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工细作 传之后世
——再读郭书春《九章筭术新校》
2016-02-09周瀚光
周瀚光
(华东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上海 200241)
精工细作 传之后世
——再读郭书春《九章筭术新校》
周瀚光
(华东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上海 200241)
郭书春:《九章筭术新校》,上下册,合肥: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出版社,2014年1月,805页,120元,ISBN 978- 7- 312- 03359- 9
《九章筭术新校》在作者原来《九章筭术汇校》增补版的基础上又有了新的进展,主要表现为:(1)发现并增添了新的版本;(2)对每一条校勘重新做了精心的加工整理;(3)提出了许多新的创见。
书评 精工细作 传之后世
读罢案头上的这部《九章筭术新校》[1](以下简称《新校》),心绪久久不能平静。一位数学史工作者,以他30多年的大半生精力,孜孜不倦,持之以恒,对《九章算术》及其刘徽注进行了全面系统的研究和深入细致的校勘,几番修订,三次出版,从而为学界提供了一部研读《九章算术》所能依据的“最佳本子”(李学勤语)。这是一种何等虔诚、何等敬业的学术精神,不由得令人俨然动容,肃然起敬。
我在10年前读郭先生《汇校九章筭术》第二版①本文所说的第一、二、三版,指的是郭先生汇校《九章算术》工作的三次结集,即《汇校九章算术》(辽宁教育出版社,1990年)、《汇校九章算术(增补版)》[2]、《九章筭术新校》[1]。(增补版)[2]时,曾以“一项艰巨的历史性任务”为题来评价郭先生的这项工作。当时套用了一个流行的句式来评述这项任务的艰巨性,那就是:“校古书难,校古算书更难,校前人校过的古算书难上加难。”我又用三句话来概括郭先生汇校《九章算术》的特点:一是版本搜罗全,二是考订用力勤,三是创见新意多。[3]现在又过去了10年,郭先生的第三版《新校》又与读者见面了。既曰新校,必有新意。据我的心得,新版至少在以下几个方面有了新的进展:
第一个重要的新进展是在版本方面。按照郭先生的自述,他在做汇校本第二版(增补版)的时候,关于《九章算术》后四卷及刘徽注的校勘,主要是依据了《四库全书》的文渊阁本和武英殿聚珍本。然而在汇校第二版(增补版)出版后,中华书局于2006年又影印出版了《九章算术》的四库全书文津阁本。这个本子郭先生以前没有见过,所以在汇校第三版(《新校》)修订的时候理所当然地对它给予了特别的关注。令郭先生意想不到的是,当他在仔细研读了文津阁本并且将它与文渊阁本和聚珍版比对之后,发现文津阁本是比聚珍版和文渊阁本成书更早且错误更少的本子,“就忠实于大典*这里指明代《永乐大典》。本而言,文津阁本远远好于聚珍版与文渊阁本。”([1],前言)由于这一发现,郭先生将《九章算术》后四卷及刘徽注的校勘依据,重新调整为以文津阁本为主而以聚珍版和文渊阁本作为参校。此一调整,新意存焉。我们知道,一个好的版本对于古籍校勘来说,往往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其影响会全方位地体现在各个具体的校勘内容上。所以,这一版本上的重要发现和调整,无疑是《新校》的一个重大进展。
第二个重要的新进展是在校勘体例和文字编排方面。郭先生的汇校第二版称为增补版,其特点是保留了第一版中每一条校勘的所有文字,然后再在这个基础上增补内容,或修订,或辩解,或讨论,或说明。这样编排的好处是保留了作者早期工作的原貌,有利于读者了解有关这些校勘研究工作的具体进程;缺点则是给人以架床叠屋之感,难免有重复冗繁的地方。我当时曾向郭先生提出建议,希望在再次修订的时候,能够去除那些枝节和繁复的内容,简洁明了,直达本文,庶几使这些校勘说明文字能与《九章算术》及刘徽注原文一起,藏之名山,传之后世。这次读《新校》,发现郭先生摒弃了原来准备在照搬第二版原文基础上再增补新文字的想法,删除了那些与《九章》文本本身关系较疏的内容,而把每一条校勘内容重新做了精心的加工整理,重新撰写了全部的校勘记,真正做到了简洁明了,直指本意,令人读来顺通流畅,快意盎然。这对于郭先生来说,无疑是增加了大量的工作量,但对于读者来说,则是看到了一个精工细作、言简意正、足以收藏在手、随时检阅的权威性成果。以是论之,此版《新校》岂非脱胎旧版而面目全新乎?
除了以上两个方面的进展之外,《新校》在具体内容方面也增添了许多新的创见。其中最重要的创见,是郭先生比较自信的“恢复被戴震错改的《九章算术》正负术原文”([1],前言)。《新校》的这个观点,不仅与钱宝琮先生1963年的校点本不同,而且与郭先生自己10年前的汇校本增补版也不同,是对增补版的一个新的修正。虽然学术观点见仁见智尚可争论,但郭先生每次新版都有新的研究创见贡献给读者,委实令读者对他不断探索的创新精神钦佩不已。总之,新版本、新校文,再加上新创见,此版名曰《新校》,的确是名至实归的。
当然,《新校》也并非无可商榷之处。其中关于校勘底本的选择,应该是一个可以讨论的话题。按照郭先生在此书的前言中所述,他是先“由聚珍版与四库本基本上恢复戴震辑录本”,然后再“将其作为后四卷及刘徽注的底本”。郭先生认为,用这个恢复出来的戴震辑录本作为底本的方法,虽然“在关于中国古籍校勘学的论著中没有见到过,也是中国校勘学的历史上没有先例的”,但他“始终认为这是一种科学方法”。他也承认:“这种方法得到许多学者的赞同与认可,但是也有的先生对此有微词。”[1]不幸的是,笔者正是这些颇有微词的先生之一。笔者认为,作为古籍校勘用的底本,它应该是一个客观实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哪怕是孤本也确实存在的本子,而不应该是一个虚拟的、存在于某个人头脑中的、需要依靠其他本子才能把它恢复出来的本子。而郭先生所谓的戴震辑录本却恰恰正是这样一个虚拟的东西,它需要用其他两个版本通过对校以后来恢复,而在这个恢复过程中势必会掺杂一些主观判断的内容。主观性又必然会带来不确定性。事实上,在郭先生的头脑里,这次新版的底本已经与第一版和第二版的底本有了很大的不同,这是因为他这次看到了一个新的更好的版本(文津阁本)。那么,如果郭先生以后又看到了文溯阁本或者其他新的更好的版本之后,由此而恢复出来的底本是不是又会与前两种底本不同了呢?这些不同的底本我们又到底应该以哪个为准呢?所以我想,古籍的校勘和整理恐怕还是以一个客观的、真实的、确定的、大家都能看得见的本子作为底本为好。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孔之见,聊备于此供郭先生及学界参考。
1 郭书春.九章筭术新校[M].合肥: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出版社,2014.
2 郭书春.汇校九章筭术(增补版)[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台北:台湾九章出版社,2004.
3 周瀚光.一项“艰巨的历史性任务”——读郭书春先生的《汇校〈九章算术〉》(增补版)[J].中国科技史杂志,2006,(4).369.
Re- reading Guo Shuchun’sANewCollationoftheNineChaptersonMathematicalArts
ZHOU Hanguang
(EastChinaNormalUniversity,Shanghai200241,China)
This article is a book review ofANewCollationoftheNineChaptersonMathematicalArts. The book includes several new developments on the basis of another book by the authorCollectedCollationsoftheNineChaptersonMathematicalArts, which was published ten years ago. They are (1) locating and increasing some new editions; (2) meticulously rewriting a lot of collative entries; (3) putting forward many new ideas.
Book review, Guo Shuchun,ANewCollationoftheNineChaptersonMathematicalArts
2016- 03- 01;
2016- 03- 28
周瀚光,1950年生,浙江宁波人,教授,主要从事科技古籍整理研究及中国数学史、中国科学思想史研究。
N092∶O112
A
1000- 0224(2016)01- 0120- 03