾谈到自己的读词体验:“读前人雅词数百阕,令充积吾胸臆,先入而为主。吾性情为词所陶冶,与无情世事,日背道而驰”(《蕙风词话》)。或许我们还可以从苏轼的隐逸词中体悟他在逆境中力求超脱的人生哲学和处世态度:“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鹧鸪天》),再苦痛的人生,也有如盛夏酷暑时的一日之凉。
苏轼一生屡遭贬谪,三度流放,从苍凉的密州到偏远的惠州,从阴雨的黄州到荒蛮的儋州,但他以坚韧的品格和旷达的态度正视苦难,并以兼收并蓄的审美情趣拥抱自然、热爱生活,真正实现了对苦难生活的精神超越和诗意生存。他在逆境中展示的独立自由之精神、超然洒脱之心态对我们现代人而言,受用无穷。
(二)陶冶审美情感
胡适先生曾将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中国古代文学作品分为两大类型,即“死了的文学”和“活的文学”(《中国文艺复兴运动》),也就是说古代文学作品中有很大一部分已经成为故纸堆,除了历史价值和文献价值之外,普通人几乎不会与之接触。而另一类“活的文学”则保持着长盛的生命力,历经千载却亘古弥新,其中的名篇警句更是妇幼皆知,对阅读者产生潜移默化的美育影响。宋代隐逸词便是其中极富活力的一种文本样式,作为抒情文学,它所蕴含的生命意识体现在情感层面,集中在词人对自然和生命的欣喜与热爱,洋溢着浓烈而蓬勃的生命力量。“人都有情感,而并非都有伟大而高尚的行为,这是由于感情推动力的薄弱,而转弱为强,转薄为厚,有待于陶冶。陶冶的工具,为美的对象;陶冶的作用,叫作美育。美育者,在用美学的理论于教育,以陶冶感情为目的者也。”[4]可见审美教育的本质就是一种陶冶性情、净化心灵的情感教育。因此,从美育的角度来看,宋代隐逸词的生命意识可以促使阅读者获得精神上的愉悦,更可以陶冶人的审美情感。具体来说,它可以培养今人一种疏放闲适之情。
隐逸词生命意识中蕴涵的疏放闲适之情,主要表现在隐居赋闲的生活环境和生命体验之中:“飞云当面化龙蛇,夭矫转空碧。醉卧古藤阴下,了不知南北”(秦观《好事近·梦中作》,在枝叶繁茂的古藤树荫下,屡遭贬谪的词人酒酣入眠,忘却人间俗世;“蓑衣箬笠,更着些儿雨。横笛两三声,晚云中、惊鸥来去”(向子堙《蓦山溪》)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竖横笛,摒弃名利退隐清江之后的词人随遇而安闲逸优游,愉悦之情溢于言表。这里,林泉山水充当了情感抒发的媒介和载体,人情因山水而感发,山水因人情而妩媚,可谓“一切景语皆情语”也。再如朱敦儒《感皇恩》:
“一个小园儿,两三亩地,花竹随宜旋装缀。槿篱茅舍,便有山家风味。等闲池上饮,林间醉。 都为自家,脑中无事。风景争来趁游戏,称心如意。剩活人间几岁,洞天谁道在,尘寰外。”
小园儿内槿篱四处,茅舍三五,花竹随意点缀,景色宜人。词人把酒池上,林间眠醉,抛却尘世烦扰,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生活。朱敦儒晚年遁迹山林,徜徉山水,长期过着“醒醉无时”“披霜冲雪”(《好事近·渔父词》)远离世俗的生活,从容闲适,安逸清雅。据陆游所言:“朱希真居嘉禾,与朋侪诣之。闻笛声自烟波间起,顷之,棹小舟而至,则与俱归。室中悬琴、筑、阮咸之类,檐间有珍禽,皆目所未睹”[5](周密《澄怀录》)。正是在山水林泉的浸染之下,词人的闲适疏放之情得以涵养,这种情感在宋人词作中屡见不鲜。通过检索《全宋词》发现,词中包含“闲情”二字的作品有70首之多,用到“闲”这一语词意象的词作达2641首,用到“逸”字的有133首,用到“趣”字的也有232首[6],而这其中隐逸词占了绝大多数。据徐拥军博士统计,《全宋词》共有隐逸词1757首,约占宋词总数的8.33%[7].纵观两宋词坛,无论是困于党争贬谪的北宋词人,还是南渡之后寻求精神避难的词人,当他们一旦远离宦海尘世回归自然,与山水林泉亲密接触之后,精神便会获得彻底解脱,“幸有山林云水,造物端如有意,分付与吾侪。寄语旧猿鹤,不用苦相猜”(李纲《水调歌头》)。在对自然的审美观照中,吟咏山水表现疏放情怀的作品层出不穷:“笛声依约芦花里,白鸟成行忽惊起。别来闲整钓鱼竿,思入水云寒”(潘阆《酒泉子);潇洒出尘,清高闲远;“掩柴门啸傲烟霞,隐隐村峦,山上仙家,楼外白云,窗前翠竹,井底朱砂。五亩宅,无人种瓜。一村庵,有客分茶”(张可久《折桂令·村庵即事》)。词人心寄水云间,在追求个体心灵宁静自适的同时,自然而然就会滋生一种疏放闲适之情。
所谓“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刘勰《文心雕龙·神思》),作为审美主体的隐逸词人以自己的心理揣度审美对象,将自我情感外化到审美对象之中,从而赋予自然山水以个性和情感。这既是宋人对生命无常、是非荣辱,以及悲欢离合、宦海沉浮等各种人生状况的体验,也是他们处理诸多人生问题的心灵文献,更是一场审美化了的集体情感活动。而这样一部形象化了的人生百科全书,自然会让阅读者产生情感共鸣。
反观现代社会,每个人都在追求高速度、高效率,快餐、快递、快车,从鸿雁传书到电子邮件,从徒步迁徙到高铁飞机,时间似乎越来越快,空间似乎越来越窄,连文化都是快餐式的、片段式的,发个微博、微信、朋友圈,不知不觉中,人们的情感趋于肤浅和浮躁,心灵近乎简单和麻木,不但消散了生命的诗意,更让现代人逐渐迷失了自我。“飞湍瀑流争喧豗”(李白《蜀道难》)固然雄奇壮美,“泉眼无声惜细流”(杨万里《小池》)却也精致,匆忙的路上放慢脚步,可以给灵魂思索的机会,可以剔除浮躁体悟温情。而隐逸词生命意识所蕴含的闲适之情,可以给我们一种平静的力量,让我们的心慢慢沉潜下来,在忙碌的人生旅途中感受隐逸词人的优雅与闲适,少一些追名逐利的俗念,多一点听风吟月的雅致,从平凡的生活中享受“青箬笠前无限事,绿蓑衣底一时休”(黄庭坚《浣溪沙》)的安宁平静,体味“拈棹舞,拥蓑眠,不作天仙作水仙”(陆游《渔父·其三》)的渔隐之趣,感受“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辛弃疾《清平乐·村居》)的自得其乐,让内心沉睡已久的诗情画意慢慢复苏。通过阅读欣赏那些性情写真的隐逸词,我们不但可以纾解内心郁结的苦闷,获得身心安慰,还可以从中汲取美的领悟与美的享受,进而熏陶洗涤日渐疲乏冷漠的心灵,重新唤起人性中原本潜藏着的对于真善美的追求与向往。
(三)提升审美境界
宋代隐逸词的生命意识除了能带给今人超脱的审美精神、疏放的审美情感之外,还可以提升现代人的审美境界。美学大师宗白华先生依据人与世界关系层次的不同,将境界分为功利、伦理、政治、学术、宗教五种类型,并进一步指出艺术境界主于美,“是以宇宙人生的具体为对象,赏玩它的色相、秩序、节奏、和谐,借以窥见自我的最深的心灵反映;化实景而为虚境,创形象以为象征,使人类最高的心灵具体化、肉身化”[8]。可见,审美境界作为人的思想觉悟和精神修养,既是一种生活心态和生活方式,也是个人的审美意识、审美能力和审美理想等诸方面因素的融合,这与中国古典诗词创作的最高境界“情与景会,意与境偕”如出一辙。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开篇就说道:“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在他看来,词体艺术的审美价值就在于词人对宇宙人生的纯真感悟和诗化表达。因此,当我们阅读吟诵专以言情为主的宋词时,很大程度上已经规避了传统诗歌言志载道的伦理道德美学规范,汲取的多是宋人对于自我人生经历的非功利性情感表达和自觉的审美境界营造。具体到宋代隐逸词,因其创作主体远离尘嚣而亲近自然,个体生命意识得以张扬,长期的生存体悟和心理积淀使得士大夫和文人逐渐形成独特的审美情趣,“小陆未须临水笑,山林我辈钟情”(辛弃疾《临江仙》),这样,隐逸便由形迹行止导向心灵世界,进而影响词人的审美理想。通过探究隐逸词所具有的别样艺术风姿与美学情趣,我们不但可以感受宋人的诗意人生,还可以增加文学功底和审美修养,更为重要的是可以开拓审美视野,提升自我审美境界,以审美的态度观照现实看待人生。
隐逸词所蕴含的审美境界丰富而多样,既有平淡清远的自然之境,又有诗意禅悦的空灵之境。两宋隐逸词人,由于受道家自然无为、天人合一思想的影响,大都追求自由解放的精神境界,并以返璞归真的方式来寻求人与自然的外在和谐,让生活逐渐变得富有超越现实的诗性意味,由此养成了清静平和的文化性格和自然适意的人生情趣,反映在创作上形成一种追求清幽平淡、闲适高远的审美趋向。“天似水,秋到芙蓉如乱绮。芙蓉意与黄花倚。历历黄花矜酒美,清露委。山间有个闲人喜”(赵彦端《思佳客令》),长天似水,芙蓉如绮,明丽淡雅的美景触发词人怡然自得的情怀;“幽栖莫笑窝庐小,有云山,烟水万重。半世向、丹青看,喜如今、身在画中”(陆游《恋绣袁》),云山千里,烟水万重,秀美如画的风光勾起词人今昔对比的遐思;“一觞一咏,潇洒寄高闲,松月下,竹风间,试想为襟抱”(黄庭坚《蓦山溪》),月下翠松,竹间清风,激起词人吟啸山林的襟抱幽情。词人们幕天席地邀月交风,登山临水探幽览胜,表现出对自然清景的孜孜以求与一往情深。因此,摹写自然、吟咏山水就成为隐逸词最主要的美学特点。对于那些一方面享受灯红酒绿的高度物质文明生活,另一方面心灵却极度空虚庸俗的现代人而言,可以通过阅读欣赏隐逸词人所营造的这种平淡清远的审美境界,来窥视宋人钟情山水、神与物游的心灵轨迹和心路历程,从他们日常的生活情境中获得一些启发,并由此提升自我的审美修养和审美情趣。
除了道家思想,隐逸词人对佛教空虚释怀的禅悦情趣也情有独钟,这和他们大都世路艰辛,经历过宦海沉浮与人生无定的苦痛不无关系。词人们从禅宗强调个体心灵感受的实在性出发,通过自悟与自省的方式逐渐消除人与外物的对立,以虚空静寂去寻求内在的和谐,其词都“喜取清丽之景写淡泊之意,他们都喜欢冰清玉洁、澄澈晶莹、空明萧瑟之美,而写意用笔之轻灵流转,飘然而来,倏忽而逝如野云孤飞风行水上”[9]。 由此造就隐逸词形成一种清净空灵的审美之境。如苏轼《蝶恋花》:“云水萦回溪上路,叠叠青山,环绕溪东注。月白沙汀翘宿鹭,更无一点尘来处。”青山苍翠,溪流东注,云水萦回,悠悠小路,词人先以粗线条勾勒出田庄美景,接着笔端发力工笔细描,缀以沙汀宿鹭,而境界全出。再如张孝祥《念奴娇·过洞庭湖》:“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倾,著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清峭空灵的美学风格跃然纸上。
宋代士人由于深受佛道思想的浸淫,当他们面对现实苦难时,能够“表现为对人生价值和意义的全面反思,对是非荣辱和狭隘小我的淡漠遗忘,对人生苦难的自觉承受,并在承受中超越苦难,达到一种高雅脱俗、无我同一的自由境界”[10]。宋人这种旷达坦然的人生态度,使得他们能够以一个全新的视角去审视社会人生,以一种超然出尘的审美态度去消解人生的痛苦与哀愁,发现并欣赏生活中的美。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宋代隐逸词可以促使步履匆忙、神情疲乏的现代人以积极乐观的审美情怀来超然处世,进而养成一种不计荣辱得失超逸放达、闲适自在的审美情怀。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探究隐逸词生命意识所彰显的审美境界,可以体察宋人心灵世界的幽情壮采,可以洗涤今人世俗生活的喧嚣浮躁,进而达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诗意栖居的审美理想。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隐逸词作为千百年来始终鲜活存在的文本,我们通过阅读其中的典范作品,可以在审美享受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受到感染和熏陶,逐渐培育超然和谐的审美精神、疏放闲适的审美情感,以及诗意空灵的人格境界,而这也正是隐逸词生命意识最大的现代意义。
[1] 李术文.宋代隐逸词生命意识探微[J].太原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5):74-77.
[2] 王兆鹏.唐宋词史论[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88.
[3] 刘方.中国美学的基本精神及其现代意义[M].成都:巴蜀书社,2003:26.
[4] 蔡元培.蔡元培先生全集[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68:907.
[5] 厉鹦.宋诗纪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1131.
[6] 王兆鹏.唐宋词分类选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96.
[7] 徐拥军.唐宋隐逸词史论[D].苏州:苏州大学,2010:15.
[8] 宗白华.艺境[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138.
[9] 张惠民.宋代词学审美理想[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289.
[10] 尚永亮.贬谪文化与贬谪文学[M].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04:8.
(编辑:陈凤林)
The Significance of Aesthetic Education of the Life Consciousness in the Seclusion Poems of the Song Dynasty
LI Shu-wen1,2
(1.SchoolofArts,QiluNormalUniversity,JinanShandong250013,China;2.SchoolofArts,ShandongNormalUniversity,JinanShandong250014,China)
The seclusion poems are the life experience and insight by the poets of the Song Dynasty. As a national psychological emotion, the life consciousness was identical in origin with that of ancient and modern times. By reading the outstanding poems, we can communicate with the spirit of the ancients. By the explanation and interpretation of the text of the seclusion poems, this paper intends to dig into the modern value and the aesthetic significance implied in the life consciousness so as for modern people to cultivate their aesthetic spirit, edify their aesthetic feeling and enhance their aesthetic realm.
seclusion poems; life consciousness; aesthetic education; aesthetic
2016-09-09
山东省高校人文社科研究计划项目“宋代隐逸词生命意识的现代意义”(J15WD28)
李术文(1976- ),男,山西代县人,齐鲁师范学院副教授,山东师范大学博士生,主要从事唐宋文学研究。
I206.2
A
1009-5837(2016)05-007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